声明:本书为八零电子书(txt80.com)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,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,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。 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 舅舅和男友都是反派 作者:月见茶 内容简介 【阳光软萌小甜豆X疯批护妻大魔头】 阮秋得绝症死后穿越到异世,成了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。 他住在贫民窟星球里,日子勉勉强强过着,并交了一个男朋友。 男朋友很穷,但长得帅,对阮秋也很好,阮秋对这样的生活很知足。 直到某天,巨大的星船降临在贫民窟星球上空,一群身披铠甲的联盟军强行将阮秋抓走,带到一个男人面前。 男人面容英俊,坐在装饰华贵的椅子上,看向阮秋的眼神万分嫌弃:这就是我妹妹和那个废物,生的小废物? 阮秋: 阮秋这时才知道,他所在的世界是一本书,在他面前的是书中的第二大反派。 坐拥百亿资产的星际首富,被称为未来之灾、手握重权的联盟首席。 而他是联盟首席亲妹妹的亲儿子。 穿成了大反派的早逝侄子是种什么体验? 阮秋被迫跟在便宜舅舅身边,相处了一段时间后,舅舅对他的称呼终于从那个小废物你变成了小可怜小秋。 舅舅在物质上不会亏待阮秋,只是阮秋惦记着自己的男朋友,想去寻找对方。 还没等他说服舅舅,他们所在的星球突然遭遇星盗团的袭击。 令人闻风丧胆的星盗团,所经之处寸草不生,首领正是书中的第一大反派,阴鸷狠戾、杀人不眨眼的荒星魔头。 大魔头是个年轻男人,站在星船上方,眼底充斥着嗜血与疯狂:把阮秋还给我,可以考虑留你全尸。 阮秋远远看见那张熟悉的脸,大脑宕机。 这不是他那个虽穷但帅,对他宠护有加、沉默寡言的男朋友吗? #我的舅舅是宇宙第二大反派,而我的男朋友是宇宙第一大反派,现在他们打起来了,我该怎么办# 1.初版文案2022年7月29日 2.1v1双初恋,偏日常恋爱 第1章 洛伦水星,星际时间3015年4月29日,晚7点。 天色有稍稍转暗的迹象,但直射而来的光照依然浓烈,混合着时不时刮过来的热风。 阮秋抱紧怀里的铁盒,衣领掩住口鼻,低着头在风沙中快步行走。 周围异常荒凉,破败倒塌的房屋遗骸与各种形状的巨石伫立在黄土上,除了阮秋以外,见不到第二个人影。 这里犹如一座被遗弃了许久的末日古迹,零星的杂草从石头缝里艰难冒头。 抵达前方大面积的断壁残垣时,阮秋放慢脚步,仔细辨认他在附近留下的记号,一路往里走。 他来到里侧的某处,弯腰摸索地面,抬起一块合金制的隐蔽暗门。 风越来越大,他立起来的衣领被吹落,露出精致秀气的五官,脸颊被闷得泛红。 厚重的暗门被拉开,阮秋小心翼翼踩着入口处的石阶往里走。 “砰——” 暗门闭合,声响将感应灯唤醒,照亮阮秋身处的小小石室。 这里像是一间临时修建的地窖,墙壁粗糙简陋,几根老旧的电线不知从哪接进来,鸡蛋大小的灯泡闪烁了几下,散发出昏黄柔和的光。 角落有一张又矮又小的石桌,阮秋经过时,石桌上的收音机自动开启。 “嘶……嘶嘶晚间气候播报,有风无云,空气质量差……” 阮秋将抱了一路的铁盒放下,打开盖子,里面装着几颗沾满泥土的不知名果子,看着有点像被洋葱皮包裹的土豆。 “……陨石风暴预计在明晚来临,或将伴随小型陨石雨,各位居住民外出时务必做好防护……” 石桌旁有水管,阮秋用水洗了洗果子,撕开外皮咬了一小口。 味道很一般,还有一股奇怪的涩味,他皱了皱鼻子,吃了一口就不吃了,捏着果子靠在石桌旁安静地发呆,浓密的眼睫在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。 收音机还在继续播报天气,机械的女声时而清晰,时而断断续续模糊不清。 或许是因为陨石风暴即将到来,加上收音机太过老旧,信号越来越差,阮秋尝试更换频道,听到的依旧是模糊的机械女声。 他只好放弃,起身拿着一根细木棍,捅掉天窗内塞满的沙子,留出可供空气流通的缝隙。 石室虽小,东西勉勉强强齐全,有水有电,有充当浴室的隔间,另一侧墙角铺着棉絮和破布做的床,床尾摆放着几件整整齐齐的衣服。 角落还有一个破旧的木头柜子,和足足有一米高的方形玻璃水缸。 三个月前,阮秋就在这个水缸里醒来。 他本来已经死了,前一天在医院刚过完十八岁的生日,隔天就被送进抢救室。 走到了绝境,死亡也开始变得有预兆,阮秋知道自己活不了太久,但他知足了。 失去意识前,他努力向病床前的医生和护士一一道别,直到听见代表心脏停跳的刺耳声响,彻底陷入黑暗。 然而模模糊糊之间,阮秋好像“醒”了。 他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,像一团未成形的烟雾,漂浮在清透的水里,又像一团未发育的胚胎,没有骨骼与四肢,却能感知到跳动的脉搏与生命力。 他又“活”过来了。 阮秋昏昏沉沉,不知过了多久,包裹着他的水源猛然翻滚,窒息感与刺眼的光芒一起袭来。 阮秋就这样睁开眼,发现自己蜷缩在一个透明水缸里,周身覆盖着一层白色的织状物。 缸里的水快干了,剩下底部薄薄的一层,缸边布满灰尘,头顶亮着一盏昏黄的灯。 阮秋大脑迟钝,小口呼吸着略带浑浊的空气,迷茫了许久才从水缸里出来,扯掉身上的织状物。 他的记忆还停留在医院的急救室,可这里明显不是医院,并且似乎荒废了很久,到处都是厚厚的灰尘,没有活物的痕迹,连蜘蛛网都看不到。 一开始,阮秋不敢轻举妄动,小心观察着身处的环境,确认自己还活着的事实。 之后,他在石室里找到几件陈旧的衣服、可以使用的水源、一个造型简单又奇特的收音机,以及三只装着透明液体的药剂。 药剂瓶上贴着标签,“特级营养液”,“保质期至3015年4月30日”。 看着保质期上的时间,阮秋更加茫然。 他记得他进急救室的那天,是2024年1月30号。 营养液的使用方式和效果写在另一面的标签,服用一瓶可以满足一个月的身体基本需求,也就是这一个月里不用再吃其他东西。 阮秋不明状况,暂时没有喝营养液。 石室里空气稀薄,他又找到了被石块和沙子堵住的天窗,与上方的一道暗门。 阮秋身上没什么力气,费了好大的劲才推开暗门,爬了上去。 风沙呼啸而来,阮秋站在暗门前稳住身形,愣愣地看着眼前的景象。 废弃残骸随处可见,荒凉的气息四处弥漫,天边透着不正常的红光。 除了风声,外面也和暗门下的石室一样,死气沉沉。 他这是……穿越了? 还是在他进入急救室后,发生了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。 阮秋在附近走了一小圈,尝试呼喊寻找其他人。 但风实在太大,他刚醒来不久身体虚弱,这里的阳光也不太对劲,仅仅过去十多分钟,阮秋暴露在外的皮肤就开始发疼。 于是阮秋又回到了石室,抱着膝盖蜷缩在角落。 收音机不知何时自己打开了,一个机械的女声在说话。 “当前星际时间3015年1月27日,日间气候播报,有风无云,空气质量低……” 阮秋扭头望向收音机。 1月27号,这是他的生日。 而且……那三支特级营养液还没有过期。 阮秋饿得手脚发软,石室里没有其他可以吃的东西,以他现在的状况,估计也做不到去外面寻找食物。 他纠结了半分钟,打开一瓶营养液喝了下去。 冰凉的液体入喉,味道甜甜的,有点像果汁。 阮秋忐忑地等待了一会儿,他的饥饿感很快消失,身体渐渐恢复了些力气,也没有出现什么异常,才松了口气。 营养液一共三支,刚好能在过期前,充当三个月的食物。 接下来的三个月,阮秋将石室简单清理了一遍,把所有能穿的衣服也洗了,在角落铺上一张简陋的床。 通过收音机,阮秋得知他所在的地方叫洛伦水星,空气质量每天都很差,外面的阳光来源于临近的另一颗星球,常人不能被光线直照太久。 这里没有真正的黑夜,早晚温差不大,但白天总是十分闷热,好在这样一来,衣服也干的很快。 甚至阮秋刚洗完头发,去外面走两圈,出来前还在滴水的发丝就已经干透了。 石室里能用的东西很少,水源和电源倒是一直稳定,不知是谁修建的避难所,或是什么别的用途。 从水面充当的镜子里,阮秋能看到自己现在的长相。 ——模样和以前没有区别,年纪似乎也差不多,只是他原本的黑发变成了银白色,瞳色也偏浅。 他浑身常年不见天日的苍白,身型瘦弱骨骼纤细,这一点和以前总是生病住院的时候一样。 除此之外,阮秋的身上没有任何疤痕,连薄茧都没有,皮肤十分娇嫩。 就好像……一个新生儿。 阮秋难以形容自己的感觉,也找不到发生这一切的原因,他有过许多猜测,可惜自从他醒来,他没有见到过其他人。 难不成是世界末日了,只剩他一个人? 不过,能继续活着就好。 这个星球不知道有多大,外面的废墟一望无际,阮秋外出时不敢走太远,每隔一段路就做好记号,防止迷失方向。 他见过一些从空中掠过的黑色鸟类,然而没有捕猎工具,阮秋最终能找到的食物只有从地里挖的一些不知名果子。 有营养液在,阮秋带回的果子没有吃,想储备起来,结果放一天就坏掉了。 直到三个月过去,营养液喝完,阮秋再度感觉到了饥饿。 他能找到的食物,还是那些从泥土里挖出来的果子,他只能吃这个了。 “……陨石风暴预计持续一周,在此期间内,星球的光照大概率将受到影响,但各位居民外出时,依旧需要注意防护与遮挡……” 咽下果子已经过了好一会儿,气候播报开始重复第二轮。 阮秋仔细检查身体,没有任何不适,确认果子是能吃的,把手里剩下的慢慢啃掉。 他吃了三个果子,用手捧着喝了点水,简单洗漱过后准备睡觉。 石室内陷入寂静,灯光与收音机自动关闭,光线顿时变得昏暗。 天窗的缝隙照下来几缕光,阮秋盖着一件外套,呼吸渐渐平缓。 — 洛伦水星,距离临星较远的南半球。 这里的天色更暗,风沙没那么大,在外面淘星际垃圾的人基本都收工了,只剩下几个还不死心的,在各种废墟中翻找可以卖钱的材料。 几间简陋的房屋分布在附近,还有一些临时帐篷,帐篷有大有小,里面都亮着灯。 远处有一座最大的帐篷,明显比周围的都高级许多,灰色的合金杆泛着冰冷的光泽,有一侧甚至安装着用来加强通讯信号的天线。 这样的东西,在这个垃圾星里极难见到一次,附近有几个徘徊的人,时不时向帐篷投去目光,然而他们并不敢靠近,神色中也带着惧怕。 帐篷内,齐礼站在前方中央的位置,额上有汗珠滑落,却不敢擦。 他听见自己谄媚又略带颤抖的声音:“大人们的吩咐,我一刻也不敢忘,可是我们的确能力有限……” 除了他,帐篷里还有五六个人,模样看上去都不好惹,身上的衣物也与齐礼这些在垃圾星生活的居民不一样。 “三个月了,”为首的一个语气不耐,“这话你说了三个月。” 齐礼战战兢兢:“最……最近陨石风暴要来了,探测仪也总是出问题。” 探测仪是这群人给的,他们雇佣当地的一些居民,要在星球上寻找什么能源。 齐礼算是这片区域里的土地主,绕过星球的管理所,做些收购和出售物资的生意,认识的人多,对这颗星球也熟悉,这群人是由他“接待”的。 那个什么能源,据说在三个月前有过波动,所以这群人才过来寻找。 因为磁场的关系,星际垃圾只会坠落到这半边星球,雇佣的人手不足,只重点在磁吸区寻找,两个探测仪飞去荒废区。 一连三个月下来,什么都没有。 面对这群惹不起的人,齐礼有苦难言,他想说会不会是弄错了,他们这样的垃圾星,怎么会出现高级能源,又不敢说出口。 他深深埋着头,身侧又有另一个人出声:“等陨石风暴一过,又要开始人口排查了。” 即使这里是位处星系最边缘,居民人数很少,资源十分贫瘠,相比主星至少落后一百年,但仍旧不允许有偷渡现象。 没有洛伦水星的居住证或通行证,是不可以到这里来的。 负责排查的应该是小型机械兵,武力值可以忽略不计,但要是被发现,可能会引起其他麻烦。 三个月搜寻无果,一点线索都没有,此时帐篷里的几个人脸色都不太好。 齐礼站在原地,等待新的吩咐,是继续寻找,还是就这么算了,先给他们结雇佣费…… 要是不结,他也不敢开口索要,碰上这群人,能平安无事等到他们离开,已经算不错了。 这时,前方的几个人微微侧身,似乎在等待着什么。 气氛不太对,齐礼忍不住抬头望了一眼,发现帐篷的最后方,竟还坐着一个人。 那是一个男人,身穿一袭黑衣,坐在椅子上也能看出身量极高,大半面容隐在灯光照耀不到的阴影当中,让人看不真切。 齐礼一眼注意到男人的颈侧有一截黑布,好像是缠绕上去的绷带。 他对这人没有印象,正在疑惑思索时,感受到一道向他投来的目光。 那目光犹如实质,冰冷地像蛇信子,齐礼肩膀一颤,下意识把头埋得更低了。 过了片刻,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说道:“不用找了,明日启程。” 他们终于要离开了。 齐礼稍稍放松了一点,脸部肌肉僵硬地动了动,抬头挤出一个微笑:“那今晚也照旧吧?我找一个最干净的,来服侍这位大人……” 在这鬼地方待三个月,能找到的乐子也只有这些了,即便是垃圾星,依然不乏愿意用身体来换取物资的居民,更何况眼前的这群不是一般人。 以往的三个月都是这样,齐礼会找来一些男女供他们挑选,不过坐在后方的男人他的确没有见过,今晚才第一次露面。 他深感怠慢,话也是对那个男人说的。 然而话音刚落,帐篷里一片死寂。 齐礼察觉到不对,额上又沁出冷汗。 离他身侧最近的一个人,用意味不明的视线瞥了他一眼,似乎在怪他话多。 有个下属从帐篷外进来,暂时打破了沉寂,走到后方男人的身边,将手中的东西交给他。 那是一个注射器,里面有半管药剂。 男人抬手接了,微微偏过头,将注射器刺入后颈。 “滋……” 液体涌入血管,这个动作也让齐礼终于看清男人的五官。 不同于身边这些人的凶神恶煞,男人面容英俊,整个人看上去冷漠内敛,微垂的眼眸漫不经心,像狮群中短暂蛰伏的头领,存在感与压迫力极强。 他周身的气质,反而……更像一位来自主星的上将。 那药剂不知有什么作用,注射器一点一点变空,帐篷里众人的呼吸声仿佛都放缓了些许。 下属立即接过用完的注射器,男人随后站起身。 “不必。” 他没什么兴致,声音冰冷,不再多看齐礼一眼。 有人低声催促:“快滚。” 齐礼猛然被惊醒似的,连忙转身退出帐篷。 外面的助手在等他一起离开,等离帐篷有一段距离,齐礼才意识到刚才见到的男人是谁。 他双腿一软,差点跪倒在地,幸好身旁的助手扶了一把。 助手关切道:“齐哥,你没事吧?” 齐礼擦着额上的冷汗:“没事、没事……” 第2章 夜间的风越来越大,齐礼在助手的陪伴下回到住处,神色依然惊魂未定。 助手从没见过他这副模样,忍不住又问:“发生了什么?那些人不是要走了吗?” 回来的路上他听齐礼说过了,那些人的星船应该将在明日陨石风暴来临前离开,这一走,多半不会再来了吧。 齐礼把两扇推拉门死死关紧,并从里面扣上锁。 他压低声音说道:“我见到了袭渊。” 他知道那些人是星盗,来自最令人惧怕和胆寒的组织,所以和对方打交道时一直小心翼翼。 但他以为他们到这垃圾星、贫民窟里来,带的人也不多,或许不是什么要紧的任务。 然而,袭渊竟然也来了。 助手非常年轻,没见过世面,但隐约听说过这个名字。 他暗自吃了一惊,看见齐礼的神色,不敢再多问了,低头去收拾屋子。 洛伦水星的通讯再闭塞,一些外界的信息也多多少少有所耳闻。 其中就包括星盗组织中最年轻、精神力天赋最高,也是最可怕的人。 传闻中,袭渊冷血无情、杀戮成性,尤其在好几年前,他患上了一种难以治愈的病症,发病时极易失控,变得更加喜怒无常,连组织里的人也十分忌惮他。 加上星盗的首领年岁已高,袭渊将是下一任首领,几乎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实。 当齐礼见到帐篷里男人使用注射器的举动,再结合其他特点,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。 那注射器里的液体,极有可能是抑制剂,帮助袭渊在容易失控的期间稳定情绪。 要早知道他是袭渊,齐礼绝不会说要找个人服侍他这种话,袭渊从来不喜欢这些,幸好他或许今天心情不错,没有计较。 齐礼劫后余生般呼出一口气,脱下外套挂在门后,发现自己后颈处的衣领湿透了。 — 一夜相安无事,第二天齐礼早早起床,打算前去询问那些人在临走前还有什么吩咐。 他走到半路就被一个星盗拦了下来,说他们不需要齐礼等人的协助了,并给了他一袋钱,示意他不要来打扰。 视线远处,一架小型星船停留在平坦的荒原上。 齐礼远远望了一眼,悄悄掂了掂钱袋的分量,赔着笑走了。 星船驾驶舱内,袭渊扫视一圈:“其他人在哪?” 即将准备出发,星船里只有两三个人,其余人都不知去向,这很不应该。 站在袭渊面前的是一名副手,叫胡一为。 他不动声色地往后退,背在身后的手按下门边的按钮,一边道:“他们……可能不回去了。” 按钮启动星船的防御系统,两边侧门“砰”一声关闭。 而在不远处的另一个房间,几具尸体悄无声息地躺在地上,温热的鲜血缓缓流淌。 溢出的丝丝血腥味飘散在空气中,袭渊没有动,眸光越发冰冷。 他抬手触碰到驾驶舱前的精神力感知器,却突然轻轻蹙眉。 趁这个机会,胡一为与剩余的两人一起,迅速躲到驾驶舱外,并将舱门关闭。 “呲——” 几缕淡红色的烟雾从通风管喷发,几息之间弥漫开来。 胡一为神色隐隐兴奋,看着舱内的袭渊。 “感觉到了吗?你用不了精神力,”他说道,“昨天的抑制剂里,加了点料。” 为了不被察觉,抑制剂里的分量很少,但只要能让袭渊有片刻的松懈就好。 刚才的烟雾也是同样的作用,还会引起肌肉麻痹,让人短暂丧失行动力。 隔着舱门中央的玻璃窗,烟雾中的人影似乎终于支撑不住,缓缓倒下。 胡一为仍不放心,又继续等了一会儿,确保驾驶舱里的人没有再动过。 烟雾散得差不多了,他打开驾驶舱,谨慎地走了进去。 身后的两个下属取出两卷金属绳,将中毒的袭渊双手捆了起来。 眼看计划真的成功了,胡一为眼底的兴奋不减:“什么狗屁二把手,还不是要死在我手里。” 话虽如此,他们不知等待了多久,才找到这个绝佳的机会。 谁能想到他们三个月都找不出一团蛰伏的能源,袭渊的抑制剂用光了,需要制作一支新的出来。 从下毒到解决掉碍事的人,所有的一切都很顺利。 胡一为打开腕间的通讯器,一边发送信息,语气略带惋惜道:“我也不想杀你,可谁让你风头太盛,未来的首领大人。” 他身为副手,跟在现任首领身边许久,暗杀袭渊的命令自然也是首领下的。 袭渊成长得太快,那个未来首领的谣言不知从哪里传出来。 现任首领年纪大了难免多疑,并且忌惮袭渊已久,更担心袭渊哪天不高兴了,杀了他自己顺理成章地上位。 “我回去之后,会告诉他们,你在返程途中突然失控,杀了好几个人,还差点害得星船坠毁。” 胡一为关掉通讯器,让下属切下袭渊的一根手指,带回去交差,之后再杀了他,尸体扔进太空。 下属拿着刀逼近,星船也在此时开始启动。 胡一为打开星船的自动驾驶,输入目的地坐标。 变故在瞬息之间发生,前一秒还安静垂着头的袭渊,不知何时挣脱了金属绳。 “你……” 充满恐惧的话音戛然而止,伴随着两名下属的身体闷声倒下。 胡一为惊惧不已,转头以最快的速度掏出离子枪,对着袭渊的方向扫射。 袭渊闪身躲避,先前的毒素仿佛没有影响到他丝毫,在离子枪停滞的间歇,转眼来到胡一为面前。 他脸颊一侧沾着血迹,是那两个下属的,手中的刀尖往下滴着血。 体内的毒素被硬生生压制住,他颈侧与手背处露出的皮肤青筋暴起,看起来狰狞又狠戾。 袭渊的目光依旧冰冷,像在看一个死人:“你的话太多了。” 星船正在行驶当中,逐渐脱离洛伦水星的最外层气压,驾驶舱微微抖动。 袭渊依旧不能使用精神力,胡一为的脖子被死死掐住呼吸不畅,离子枪的枪口也在一点一点偏移。 他做着最后的抵抗,试图将枪口对准袭渊的腹部。 “你不能杀我,”胡一为艰难出声,“星船能源绑定的是我……” 以袭渊当下的状况,就算杀了他也不能继续驾驶星船,他们会一起坠毁。 袭渊置若罔闻,松开桎梏住离子枪的左手,折断控制台上的拉杆,将断裂的尖端狠狠刺入胡一为的心脏。 胡一为眼底的惧意蔓延:“你这个……疯子……” 在最后关头,他扣动离子枪。 “砰——” — 阮秋在睡梦中突然惊醒,他望着头顶的石墙愣了一会儿,翻身坐起来。 他没有弄出太大的动静,感应灯没有亮,石室内依然视线昏暗。 外面有些声音,听起来像是碎石砸在地上,发出或大或小沉闷的声响。 应该是陨石雨,收音机的播报里说陨石风暴将在今晚抵达,看来是提前了一些。 阮秋打了个哈欠,重新躺下却怎么也睡不着了。 他干脆起床打开收音机,靠在小桌边听着断断续续的机械女声。 昨天带回来的果子还在,阮秋吃了一个,耐心等到外面的动静消失,准备出去一趟。 他至今没有找到可以长期储存的食物,即使冒着陨石雨的风险,也得继续外出。 出发前,阮秋用一件衣服折成一团,盖在头顶充当帽子,勉勉强强能用。 他带好用来装东西的铁盒,喝了口水推开暗门走了出去。 下过一场陨石雨,风沙明显没那么大了,空气也似乎清新许多。 阮秋走出附近的废墟,照旧沿路做好标记。 他准备往南走,转身时突然瞥见远处有一道灰色的烟雾,正缓缓向上飘散。 阮秋扶着宽大的帽檐仰起头,确认自己没有看错,双眼骤然发亮。 有烟雾,是不是代表除了他还有人在这里?虽然这烟雾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引起的。 他走到更高处张望,打算过去看看情况,于是朝着烟雾的方向前进。 刚刚绕过附近被陨石雨砸倒的石墙,阮秋听到微弱的脚步声。 他下意识停住,试探着询问:“有人吗?” 安静的废墟中央,只有细风刮过和他的呼吸时发出的声响。 阮秋以为听错了,继续迈步向前,在废墟拐角处猛然撞见一个漆黑的人影。 那是一个年轻男人,个子很高,单手撑着一面石墙站立,也正朝阮秋看过来。 他的衣摆似乎湿漉漉的,双手染满鲜血,不知哪里受了伤,血珠沿着垂在身侧的手往下滴落。 见到这一幕,阮秋呼吸一滞,身体比脑子反应更快,扭头就跑。 他虽然很想找到除了自己以外的人,但独自来到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,他的警惕性依然不减。 受伤和鲜血,也就代表着未知的危险。 阮秋才跑出几步,听见“扑通”一声闷响。 他躲到一处更高的石墙后面,没有再逃走,悄悄往刚才的方向打量。 没有动静,也没有人追过来。 在原地等待了片刻,阮秋鼓起勇气,决定过去看一眼。 他一步一挪,谨慎地慢慢靠近,看见刚才的陌生男人果真倒在石墙下生死未卜,四周的墙壁与地面沾了不少血迹。 是晕过去了?还是…… 阮秋以前常年住院,见过一些血腥的场面,也依旧有些害怕。 但这是他三个月以来,见到的第一个人,也许能从他身上找到可用的信息。 阮秋慢慢靠近地上的男人,蹲了下来。 他小心翼翼伸出手,想探一探男人的鼻息。 还没等指尖靠近,男人突然睁开眼,一把抓住阮秋的手腕,翻身将他压制在墙边。 阮秋的帽子掉了,五官暴露在光线下,瑟缩着低下头。 袭渊的状态很不好,毒素不仅压制了他的精神力,还让他的意识有些恍惚,加上受了重伤。 不过他昨天才用了抑制剂,理智游走在失控的边缘,暂时能勉强维持住。 他用染血的手用力捏住阮秋的下颚两边,迫使他抬头。 眼前的少年穿着一身老旧的织布衣,衣服不太合身,袖子长了一大截,年纪大约在十七八岁,皮肤苍白身型瘦弱。 并且,长着一张极为惊艳的面孔。 袭渊瞳孔微缩,视线几乎粘在阮秋的脸上移不开,呼吸因为牵扯到腹部的伤口而加重。 他的声音沙哑低沉:“你是谁?” 他没有下一步的动作,也不松手。 阮秋的手肘磕到了石墙,疼痛让他差点哭出来,眼底迅速蓄起水光,他又慌又怕:“……你又是谁?” 他拼命挣扎,膝盖不知碰到了哪里,蹭了一片濡湿。 袭渊蹙眉闷哼一声,禁锢住阮秋的双手松开。 阮秋第一时间爬了起来,头也不回地逃走。 他一路往回跑,直到快接近暗门的时候才停下来,惊慌失措地望向四周。 这时阮秋才发现,他的衣服上沾了很多血,脸上也有,膝盖的位置被浸红了一大片。 他仔细回想,是那时候他不小心撞到了那个陌生男人的伤口。 阮秋深呼吸几下,在附近查看了一圈,才打开暗门进入石室。 在阮秋离开后,袭渊支撑不住晕倒在地。 他一侧的衣物下方动了动,一个仅有巴掌大的医疗机械盒冒头出来。 它朝四周张望,随后麻利地检查袭渊的身体,细细的机械臂撕开袭渊腹部的衣物确认伤处。 机械盒模样旧旧的,也很小巧,装不了什么东西,但基础的医疗物资都有。 它清理掉离子枪留下的痕迹,再用针线缝合伤口,抹上一层薄薄的药剂,整个过程不超过十分钟。 完成这一切,袭渊仍在昏迷当中,机械盒收好工具,重新回到他的衣兜里休眠。 石室这边,阮秋刚把染血的衣服换了,扔进水缸里浸泡,洗掉脸上的血,又想起自己的帽子落在了原地。 他磕到墙的手肘隐隐作痛,卷起袖子一看,苍白的皮肤上印着一块青紫的痕迹。 不过他习以为常,外面到处是废墟,平时难免会磕磕碰碰,他的体质又太弱。 阮秋放下袖子,轻轻揉了揉手肘。 刚刚那么慌乱,他这时候又纠结起来。 今天的食物还没找到,他应该再胆大一些,反正都死过一次了,有什么好害怕的,况且那个人还受伤了。 于是阮秋打开暗门,又折返回去第二次。 这一次他做足准备,找了一块尖锐的石头防身,还特意绕了另一个方向。 等他找过去的时候,见到地上依然处于昏迷当中的袭渊。 阮秋试着出声,用小块的碎石砸过去,地上的人都没有反应。 他大着胆子走近,不敢再伸手过去,隔着一段距离仔细观察,见袭渊胸口有呼吸的起伏,才莫名放松了一些,顺手捡起地上的帽子。 这个人不会是因为他后来撞的那一下,才又昏迷的吧。 阮秋心情复杂,仔细打量起袭渊。 这个人长得很好看,二十五六岁的模样,身上的衣物样式简单,料子看上去却不错,和阮秋身上穿的不太一样。 他脖颈缠着一圈细细的绷带,不知是不是受过伤,左手腕间戴着一块像手表的东西。 阮秋用手戳了戳那块“表”,没有反应。 他还注意到袭渊腹部左侧的衣服有破损,能看见里面有一团模糊的伤口。 机械盒用来缝合伤口的线很细,阮秋看不出来,不过血好像已经止住了。 也许这个人伤得并没有那么重,只是看上去有些吓人? 但是……阮秋抬头望向暗沉的天色。 陨石雨随时会再出现,袭渊继续躺在这,难保不会被砸死,而且这里的光线很毒,皮肤会晒出问题。 他能力有限,这里物资也有限,不能帮忙处理伤口。 但面对这样的状况,却也做不到完全袖手旁观。 阮秋戴好帽子,将外套袖口挽起来一点点,走到袭渊身侧,用力将他扶起来。 他力气有限,只能从后方卡着袭渊的手臂一点一点拖动,挪到附近有遮挡的石墙废墟下。 这简单的动作,耗尽了阮秋所有的力气,他背靠着废墟歇了半晌,整理好帽子,离开原地去别处寻找食物。 他原本打算再去烟雾出现的方向看看,又觉得太远了,得抓紧时间找吃的,于是作罢。 等到阮秋回来的时候,袭渊还静静地躺在废墟下,没有再移动过的痕迹。 阮秋想了想,找了一块造型像碗的石头,返回石室装了些清水,再加两颗果子一起放在袭渊身边。 他站起身,在心里默默地想,祝你好运。 随后阮秋返回石室,关好暗门。 — 第二天,陨石雨下了一上午。 阮秋昨天找的果子比较多,还能撑到明天白天再外出。 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,惦记着昨天见过的袭渊。 他已经比昨天冷静不少,也设想了很多种情况,既担心袭渊是坏人,又担心他不是坏人却又快死了。 最终阮秋坐起身穿好外套,听着外面的陨石雨逐渐停歇,打开暗门走出石室。 他依旧带了石头防身,来到昨天的地方。 废墟底下空空如也,只留下一些早已干涸的血迹,原本装了水的石碗空了,果子也不见了。 咦? 阮秋环顾四周,想寻找袭渊的去向。 与此同时,脚步声骤然从身后响起,阮秋转过身,正是昨天的陌生男人。 他渗血的衣服干了,周身的血迹明显被清理过,神色看起来沉默冷淡,要不是略显斑驳的布料上还沾着些灰尘,甚至看不出受过伤。 阮秋反应极快,连忙退到身侧的石墙后面,只露出小半边身体,表情警惕。 袭渊站在原地,也在打量着阮秋。 阮秋还戴着自制的帽子,帽檐宽大,一张精致漂亮的脸被遮挡住大半,脸颊边缘露出几缕银发。 他把防备都写在了脸上,像是一只受到惊吓又忍不住好奇的小动物。 袭渊一言不发,阮秋对上他漆黑的眼眸,捏紧手里用来防身的石头。 他直觉对方好像没有恶意,只是朝他看过来的目光,让他莫名感到慌乱和紧张。 这个人也不害怕被晒伤,就这么将自己暴露在光线之下。 片刻后,阮秋迟疑着尝试向对方打招呼,小声道:“……你好?” 第3章 “昨天的水和果子,”阮秋继续说,“是我留下的。” 先示个好,表明自己的善意。 见眼前的男人不说话,阮秋又问:“你的伤好些了吗?” 他承认自己昨天的反应可能有些过激,所以也就不计较袭渊掐他的脸、害他撞到手肘,还弄了他一身血的事了。 袭渊依旧一言不发,阮秋攥着袖口:“我……我也没有动过你的东西,因为最近有石头雨,所以才把你搬到这里来的……” 袭渊安静听着,终于有了回应,启唇道:“果子?” 阮秋轻轻点头:“嗯。” 如果阮秋说的是那两颗沙蚕豆,他的确见到了,不过那可不是什么果子,是一种荒废区特有的植物根茎,味道并不好,连星球的居民都不吃。 但星船坠毁,附近找不到食物,袭渊并不嫌弃沙蚕豆的味道。 而阮秋剩余的话,他根本没有认真听。 他视线落在阮秋脸上,不知是不是体内的毒素残留作祟,他突然想起曾经养过的一只鸟。 那只鸟长得很漂亮,雪白的羽毛无一丝杂色,叫声婉转动听,他一见了就很喜欢,于是直接从原主人那里抢了过来。 可惜不久后他失去了新鲜感,也不太会养宠物,那只鸟仅仅在他的笼子里活了半个月。 在武力至上的地方待久了,掠夺几乎成了刻在骨子里的天性,袭渊隐隐对眼前的这个少年起了那么一点兴趣。 只是……他的视线停留在阮秋银白色的发梢上。 银发浅瞳,这是远在主星的某位大人物的家族特征。 千年以来,星系收纳了各种血统的人类,分布在各个星球,这种发色与瞳色都不算稀有,但提到这个特征,第一个想到的一定是那位。 甚至曾有一段时间,主星不允许有其他银发的人出现,要么染成别的颜色,要么戴上帽子遮挡起来。 然而这里距离主星如此遥远,又偏僻落后,阮秋要真与主星有关,绝不可能会平白无故出现在这里,还这副模样。 更没有人能在洛伦水星的荒废区生活多久,阮秋昨天留下的两颗沙蚕豆,多半是他唯一的食物。 一个虽然漂亮,却来历、身份与目的皆不明的少年。 倒不如直接杀了,更省事一些。 阮秋正思索着该怎么和袭渊搭话才好,突然见袭渊朝他走来。 他不知所措,碰巧这时候开始落陨石雨。 天边轰鸣几声,两块巨石拖着火星坠入远处,伴随一阵细碎的小石块飞速砸下来。 两人所在的这一小截石墙,是周围唯一能躲避的地方,阮秋赶紧往墙内另一侧站,被迫与袭渊靠得更近。 他还是很紧张,手心出了点汗,带着怯意的眼神望向袭渊,眼睫颤动。 袭渊很高,阮秋需要仰起头才能看清他的脸,他扶了扶帽檐,一只手伸进衣兜,摸出一颗沙蚕豆。 阮秋慢慢伸手,将沙蚕豆递过去:“这个给你?” 他的瞳色浅,即使背对着光线也清澈如琉璃,再加上他小心翼翼的试探和示好,像一只年幼的小鹿。 拿着沙蚕豆的手白得透明,手指纤细,指尖微微曲起。 袭渊垂眸盯了一会儿,伸手接了。 陨石雨还在下,阮秋看着袭渊撕掉沙蚕豆的外皮,两口咽了下去。 面对陌生人给的食物,这么果断干脆,一丝犹豫都没有,多多少少有信任的意思吧? 阮秋放松了些,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:“我叫阮秋,耳元阮,秋天的秋,你呢?” “袭渊。” 阮秋对此没有太大的反应,眼神充满求知欲:“你住在附近吗?是……是一个人还是和同伴一起?” “啊,对了……你昨天的伤……” 阮秋的声音越来越小,因为他发现袭渊好像没有回答的意思。 而且离得近了,他才注意到袭渊始终表情冷漠,漆黑的眼眸中一丝情绪波动也没有。 他和阮秋不一样,对他不好奇,也不在意。 阮秋心生忐忑,犹豫片刻轻声道:“我平时都在这附近,今天是想过来看一眼,那……那我先回去了。” 想想也是,他才见袭渊第二次,换做是自己,也不会轻易告诉一个陌生人太多,更何况袭渊还有伤在身。 而他刚才说的那些话,是在变相地询问袭渊,以后还能不能见到他。 如果能,袭渊就一定会到这附近来。 陨石雨很快停了,外面重新刮起风。 袭渊低声应道:“嗯。” 他看着阮秋离开,背影穿梭在废墟之间,脚步声逐渐远离。 袭渊视线扫向地上被吹走的沙蚕豆外皮,想起阮秋见他把这东西吃了之后,露出的浅浅笑容。 他再次抬眼,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。 阮秋抵达的地方离得不远,他还算警惕,在周围绕了一圈,才从后方靠近暗门,可惜他没有察觉到身后跟着的人。 隐蔽的暗门被拉开,再次关闭时掀起周围的细沙,随后又在新的风沙之下模糊了边缘,肉眼极难被发现。 袭渊的精神力恢复了一些,却还无法探知到暗门内的状况。 他在原地站了片刻,随后转身离开。 — 磁吸区的夜晚,齐礼忙碌了一整天,独自回到住处。 他刚推开院门,瞥见里面坐着一个略显熟悉的人影,当场倒吸一口凉气。 怎么回事,不是说星船坠毁了吗……他怕惹事,也怕被星球管理所发现自己与星盗有交集,没有派人去星船坠毁的方向搜寻,也叮嘱其他人最好不要去。 齐礼定了定心神,见袭渊身上衣物有破损,沾着一些沙子,确认他还活着,不是星船坠毁后的亡魂。 “您、您这是……” “我需要住处,”袭渊出声打断,“报酬之后会付给你。“ 他没有洛伦水星的居住证,并且齐礼还有别的用处。 齐礼一堆关切和问询的话憋进肚子里,赶紧应下:“好,您稍等……” 因为有陌生星船坠毁,星球的人口排查提前了,要是被发现他藏了一个星盗头子……可他又不敢拒绝。 齐礼收拾出一间最大最干净的屋子,为袭渊准备好新的衣物,和一些日常用品。 之后,袭渊又将手上的通讯器取下,交给齐礼:“修好。” 随后他又问道:“荒废区,有人居住?” “啊?”齐礼当即摇头,“没有,没有人会住在那里。” 他几年前曾帮助管理所登记所有居民,那时候的荒废区就没有人出现了。 见袭渊不再出声,齐礼识趣地捧着通讯器离开,没过多久又来敲门,送上一些食物,是一大盘包装成小份的肉干和果干,还有半只烟熏烤鸡。 星球资源有限,植物也很难存活,肉类和蔬菜一般都会风干处理以便保存。 袭渊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头也不抬,齐礼放下东西就走了。 第二天一早,齐礼端着早饭前来敲门,发现袭渊不在。 他在院子里找了一圈也没见人,不知对方去了哪里。 星球另一边的荒废区内,阮秋也醒得很早。 他是被陨石雨惊醒的,有一颗巨石就掉在附近,引起地面震动,连带着石室也颤了颤。 好在就那一颗,没有造成更大的影响。 睡不着,阮秋干脆起了床,等陨石雨一停就出了石室。 他一开始往北边去,没走几步又折返回来,去昨天见到袭渊的地方。 然而石墙附近空荡荡的,没有人继续停留过的痕迹。 阮秋心里微微失落,抬手拉好帽檐,慢慢走了。 他今天出来得很早,如果顺利的话,想去更远的地方看看。 头顶的光线一点点变得灼热,阮秋中途停下休息,吃一颗不久前才找到的果子。 他躲避在废墟的阴凉处,刚刚撕开果子的外皮,听见一声奇怪的动静。 不像是人的脚步声,阮秋小心探头张望。 另一侧的矮墙下,有一个半人高的机器人,正绕过废墟驶来。 它的造型很奇特,底部有六个可以自由转动的滚轮,双臂像钳子,脸部中央有一面方形黑屏,几乎填满整个圆形头部。 阮秋睁大双眼,赶紧把手里的果子先收起来。 这个机器人看起来很灵活,也很高级,与周围破败的废墟格格不入,阮秋两辈子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稀罕物。 他张望四周,没有发现其他人,忍不住主动靠近。 而机器人见到阮秋,也停了下来,将头部漆黑的一面对准他。 阮秋和机器人对视,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它前端的一个轮子。 机器人头部的黑屏突然开启,一道蓝光迅速扫描阮秋的面容。 屏幕随之闪烁了几下,发出红光。 “发现未登记居民,疑似偷渡!发现未登记居民,疑似偷渡!” 阮秋吓了一跳,慌忙起身后退。 “发现未登记居民,疑似偷渡!”机器人紧逼上前,抬起双臂,“请在原地等候处理,不可逃离或做出过激举动……” 等候处理是什么意思?这突如其来的状况让阮秋慌乱不已,他醒来三个月,的确还不清楚自己的来历。 机器人仍在靠近,不停重复着刚才的话,音量足够引起附近的注意。 阮秋顾不上别的,只想赶紧逃走,推开机器人往远处跑。 机器人不依不饶追了上来,灵活的滚轮让它如履平地,伸长手臂紧紧抓住阮秋的小腿。 它看着矮小,力气出奇地大,阮秋不小心被绊倒在地。 “请在原地等候处理,不可逃离或做出过激举动……” 阮秋更加惊慌失措,随手拿起手边的一块石头用力砸了过去。 他一路走来早就耗费了不少体力,原本没报希望,谁知机器人的头部真被他砸偏了一下。 “请……滋滋原地等候……”机器人的手臂有所松懈,阮秋紧接着又砸了好几下,直到它的屏幕彻底熄灭,歪头倒在一边。 “咳咳……” 阮秋被风沙呛到,一边咳嗽一边从地上爬起来,慌不择路地朝来时的方向逃离,直到身上没力气了才停下来。 他背靠着一面石墙喘气,确认后方再没有奇怪的东西跟过来,挨着斑驳的墙壁坐下休息。 砸坏了那个机器人,阮秋有些后悔,可他要是不那么做,还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。 未登记居民,偷渡,等候处理……听起来就不是好事。 阮秋胡思乱想着,整理好头顶的帽子,准备体力恢复了一些就赶紧回去。 在他前方的空地上,突然投下一片阴影。 “阮秋。” 阮秋茫然抬起头,看见袭渊站在他面前。 袭渊换了一身衣服,脖颈处的黑色绷带还在,已经完全看不出前天受伤时候的模样,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。 他走路好像没有声音,阮秋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出现的,是否看到了什么。 阮秋扶着石墙慢慢站起来:“你……怎么在这里?” 袭渊没有回答,目光有意无意地往阮秋身后扫,随后落在他垂在身侧的手上。 阮秋的手受伤了,是被机器人绊倒时蹭的。 不仅如此,他帽檐底下的碎发略显凌乱,身上也沾了不少泥土。 见袭渊在打量自己,阮秋埋着头:“我……我刚才不小心摔了一下。” 他有些委屈和挫败,明明好不容易遇到了人,袭渊却并不愿意与他交流,今天又碰上要抓他的机器人。 这里和两人相遇的地方不是一个方向,袭渊会不会是和机器人一伙的呢?所以他们才会这么巧再次相遇。 阮秋低头盯着脚尖,听见袭渊的脚步声靠近。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抚上他的帽檐,阮秋下意识仰起脸。 他情绪仍旧低落和委屈,还带着些许茫然与懵懂。 真可怜。 袭渊低垂的眼眸极轻地眯了一下,表情冷淡。 他很快收回手,从身上拿出两包肉干,放到阮秋手里。 — 阿尔法主星,夜幕降临。 内阁灯火通明,议会从中午一直持续进行到了现在。 一名六十岁上下的中年男人快步行走在走廊间,他身穿灰色的高级管家服,左胸口佩戴着一枚银色的徽章。 徽章代表着他所侍奉的家族,沿途的侍卫无一阻拦。 唐谦一路来到议事厅,在门口焦急等待,一直等到代表议会结束的钟声从里面响起,立即上前敲门。 门内安静了两秒,响起低沉冷淡的男声:“进。” 唐谦推门进去,厅内圆桌的感应灯灭了一圈,只剩下一盏还在亮,感应灯上方的投屏里显出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。 他屏幕中的脸色极差,有些气急败坏:“承诺的百分之四十?首席,您的决策是否太过分了些!” 司询坐在大厅最前方的座位,他斜靠着椅背,一只手撑着额角,几缕未束紧的银发垂落。 “注意您的言辞,副部长,”他半阖着双眼,语气慵懒:“您年纪大了,莫要大动肝火,对身体不好。” 投屏中的老人呼吸起伏加剧,还想再说些什么,张了张口。 “啪——” 投屏被强制关闭,司询将控制器丢到一旁,轻轻按了按眉心:“有事?” 唐谦立即上前,将手中的一块显示屏打开。 “先生,洛伦水星的人口排查,发现了一些情况……” “洛伦水星?”司询睁开眼。 此刻没有外人,他才显露出一些疲惫之态,眼角的细纹在灯光的照耀下清晰可见。 “是的,”唐谦话音顿了顿,“您还记得,三年前的那封传讯吗?” 传讯来自洛伦水星,指定发送给司询,原本的发送时间是十八年前。 然而洛伦水星距离主星太远,传出的讯号也不够强,中途迷失在庞大的信息海中,直到三年前才被发现,送往首席府的信箱。 传讯没有署名,唐谦记得里面提到,司询的妹妹曾经暗中怀孕,并将孩子留在了洛伦水星。 但传讯晚来太久,而且怀孕这种事怎么可能瞒得住,连司询都不知情,传讯中的内容简直匪夷所思。 于是司询并没有在意,也从未让人去查过。 此刻听到唐谦提起,司询冷哼一声:“怎么,又有谁这么大的胆子,敢骗到我头上。” 唐谦将手中的显示屏递到司询眼前,轻声道:“但这张照片,需要您亲自过目。” 显示屏被打开,照片上有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。 他身穿破旧的衣服,头上戴着一顶奇怪的帽子,神色十分慌乱,背后是一片荒凉的废墟。 他似乎收到了惊吓,帽子也歪了一些,露出一对浅色的瞳孔,以及脸颊边银白色的发丝。 最重要的是,少年的面容,与当年的司荧竟有六七分相像。 司询坐直身体,紧盯着屏幕上的少年。 “以前用来搜寻小姐行踪的识别码还在,”唐谦继续说道:“这张照片被第一时间捕捉到,没有传至当地的管理所。” 准确地说,这是一张面部扫描件,能被拍下,意味着少年是洛伦水星的未登记居民,也就是偷渡的黑户。 再结合他的年龄与那封迟到的传讯…… 司询一言不发,眉头紧锁。 他屈起手指,轻轻敲击着桌面,唐谦在一旁安静等待。 过了许久,司询终于出声:“不要打草惊蛇,安排人手过去一趟。” 要确定少年的身份,只需采集一点他的血就行了。 而不论是真是假,此事都得暂时隐藏,不能被他人知晓。 唐谦应下,当即准备去办。 他走出两步,司询又把他叫了回来。 “照片……先留着。” 司询重新闭上双眼,将一切情绪敛藏。 “好,先生放心。”唐谦再次应道,转身出了议事厅。 — 洛伦水星。 阮秋回到了石室,坐在收音机旁边发呆。 “晚间气候播报,有风无云,空气质量差……” 收音机旁边放着两包肉干,肉干分量挺多的,一块有小半个巴掌那么大。 阮秋盯着肉干看了半天,拿起一包打开,低头轻轻嗅了嗅。 袭渊把东西给他就走了,连片刻都没有停留,他最后是独自回来的。 还好他逃离机器人时没有跑错方向,在附近找到以前刻下的标记,才顺利返回暗门。 阮秋拿出一片肉干,咬了一口。 肉干很硬,也很柴,但比他天天吃的果子味道好多了。 阮秋小口小口吃完一块,剩下的舍不得碰。 他回忆起袭渊将肉干送给他时的模样,百思不得其解。 为什么……阮秋感觉哪里怪怪的。 这算是报答他那天的果子吗?可阮秋觉得这更像是……出门碰到流浪的小野猫,心软随手喂了点吃的。 阮秋:“……” 他不再多想,将肉干重新包好放在枕头边,脱下外套躺好。 外面又开始下陨石雨,兴许是白天受到过惊吓,阮秋睡得并不好,迷迷糊糊之间还感到越来越冷。 不知过了多久,他抬起沉重的眼皮,手边触碰到冰凉的水流。 阮秋顿时清醒,一骨碌翻身爬起来。 感应灯亮起,照亮整间石室。 墙壁在渗水,地面积起的水流转眼浸湿了床铺。 阮秋呆了两秒,赶紧先将枕边的存粮塞进衣兜保护好,开始想办法解决积水。 然而渗水的地方不止一处,应当是因为先前坠落到附近的大块陨石,撞击震坏了石室墙壁。 阮秋尝试用衣服堵,一点用都没有,只听“砰”一声,一块石砖从侧方掉落,大量混合着泥沙的积水涌进来,瞬间淹没了阮秋的小腿。 阮秋别无他法,抓起桌上的收音机,打开暗门爬上去。 荒废区的夜晚和白天没有多大区别,朦胧的红光依然笼罩在天空。 暗门没有闭合,阮秋低头看着积水很快淹没了整间石室,开始从入口处溢出来。 他抱着怀里的收音机,裤脚还正在往下滴水,神色渐渐茫然。 第4章 收音机好像是防水的,被水浸泡过一小会儿,没有影响使用。 “当前星际时间3015年5月3日,日间气候播报……” 阮秋关掉收音机,声音戛然而止。 天气预报的播报从2号切换到了3号,目前的时间大概是凌晨5点。 阮秋坐在有遮挡的废墟下,抱紧膝盖把自己缩成一团。 他等了一晚上,石室里的水倒是很快停止了蔓延,却没有变少的迹象,还是将整个暗门入口堵得满满当当。 这些水混合着泥沙,也不知是从哪里涌进来的,阮秋不敢轻易潜进去查看情况。 而且,除了几件还能穿的衣服,石室里没有其他有价值的东西了。 只是这样一来,他就失去了容身之处。 阮秋从怀里摸出一包肉干,打开吃了一小块。 他安慰自己,好在提前醒了,不然等到被水淹没,还不一定能这么顺利逃出来。 吃完肉干,阮秋依旧待在原地,没隔一会儿就去看看水有没有变少。 大概估摸着等到中午,阮秋终于放弃了。 他带上收音机,身上还有昨天袭渊给的肉干,这两样东西是他目前仅剩的物资。 帽子也淹在了石室里拿不出来了,阮秋只好撕下外套下摆多余的布料,像发箍一样绑在额头上,这样能稍微遮一下日光。 准备好后,他开始朝着远处出发。 先前他怕在一望无际的废墟中迷失方向,还得算着来回一共花费的时间,所以一直不敢去太远的地方。 现在没了住处,算是变相给了他这个机会。 而且袭渊两次所穿的衣物,和他都有点不太一样,再结合他的一些反应,和送来的肉干,这里一定还有其他人。 阮秋打起精神,默念了两遍希望有好运气,下意识般地往昨天见到袭渊的方向去。 他一边前进,一边寻找沿途的沙蚕豆,饿了就吃肉干,渴的时候再吃沙蚕豆,时不时停下休息,勉强能维持体力。 他也注意着附近有没有机器人,走路时尽量将动静放轻。 收音机没有再打开过,阮秋走走停停,一开始还会沿途做标记,到最后也放弃了。 不知过了多久,也许已经到了第二天,阮秋终于看见除了废墟之外的东西。 那是一些铁片或铝块之类的东西,看样子也废弃了很久,零零散散分布各地,越往远处越是密集。 仿佛有无形的力量将大地分割成了两块,附近的杂草也比阮秋以前到过的地方多。 阮秋眼睛里亮亮的,觉得自己来对了地方。 但他实在太累了,在附近找了个废墟角落坐下,想先休息一会儿。 从石室渗水的那晚开始,他就没怎么好好睡觉,浓浓的困意与疲倦让他快要睁不开眼。 狭窄的角落正好能容纳他一个人,阮秋背靠着石块,就这么睡着了。 没过多久,轻微的脚步声靠近。 袭渊站在废墟前,低头打量着阮秋。 阮秋仍在熟睡,头顶的废墟遮挡住了阳光,他整个人都在阴影中,丝毫没有察觉有人接近。 警惕性这么低,当真不是装出来的? 袭渊慢慢屈腿蹲下,这样的角度能让他更加清楚地看到阮秋的脸。 阮秋闭着眼,呼吸均匀平缓,睫毛安静垂下。 他白皙的脸颊上沾了不少灰尘,头顶绑了一片破布,怀里紧紧抱着一个样式老旧的收音机,整个人看起来脏兮兮的,又怪可怜。 袭渊伸手,似乎想碰一碰阮秋的头发,却在半路收了回来。 他既想把阮秋直接带走,又想干脆杀了,不必再有别的顾虑。 然而,他几次都没有出手。 袭渊极少有这样迟疑的时候,不过即使阮秋出现在这里别有目的,也不足以对他造成威胁。 等到什么时候想动手了,或是他离开这颗星球前,再杀也不迟。 附近的风突然变大,落了几块小铁石下来。 阮秋的眼睫动了动,有要醒来的迹象。 小铁石不重,砸在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,阮秋迷迷糊糊睁开眼。 他调整姿势,揉了揉微酸的后颈。 刚才他好像还听到了别的声音,但附近什么也没有。 阮秋从废墟角落出来,整理好衣服和“帽子”,继续前进。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,天好像黑了很多,不再有时刻笼罩的红光,几只体型不小的鸟类从高空飞过。 这都与阮秋之前见过的不一样,他好奇又疑惑,小心绕开地上的废弃合金,一边从衣兜里拿一颗沙蚕豆出来剥皮。 大约走了十多分钟,阮秋碰见了陌生人。 一共三个人结伴,看着三十多岁左右,背上都有一个背包,正弯腰在地上的合金废墟中翻找着什么。 附近没有其他人,地势越发空旷,阮秋的出现也第一时间引起了他们的注意。 已经是夜间了,磁吸区的晚上视线会更暗一些,但也仅仅只是一些而已。 三人远远打量着阮秋,扭头互相说了几句话,随后其中一个人朝阮秋走来。 “喂,你是哪个区的?”那人走近,待彻底看清阮秋的脸,眼底流露出惊艳之色,“怎么……好像没见过你?” 洛伦水星的居民就这么多,磁吸区内又分了好几个可供居住的区域,大家基本都认识。 阮秋不仅是个生面孔,似乎是从荒废区那边出现的,还……长着这样一张只要见过一次,就绝不会忘记的脸。 那人继续前进几步,回头望了一眼同伴。 剩余的两人见他表情不大对,可能有别的情况,也都靠了过来。 阮秋察觉到一丝不妙,不动声色地后退。 “是我眼花了?”其中一人十分震惊,“他是谁?” “不知道,”先前过来的那人回答,他越发放肆地打量阮秋,盯着他的脸看:“喂,你怎么不说话?你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?” 这眼神不怀好意,连同其余两人也是。 阮秋脑海中的警铃大作,强装镇定道:“我就住在附近,马上要回去了。” 三人表情更加奇怪,互相对视一眼。 “附近?”有人笑着出声,“这附近哪有人住。” 阮秋拙劣的谎言被拆穿,那人笑完,又语气暧昧道:“要不你跟我们一起回去?我们的屋子很大,想睡哪儿都可以。” 话音刚落,他身旁的两人也跟着笑,带着恶意的目光不断扫视阮秋周身。 星球位处边缘,落后地连管理所都没几个活人,早就没有秩序可言。 “你怎么知道附近没人住,”阮秋掐紧手心,看着三人的身后远处,装作那里有东西,“你们看。” 趁着三人被他唬住,当真转过头,阮秋立即调转方向逃跑。 “喂!他跑了!” “说不定是偷渡的,把他抓住!” 身后的脚步声追了过来,阮秋不敢有丝毫的松懈,迅速拐进房屋残骸较多的废墟,顺手把手里的收音机也砸向后方。 他经常在废墟之间来回穿梭,身型又瘦小,一开始还真没被追上。 然而阮秋体力不支,速度渐渐变慢。 不远处,一个高挑的身影立在废墟之上,安静看着这一幕。 遇上危险,阮秋始终表现出来的,都是一副弱势的模样。 他当真如此简单、柔弱,似乎连精神力都微乎其微,更没有能防身的武器。 阮秋快被那三人追上了,他甚至能听到后方近在咫尺的呼吸声。 他几乎慌不择路,瞥见几块堆积的石墙,立即往底下狭窄的缝隙里钻。 有人从外面伸进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脚尖,想把他往外拉。 阮秋心跳如擂,然而不等他挣扎,抓住他的力道突然消失。 伴随着一声惨叫,有人惊恐出声:“你、你是谁……” 外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,阮秋拼命往缝隙深处钻,想把自己藏起来。 他听着各种声响,和自己颤抖的呼吸。 直到周围变得寂静,一个脚步声来到缝隙外。 “出来。” 这道声音沙哑熟悉,带着些许冷淡与意味不明的低沉。 是袭渊。 阮秋呆愣了片刻,确认自己没有出现幻觉,一点一点地往外钻。 他跑了一路,此刻手脚发软,动作缓慢迟钝,出了缝隙还坐在地上,神色惊魂未定。 袭渊就站在他面前,不远处还躺着两个人,正是先前追逐阮秋的。 地面有一些血迹,那两人一动不动状况不明,还剩一个应当是逃走了。 阮秋缓了好一会儿,才轻轻出声:“他们……死了吗?” 袭渊启唇道:“没有。” 受了重伤而已,不过不及时治疗的话,确实离死不远了。 阮秋没有再多问,他仰起头望着袭渊:“……谢谢。” 他又碰到了袭渊,也是巧合吗?但这一次要不是袭渊,他被那三个陌生人抓住,还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。 袭渊依旧是那副冷淡且不怎么愿意交谈的样子,他逆着微弱的光线站立,垂下的眼眸漆黑如墨。 不等阮秋重新组织好语言,袭渊转身要走。 阮秋呆滞片刻,赶紧从地上爬起来追过去。 袭渊的速度不算快,他勉强能跟上,并且没有离得太近,隔着一段距离跟随着。 渐渐的,阮秋发现袭渊前进的速度越来越慢。 直到袭渊停下脚步,转身看着他。 阮秋忐忑不已,缓慢地走近。 袭渊面无表情:“不许跟着我。” 阮秋轻轻抿了抿唇,眼里委屈又失落:“我只是……有点害怕。” 他才钻过废墟缝隙,衣服上不仅到处沾着泥沙,手背和脸侧还有被尖锐石块划伤的痕迹。 “害怕?”袭渊低低出声,突然走向阮秋。 他一步一步逼近,阮秋莫名不知所措,往后退了一些,直到背后抵上一面矮墙。 袭渊弯下腰,温热的呼吸洒过来:“你不怕我?” 他离得太近了,阮秋心跳加速,紧张地不敢动。 说完全不怕是不可能的,他也仅仅与袭渊见过四次面而已,并不了解他。 可袭渊这么厉害,能一下子解决掉那三个人,如果他想对自己怎么样,早就有机会动手。 “我……我住的地方被水淹了,”阮秋委屈道:“我不知道该去哪里。” 昨天袭渊给他的肉干也掉了一包,应该是被那三个人追的时候丢的。 他路上悄悄查看过,丢的还是没拆开过的。 阮秋越想越难过,他独自生存了那么久,本以为遇到了其他人,情况也许会有转机。 他眼眶发热,努力控制着情绪,说话时的尾音隐隐发颤。 袭渊注视着阮秋,抬手碰了碰他脸侧的一道小伤口。 粗糙的指腹刮过皮肤,引起微微的刺痛,阮秋瑟缩了一下,表情怯生生的。 — 过了半夜两点,齐礼在屋外的走廊来回踱步。 袭渊这时候还没回来,难道是歇在了外面? 或者出了什么状况?这个念头一出,立即被齐礼打消。 就算袭渊被发现了,整个星球管理所的机械兵,加上所有居民,恐怕都不是他一个人的对手,他怎么会出状况。 齐礼默默叹了口气,还是不敢去睡觉,准备再等一会儿。 这时,铁皮围成的院外响起动静。 大门被推开,袭渊熟悉的身影出现。 齐礼赶紧上前迎接,猛然见到袭渊身后还跟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。 少年容貌惊艳,身上衣物却又旧又脏,像在废墟堆里滚了一圈。 他模样胆怯又好奇,小心翼翼从袭渊身后打量过来。 齐礼差点眼前一黑。 他敢肯定,星球的正规居民当中,绝对没有这个人。 不仅是黑户,还极有可能也是星盗……并且能被袭渊亲自带回来,身份一定不一般。 袭渊走进院子:“安置好他。” 齐礼这些年攒了不少钱,但一直没来得及把住处重新翻修。 院子里一共也就两间房,原本是他和助手一人一间,现在袭渊占了一间,他就把助手先赶去别处了。 看着又多出来的一个人,齐礼面露纠结。 阮秋看出齐礼的意思,赶紧主动说道:“我随便睡在哪里都可以,有……有杂物间吗?” 齐礼当然不会给阮秋安排这种地方,他看了看阮秋,又悄悄看了看一旁的袭渊。 这两人容貌都如此出众,阮秋由袭渊带回来,会不会是…… 齐礼壮着胆子,试探着询问袭渊:“您的屋里有个小隔间,您看是直接在您那边添一张床,还是我搬出去?” 袭渊几乎没有犹豫:“添床。” 之后,齐礼又给阮秋找了套合身的衣服,带他去浴间。 阮秋三个多月以来第一次洗了个热水澡,浴间里还有一个造型奇特的装置,把头埋下去不出半分钟,打湿的头发就能被完全烘干。 还有一些他从前没见过的东西,他也不敢乱碰。 等回到齐礼安排的房间,袭渊还没有睡,坐在正中央的沙发上。 沙发前方是由石块雕成的镂空茶几,上面摆放着一盘圆形的小饼。 这是齐礼不久前送来的,才加热过,闻着很香,不知是用什么做的。 沙发旁还有一张小一些的椅子,阮秋走过去坐下,看了圆饼好几眼,忍不住小声问:“哥哥,我可以吃一点这个吗?” 袭渊侧目看过来,沉默片刻:“你叫我什么?” 阮秋攥着自己的手指,一时没说话。 是不可以这样叫吗?他以前住院的时候,医院里稍微熟悉一点的医生护士,年轻的都是叫哥哥姐姐。 他是觉得袭渊愿意带他到这里来,算是又帮了他一次,也对他真正生出些亲近之意。 袭渊看起来最多不会超过三十五岁,总不能……叫叔叔吧。 阮秋正纠结,见袭渊微微坐直,从茶几上拿起一块圆饼。 沙发与椅子之间本就离得近,袭渊将圆饼掰下一小块,递给阮秋。 阮秋迷茫地望向他,但还是接了过来吃掉,又见袭渊继续掰饼给他,直到他把一整块圆饼都吃完。 他洗过澡换了新的衣服,比以前更顺眼些,仿佛从流浪的小猫变成了乖巧的宠物。 圆饼有些干,阮秋吃了一块就不吃了,自己去桌边倒水喝。 他喝完水,打着哈欠揉了揉眼睛,回来继续坐在袭渊身边。 袭渊出声道:“去睡觉。” 第5章 袭渊的这一间房很宽敞,沙发对面挂着一块用途不明的黑布,两个大衣柜摆放在角落。 房间的最内侧还有一个窄小的隔间,用铁片围了一半起来,原本是要用来做一个单独的小浴室。 现在隔间的地上铺了一张小床,齐礼用了最结实的铁板和厚厚的充气布,除了面积小一点、更矮,舒适度比袭渊的床还要高。 吃完了一块小圆饼,阮秋也不怎么饿了,他点点头,起身去内侧的隔间。 铁片无法移动,遮挡住一半小床,枕头摆在最外面。 阮秋想了想,把枕头挪到了里面。 他脱下外套,叠好整齐摆放在床头,掀开被子躺了进去。 从袭渊的角度,只能看见小床上的被子微微动了动,随后恢复平静。 灯光熄灭,屋内一片寂静,阮秋的呼吸声均匀绵长。 这是阮秋从废墟底下的石室莫名醒来后,睡得最好的一觉。 更准确地说,是大半年以来。 他在医院度过的最后一段时间,整日忍受身体疼痛的折磨,还要时不时做化疗,胃口也差吃不下多少东西。 好在他心态还不错,睡不着的时候就看看电视或者听音乐,临床有个比他大三岁的女孩子,还会经常讲故事给他听。 虽然过程有些曲折,但阮秋觉得自己是幸运的,至少他还继续活着,被好心人救下,暂时有了新的地方住。 他很快陷入熟睡,没有看见床边出现一个人影,立在昏暗的视线中。 磁吸区昼夜温差较明显,整个院子和屋顶还做了不透光的遮盖,要比荒废区冷不少。 阮秋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,只露出小半张脸。 安置这张床的时候,阮秋正在洗澡,齐礼是打量着袭渊的脸色,才将枕头摆在外侧。 结果阮秋临睡前,又自己换到了里面。 袭渊屈膝蹲下,抓住被子侧边,一点一点往下拉,直到能看清阮秋的整张脸。 阮秋对此一无所知,依然安静熟睡。 袭渊仔细看了一会儿,才站起身,神色却有些冰冷。 难怪阮秋会被那三个人追逐,他看上的,别人也会惦记。 以阮秋的状况,如果不留在他身边,或是继续回到废墟,下场只会更惨。 — 等阮秋醒来时,袭渊已不在房间。 窗口照进来的光线表明时间已不早,他赶紧起床,穿好外套开门出去。 有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在门外的走廊等候,见到阮秋出现,盯着他的脸愣了两秒,才结结巴巴出声道:“是、是齐哥让我来的。” 他手里拿着一些崭新的日用品,专门交给阮秋使用。 齐礼和袭渊都不在,年轻人是齐礼的助手,叫赵江。 他是齐礼远方的一个表弟,也是他最信任的人,除了他,洛伦水星没有第三个人知道袭渊和阮秋在这里。 阮秋接过东西,说了声“谢谢”。 他去浴间洗漱好出来,赵江又带他去了饭厅。 阮秋一觉睡到了中午,午饭刚做好没多久,是一些肉干和烤制的鸟类翅膀,一盘切好的水果,主食是几个粗面馒头。 赵江面露歉意,摸了摸后脑勺:“我们这里只有这些东西,得暂时将就一下了。” 齐礼叮嘱过他,一定要好好接待袭渊和阮秋,这两人身份都不一般,千万不能怠慢了。 阮秋连连摇头:“没有将就,这些就已经很好了。” 饭后,赵江将阮秋昨天换下来的衣服还给他。 “都洗过一遍,烘干了,”他又拿出一个沙蚕豆,“对了还有这个,也是你的吗?” 沙蚕豆是从衣服里找到的,外皮的泥土被清理过,赵江不敢随意扔掉,怕这是阮秋带着有其他用处的。 阮秋点头,伸手接了过来:“谢谢。” 他年纪小,长得十分好看却没什么架子,说话温和礼貌,也不像袭渊那样浑身都带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质。 赵江还想和他搭话,忍不住好奇问:“这是要用来做什么的?” 阮秋从他表情中隐隐看出些什么,神色茫然:“不是可以吃吗?” 至少他在石室里待的那三个月,只能找到这一种食物。 赵江震惊不已:“吃?你吃这个?” 沙蚕豆只生长在荒废区,也是荒废区唯一能存活的植物。 来之前,他从齐礼那里听说了一些阮秋昨晚来时的模样,难不成真是袭渊从废墟里带回来的…… 阮秋默不作声,意识到不能再说下去了。 不过,他的身体虽然一直以来都很虚弱,对于食物的需要却并不多。 前三个月有三支特级营养液,之后的每天,他吃四五颗沙蚕豆就够了,只要水源充足,不会感觉到饥饿。 见阮秋不说话,赵江也不多问了,领着他去客厅休息,熟悉熟悉环境。 之后他又发现,阮秋果真不一般,简直像是从小生活在原始时代的人。 他连电视的投影怎么打开都不知道,客厅的各种电器都仿佛第一次见。 即使洛伦水星的资源落后,一些东西早该淘汰,却也不至于见都没见过。 阮秋蹲在沙发前,盯着眼前的投影:“要……怎么用?” “用你的精神力,”赵江耐心解释道,“精神力可以连接电源,想关闭的时候再切断。” 洛伦水星的再生能源有限,一些电器得用精神力维持。 这样的维持也有时限,直到精神力短暂被耗光为止。 赵江说着,为阮秋示范了一次,将食指放进投影侧面的小孔。 “滴——” 投影开启,一道光照向沙发对面的黑布,在上面投射出人像。 音量和频道可以用精神力控制,也可以按投影上的按钮。 赵江切断精神力,让阮秋试试。 他下意识觉得阮秋一定能成功,整个星系的人类都拥有精神力,区别只是强度的差距。 阮秋认真听着,学赵江的样子伸出指尖。 他聚精会神,感受着所谓的“精神力”,然而投影丝毫反应都没有。 看着阮秋茫然不知的模样,赵江轻咳一声,转移话题:“这个投影用了很久,反应可能不太灵敏了。” 袭渊独自回来的时候,见到的就是阮秋和赵江待在一起的场面。 阮秋手里拿着一个简易信号接收器,翻来覆去地查看,一边问:“赵江哥哥,这个还能用吗?” 袭渊脚步骤停,立在客厅门外。 里面的两人第一时间发现了他,阮秋欣喜地想上前靠近,却发现袭渊的脸色不太好看,漆黑的眼眸显得有些阴沉。 阮秋隐隐感到一丝不秒,却还不知道为什么。 赵江的精神力在整个洛伦水星勉强排得上号,他对外界的感知更敏锐一些,袭渊不止是不高兴,甚至有流露的杀意直直冲着他来。 他的视线移到阮秋身上,冷淡出声:“你叫他什么?” 阮秋呆住,不知所措地望着他。 赵江背后的冷汗都快浸出来了,齐礼今早提过袭渊与阮秋之间可能的关系,他的确不应该和阮秋太亲近。 他战战兢兢道:“您……您叫我小赵就好了,不用这么客气,我先去准备晚饭。” 赵江怕得要死,趁袭渊暂时无动于衷,从客厅另一侧赶紧溜走了。 等他离开,袭渊收回视线,转身回了房间。 客厅内只剩下阮秋一个人,他望着袭渊离开的方向,又扭头看了一眼侧门,放下手里的东西朝袭渊追过去。 房门没有关紧,阮秋轻轻推开,走到袭渊身边。 “哥哥,”他小声喊了一句,“你在生气吗?” 仅仅因为他对赵江用了一样的称呼?可是昨天袭渊没多少反应。 而且也只是一个称呼而已,嘴甜一点更讨喜,容易拉近关系,这个道理阮秋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了。 袭渊没有回应,他低头将左手的袖口往上拉,露出一截渗血的绷带。 他将绷带解开,丢弃到身侧的垃圾桶。 星船坠毁时,控制台的零件划伤他的左臂,一道深深的疤痕足足有手掌长度,看着狰狞可怖。 阮秋这才想起来,初见时袭渊是受了伤的。 他犹豫片刻,坐在袭渊身旁的位置:“要我帮你吗?” 袭渊却道:“不用。” 他并不避讳阮秋,随后又解了几颗上衣下方的扣子,将腹部的绷带也拆了。 这时,袭渊右侧的衣兜里,突然冒出一个巴掌大的机器人。 它又扁又小,机械四肢从两侧伸展出,迅速靠近袭渊的伤处。 机械盒像拉抽屉一样打开自己,取出一小团压缩绷带,和一粒止血凝胶。 阮秋睁大双眼,屏住呼吸仔细打量着机械盒,神色惊奇不已。 客厅的那些电器,虽然阮秋都没怎么见过,但都不会动,眼前的机械小盒子,是除了那天被阮秋砸毁的机器人之外,他见到的第二个会动的机械。 机械盒似乎有自己的意识,身体朝阮秋的方向转,一对小小的芝麻眼闪烁了一下,又赶紧转了回去,手上的动作不停。 它检查伤处,确认无误后涂上凝胶,再缠上新的绷带。 阮秋注意到袭渊身上似乎还有其他旧伤,很快被衣物再次遮挡住,他动了动唇,没有出声。 缠好绷带,机械盒重新塞回了衣兜,缩起四肢进入休眠状态。 阮秋掩饰不住地好奇:“它……好小。” 一个会帮助主人处理伤口的小机器人…… 他隐隐觉得好像在哪里听过,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。 发现有人在谈论自己,机械盒再次从衣兜里探头,偶尔闪烁的玻璃眼球像在眨眼睛。 阮秋蠢蠢欲动:“我可以摸摸它吗?” 见袭渊没有阻止的意思,阮秋一点一点伸出手,轻轻触碰到机械盒的头顶。 机械盒也在等待袭渊的指令,它僵持了一会儿,确认和阮秋接触是被允许的。 它迟疑着立起来,伸展细细的手臂搭在阮秋掌心,随后顺着阮秋的手臂爬进他怀里。 “滴滴。” 机械盒的身体发出电流声,像在和阮秋打招呼。 阮秋从没见过这样可爱又奇特的机器人,轻轻戳了戳机械盒的身体,又小心翼翼抚摸它的手臂,轻声道:“你好。” 他的眼睛很亮,唇角扬起一点点开心的弧度,抬头问袭渊:“它有名字吗?” 机械盒的身体很旧,外壳有许多划痕,边角有破损的地方,看上去已经用了很久了,甚至比阮秋丢掉的那个收音机还旧。 阮秋心想,用了这么久还不换,要么条件不允许,要么是有了感情,不愿意换。 袭渊回道:“没有。” 他一出声,机械盒跳下阮秋的手心,回到衣兜休眠。 袭渊背靠着沙发,下巴微微抬起,半阖着双眼。 阮秋张了张口,想起过来找他的原因,又问:“哥哥,你今天去哪里了?” “我醒来没有见到你,是……是赵江准备了午饭,”阮秋继续说着,低头攥着手指,“之后他教我用投影看电视,但是我学不会……” 说到这里,袭渊有了些许反应,侧目看过来,低声道:“学不会?” “嗯……” 打开投影这么简单的事情,根本不需要学,除非无法正常使用精神力。 阮秋的神色失落,不像在说谎。 袭渊突然伸手过来,撩开略长的袖口抓住手腕,感受他的脉搏。 陌生的手掌干燥温暖,与阮秋白皙娇嫩的皮肤比起来显得十分粗糙。 片刻后,袭渊松开阮秋:“你没有精神力?” 阮秋摇头:“我不知道。” 但袭渊也没有过多解释的意思,阮秋察觉他好像没有在生气了,又问起另一件事。 “对了,我可以先在这里住一段时间吗?”他又赶紧补充道,“我绝对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,我可以去外面找工作,挣钱付房租……” 昨天刚来的时候阮秋就发现了,齐礼面对袭渊非常客气,赵江也是如此,甚至是有些怕他,因为他才细心对待阮秋。 这里最拥有话语权的是袭渊,只要他同意,一切都好说。 “房租?”袭渊的神色依旧淡淡的,“不需要。” 阮秋愣了一下:“那我……帮你们打扫屋子,做饭……” 虽然他厨艺不精,但可以学。 “不需要。” 依旧是这三个字,可是都不需要的话,阮秋心里不踏实,他总不能白吃白住吧。 阮秋沉默下来,想起昨晚袭渊亲自拿小圆饼给他吃的时候。 他慢慢蜷缩起指尖,往前坐了一点:“哥哥,那我可以留下来吗?” 连番的试探与询问,代表着阮秋的胆怯和不安,以往袭渊面对类似情况,早已不耐烦。 但阮秋自然是和其他人不一样的,否则袭渊昨天就不会将他带回来。 他现在的模样,简直像一只求抚摸的小猫。 袭渊盯着看了一会儿,抬起左手,轻轻抚过阮秋耳边的碎发:“可以。” 阮秋没有躲,欣喜又感激道:“谢谢哥哥。” 他还是昨天的念头,袭渊要想对他做什么,根本不必等到现在。 并且,这个人虽然性格捉摸不透,也有些阴晴不定,但……总体而言是个好心人。 给他送肉干,从陌生人手下救下他,还免费为他提供住处。 阮秋细数过来,已然将袭渊排在了目前最信任的第一位。 这时,齐礼匆忙从外面回来。 他神色焦急,第一时间敲响袭渊的房门。 见袭渊和阮秋都在,齐礼抬手擦了擦额上的汗:“机械兵来了。” 机械兵是来做排查的,专挑夜间众人都回到住处的时候,挨家挨户地扫描。 赵江听见动静从后厨出来,同样表情担忧:“居民排查不是已经做完了吗?怎么又来?” 发现有陌生星船坠毁后,管理所提前开始排查,前两天就完成了,那时齐礼不在住处,不知袭渊怎么躲过的。 但这次不一样,有机械兵提前过来通报,今晚七点后将进行宵禁,一直到明早六点前都不允许外出,违者重罚。 齐礼赶回来的这一会儿,已经见到三只配备最高武器的悬浮探测球。 听到赵江的询问,齐礼先看了一眼袭渊,压低声音:“是……有人在荒废区边境发现了两具尸体,还有几只彻底损坏的初级机械兵……” 不用猜,肯定是袭渊干的。 阮秋闻言愣住。 荒废区……两具尸体?是昨天被袭渊解决掉的那两个?但那时袭渊不是说他们没有死。 还有齐礼口中的初级机械兵,阮秋猜测就是那天追着他发出警告的机器人。 但他也只见到了一只,齐礼却说损坏了几只。 而且,袭渊从来没有问过他的来历与身份,面对机械兵的居民排查,齐礼和赵江表现得这么担心。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,那……要么袭渊也是未登记居民,要么这里的四个人都一样。 阮秋隐约感到一丝不安,安静站在门边继续听几人交谈。 齐礼轻咳一声,将声音压得更低,询问袭渊:“您看要不要……稍微避一避?” 他不想冒险,袭渊弄死一群机械兵是很简单,可这样一来,他也会暴露,说不定连洛伦水星的居住证都会被销毁。 袭渊一时没有回应,周身的气压微沉。 齐礼急得不行,还不敢催促,最后是阮秋轻轻扯了扯袭渊的袖子,轻声道:“哥哥?” 不只是袭渊,阮秋也得躲避机械兵的排查,不然他会被抓走,等待管理所的审判,大概率会关一段时间再安排去处。 袭渊气息微顿,应道:“好。” — 在机械兵到来之前,阮秋跟着袭渊一起躲进了院子角落的木箱。 地面挖空,木箱就藏在底下,不易被察觉。 据齐礼所说,木箱是他特意准备的,里面铺了一层可以隔绝一切探测的合金,活人的体温和精神力波动也不会被发现,原本是想平时用来藏点走私物资。 木箱有两层,阮秋和袭渊两人在最下方的一层,共同挤在狭窄的空间内。 袭渊已经很久没有如此躲藏过,他太高了,坐在木箱里需要偏着头才行,看着十分憋屈,脸色也一直不太好。 阮秋还想着荒废区发现两具尸体的事情,后知后觉般的意识到,袭渊比他想象中的更加神秘。 他也是未登记居民的话,是从哪里来的呢?又是为了什么。 至于那两个人,袭渊没有必要骗他,况且阮秋觉得他不像是那么凶残狠戾、会直接下死手的人。 也可能……不是昨天的几人,或者他们之后又遭遇了别的情况。 那三人不怀好意,心肠坏,兴许仇家也多,有什么样的结局都正常。 阮秋正胡思乱想,听见袭渊低沉沙哑的声音:“害怕?” 他看着眼前模糊的轮廓,轻轻“嗯”了声。 阮秋也害怕被发现,齐礼刚才那么着急,被机械兵抓住的后果一定很严重。 木箱里很黑,袭渊的视线却没有受到多少限制。 阮秋抱着膝盖,脸上满是担忧和忐忑,先前因为袭渊同意他留下的开心也不见了,眼睫不安地颤动。 袭渊突然动了动,抓住阮秋的手腕。 阮秋身体被迫前倾,一只手按住他的后腰,整个人被带了过去。 袭渊的动作半强硬,阮秋很瘦,也不及他的个子,像个小鹌鹑一样被他圈在了怀里。 阮秋坐在他腿上,身体僵硬。 但袭渊仅仅只是抱住他而已,并安抚般抚摸他的银发。 他体温很高,隔着衣物也感觉到十分的温暖。 阮秋耳尖通红,慢慢放松了下来,主动靠着袭渊的肩侧。 第6章 木箱夹层铺的合金,不仅能隔绝外界的探测,精神力也无法从内里渗透,除非将合金强行破坏。 这与当初星船坠毁之前,袭渊的精神力被毒素抑制的感觉相似。 他的精神力本就极易失控,此刻封闭的状态更让他有些烦躁,后悔答应齐礼在木箱里躲避。 来的那些机械兵根本不足为惧,被发现了又能怎样。 他交给齐礼的通讯器还未修好,洛伦水星的信号连接太差,设备老旧失灵,普通接收器发出的传讯不知能不能顺利送出去。 弄出些动静来,也许还能引起外界的注意。 至于阮秋,他的来历依旧存疑,袭渊可以不管他。 但当看见阮秋胆怯又可怜兮兮的模样,袭渊的烦躁与不耐竟消散了不少,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念头。 像从前那只被他抢回来的漂亮小鸟,总是用叫声吸引他的注意,喂点吃的才恢复安静。 阮秋也一样,会讨好地叫他哥哥,因为想吃小圆饼,想留下来。 他现在害怕,需要被安抚。 于是袭渊只考虑了一秒,就将他抱了过来。 两人相拥而坐,木箱里狭窄的空间反而变得宽裕了许多。 空气有些稀薄,微弱的光线从木板缝隙透进来。 耳边是陌生的心跳与呼吸声,混合着自己的,阮秋短暂走了会儿神。 他原本以为会不自在,谁知靠在袭渊怀里,还当真安心了不少。 这样的姿势,毫无疑问是亲密的,但袭渊摸他头发的动作,阮秋总觉得像是在给宠物顺毛。 总之不带有什么企图,和昨天的三人看向他的眼神不一样。 院子里有脚步声匆忙走过,应该是齐礼。 一阵盘旋的风声由远及近,大门口的方向响起熟悉的机械音。 “已登记居民:齐礼,居住证未过期。” “已登记居民:赵江,居住证未过期。” 两个机械兵分别扫描了齐礼和赵江的脸,随后其中一个进入院子,到各个房间巡视。 高空还有一个悬浮的圆形机械球体,底部圆孔投射出蓝色的光线,沿着地面一寸一寸扫过。 另一只机械兵留在门口,抬起黑色的扫描屏。 “因近期出现居民伤亡、疑似黑户偷渡,以及机械兵遭遇攻击等多起恶性事件,正在进行第二次全面排查,请各位居民谅解。” 机械兵的屏幕闪烁,继续说道:“若有任何可疑发现,请及时告知管理所,不可做出包庇、窝藏等极端举动,违者后果自负。” 与此同时,院子里的机械兵穿过走廊,来到木箱所在的位置。 滚轮滑动的声音越来越近,阮秋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,攥紧袭渊的一截衣袖。 袭渊丝毫反应都没有,偏头靠着木板闭上眼,另一只手依旧缓慢抚摸着阮秋的发丝。 没过多久,机械兵转身离开,悬浮球也没有探测出任何异常,逐渐移动至远处。 齐礼着实松了口气,重新关好院门。 上次袭渊那伙人的到来,他倒是不担心会有人向管理所举报,这种事大家都心照不宣,只要不被管理所发现就好。 他确认机械兵不会再折返,将院门上锁,对赵江道:“快把木箱打开!” 阮秋听见动静,赶紧想从袭渊怀里出来。 然而袭渊纹丝不动,赵江已经取下木箱的盖子,他伸手推了推,小声道:“哥哥?” 袭渊这才松手,阮秋退开时,头顶的夹层木板正好被拿掉。 “实在对不住,让您受苦了……”齐礼将袭渊迎出来,又吩咐赵江去准备午饭。 阮秋落后一步,跟着袭渊回到房间。 他身上仿佛还残留着不属于自己的体温,被发丝盖住的耳尖依旧染着薄红,反观袭渊却还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样子,像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。 阮秋悄悄看了他一眼,去桌边倒水喝。 晚饭已经做好,齐礼来请袭渊去饭厅,阮秋也跟着一起,而齐礼和赵江则不跟他们一起吃,去了另一个小厅。 今晚发生的一切,再次刷新了阮秋的部分认知,齐礼对待袭渊,比他昨天见到的还要毕恭毕敬,并且袭渊也是未登记居民,他可能也是偷渡的。 阮秋对袭渊更加好奇,可他只不过是被好心收留的,现在还睡在人家的房间里,最好不要随意探知别人的秘密。 而袭渊不问,阮秋也没有主动提自己的情况。 — 之后的几天,机械兵没有在来过,即使荒废区的两人死状不明,也没有找到任何偷渡的人,这一次的排查也就这么过去了。 阮秋住得很安稳,每顿有精心准备的饭菜,白天可以随意看电视,也可以去齐礼的书房看书。 但齐礼的书大部分是些与合金、能源,还有什么星舰机甲有关的,阮秋看不太懂,只能翻一翻其他的杂书或星系分布图。 袭渊白天经常会出门,一般和齐礼一起出去,阮秋不小心听到过一次他们的对话,好像是袭渊有什么东西想让齐礼帮忙修好。 齐礼那时的语气苦恼:“您这个……不好修,有些材料太珍贵,别人不卖的。” 袭渊便说:“材料在哪,带我去。” 齐礼表情惶恐,一副生怕袭渊要直接去抢的模样,但最终什么也没说。 等到袭渊回来的时候,阮秋基本都与他待在一起。 因为他发现,袭渊好像不喜欢他和赵江接触。 阮秋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感觉错,袭渊对谁都冷冷淡淡,表露出来的情绪并不明显。 又过了一天,陨石风暴终于结束了。 投影电视有单独的星球气候频道,正在播报。 “本次陨石风暴超出预计时间,明后两天依然将出现残留的小型陨石雨,各位居民外出时务必做好防护……” 赵江正在厨房洗碗,突然手上动作一顿,放下碗筷走到外面的走廊。 院子上方被铁质顶棚遮挡,他又拐进了后院,从露台望向天空。 刚才好像有小型星船飞过去了,或是什么别的东西,正好在赵江精神力感知的范围内。 天空此时蒙着暗沉的红纱,连只鸟都没有。 赵江再次使用精神力感知,却一无所获。 他挠了挠头发,心想也许是弄错了,回厨房继续洗碗。 而远在星球对面的荒废区,一团风沙从高空缓缓下移。 “轰——” 地面发出一道奇怪的声响,风沙散去。 四周安静了几秒,先前风沙聚集的地方,凭空出现一架横向椭圆体的星船。 星船表面褪去隐形伪装,舱门开启,从里面走出两个人。 这两人穿着联盟军的衣服,随身带着一把离子枪,观察星船附近的环境。 其中一个高个子抬头看向上空灼热的光线,说道:“这就是洛伦水星?太荒凉了吧。” 另一个矮一些的回答:“我们降落的是荒废区,一直都这样,也没人居住。” “没人住?”高个子疑惑,“要求找的人,不是在荒废区发现的吗?” “不知道,先看看吧。” 矮个子摇头,一边从星船尾部打开货舱,取出一个箱子。 箱子里装着几只机械鸟,表面做得栩栩如生。 他打开手中的显示屏,启动开关,几只机械鸟立即睁开眼,扑扇着翅膀飞起来,在高空盘旋着绕圈。 矮个子继续输入参数,控制机械鸟的行动规律,屏幕上还有一张照片,正是阮秋。 高个子也没闲着,他重新回到星船驾驶舱,将一台主机连接电源,黑进洛伦水星的星球管理所。 管理所中存放着所有居民的电子档案,或许能找到有用的资料。 矮个子设置好机械鸟,也进了驾驶舱,不忘叮嘱:“注意点,我们这次的任务不能被发现。” 他们执行的是秘密任务,知道的人越少越好。 况且这架高级星船直接由联盟首席审批,再单独交给他们,这一趟的重要性不言而喻。 几只机械鸟分散飞远,在各处寻找着目标。 — 晚饭前,袭渊和齐礼一同回来。 齐礼出发前愁眉苦脸,此刻却难掩激动,多半是他们要找的材料找到了。 他饭都不吃了,先回了房间把自己关起来。 饭后,阮秋拿着一本书,坐在椅子上看。 袭渊推门进来,他才洗了澡,发丝没有完全烘干,尾梢湿漉漉地垂下。 他一出现,藏在沙发外套里的机械盒立即跳出来,要给他上药。 袭渊的伤愈合得非常快,已经不需要再缠绷带,抹上一层薄薄的凝胶就好。 他在沙发上坐下,扫了阮秋一眼:“在看什么?” 阮秋抬头,把书的封面露给他看:“是星系图。” 袭渊淡淡“嗯”了声,拉起左手衣袖,露出已经结痂的伤疤。 阮秋捏着书本一角,忍不住问他:“哥哥,你的家乡也是洛伦水星吗?” 他最近翻星系图,才逐渐了解身处的时代与环境,整个星系版图中,竟然有上百颗星球都住着人,算上其他不可居住的星球,数量更加庞大。 他越发地好奇,袭渊会来自哪里。 这也是阮秋想了解袭渊的第一步,经过好几天的相处,他觉得他们算是开始熟悉了。 袭渊侧颜安静笼罩在暖黄的灯光下,沉默片刻:“赫比邻星。” 这并不是什么秘密,他在正式加入星盗组织之后,许多人背地里都叫他荒星魔头。 阮秋也翻到了记载着赫比邻星的那一页,上面仅有一句较简单的描述。 “赫比邻星,星系排名第90;资源贫瘠,星球秩序较差,不利于居住或旅游;长住居民多。” 他再翻到洛伦水星,将上面的描述与赫比邻星对比。 “洛伦水星,星系排名第113;资源贫瘠落后,星球秩序差,不利于居住或旅游;长住居民极少。” 同样是资源贫瘠,星球秩序不好,赫比邻星的人数却更多。 这也就意味着,冲突与混乱更多。 机械盒为袭渊腹部的伤口涂好凝胶,等凝胶干透后,再整理好衣摆。 阮秋又看见了袭渊身上的那些旧伤,这一次他看得更清楚一些,那些疤痕大大小小,仅刚才露出来的一截皮肤上就有好几处。 再结合赫比邻星的状况,阮秋多少能猜到一点点袭渊的过往。 他安静了一阵,抬起手肘靠向沙发扶手,声音又轻又低:“那你以前……是不是吃了很多苦?” 阮秋的语气里还带着丝丝心疼,比起袭渊,他觉得自己的经历都不算什么。 他只是生病常年住院而已,虽然病情不乐观,但医院的医生和护士都对他十分好,也在尽力照料他。 而袭渊满身的伤,不知死里逃生了多少次。 机械盒回到了外套衣兜里,袭渊侧目看向阮秋,视线扫过他白皙的脸庞。 他下巴微抬,说道:“过来。” 这两个字仿佛不带任何情绪,却明显比他平时说话要温和许多。 阮秋不明所以,还是放下书起身,来到袭渊身边。 他刚刚站定,袭渊伸手抓住他的手腕,将他往下一扯。 阮秋没有防备,结结实实跌进袭渊怀里,他这才发现,袭渊是想像上次那样抱他。 可是……上次的情况也不一样。 熟悉又陌生的体温再次将他圈住,阮秋大脑空白,下意识地慌忙挣扎。 袭渊也没想到阮秋会如此不顺从,他轻轻蹙眉,将手一松。 阮秋得以脱身,站起来后退了几步。 他一侧的耳尖发烫,脸颊也有些泛红,迷茫又不知所措地看着袭渊。 袭渊也在看他,神色恢复一贯的冷漠,周身气压低沉。 他好像……不太高兴。 第7章 茶几被撞了一下,发出轻微的声响,气氛在一瞬间僵持住。 阮秋有些茫然和困惑,望着袭渊小心翼翼喊了一声:“……哥哥?” 就在刚才,他还觉得今晚的袭渊看上去比平时温和不少,主动问他在看什么书,也丝毫没有迟疑地回答了阮秋的问题。 上一次在木箱里的拥抱,对阮秋而言也很突然,可那时候他在害怕,不仅害怕外面的机械兵,也在胡思乱想袭渊的身份。 袭渊亲密又简单的拥抱,是有绝对安抚作用的,所以他才没有躲。 然而现在,阮秋猜不透袭渊在想什么。 难不成,就只是想抱抱他吗? 阮秋脑子里很乱,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,支支吾吾:“我……我有点困……先去睡了。” 袭渊没有回应,从阮秋身上移开视线,抬手轻轻按了按眉心。 算了,哪怕是真正的小猫或是小鸟,也没有完全顺从和听话的,除非养一只设定好程序的机械宠。 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过会让阮秋在身边待多久,当下只是看心情行事而已。 今晚阮秋不让他碰,他不强求。 阮秋拿起椅子上的书,走到窗边的桌前放好,顺便倒了杯凉水。 他一口气喝完,感觉呼吸平缓了一些,低头静悄悄地回了自己的隔间,尽量不发出多余的声音。 在小床上躺好后,阮秋听见袭渊从沙发上站起身,脚步声移动到另一边。 “啪——” 灯光熄灭,屋内陷入黑暗。 阮秋闭上眼又睁开,伸手捏了捏自己发烫的耳尖。 他睡不着,莫名想起以前住院时候的事情。 临床的女孩子也在医院住了很久,她非常活泼健谈,喜欢看各种兴趣书和小说。 有一次,她告诉阮秋,她最近在看的几本小说里,两位相恋的主角是同性。 阮秋年纪小,又常年待在医院,接触的同龄人也少。 但他隐约知道,自己好像也喜欢同性。 只不过他没有半点经验,也没对谁有过好感,对这些事还是懵懵懂懂的。 之后不久,临床的女孩子恢复出院了,阮秋还留在病床上,直到被推进急救室。 夜晚宁静,偶尔有零碎的星际垃圾从上空掉落,砸在院子顶棚发出轻微的闷响。 阮秋抱着被子一角,渐渐睡着了。 — 第二天一早,阮秋起床的时候,袭渊和齐礼都已不在院子里。 依旧是由赵江留下来照看阮秋,顺便打扫院子。 只要袭渊不在,赵江整个人自在不少,也敢和阮秋说说话。 他见阮秋坐在走廊边,总往大门的方向看,忍不住问道:“你想出门吗?” 阮秋愣了一下,不等他回答,赵江又委婉地说:“下次也许可以先问问齐哥,而且……” 他摸了摸后脑勺:“你要出门的话,肯定得把脸遮住。” 不仅因为阮秋是个生面孔,还因为他……实在太漂亮了。 在这颗偏远的贫民窟星球,可没那么多正直善良的人。 阮秋明白他的意思,默默点头。 又过了一会儿,他主动询问赵江:“今天袭渊哥哥出门的时候……” 阮秋的语气忐忑:“在生气吗?” “啊?”赵江一脸茫然,仔细回忆起来,“好、好像没有吧,怎么了?” 阮秋摇头:“没什么,我就问问。” 赵江很好奇,但也不敢多加探究袭渊的事情,转身进了屋子。 “对了,这些是专门给你做的衣服,”他再次出来,手中抱着一堆崭新的衣物,还有两双鞋子,“你看看合不合身。” 阮秋现在的衣服是齐礼给的,布料陈旧磨损,还大了不少,袖子和裤腿都长一截。 他自己倒是无所谓,有得穿就行。 赵江把衣服和鞋子送进阮秋房间,阮秋跟在后面,略感受宠若惊,小声问这些要多少钱。 “齐哥准备的,我不知道,”赵江话音顿了顿,“应该不贵。” 齐礼看出袭渊和阮秋的关系不一般,他为了讨好袭渊,给阮秋准备的东西都是力所能及范围内最好的。 阮秋十分感激,准备等齐礼晚上回来,再当面谢谢他。 他关了门试新衣服,把旧鞋子也换了,低头摸着崭新的鞋面,又想起了袭渊。 说到底,他现在能住得这么安稳,全靠袭渊。 要是没有他,齐礼和赵江估计都不会多看他一眼。 而他昨晚还惹得袭渊不高兴。 阮秋心里实际是有些委屈的,怎么会有人突然要抱别人呢?第一次也就算了,还要再来第二次。 可是他又转念一想,万一是他误会了袭渊。 这里与阮秋以前生活和熟知的地方相差甚远,也许……也许拥抱只是表达友好和亲近的意思。 他昨晚躲开以后,不该就那么睡了,至少再问问清楚,和袭渊沟通一下。 袭渊目前在他心里,依然是最信任的“好心人”。 阮秋换好衣服推门出去,一抬头看见走廊的栏杆上,落了一只黑色的鸟。 黑鸟体型很小,与磁吸区常见的大型鸟不同,羽毛顺滑油亮,显现出金属一般的光泽。 它大约是从露台的方向飞进来,见到阮秋出现,竟然一点都不怕人,一对漆黑的眼睛投向他。 “找到了!” 荒废区,星船驾驶舱内,矮个子双眼骤亮。 高个子从一旁凑过来,机械鸟传回的画面出现在屏幕,一行提示语不断闪烁。 “发现目标人物。” 矮个子继续远程操纵,准备让机械鸟啄伤阮秋,取走他的血。 正当机械鸟扇动翅膀,将要扑向阮秋时,赵江恰好出现在走廊。 他快步走近,及时护在阮秋身前抬手挡了一下,诧异道:“哪来的鸟?” 眼看失败,矮个子立即让机械鸟跳转方向,穿越走廊从露台离开,消失在高空。 “可惜了,”他叹道:“不过总算找到了人,接下来就好办了。” 矮个子在显示屏输入刚才的坐标,让其余机械鸟全部飞往阮秋所在的位置。 他们不能暴露在星球居民面前,只能另寻机会,而机械鸟所需的能源非常少,看上去和普通鸟类无异,应该不会被发现。 果然,赵江只是疑惑了一下,对阮秋说道:“这鸟估计饿晕了,敢来这里攻击人,你快进屋吧。” 与此同时,袭渊抬头望向空中。 他整个人暴露在阳光下,毒辣的光线仿佛对他造不成任何影响,俊美的侧颜被镀上一层红光。 齐礼在与人交谈,想买走对方仓库里的合金与能源屏。 周围还有几个人,都对袭渊的出现十分忌惮,这场交易十分顺利。 齐礼付了钱转身,突然听到袭渊出声:“给我一把枪。” 他的气场太强,不等齐礼反应,身边已经有人主动递上自己的武器:“您看这个……” 这是一把造型像弓丨弩的离子枪,是这人自己组装的。 袭渊接过来,当即将枪口对准高空,干净利落地扣动扳机。 “砰——” 半小时后,齐礼终于在远处的一堆废墟中,找到被袭渊击中的机械鸟。 机械鸟已彻底失去行动力,身体中央被击穿,露出内里的机械体。 齐礼震惊:“这东西好像很高级,是谁的?” 袭渊将机械鸟拿在手中,打量了几眼,随后丢给齐礼:“有其他人在这里。” 并且没有暴露在星球居民面前,只用了探测型的机械鸟观察情况。 而这东西的确很高级,绝不是普通人能拥有的。 齐礼开始担惊受怕,袭渊还没离开,怎么又有人悄悄到这垃圾星上来。 袭渊依旧神情冷漠,眼底却隐隐浮现出迫不及待。 不管对方是谁,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是什么,对他而言都是绝佳的资源。 有了资源,他就能更快地离开这里。 — 荒废区,机械鸟被攻击的信息第一时间传回系统。 矮个子面色凝重:“是巧合吗?这个星球上的居民精神力都不超过b等,怎么会发现机械鸟。” 不止发现,还准确无误地从高空击中,导致机械鸟瞬间失去连接,也没有捕捉到是谁干的。 他立即调整机械鸟的安全系数,先将这一次的事故报告上传。 矮个子又想了想,对身旁的高个子说道:“把居民档案也拷一份,目标人物附近的人全部做特殊标注。” 档案也包括了所有居民的住址坐标以及家庭成员情况,虽然洛伦水星的防守几乎为零,任谁都能绕过管理所偷渡进来,攻击机械鸟的多半不是原住居民。 但居民档案中或许能查出别的信息,不能放过任何可能的线索。 高个子应下,在主机上操作。 晚间七点,驾驶舱内的两人正在休息,控制台突然发出警报声。 “前方检测到陌生能源,初步判断为人类,预测精神力等级sss。” 矮个子脸色骤变,立即启动星船防御系统。 然而片刻之后,警报声停止,雷达屏幕上方空无一物。 两人没有放松警惕,直到等待了许久,都不见再有异常发生。 “走了?还是刚才雷达出错了?” “都有可能,出去看看。” 星船外表随时开启着隐形伪装,并不好识破,除非对方有备而来。 他们的任务已经遭到阻碍,必须尽快解决。 如果外面的确有人,直接将其击杀。 两人身穿常服,将能代表身份的物品和设备都留在驾驶舱,只带上武器,打开星船舱门。 外面正在起风,弥漫的风沙影响视线,周围全是残垣废墟。 两人朝着雷达第一次预警的方向走去,时刻戒备着。 大约往前走了十分钟,高个子瞥见一抹漆黑的身影从废墟中一晃而过。 他立即举枪,一连扫射了十几下,却一次都未能击中。 当他正懊恼时,耳边响起矮个子的惊呼。 高个子转头的瞬间,一股极重的力道将他狠狠击飞。 风沙中,矮个子倒在地上,看了一眼生死未卜的同伴。 他再次抬头时,对上袭渊冷漠的目光,与冰凉的枪口。 枪是从矮个子手中抢走的,他们两人的精神力同样是sss等级,身体素质在队伍里名列前茅,面对眼前的男人却丝毫没有还手之力。 矮个子一咬牙,摸到袖中的微型按钮,毫不犹豫启动星船自毁程序。 半刻钟后,袭渊站在星船的浓烟与废墟前,脸色极为难看。 还是大意了,那两人多半来自训练有素的军队,否则不会一点后路都不留。 星船自毁,里面一切可挖掘的信息都烧成了灰,包括袭渊需要的东西。 他面无表情,将手中的离子枪扔进废墟,转身离开。 — 晚饭后,阮秋一直心不在焉。 今天齐礼先一步回来,袭渊不见踪迹,齐礼也没透露半点他去了哪儿。 眼看时间越来越晚,天色都黯淡下来,阮秋打了个哈欠,歪头靠着椅背发呆。 许久后,院门终于从外面被拉开。 阮秋听见动静,第一时间出去迎接。 齐礼也出来了,让赵江去把晚饭重新热一热,小心翼翼打量着袭渊的神色:“您……可算是回来了。” 袭渊独自离开磁吸区,现在又独自回来,手上没见带什么东西,脸色也较冷。 这是……进展不顺利? 齐礼也不敢多问,将袭渊迎进来。 走廊外还站着一个身影,袭渊脚步微顿,视线扫过去。 阮秋穿着一身新衣服,看着更加顺眼了不少,神色间有些许期待:“哥哥,你回来了。” 袭渊淡淡应了声,由齐礼领着去饭厅。 之后袭渊吃饭、洗澡,又花费了一些时间。 等他终于回到屋内,阮秋趴在桌子上快要睡着了。 见到袭渊,阮秋拉开椅子站起来:“哥哥……” 袭渊走到沙发坐下,阮秋低头揉了揉困倦的双眼,拿了个干净的杯子,倒上一杯温水给袭渊送过去。 他将杯子放在茶几上,犹犹豫豫地出声:“哥哥,你今天回来的好晚。” 而且阮秋敏锐地察觉到,袭渊心情似乎不太好。 他不知道袭渊是还在生他的气,或是回来之前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。 袭渊一副不怎么想说话的模样,背靠着沙发眼眸低垂。 阮秋干脆蹲了下来,抱着膝盖像只小鹌鹑,仰头望向袭渊,小声道:“哥哥心情不好吗?” 他纠结着,主动提起昨晚:“昨天晚上,我……” “还不睡觉?”沙哑的声音突然打断阮秋,袭渊垂眸看过来。 阮秋喉间一梗,支支吾吾了一会儿,才说:“我……我想看电视。” 他不好意思告诉袭渊,自己是为了等他回来,问清楚昨晚被打断的那个拥抱,才等到了现在。 “看电视?” 袭渊语气不变,直起上半身,缓缓前倾靠近阮秋,双手撑在腿上。 话都说出口了,阮秋只好点头:“嗯。” 他没有精神力,确实打不开投影,想在房间里看的话,只能求助袭渊。 不给抱,还想看电视? 袭渊目光沉沉,突然伸手捏住阮秋的侧脸。 他的力道不轻不重,阮秋白皙的皮肤却立刻泛红,他措不及防,神色从呆愣到委屈,眼底怯生生的。 袭渊很快松了手,指腹在那一小块皮肤上轻轻摩擦,低声道:“坐上来。” 他将阮秋拉到沙发,和自己坐到一起,果真给他开了电视。 阮秋捂着侧脸,小声抗议:“为什么掐我……” 袭渊把他的手拿开,又摸了摸侧脸泛红的地方:“疼?” 阮秋脊背僵了一瞬,弱弱说道:“不、不疼……” 投影正在播放一部电视剧,阮秋坐在沙发上,连着打了两个哈欠。 他本来不想看电视的,可没想到袭渊真的答应了,他更不好意思再让袭渊关掉,硬撑着也要看完一集。 然而不出五分钟,阮秋的眼皮开始打架,身体一点一点往袭渊的方向倒。 袭渊抬起手臂,自然地将阮秋搂住,低头看了他一会儿,忍不住再次抚摸他的脸侧。 电视剧还在继续,犹如催眠曲,阮秋靠在袭渊温暖的怀抱里,睡得越来越熟。 “滴答——” 不知过了多久,投影被切断。 袭渊抱起阮秋,打算将他放回小床。 他刚走出两步,怀里的阮秋轻轻动了动,柔顺的发丝蹭过他的颈侧。 袭渊脚步停住,随即调转方向,走向另一张大床。 — 阿尔法主星,首席府。 司询看完从洛伦水星传送回来的任务报告,将手中的显示屏随手一扔。 “去了这么久,弄不到一滴血?”屏幕砸在桌上发出沉闷的声响,他冷哼道:“两个废物。” 报告中只有几张照片,还有一堆没用的居民档案。 而报告发出后的几小时,联盟军总部接收到了一架隐形椭圆体星船自毁的信号。 站在一旁的唐谦神色担忧:“能让他们启动自毁程序,遇上的情况一定很棘手,先生您看……” 他还想说,阮秋在那颗星球上,很不安全。 这一次传回来的照片更加清晰,有好几张,唐谦全都一一看过。 即使还未做血缘检测,他也基本已经认定,那就是司荧的孩子,却还不敢当着司询的面说。 司询一言不发,屈指轻轻敲着木质扶手,呼吸声绵长。 唐谦耐心等待,直到过了许久,才听见他说:“重新派几个人过去。” 司询闭上眼,语气平静:“十八年了,再等等也无妨。” 既然阮秋已经在那个偏僻落后的地方生存了十八年,找回来的时间早一些或晚一些,又有什么区别。 唐谦在心中叹息,点头应下。 他正要去办,司询又问:“星系视巡,是不是快到了?” 唐谦答道:“是的,先生。” 星系视巡每三年一次,届时将会安排一只联盟军,依次造访各个星球与星系版图中最远的边境。 ——自然也会包括洛伦水星。 唐谦跟在司询身边许久,只要他一开口,几乎都能猜中他的决策。 “先生?”他惊讶又惊喜,“您的意思是……” 看来司询仍旧放心不下,如果派去的人再遭阻碍,或是中途遇上其他情况,耽误将阮秋接回。 他会和联盟军一起,亲自去一趟洛伦水星。 司询重新拿起显示屏,翻看着里面的几张照片,淡淡道:“再说吧,不一定能抽出时间。” 第8章 阮秋中途迷迷糊糊醒过一次,然而他困得不行,眼皮重得抬不起来。 他只觉得自己的“被窝”比平时还要暖和不少,带着一股令人安心的气息。 于是他埋在里面不愿意出来,不由自主地攥紧一切能抓住的东西。 阮秋还做了个梦,梦里他回到了藏匿在木箱的那天,袭渊依旧抱着他,略显强势的将他圈在腿上,一边抚摸他的头发。 黑暗中,袭渊的声音沙哑又模糊:“小猫,乖一点就给你看电视。” 等阮秋真正醒来的时候,他睁开眼,看见一截有些熟悉的衣物近在咫尺。 他才刚醒,意识还未完全回复,只是呆呆地望着。 直到头顶响起袭渊的声音:“醒了?” 阮秋身体一僵,呼吸都仿佛凝固了。 他慢慢推开袭渊,从不属于自己的床上坐起来。 窗外的光线已经足够强烈,屋内安静。 袭渊躺在床上,被子搭在腰部,他身前的衣物凌乱,有的地方还皱巴巴的。 而阮秋醒来时,正半靠在他怀里。 阮秋的记忆还停留在昨晚,袭渊给他开了投影看电视,然后……然后呢? 然后他好像直接在沙发上睡着了,再一睁眼就是现在。 所以,在他昨晚睡着后,袭渊将他带到了自己床上。 他们昨晚同床共枕,姿势还十分的亲昵。 阮秋大脑空白,张了张口:“我……” 袭渊对此却没有更多的反应和解释,他起身下床,开始旁若无人地换衣服。 阮秋慌忙转头,脸颊后知后觉地泛起红晕。 袭渊很快出去了,留下阮秋一个人在房间内。 阮秋这时候才放松了不少,红着脸悄悄查看被子里和身上有没有什么异样。 好在一切都正常,两人真的只是单纯在一起睡了一觉。 回过神来之后,阮秋的心情很复杂。 他直觉这样是不太妥当的,和前天的拥抱一样,如果他没有不小心睡着,一定会拒绝袭渊。 可是袭渊的举动和反应都太自然了,自然得好像他们之间本就应该如此。 算起来,他们并没有认识多久,况且哪怕是很要好的朋友,也没有抱在一起睡觉的吧…… 还有昨晚在沙发看投影电视的时候,袭渊伸手过来抚摸他的侧脸。 要是袭渊对别人也这样,阮秋绝不会多想,偏偏他不是。 虽然他总是一副冷冰冰又生人勿近的样子,但比起身边的齐礼和赵江,阮秋明显是他最在意的那一个。 阮秋心里还有个模糊的猜测,浮现在脑海的时候,让他更加懵懂无措。 他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,也没有人能告诉他该怎么做。 他揉了揉自己的脸,努力先不去想这些,把袭渊的床铺整理好,回到小床换好外套去洗漱。 洗漱完毕,阮秋去饭厅,发现袭渊也在。 他坐在饭厅最上方的椅子上,双眼半阖,一只手撑着额角,身后是齐礼和赵江,像是在等着阮秋。 齐礼见到阮秋终于出现,才吩咐赵江把早饭端上来。 有其他人在,阮秋便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,安静啃着馒头,喝了小半碗面糊糊。 袭渊今天起晚了,似乎不打算外出。 他回了房间,阮秋落后一步跟在后方,脚步迟疑了一下,也回了房间。 袭渊坐在沙发上,机械盒出来为他检查伤口。 凝胶已经用完了,袭渊要是再受伤,只剩下缝线和绷带可以用。 不过就算没有凝胶,以他身体的恢复能力,除致命伤以外的都不足为惧。 机械盒整理好袭渊的衣服,扭头看见阮秋,芝麻眼闪烁了一下。 它来到沙发的另一边,摇摇晃晃爬上扶手。 “滴滴。” 阮秋知道它在和自己打招呼,走近碰了碰它细细的机械手臂:“小盒。” 这是阮秋给机械盒取的名字,见袭渊不阻止,就一直这么叫了。 机械盒手臂攀住阮秋的指尖,轻轻拍几下,随后转身回到袭渊身边,钻进外套衣兜里藏起来。 阮秋收回手,抬起头和袭渊对上视线。 他刚才跟机械盒说话,脸上还带着浅浅的笑意,唇角向上弯起一点弧度。 这会儿面对袭渊,阮秋收起神色,变得有些拘谨。 “哥哥,我昨天看电视的时候不小心睡着了,”他犹豫着,还是问出了口,“你怎么……没有叫醒我?” 袭渊根本没有在听阮秋说话。 他眉心轻蹙,表情透着一丝烦躁与不耐。 太阳穴隐隐传来刺痛感,让他无法集中注意力。 距离袭渊上一次使用抑制剂,已经过去近半个月。 以往这个时候他早已用了新的抑制剂,但跟随他而来的药剂师被胡一为杀死,且洛伦水星资源匮乏,一个通讯器都迟迟修不好,更别提找一个能制作抑制剂的人。 或许因为在这里的日子过于平淡,他的症状来得慢了许多。 准确地说,是从昨天晚上才开始的,停在荒废区的那架星船启动了自毁,袭渊几乎无功而返。 他忍着暴躁离开荒废区,暗藏的戾气无处发泄。 但当见到阮秋出来迎接自己,袭渊的头痛竟莫名缓和了不少。 之后他抱了阮秋一晚上,没再出现过失控前的症状,直到刚才。 阮秋话音刚落,也察觉到了袭渊神情有异,立刻闭了嘴,眼神忐忑。 袭渊沉沉吐出一口气,漆黑的眸子打量着阮秋。 片刻后,他向阮秋伸出一只手,声音沙哑:“过来。” 这一幕似成相识,阮秋动了动唇还想说什么,最终默不作声地慢慢走近。 袭渊现在的状况不太对劲,他直觉这时候最好顺从一些。 沙发一侧有位置空余,阮秋刚坐上去,就被袭渊拽着手腕扯进怀里。 阮秋早有心理准备,却还是慌乱了一瞬,微微挣扎。 袭渊按住他的后腰,将他紧紧圈在怀里,低低吐出两个字:“别动。” 他嗅到阮秋身上独有的气息,是类似草木一般的,柔顺的银发贴在他的颈侧,像毛茸茸的小猫爪子。 袭渊闭上眼,感受到太阳穴的刺痛感逐渐缓解。 自第一次发病以来,这样的情况他从未经历过。 虽然不知原因,但袭渊有了一个新的念头。 等他离开时,或许可以把阮秋也一起带走。 听着耳边的呼吸声从凌乱恢复平稳,阮秋再也忍不住了,用力推了推袭渊:“你松开我。” 他的力道对袭渊而言微乎其微,袭渊纹丝未动,像一座拥有体温的雕塑。 阮秋的挣扎越来越多,袭渊以为弄疼了他,终于松了手。 但即使松手,阮秋也还被他圈在怀里,他双手抵住袭渊身前,努力往后退:“你……你不能总是这样。” 袭渊垂眸看着他:“总是怎样?” 他除了抱住阮秋,没有其他多余的举动,阮秋力气也远远不及他,干脆放弃挣扎。 “就是……”阮秋脸颊微红,调整好呼吸,“现在这样。” 袭渊沉默,像没听懂,阮秋又继续说道:“这样会……误会的,不可以总是突然抱别人。” 但阮秋不是别人,他是他领回来的。 袭渊按耐住想再抱紧阮秋的冲动,他的头痛没有再出现,面对阮秋的抗拒也不生气。 反而想碰一碰他泛红的脸颊,让他有更多的反应。 袭渊向来随心所欲,这个念头一出,他只犹豫了半秒,伸手抚摸阮秋的脸侧,随后又捏住他的下颚两边,微微往上抬。 他俯身凑近,吐息洒在阮秋脸上,低声道:“我说可以,就可以。” 阮秋睁着一双清澈的浅瞳,呆滞道:“你、你……” 他没想到袭渊会这么说,一时找不到话来反驳。 指腹下的皮肤白皙细嫩,轻轻一按就会浮现一道泛红的印子。 袭渊松开阮秋,仔细端详着他脸上被捏出来的痕迹。 阮秋被他盯得捂住脸,努力组织语言:“还有昨天晚上,你没有叫醒我,直接……让我跟你一起睡。” 袭渊一直心不在焉,这时候才终于弄明白了阮秋的控诉。 在做这些事之前,他的确没有征求过阮秋的同意。 这也不能全怪袭渊,星盗的行事风格就是如此,想做什么或打算得到的东西,要么让别人心甘情愿,要么武力压制再让别人心甘情愿。 阮秋连他一只手都敌不过,还疑似身体缺陷没有精神力,要想强迫他当然容易。 但这样一来,阮秋也许会害怕、不开心。 既然已经有将阮秋带走的想法,袭渊可以更加纵容他一些。 他往后退了些许,与几乎缩进沙发角落的阮秋隔开一段距离。 袭渊启唇道:“好。” 阮秋愣了一下,这是答应了他,以后不会再动不动就抱他了? 他稍稍松了口气,坐直调整姿势,再次打量袭渊的神色,问道:“哥哥,你刚刚不舒服吗?” 因为以前常年生病,阮秋对一些疼痛的表现很敏感,袭渊那时候也不像是在生气。 袭渊“嗯”了声,没有要解释的意思。 刚答应了阮秋,他就知道叫哥哥了。 也不再那么抗拒,安安稳稳地坐在旁边和他说话。 要是能再笑一笑就好了,阮秋笑起来更加漂亮,配上他的银发浅瞳,像冬日暖阳下即将融化的积雪。 袭渊垂眸扫了一眼,衣兜里的机械盒被迫强制开机。 它接收到袭渊的意思,探头出来,迈着机械腿奔到阮秋身边,往他身上蹭。 阮秋不明所以,茫然抬头看了看袭渊,将机械盒捧起来:“小盒?” 发现机械盒只是想和他玩,阮秋从身上摸出一块小铁石,逗小狗狗一样丢出去。 圆圆的铁石滚到了袭渊面前,机械盒小跑着过来,小心翼翼看他一眼,赶紧捡起铁石小跑回去。 — 一周后,齐礼和赵江突然变得更加忙碌。 他们从外面搬回来两箱可燃烧的炭石,提前将一些厚被褥和过冬的衣服拿出来晒。 阮秋不解:“要搬家吗?” 这些天他也有在帮忙打扫屋子,擦一擦走廊的栏杆之类的,总不能白吃白住什么都不干。 赵江擦了把额上的汗,说道:“极夜快到了。” 洛伦水星的极夜,将会持续一个月见不到阳光,并且温度骤降至零下四五十度度,伴随着大量降雪。 这几天的气候播报已经提前发布通知,阮秋没有关注。 炭石是极夜期间要用的,否则天寒地冻,仅靠衣服很难捱。 阮秋好奇:“还会下雪?” 他以前从来没见过雪,也没有机会去别的地方看雪。 “是的,会一直下到极夜结束。” 赵江一边晒被子,还告诉阮秋,在极夜来临之前,洛伦水星的居民会举办一个节日,叫寒露节。 最早时,是居民们聚在一起互相赠送食物和资源,为了让大家都能安稳度过冬日。 而到现在,已经没有谁会主动拿出自己的东西无偿赠送,逐渐变成了出售和购买,或等价交换。 行为和目的虽然有所改变,但节日依然保存了下来,算是洛伦水星唯一的一个大型居民活动。 到时还会有一些小商贩,卖点零食之类的,晚上还会放自制的铁石烟花。 赵江一口气说了不少,突然脊背一凉,转头看见袭渊不止何时出现在走廊,正冷冷望过来。 他立即闭嘴,回屋去找用来烧炭石的炉子。 阮秋也见到了袭渊,他穿过院子来到他身边,眼神发亮:“哥哥,你去过寒露节吗?” 袭渊靠着走廊的石柱,漫不经心道:“没有。” 他从前没有来过洛伦水星,也对节日不感兴趣。 他更在意的是,极夜会不会影响通讯器信号,以及星船的登陆。 阮秋看出袭渊没什么兴致,略显失落地“哦”了一声。 他还眼巴巴地望着袭渊,意图不言而喻。 袭渊侧目看向他:“想去?” 阮秋不住点头,眼神期盼:“我想去看烟花。” 他说完又赶紧补充道:“也没有特别想……” 他是未登记居民,万一又被发现了怎么办? 但阮秋住到这里以来,连院门都没出过,听刚才赵江的几句描述,很难不生出念想。 不过阮秋也知道,最关键的还是袭渊,只要他同意了,并且和他一起去,多半就不会有危险。 袭渊没出声,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。 他站在廊前,抬手撩开阮秋眼尾的碎发。 阮秋莫名紧张,隐约察觉到些什么。 上次袭渊答应了他之后,果真没有再抱过他,也更不会再发生两人同床共枕类似的事情。 他也就没有机会再试探袭渊,确认他是不是真的喜欢自己。 袭渊微微弯下腰,凑近又问了一遍:“想出去玩?” 阮秋没说话,他等不到回答,便转身走了。 一直到晚上,阮秋捧着一本星系图翻来翻去,脑子里想的都是白天袭渊问他时的情形。 纠结到现在,去不去寒露节,好像都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。 袭渊推门进来,他刚洗过澡,身上还带着些许湿漉漉的寒气。 阮秋放下书,鼓起勇气叫住他:“哥哥。” 他慢吞吞走近,微低下头:“你可以陪我去寒露节吗?” 袭渊随手关紧房门,锁扣发出“啪嗒”的清脆声响。 他正要说话,阮秋突然靠过来,主动抱住他。 “哥哥,”阮秋仰起脸,他搂着袭渊的腰,既羞涩又期盼,小声道:“我想出去玩。” 他下午还向赵江打听过,负责星球人口排查的机械兵,一年也就来那么一次。 至于其他居民,也不用担心,阮秋把脸遮住就好,并且有袭渊在他身边,不会出什么事。 所以只要袭渊答应就好了,他不会再外面待太久,看完烟花就回来。 说来惭愧,阮秋不仅没见过雪,也从来没见过烟花。 这些东西他以前在电视里见过,但看电视和亲眼目睹,总归是不一样的。 他的病在医院耗了不少时间,又正是年纪偏小,对什么都好奇的时候。 阮秋把下巴抵在袭渊身前,再次露出白天时的模样,像一只讨食的小猫咪。 袭渊双眼极轻地眯了眯,弯腰同样搂住他,声音放缓:“想让我,陪你去玩?” 阮秋果然还是聪明的,开始知道用这样的方式,来换取条件。 不知为何,面对此时此刻的袭渊,阮秋莫名有些紧张和退缩。 开了这个头,也许以后…… 但话已经说出口,他不好再反悔,只得点头:“……嗯。” 袭渊安静片刻,勾了勾唇角:“好。” 阮秋一下子呆住,他竟然在笑。 与袭渊相处这么久以来,他好像是第一次见到他笑。 阮秋的耳尖悄悄红透,目不转睛地望着袭渊,几乎忘了自己还抱着他。 这时,外面的走廊响起匆忙的脚步声。 齐礼站在门外,轻轻敲门:“您睡下了吗?” 阮秋猛然回神,赶紧推开袭渊,后退几步站好。 房门被拉开,袭渊站在门口,神色不耐:“有事?” 齐礼也不想这时候来打扰,但就在刚才,他终于把通讯器修好了。 他低声道:“有一样东西,应该……需要您亲自过目一下。” 屋内还有阮秋,齐礼便没把通讯器直接拿来,而是领着袭渊去了他的工作室。 先前损坏的通讯器摆在桌子上,一些零件被换掉,正连接着两根能源线。 齐礼开启能源线,通讯器顿时亮起。 一道光屏投射至半空,屏幕内涌入大量未读通讯。 其中有一条最为明显,自动弹出的内容横在中间。 “您已被列入星际悬赏令名单,编号001,发布对象:狮鸠星。” 通讯器修好时,齐礼手忙脚乱,被迫看到了这条讯号。 他吓了一跳,差点以为出现了幻觉。 谁都知道,狮鸠星是星盗组织的老巢,而袭渊是下一任的首领。 星盗怎么会将袭渊突然列入悬赏令,还将编号直接排到了第一。 这也就意味着,杀死袭渊并带回他的尸体,将获得最高档次的巨额赏金。 悬赏谁都能接,星盗、佣兵、普通居民,甚至是隐藏身份的上将或士兵。 齐礼冷汗都快掉下来,赶紧第一时间去找袭渊。 袭渊见到这一幕,却没多大反应,像是早有预料一般。 可惜这条讯号的发布时间太晚,要是再早一些,或许通讯器也能更快修好。 不过比起这个,他现在有另一件更重要的事要完成。 第9章 袭渊随手关掉屏幕中央的讯息,问道:“传讯能正常发出去吗?” “能的能的,”齐礼在通讯器的侧面调整了一下,小心取走连接线,“应该没问题了。” 洛伦水星的讯号很差,但袭渊的通讯器是最高级的一款,最多会有些消息延迟。 齐礼还贴心地将通讯器表面破损的玻璃更换了,看上去和之前没有太大的区别。 “好。” 袭渊接过通讯器,话音顿了顿:“给你的报酬不会少,先欠着。” 星船坠毁后几乎报废,残骸也被管理所的机械兵拖走,袭渊浑身上下值钱的东西,只有这块通讯器。 他和阮秋两人的衣食都有齐礼负责,到现在还没给过钱。 齐礼一边送袭渊出去,笑着说:“不急不急,您的事更加重要。” 他在心里默默吐槽,哪怕袭渊不给,他也不敢向他索要。 虽然这段时间以来,齐礼对袭渊熟悉了一些,感觉他并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可怕。 至少没有动不动就杀人,他传闻中会引发失控的病症,好像也一直未出现。 但齐礼仍然希望袭渊赶紧离开,一旦他的行踪暴露,不知会有多少人前来追杀,这也会祸及星球的其他居民。 离开前,袭渊问了最后一个问题:“寒露节,在什么时候?” — 袭渊跟着齐礼离开时,阮秋已经返回了自己的隔间,没听清两人的交谈。 时间不早了,他没有等袭渊回来,先一步在小床上躺好。 阮秋闭上眼,还想着要去寒露节看烟花的事情。 这是他到这颗星球以来,第一次忍不住开心。 天天挖沙蚕豆吃、担惊受怕的日子也已经过去了挺久,阮秋对目前的状态很满足。 等袭渊和他一起去了寒露节回来之后,也许他们能变得更加熟悉。 阮秋还有许多话想问袭渊,比如他为什么会来到洛伦水星,他与齐礼的关系。 他既然也是洛伦水星的未登记居民,那他以后会不会离开。 阮秋胡乱想了一会儿,听见袭渊推门进屋的声音。 他没有开灯,阮秋便也没出声喊他,当作已经睡着了。 谁知脚步声一直来到了隔间这边,停在小床前。 阮秋闭着眼屏住呼吸,不知道他要做什么。 黑暗中,袭渊盯着小床上的阮秋看了一会儿,屈膝蹲下来:“阮秋。” 他一眼就能觉察出阮秋呼吸不稳,根本没睡着。 听见他喊自己,阮秋没办法再装睡了,睁开眼坐起来:“哥哥?” 袭渊低低“嗯”了声。 晚上两人突然被打断,他拿了修好的通讯器回来,此刻看着裹得严严实实的阮秋,还有些心痒。 而阮秋见他又不说话了,主动掀开被子。 隔间的铁门刚好挡住小床上半部分,他挪到中间的位置,跪坐在袭渊面前:“怎么了?” 话音刚落,袭渊伸手过来,轻轻捏了一把阮秋的侧脸。 阮秋措不及防,但这举动他太熟悉了,连忙扯着被子往后退,生怕万一晚了一步,袭渊又像以前那样强行抱他。 见他如此抗拒,袭渊身上的气压一沉,舌尖抵了抵后槽牙:“躲什么?” 阮秋抱着被子,弱弱地说道:“哥哥,你不是答应我了吗?” 不能随意抱他或是对他做什么,而且他想去寒露节看烟花,袭渊也同意了。 也就是说,在阮秋的认知里,他和袭渊的那个拥抱已经“完成”了。 袭渊却在想,他刚答应完阮秋的请求,阮秋转眼就不听话了。 换做是以前,谁敢让他陪着出去玩? 看烟花? 看人头落地还差不多。 袭渊忍了又忍,掀了小床的被子,抓住阮秋的脚踝往外一扯,强硬地将他拖到自己面前。 他单腿撑在小床上,俯身往下压,阮秋又羞又气,用力推他:“你这人怎么这样……” 袭渊的动作顿住,耐着性子哄道:“别怕。” 他只是想再抱抱阮秋而已,不会伤害他。 然而趁着他心软的功夫,阮秋推开他的手臂,爬起来重新躲回小床角落。 袭渊两次都没能如愿,心里憋着一股郁气。 可他看着阮秋胆怯的模样,蜷缩在床头可怜兮兮的,又实在无从发泄。 他只得继续忍耐,冷着脸站起身,在黑暗中离开。 阮秋等了好一会儿,确认袭渊不会再来,才小心翼翼整理好被子躺下。 其实他没有多害怕,只是很紧张,不知道袭渊到底想做什么。 一些行为的界限,对阮秋而言或许是懵懂模糊的,但他也知道,再亲近信任的人,相处时都有个度。 比如袭渊总是想抱他,捏他的脸,这些应该……是恋人之间才会做的吧。 哪怕是互相喜欢,在没有确认关系前,都不可以太过随意。 不过袭渊刚才,是不是又生气了? 那寒露节…… 阮秋抿了抿唇,闭上眼不再想这件事。 第二天等他起床后,袭渊早已不在院子里。 阮秋问起时,齐礼含糊地提了一句,说他到通讯讯号强一些的地方去了。 中午之前,袭渊从外面回来。 他神色如常,沉默又冷淡,见到阮秋并不提起昨晚的事,像什么都没发生过。 阮秋喊了他一声“哥哥”,他也只是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。 又过了一天,阮秋早早地起床。 今天就是寒露节,上午是居民们忙碌的最后半天,节日会从下午一直持续到夜间。 齐礼和赵江在准备最后一点物资,阮秋帮了会儿忙,顺便把他和袭渊的房间也打扫了一遍。 下午时分,眼看时间一点一点过去,阮秋捧着手里的书心不在焉。 虽然袭渊那天晚上好像生气了,但他答应过自己的事,应该不会反悔吧? 他都想好了,他不需要那么早出发,等晚上去人少一些的地方随意逛一逛,最后看完烟花就回来。 阮秋短暂走了会儿神,突然听见袭渊喊他。 他转头看去,袭渊靠在门边,手里拿着什么东西,示意他到身边来。 阮秋放下书,起身走近,才发现袭渊拿的是一顶帽子。 帽子是用旧衣服缝的,帽檐特意做得非常宽大,袭渊将帽子戴在阮秋头上,他的一头银发被遮得严严实实。 除了帽子,还有一面口罩,袭渊也亲自为阮秋戴上。 这样一来,阮秋浑身上下就只露出垂在身侧的指尖,和帽檐下的一双眼睛,在他低头时,眼睛也看不见了。 袭渊勉强满意,下巴微抬:“走吧。” 阮秋愣了一下,暂时拉下口罩:“哥哥,我们现在就去吗?” 袭渊“嗯”了声。 阮秋既惊喜又开心,犹豫了一下又小声问:“哥哥,你没有生气了吧?” 袭渊一言不发,似乎在思考阮秋说的是哪件事。 片刻后,他慢慢弯下腰,注视着阮秋帽檐底下的精致五官,说道:“有。” 阮秋顿时不知所措,沉默望向他。 袭渊看得心痒,压低声音:“还给不给抱?” 阮秋这回总算看出来了,袭渊是故意这么说的。 他脸颊微红,弱弱地瞪了他一眼:“……不。” 袭渊并不在意。 甚至觉得阮秋抗拒他时候的反应,也很有意思。 很可爱,果真像只小猫。 袭渊重新拉好阮秋的口罩,隔着布料捏了捏他的下巴尖:“不许把脸露出来。” 这一回,阮秋乖巧点头:“嗯。” 齐礼和赵江也要去,他们对节日不感兴趣,纯粹是为了跟着袭渊,担心在外会碰上突发状况。 两人很是识趣,一路上都与前面的袭渊隔着一段距离,不去打扰他和阮秋。 节日的举办地点在磁吸区正中央,此时沿途已有不少居民,都朝着同一个方向走。 第一次外出,阮秋十分紧张,寸步不离地跟在袭渊身边。 他的装束有些奇怪,偶尔有人向他投来好奇或疑惑的目光,还有他身边的袭渊。 袭渊也戴了一面口罩,他长相与身高出众,比阮秋还要惹眼,齐礼小心翼翼劝了好久,才让他也同意把脸遮一遮。 抵达磁吸区中央,周围的人更多,仿佛整个星球的居民都来了。 阮秋拽着袭渊的一截衣袖,埋着头默默走路,过了好一会儿终于放松不少,抬起帽檐下的双眼,好奇地打量四周。 这一片都被清理过,合金废墟被堆在“街道”两旁,各种卖东西的小摊摆了一路。 还有一个卖雪人娃娃的,用最普通的白布缝制而成,几个十多岁的小孩子围着看。 阮秋也看了两眼,安静收回视线。 一些卖日用品和机械工具的,阮秋更不感兴趣,直到瞥见一个小摊里,在卖一串一串的煮丸子。 阮秋侧目打量,袭渊也跟着看过去。 他停下脚步:“想要?” 阮秋仰起头,眼底有些期待:“嗯……” 然而袭渊沉默片刻,才想起一件重要的事。 他坦然道:“我身上没有钱。” 齐礼和赵江不知去向,阮秋还在他身边。 这里人太多了,否则阮秋看上的东西,他直接抢了给他就是。 阮秋呆住,随后赶紧摇头:“没、没事,我不饿。” 他会错了意,以为袭渊带的钱不多,不想浪费在煮丸子上,毕竟怎么会有人出门逛街身上不带钱。 洛伦水星本来就是个穷地方,能攒够钱的,早就买了其他星球的居住证离开了。 而且,袭渊随身带的医疗机械盒,也明显用了很久很久了。 阮秋并不失落,主动拉住袭渊的衣袖:“我们走吧。” 这时候,赵江匆忙过来,将一小袋通用钱币交给袭渊:“是齐哥让我送来的。” 齐礼一直远远跟在后面,这里的居民几乎都认识他,他不想被看见和两个陌生人走得太近,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。 他看见袭渊和阮秋突然不走了,在原地停留了一会儿,又看见旁边有个卖食物的小摊。 齐礼心思细腻,赶紧让赵江送点钱过去。 于是,阮秋还是如愿吃到了煮丸子。 他只要了一串,拿在手里轻轻吹散热气,先递给眼前的袭渊:“哥哥要吃吗?” 两人此刻正在偏僻的废墟拐角,几乎没有人注意到这边,阮秋才把口罩拉下来。 袭渊也取下了口罩,低头就着阮秋的手咬下最顶端的一颗。 剩余的都被阮秋吃掉了,丸子是蔬菜混合着肉类做的,味道还不错。 袭渊看着他一点一点吃完,抬手为他整理了一下帽檐。 — 与此同时,远在节日活动边缘外的某处,有个人放下手中的望远镜,打开通讯器激动地说道:“没错!果真是他!” 这是一个大约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,衣着素朴简单,袖口内侧锈着星彦佣兵团的标志。 他们一共来了九人,是从一个神秘组织处接了一个寻找能源的任务,才悄悄来到这颗偏远的星球。 今天过节,年轻人没忍住,想过来看看,却发现了疑似袭渊的身影。 星际佣兵与星盗素来敌对,大概因为一方自诩正义,另一方却不屑一顾,有时候还会撞到一起,争抢同一份物资。 年轻人曾有幸见过袭渊一面,对其印象深刻,即使袭渊戴着口罩,他也一眼认出了对方。 他不敢靠近,怕被袭渊察觉,退到极远的地方用望远镜时不时观察。 直到袭渊取下口罩,露出了那张熟悉的脸。 年轻人激动万分,袭渊现在可是悬赏令中的001号,就算杀不了他,将这个消息卖出去,也能赚一大笔钱。 他打开通讯器,将这个消息第一时间告知了同伴。 — 节日的活动场地并不大,阮秋很快走到了街道的尽头处。 他拉住袭渊,隔着口罩传出的声音闷闷的:“哥哥,我们看完烟花再回去吧?” 袭渊应道:“好。” 他今晚的心情还不错,阮秋在外十分依赖他,甚至被牵着走过一段路。 而阮秋两天前就惦记着寒露节,即使戴着帽子和口罩,也肉眼可见地开心。 附近没多少人,多余的废墟和星际垃圾堆在一栋废弃已久的房屋前。 阮秋坐在矮墙底下的石头上休息,此刻刮来的风有些大,他低头整理衣摆,拉紧袖子。 突然间,袭渊敏锐地抬头,望向远处。 隐隐有噪杂的动静和尖叫声传来,还有类似被猎人在暗中盯上的危险气息。 天边亮起一个白点,一支碗口粗的追踪炮破风而来,直直朝着袭渊所在的方向。 节日活动的街道中,居民们正四下逃离。 有好几个手持武器的陌生面孔突然出现,他们身穿统一的棕色衣物,明显不是这颗星球的人。 其中一个年轻人面露担忧,试图阻止身旁的同伴:“袭渊不是一般人,我们这样会不会太鲁莽了?” 贸然发起攻击,不仅暴露了组织,还可能伤及无辜,况且他们还不一定能杀掉袭渊,最稳妥的还是将消息卖给别人。 同伴置若罔闻,再次举起手中的追踪炮,脸上的表情狂热:“你知道001的悬赏金有多少吗?” 其余几人同样难掩激动,队伍里有人出声回答:“十个亿,够用三辈子了。” 一支追踪炮再次发射,紧接着是第三支、第四支。 第五支。 第六支。 阮秋对这一切毫无知觉,他整理好衣摆,眼前的视线骤然一暗。 袭渊将他拦腰抱起,以最快的速度向石墙内躲避。 “砰——” 追踪炮在两人刚才的位置爆开,巨大的声响离得极近。 阮秋被这动静震得耳鸣,他茫然抬头,又立即被袭渊按进怀里。 紧接着,更多爆炸声响起,次次精确瞄准袭渊所在的坐标。 等四周终于短暂安静下来,阮秋和袭渊被埋在了一堆合金废墟下。 废墟埋得并不深,袭渊单手移开压在背部的铁块,将阮秋抱出来。 阮秋惊魂未定,抓紧袭渊的衣袖:“哥哥?” 他闻到了一丝血腥味,是袭渊身上的。 袭渊摸了摸阮秋的侧脸,说了句什么,但阮秋依然处于耳鸣当中,什么都听不见。 随后阮秋被重新放回废墟中央的凹陷,袭渊拉过一旁的几块厚重的废弃铁片,挡在他身前。 “躲好。”他说道。 铁片将阮秋整个人遮挡住,只要没人发现他,这里就是安全的。 阮秋蜷缩成一团,狭小的空间内,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与呼吸声。 过了许久,他才感觉到耳鸣逐渐恢复。 外面有动静,但似乎隔着一段距离,阮秋无法听清。 他既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,更担心袭渊出事。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,阮秋越来越害怕,试图从废墟的缝隙处望向外面。 这时,有脚步声从侧面由远及近,一边压低声音焦急喊道:“阮秋?你在吗?” 是赵江,熟悉的声音让阮秋稍稍安心了一点点,他轻轻敲击铁片,示意自己在这里。 赵江听见动静,赶紧将铁片移开。 当看清阮秋身处废墟内的空间,明显是被藏起来的,并且似乎没有受伤。 赵江有一瞬间的惊讶,随后催促道:“快走!这里不安全!” 阮秋来不及问他更多情况,从废墟中出来。 这时,他才看清外面的景象。 六支追踪炮几乎将四周夷为平地,轰炸过的范围外,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。 袭渊刚刚扭断了一个人的脖颈,随手将尸体丢弃。 在他身后还有好几个人,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,看样子都没了呼吸。 他抬起头,恰好看见从废墟堆出来的阮秋。 天色已经暗下来,袭渊逆光而立,看不清面容。 他浑身是血,加上一地尸体的惨烈景象,犹如身处炼狱。 阮秋见他受了伤,下意识想过去,却被赵江拦住。 “别去,”赵江神色恐惧,声音颤抖着:“他失控了。” 昏暗的光线下,附近的合金小幅度震动,发出嗡嗡的闷响。 仿佛有无形的电流充斥着附近,并有逐渐蔓延扩散的迹象。 阮秋也感觉到了,他指尖一疼,同时伴随着心口处一阵闷痛。 他不知原因,皱着眉调整呼吸,好在痛感没有持续多久。 赵江还在催促,阮秋看向袭渊,犹豫了两秒,最终还是决定先离开。 — 袭渊头痛欲裂,眼底充斥着浓浓的暴戾。 杀戮会让他的状况稍有好转,但也只是微乎其微的效果。 他抬起头,见到阮秋出现,尚存的理智让他有了一丝迟疑。 然而下一刻,阮秋后退几步,和身边的另一个人一起转身逃离。 袭渊神情阴沉可怖,手背上的青筋暴起。 他绕过地上的尸体,朝阮秋离开的方向追去。 第10章 街道寂静空旷,风沙卷起地面残留的几块碎布,吹向远方。 突如其来的变故导致节日场地被破坏,洛伦水星的居民哪里见过这种阵仗,吓得四处逃窜。 混乱过后,一架隐形星船悄然停在高空。 星船内,有五六个身穿联盟军衣服的人,正聚在控制台前。 有人惊讶道:“这里发生了什么?” 他们才刚刚抵达,前来执行由首席亲自发布的秘密任务,星船经过附近时,发现了底下的异样。 另一人正在查资料,一边说道:“今天是洛伦水星的寒露节,现在应该是进行节日活动的时间。” 从雷达和观测屏中能看到,这一片区域被特意清理过,路边有不少散乱的杂物和没来得及收走的小摊。 而在一侧的尽头处,地面有被小型炮轰击过的痕迹,几具尸体倒在地上,尚未干涸的血迹染得到处都是。 控制台前的人操纵观测屏拉近视角,在其中一具尸体的袖口内侧发现一枚绣印。 “是佣兵,”有人认出绣印来历,“他们怎么会在这里?” 这类游离在各个星球之间的组织,靠接任务领赏金为生,不会无故出现在这偏僻的地方。 而且,又是谁将他们全部杀死。 此时,一些胆大的居民折返回来,小心翼翼靠近想观察情况。 星船收起观测屏,没有惊动底下的人,升入高空迅速离开。 星船飞远后,没有立即寻找合适的地点降落,而是先绕着星球飞行,一边继续用雷达探测。 没过多久,他们果然在荒废区的某处发现了另一架空荡荡的小型星船,星船舱门上刻的印记,与尸体袖口处找到的绣印相同。 雷达显示附近没有人,两名联盟军跳下星船,撬开小型星船的舱门潜入进去。 两人在星船内搜寻,拿走一切可用的信息,临走时还顺便把控制台和引擎破坏了,让星船无法正常启动。 待回到隐形星船,几人先将目前搜集到的信息传回主星。 远在星系中央的阿尔法主星,唐谦收到任务报告,第一时间呈给司询过目。 司询依次翻阅报告和传回的图像,状似随意地问了一句:“只有这些?” 唐谦心领神会,解释道:“他们才抵达洛伦水星不久,兴许还没有找到……那位少年。” 报告中的内容,司询不感兴趣,也不想插手这些星系组织之间的争斗。 唯独在看见最后一张图像时,他的目光微凝。 图像中是一份悬赏任务的接收单,表明任务由星彦佣兵团的人接下,还尚未完成。 任务的发布对象没有署名,而是印着一个形似蜘蛛状的符号。 司询将屏幕中的符号放大,仔细端详片刻,对唐谦说道:“去查一查,这是什么来历。” 唐谦应下,接过司询手中的显示屏,暂时还未离去。 “先生,”他犹豫着,神色有些担忧,“洛伦水星……近期恐怕不太平。” 第一批去的两名联盟军任务失败,并损失了一架高级星船,第二批刚刚抵达,又撞上这种事。 不管这些组织的目的是什么,他们都十分危险,阮秋在那边不安全。 目前联盟与司询的一举一动都有人关注着,联盟军不可轻易暴露行踪,他们只能潜在暗处行动,势必会束手束脚,中途要是再出什么状况…… 司询靠着椅背,一双浅眸在灯光的照耀下显得越发冷酷:“若连保护自己都做不到,这样的废物,不如就让他在外面自生自灭。” 唐谦在心中默默叹息,低声道:“是我多虑了,如果真是小少爷,他的天赋定然出色。” 阮秋已满十八岁,精神力与体能等级基本定型,既然他能安稳长大,也许的确不用担心太多。 他这样说,像是在安慰自己,也像在安慰司询一般。 司询默不作声,撑着额角闭目养神,唐谦见状安静退出房间。 — 洛伦水星,夜间。 赵江带着阮秋赶路,想尽快回到住处。 在找到阮秋之前,他亲眼目睹袭渊杀了那几个人,紧接着精神力失控。 他不知道袭渊失控状态下,还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,精神力等级的压制让他本能地感受到恐惧。 还有从袭渊眼底散发出来的,极为浓烈的戾气与杀意,仿佛再晚一点,下一个被扭断脖子的就是他。 阮秋体力不支,赵江顾及着他,时不时放慢脚步。 “你刚才说,他失控了,”路上,阮秋忍不住问道:“是什么意思?” 赵江似乎愣了一下:“你不知道?” 见阮秋一脸茫然,赵江又问:“你不是他的……恋人吗?” 他原本想说的是情人,但又觉得这个词不太好。 而在传闻中,袭渊一旦发病,失控时无差别攻击,身边无人能幸免。 所以即使赵江以为阮秋和袭渊的关系不一般,也第一时间拉着他逃走。 阮秋闻言更加沉默,不知该如何解释误会,但此刻明显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。 他拉好帽檐,说道:“快走吧……” 话音未落,阮秋看见赵江的目光投向他身后,脸上表情突然变得恐惧。 有极快的风声掠过,一个漆黑的影子闪身来到赵江面前,狠狠将他踹倒。 赵江猛地撞在后方的废墟堆上,他忍着背部的疼痛,慌忙掏出身上的一把低能量离子枪。 他扣动扳机,却一次都没有击中,直到袭渊染血的手掌一把攥住他的脖颈,将他硬生生提了起来。 离子枪掉落在地,赵江呼吸困难,眼看就要活生生被掐死。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,阮秋来不及思考,试图上前阻止:“袭渊!” 听到他的声音,袭渊果真被吸引了注意。 他将手中的赵江扔进废墟堆,转身朝着阮秋的方向。 当对上袭渊的视线,阮秋心里猛然一沉。 袭渊现在看起来很陌生,见到阮秋时情绪没有一丝波动,眼底充斥着嗜血与阴霾。 那更像是在打量猎物的眼神,想要将对方撕碎、折断。 这样的袭渊让阮秋心生惧意,他后退了几步,想离他远一点。 赵江从地上爬起来,捡起掉落的离子枪,却发现能量已经耗尽。 “快走!”他对着阮秋焦急喊道,想借此让袭渊再将目标转移到他身上。 然而袭渊置若罔闻,缓慢朝阮秋逼近。 阮秋继续后退,趁着袭渊似乎在迟疑和犹豫的空档,转身逃向侧方的石墙废墟。 但还没等他跑出几步,一只手从身后抓住他,将他用力扯进怀里。 浓重的血腥味与发烫的吐息近在咫尺,阮秋不敢轻举妄动,小心翼翼出声:“……哥哥?” 他身后抵着石墙,袭渊高大的身躯几乎将他整个人笼罩住。 他眼底的嗜血稍有消退,低头轻轻嗅着阮秋的颈侧与脸颊,像在确认他身上的气息。 后方再次传来赵江的动静,袭渊脸色瞬间沉下来,表情极为不耐。 阮秋生怕他再去攻击赵江,拉着他的衣袖又喊了一声:“哥哥。” 袭渊没有伤害他,这是好事,证明他还没有完全丧失理智。 赵江的声音越来越近,他担心阮秋,想过来确认情况。 这时,袭渊突然将阮秋拦腰抱起,绕过废墟带着他迅速离开。 微暗的夜色下,袭渊一路去往越发偏僻隐蔽的方向,直到停在某个废弃已久的房屋前。 房屋损坏得只剩墙壁,顶棚不翼而飞,袭渊抱着阮秋,将他轻手轻脚放在最里面的角落。 阮秋环顾四周,不安道:“哥哥,这是哪里?” 袭渊一言不发,安静注视着阮秋。 他身上的血迹大部分快干了,不知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,脸上也沾了一些。 夜间的风越来越大,袭渊干脆又将阮秋重新抱了起来,让他坐在自己腿上。 阮秋不明白他的意图,和他说话也不回应。 他隐隐感觉,袭渊好像……像要把他藏起来一样。 可是附近都太空旷,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地方。 先前他那些可怕的模样也消失了,却并没有完全恢复正常,仿佛只是从失控的野兽,变成了温顺的野兽。 “哥哥,你受伤了吗?” 阮秋继续和袭渊说话,用自己的袖子一点一点擦去他脸上的血。 机械盒没有出现,阮秋想检查一下袭渊身上哪里有伤。 他伸出手轻轻摸索,袭渊却明显不太愿意,抓住阮秋的手不让他再碰。 阮秋只好道:“哥哥,我们回去吧?” 袭渊依旧不回答,也不松开阮秋,顺势牵起他的手,放在自己的脸上。 这简直像是个求抚摸的动作,阮秋呆滞片刻,见他无动于衷,袭渊甚至偏头在他的手心蹭了蹭。 虽然可能不太合时宜,但阮秋还是不由自主地红了脸。 他的心情难以言说,又有些心疼。 阮秋摸了摸袭渊的侧脸,主动往他怀里靠。 渐渐的,阮秋困意涌上来,加上袭渊体温偏高,在他怀里十分温暖。 他迷迷糊糊睡着了,不知过了多久,又猛然惊醒。 四周的光线依然较暗,应该还没有天亮。 袭渊还是紧紧抱着阮秋的姿势,阮秋一动,他也缓缓睁开眼。 阮秋喊他:“哥哥?” 这一次,袭渊终于有了回应,低低地“嗯”了声。 他此刻才真正从失控的状态中脱离,只是头痛依然在。 袭渊眉间紧蹙,压下烦躁与不适,看向怀里的阮秋:“你……” 精神力失控后发生的一切,他大概都记得,唯独是怎么和阮秋来的这里有些模糊不清。 但他知道,阮秋一定会害怕。 “哥哥,”阮秋说话的语气果然小心翼翼,神色间带着些胆怯与担忧,“你……好些了吗?” 袭渊答非所问:“你有没有受伤?” 阮秋摇头:“没有。” 袭渊垂眸看过来,拉开阮秋右手衣袖,白皙的手背上赫然有一道被划伤的红痕。 阮秋赶紧道:“我没事,已经不疼了。” 在爆炸来临时,他一直都被袭渊保护地很好。 之后袭渊找到他,将他带到这里,也不曾伤害他。 阮秋用袖子重新遮住手背,问道:“哥哥,我们回去吧?” 袭渊抱紧阮秋,抬手轻轻抚摸他的脸侧,从太阳穴传来的痛感逐渐得到缓解。 他应道:“好。” — 见到袭渊与阮秋一同回来,齐礼又惊又喜,心情十分复杂。 他既不想被袭渊牵连,又不希望他真的出事,毕竟袭渊还欠着他一大笔钱,不知什么时候能还上。 所以危险来临的时候,他第一个跑了,现在袭渊回来,也赶紧迎他进屋。 至于袭渊的失控,齐礼没有亲眼目睹,既然阮秋都平安无事地跟在他身上,那多半是已经恢复了。 赵江也在院子里,他则更加警惕和恐惧一些,不敢接近袭渊。 好在因为阮秋,他只受了些轻伤,那时袭渊将阮秋带走不知去向,他便一个人回来了。 阮秋衣服上的血迹全部来自袭渊,而三人中,竟是袭渊的伤最重。 齐礼忙前忙后,备好热水,送上止血药和干净的衣物。 止血药阮秋也用了,在手背涂上薄薄一层,不仅止痛,还是防水的。 等他从浴间出来,袭渊也已清洗过身上的血迹与污渍。 他裸着上身,坐在沙发上,机械盒正熟练地给他缠绷带。 阮秋走近,看见他身上又添了不少新伤口,最严重的应该是左肩的一处,还在往外渗着血。 发现绷带被染透,机械盒拆掉绷带,又重新涂了一遍止血药。 狰狞的伤口暴露在空气中,阮秋眼睫微颤,连呼吸也放轻了不少。 而这一次,他才终于看清袭渊身上所有的旧伤,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多。 机械盒忙完,扭头看见阮秋手上的伤,非要给他也缠上绷带。 阮秋没有拒绝,坐在沙发旁的椅子上,安静伸出手。 或许是阮秋看起来比较瘦弱,机械盒对待他尤其小心,绷带也缠得很厚。 缠好后,它十分满意,机械手臂在绷带上轻轻蹭了蹭,转身回到袭渊身边。 袭渊已换好衣服,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阮秋身上。 屋内的灯光有些昏暗,衬得他眼底情绪更加晦暗不明。 阮秋主动喊他:“哥哥。” 袭渊朝他伸手,阮秋犹豫片刻,从椅子上起身坐到他身边。 他缠了绷带的右手被袭渊牵住,袭渊凑近一些,低声问道:“害怕吗?” 阮秋沉默着点头,袭渊又问:“怕我?” 阮秋却说:“不怕。” 但他的神色难掩担忧:“哥哥,今晚的那些人是谁?” 袭渊沉默不语,过了好一会儿才出声:“是星盗。” “星盗?”阮秋顿时紧张,下意识地往袭渊身边靠:“他们是坏人?” 他以前好像在哪听过这个词,大概知道意思。 袭渊舌尖抵了抵后槽牙,忍不住一把抱紧阮秋,不顾他轻微的挣扎。 “是坏人,”他说道:“别怕。” — 寒露节才刚过去不到半天,气温已有下降的征兆。 袭渊的怀里很暖和,阮秋靠在他身前,原本不安的情绪逐渐消失,困意也再次涌上来。 他很快睡着了,缠着绷带的手紧紧攥着袭渊的一截衣袖。 “滴滴滴——” 几声轻微的动静响起,袭渊睁开眼。 他打开通讯器,蓝色的半透明屏幕投射出来。 [!!!] [老大,你看到悬赏令了吗?] [你在哪里,需要安排点人过去接应吗?] 阮秋还在熟睡中,袭渊轻柔抚摸着他的发丝,一边回复。 [洛伦水星。] 第11章 通讯的讯号不太好,一条简短的信息,足足花了十分钟才发送成功。 袭渊关掉通讯器,怀里的阮秋轻轻动了动,似乎睡得不怎么安稳。 双人沙发空间有限,袭渊打算将他带去床上。 他正要站起身,想起上一次这么做了之后,阮秋好像不高兴。 就在袭渊迟疑时,阮秋醒了。 他还未完全清醒,打了个哈欠坐起来,迷茫困倦的双眼望向袭渊。 袭渊伸手抱他,指腹轻柔抹掉他眼尾沁出的泪光:“一起睡?” 阮秋没反应过来,迷迷糊糊的:“什么?” 袭渊又耐心重复了一遍:“和我一起,睡觉。” 他极少做这种事,以往任何时候、面对任何人,向来都只有他占绝对的主导。 距离他上一次征求别人的意愿,已经久远到记不清了。 阮秋这回听清了,他视线躲闪着:“我……自己睡吧。” 连赵江都以为他们是恋人,可他们并不是。 而且今晚,他是怕碰到袭渊的伤口,被抱着的时候才没怎么挣扎,后来还不小心在他怀里睡着了。 所以阮秋拒绝,不愿意和他一起睡。 听到他的回答,袭渊的表情细微变化,沉着眼眸。 他现在后悔了,就应该直接带阮秋去他的床上,不愿意也得去。 袭渊盯着阮秋看了两秒,突然倾身靠近,将他压在沙发上。 阮秋挣扎不过,袭渊力气太大,简直像一尊拥有体温的雕塑,捏住他的手腕他就没了力气,像逗猫一样禁锢着他。 “袭渊!”他有些恼了,又羞又气地喊袭渊的名字,推他的下巴让他离自己远一点。 袭渊勾起唇角,按住阮秋的后腰,抱着他从沙发上起来。 阮秋此时已经几乎放弃抵抗,想着要不要再争取一下,把自己的被子从小床带过去…… 然而袭渊转身走向隔间,将他放到了小床上。 阮秋顿时安静,坐在床边抬起头,一双琉璃般的浅瞳望向他。 袭渊屈腿蹲下来,摸着阮秋耳边的发丝:“睡吧。” 他的精神力还不稳定,也许这几天还会头痛失控,阮秋其实更应该离他远一点。 随后袭渊站起身,徒手将隔间的铁质挡板拆掉。 没了挡板,阮秋便会一直在他的视线内。 走廊外,从袭渊房间里传出的声响惊动了赵江,他神经紧绷,等了许久不见再有异样,才稍稍放松。 此刻已是凌晨,窗外的光线微亮,平日里笼罩的红光却不见了,取而代之的是一层白雾,像云一样漂浮在高空。 赵江一晚上没睡,在外面守了很久,确认一切如常才回了房间。 齐礼也没睡,随口问了一句情况,得知袭渊不再失控,似乎真的恢复了。 他疑惑道:“外面把他传得那么可怕,我怎么觉得……也还好?” 赵江回想起被袭渊杀掉的那伙人的惨状,张了张口欲言又止。 昨晚他几乎是死里逃生,袭渊追上他和阮秋的时候,是当真想要杀了他,并且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。 如果不是阮秋…… 也只有阮秋,对袭渊而言是不一样的。 赵江默默掀开被子躺好,心中对袭渊和阮秋的关系又有了新的认知。 ——阮秋,是袭渊的人形抑制剂。 — 洛伦水星的秩序向来松散,星球管理所只在每年的人口排查时出现。 节日当天的混乱,有居民向管理所通报,但管理所也只是安排几只机械兵前来收拾残局,将地上的尸体带走销毁。 极夜即将到来,骤降的气温也会影响机械兵的能源,它们需要休眠。 活动场地内的各种杂物被陆陆续续收走,天气变冷,外出的人越来越少。 下午时分,一个居民在废墟堆中游荡,不断搜寻可以卖钱的合金。 他动作熟练,从角落翻出一大块铁硅,激动地用袖子擦了擦。 这时,一支极细的针管从远处飞来,准确刺入他颈侧的血管。 针管带毒素,在瞬息之间发作,居民的精神力与体能太低,当即毫无反抗地倒下。 一个联盟军从废墟后方出来,将地上的居民移至角落,脱下衣服和鞋子换到自己身上,并使用手中的识别仪扫描他的面部特征。 识别仪扫描完毕,数据被上传至一旁的小盒子里。 一刻钟后,联盟军打开盒子,从里面取出一张薄薄的透明膜。 他将透明膜覆盖到脸上,经过几秒钟的调整,面容赫然与地上倒下的居民变得一模一样,肉眼看不出区别。 这种面部伪装可以维持七八天不变形,需要仪器才能检测出来,而洛伦水星根本没有这种东西。 极夜即将到来,低温和大雪也会影响他们这次任务的行动,联盟军有三人用这种方式,悄无声息地潜入居民当中。 联盟军收起盒子,走到先前的地方,捡起地上的铁硅块。 这时,有个居民在远处喊他,挥手招呼他过去。 联盟军耳骨处佩戴着一枚微型传呼器,星船里的同伴正查询着资料,告诉他这张脸拥有者的基本情况,住址以及家庭成员、性格特征等等。 他一一牢记,神色镇定,朝刚才喊他那个居民的方向走去。 — 寒露节过后的第三天,洛伦水星的温度降到个位数,白天的光线开始变得与晚上一样昏暗。 阮秋穿上了厚外套,站在窗边朝院外望去,想知道什么时候才会下雪。 气候播报早就通知了可能会有小雪,今天一下子变得这么冷,却只下了一场雨。 他有些失望,捂了捂冰凉的指尖,从桌前倒了杯刚烧热的水,给袭渊送过去。 袭渊接过水,喝了一小口,将杯子放在茶几上。 机械盒正在为他上药换绷带,他身体的恢复力极强,才过了两天,后肩的伤看着已无大碍。 屋内摆放着一个圆形的炉子,里面燃烧着炭石,驱散了屋内的大部分寒气,但仍旧有些冷。 袭渊脱了上衣,却好像一点都感觉不到。 缠好绷带,机械盒又去找阮秋,也要给他换。 阮秋纠结道:“小盒,我的手早就好了。” 机械盒不依不饶,焦急挥动着细细的手臂。 阮秋只好也在沙发坐下,伸出被绷带裹了好几层的右手。 机械盒捧着他的手,动作却明显变得迟疑。 它的眼睛闪烁了几下,依依不舍地松开阮秋,退到一旁安静等待。 阮秋正疑惑,指尖突然被温暖的掌心覆盖。 袭渊将他的手牵过去,亲自为他解开绷带,露出手背上的伤痕。 这道伤口已经不需要再用止血药,绷带更是累赘。 阮秋小声道:“哥哥,不用再浪费……”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,就看见袭渊拆开一团新的绷带,慢条斯理地给他缠上。 “……”阮秋欲言又止,不知道他和机械盒到底谁学的谁。 做完这一切,袭渊轻轻捏着阮秋的手,声音沙哑低沉:“想抱你。” 阮秋装作没听见,担忧道:“你还在难受吗?” 这两天里,袭渊依然会时不时头痛,但并不严重,休息休息就好。 阮秋好奇他为什么会这样,但齐礼和赵江都不太清楚,袭渊只说他习惯了。 只不过在他头痛发作的时候……很需要阮秋。 需要阮秋在他身边陪着,并且离他近一些,能抱着他的话最好不过。 阮秋一度怀疑这是袭渊故意找的借口,但他目前是个病患,所以尽量迁就着。 袭渊“嗯”了一声,还牵着他的手不放。 阮秋坐近一点,抬起另一只手,为他轻轻按摩太阳穴。 这简单的动作,似乎比以前的那些特效抑制剂还有用。 袭渊安静垂眸,不远处摆放在茶几上的投影发出“滋滋”的轻响。 据赵江解释,这是袭渊精神力不稳的表现,他的精神力不受控制地释放到外界,会影响到机械体或能源。 阮秋听得似懂非懂,他没有精神力,更体会不到赵江说的这些。 “滋滋……” 投影还在响,侧面的指灯时不时亮起。 阮秋的注意力被吸引,短暂地走了会儿神,碰到袭渊的指尖突然一阵刺痛。 他手一缩,轻轻皱眉,压下身体的不适感。 这种感觉像被电流击中,连带着心口处隐隐发闷。 袭渊第一次失控的晚上,他也是这样。 后来阮秋也问过赵江,他说在没有机械的辅助下,单凭精神力本身是无法伤害到别人的,最多只会有不同程度的压迫感而已。 于是阮秋便没有再深究,可就在刚才,疼痛与不适又出现了。 他以前常年生病住院,对身体出现的任何状况总是尤为关注,生怕病情又突然恶化。 同样的,只要感觉到自己稍有好转,阮秋就会很开心。 “怎么了?”袭渊发现阮秋的异样,拉下他的另一只手,顺势一并牵着。 他体温偏高,也不怕冷,掌心像温暖的小火炉。 “没……”阮秋含糊应道。 袭渊没有追问,抚摸着他右手的白色绷带,突然问道:“想离开这里吗?” 阮秋一愣,抬起头:“什么?” “想不想离开?”袭渊语气低缓,漆黑的瞳孔中倒映着阮秋。 “去……其他星球,”他顿了顿,继续说道:“也能看烟花。” 他还记着阮秋想看烟花的事情,那晚他们被袭击,在场的居民惊慌逃散,最后烟花也没人放了。 袭渊本想再说一些狮鸠星的情况,比如哪里好玩,有什么节日,却一个都想不起来。 作为星盗组织的盘踞地,狮鸠星也许并不适合阮秋,但袭渊一定会带他走。 他已经做了决定,哪怕阮秋不愿意。 阮秋微微睁大双眼,似乎不敢置信:“真的吗,可是我……” 他连自己的来历都不清楚,多半走到哪都是个黑户,也能去其他星球吗? 如果能离开,他当然想离开。 不止看烟花,阮秋还想去做很多很多、以前没有机会做的事情。 袭渊应道:“真的。” 阮秋肉眼可见地开心,转眼间神色又变得有些担忧:“哥哥,是不是……那些星盗还会回来?” 所以袭渊才想着离开,躲避那些人。 “或许吧。” 阮秋抿了抿唇,又问:“他们为什么要伤害你?” 袭渊的身份也很神秘,他一直好奇,可惜找不到合适的机会问。出口 他长相气质出众,一点都不像从贫民窟星球出来的人,精神力强悍却会因病失控,性子偏冷淡,有时又十分强势。 这些特质,仔细想来都属于危险的范畴,但阮秋从未想过,他会不会是个品行不端的坏人。 袭渊沉默片刻:“欠了点钱。” 他看到了那几人袖口处的印记,知道他们多半是为了悬赏金而来。 所以,勉强算是欠了点钱吧。 袭渊现在还不想让阮秋知道太多,他这么胆小,万一害怕了不想跟他走怎么办。 等他解决完大部分问题,带他回狮鸠星的时候再坦白也不迟。 阮秋张了张口,表情似乎更加担忧。 他没有怀疑袭渊所说的真实性,甚至觉得很合理。 随身携带的老旧医疗机械盒,买炸丸子的钱还是赵江送来的。 阮秋也记得,买一张其他星球的居住证非常贵,袭渊要带他一起离开的话,岂不是还得额外支付他的费用。 他刚才的兴奋劲立马被打消了不少,努力宽慰道:“哥哥别担心,想离开的话……也不用太着急。” 袭渊会和他说这些,即使不知道什么时候兑现,阮秋依旧很开心。 他主动靠近袭渊,伸手抱住他。 袭渊张开手臂,将阮秋抱紧,低头蹭到他柔软的银发。 原来不仅是向他提要求的时候,阮秋现在高兴了,也会这样亲近他。 他喉结微动,再次出声道:“以后还想要什么,都告诉我。” 阮秋却在想,袭渊对他越来越好,那他……是喜欢自己的吧? 可袭渊从来没有说过类似的话。 袭渊应该比他年长好几岁,各方面的阅历比他丰富。 这样的人喜欢上谁,会憋着不说吗? 又或者……阮秋会错了意,袭渊不喜欢他,甚至可能不喜欢同性。 这个念头一出现,阮秋从袭渊怀里抬起头,一双浅瞳望向他,小声喊道:“哥哥……” 他看起来莫名有点委屈,像一只被冷落的可怜小猫。 袭渊呼吸一滞,收紧手臂:“嗯?” 两人此时离得极近,说话间的气息都交缠在一起。 阮秋脸一红,又把头埋了下去。 算了…… 他默默地想,一些试探和询问,他根本没勇气做出来。 阮秋正胡思乱想,心口猛然一疼。 “咳咳……” 他推开袭渊,呼吸在一瞬间变得艰难,捂着心口咳嗽。 袭渊眉头紧锁,立即查看阮秋的状况:“不舒服?” 阮秋手脚发软,头也有点晕晕的,乏力一般靠袭渊身上倒。 片刻后,齐礼被叫了过来,带着一台简易的医疗探测器。 探测器很旧,功能不够齐全,但做最基础的身体检查没问题。 阮秋坐在探测器前,任由两条机械手臂圈住他的手腕,记录他的脉搏与心跳,还用灯仔细照过眼球。 最后探测器显示,阮秋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。 “那他怎么会不舒服?”袭渊冷声道。 “这个……”齐礼面露难色:“也许是最近天冷,不太适应?” 他觉得袭渊太小题大做了,咳嗽几声而已,况且阮秋如此瘦弱,精神力微乎其微,体质差一些也很正常。 阮秋这时候已经不难受了,他扯了扯袭渊的袖子,对齐礼说道:“可能是吧……麻烦你了。” 齐礼赶紧说着不麻烦,带上医疗探测器退出了房间。 袭渊给阮秋倒了半杯热水,他接过杯子捧在手里,打了个哈欠,神情困倦。 可能也因为前两天没睡好,经过医疗探测器的检查,阮秋多少安心了些。 袭渊抬手摸了摸他的发丝:“困了?” 阮秋点头,他慢慢把水喝完,去自己的小床睡午觉。 — 到了晚上,外面更加冷了,天空暗淡无光。 赵江在走廊上装了几盏能源灯,时不时用精神力续一下,能亮一个多个小时。 晚饭已经做好,齐礼正准备去请袭渊,突然听见外面有人喊道:“齐大哥!你在不在?” 来人是齐礼认识的居民,他将院门敲得砰砰作响,动静很大。 齐礼赶紧过去,将院门拉开一道缝隙:“有事?” 居民身后还跟着两个人,都是熟面孔。 他满脸堆笑:“齐大哥,你这还有没有多余的炭石?卖点给我吧。” 他一早听说齐礼准备了好几箱炭石,可住在他院子里的只有一个赵江,两个人根本用不完那么多。 齐礼言简意赅:“不卖。” 居民祈求道:“一箱就行,我这次去晚了没买够……一箱炭石,我出两倍价钱!” 他这样说,齐礼才有些心动。 他的确准备了多余的炭石,是想留着备用的,毕竟院子里多了两个人,方方面面都要考虑周到。 见齐礼迟疑,居民觉得有戏,“嘿嘿”笑了两声:“再欠你一个人情。” 齐礼和这位居民平时有过来往,关系还算不错。 “行,你等会儿……”齐礼转头喊赵江,叫他去搬一箱炭石出来。 炭石很重,赵江一个人搬有些勉强,居民赶紧招呼自己身后的两人,让他们进去帮忙。 齐礼赶紧按住门:“不用不用……我、我这里不太方……”他们太热情,尤其是跟在后方的一个年轻人,看着瘦弱,力气竟然还挺大,将院门连带着齐礼一起推开。 恰好此时,袭渊和阮秋都被他们撞见。 袭渊站在走廊下方,逆着灯光看不清面容。 他无声望过来,高挑的身躯存在感极强,几人皆是不由自主地安静下来。 齐礼只是担心他们会打扰到袭渊,被一两个居民看见了倒没什么,在得知袭渊上了悬赏令之前,他还与对方一同外出过好几次。 而屋内的阮秋睡了一下午,才刚刚醒来。 他起床发现袭渊不在,穿上外套推门出去。 发现院门口来了几个陌生人,阮秋慌忙退了回来,并将房门重新关紧。 然而就这么短短两秒钟的时间,他的面容从门边一晃而过,在灯光的照耀下依然清晰。 门口的居民眼睛差点看直了,呆了好一会儿才惊讶问道:“齐大哥,你这屋里怎么还藏着一个小美人?” 齐礼肝胆一颤,心想这下完了。 他试图解释:“瞎说什么……你看错了吧。” 然而话已经说出口,袭渊不可能没听见。 “小美人?” 身后的袭渊冷淡出声,话里听不出情绪。 他慢慢走近,来到刚才说这话的居民面前,垂眸状似漫不经心道:“你也喜欢?” 居民迟钝地觉察到一丝危险,结结巴巴:“怎、怎么了?” 他身后跟着一起来的两人中,其中一人同样神情戒备,不着痕迹地碰了碰耳骨。 居民本能般想后退,离眼前的陌生男人远一点,脖颈却突然被一股极大的力道掐住,几乎将他整个人提了过去。 袭渊眼底阴霾,沙哑的声音在此刻听起来犹如恶鬼:“你再多看他一眼,我挖了你的眼睛。” 第12章 居民被吓得哆嗦,涨红着脸呼吸困难。 袭渊气势逼人,狠戾的眸光裹杂着寒风,杀意丝毫不掩。 后方跟来的另外两个人也不敢靠近,他们不清楚袭渊的身份,却能基本猜出大概。 这段时间曾在洛伦水星出现过的偷渡者,只有星船莫名坠毁的星盗,与寒露节当天被屠杀的不明组织。 袭渊要么是前者,要么是后者。 眼看居民即将窒息而死,齐礼颤颤巍巍道:“他……他不是有意的……” 以袭渊此刻的状态,他生怕在场的几人都会死在这里。 像洛伦水星这样的贫民窟星球,管理松散、秩序混乱,规矩之类的东西形同摆设。 这里的居民都自由惯了,私下里口无遮拦是常有的事,横行霸道胡作非为的也不少。 但这些人撑死了就这点能耐,哪怕袭渊不在这里,齐礼都不可能让他们接近阮秋。 而赵江一早躲去了走廊,离院门口远远的。 那晚在袭渊手中濒死的状态,他可不想体验第二次。 居民的身体开始微微抽搐,袭渊就在此时猛然松手,将他扔在了地上。 他垂眸居高临下,眼底的戾气不减,冷声道:“滚。” 两个同伴赶紧将居民扶起来,他们炭石也不要了,转身匆忙逃离,一刻也不敢逗留。 直到拐过两条街,齐礼的院棚彻底消失在视线尽头,三人才停下来歇息。 其中一人心有余悸:“刚……刚才那个人到底是谁?” 如此恐怖的实力与压迫感,精神力等级至少在ss以上。 先前被掐着脖颈的居民死里逃生,背后的衣服都被汗水浸湿,说话声还十分虚脱颤抖:“别管了,快走……” 同行的另外一个人始终一言不发,默默跟着两人离开。 等终于找到机会独处时,他打开耳骨上的通讯器,联系星船中的同伴。 “我没有当着那人的面使用通讯和录影,怕被他察觉到能源波动,”此人正是伪装中的联盟军,“他一定是sss级,目标与他在一起。” 个子很高、长相出众,精神力sss级,颈部有一道黑色绷带,声音偏沙哑。 再结合他对居民做出的行为,星船中的同伴迅速搜寻匹配这些特征的人。 五分钟后,主机显示屏中弹出一份资料。 “袭渊,前星盗组织成员,前段时间被列入星际悬赏令,原因不明。” 同伴问道:“要先报告首席吗?” — 那三人走后,齐礼关好院门,并上了锁。 面对袭渊,他小心翼翼赔着笑:“是我的错,我没拦住他们,您大人不记小人过……您放心,这事他们绝不会声张……“ 袭渊冷淡扫了他一眼,转身朝房间走去。 他推开房门,发现阮秋就站在门边。 阮秋刚起床不久,银发微微凌乱,见到袭渊进来,在原地呆呆望着他。 袭渊走近,指尖碰了碰他的脸颊:“睡了这么久。” 一个午觉,他直接睡到了晚饭前。 此时的袭渊与不久前的模样截然不同,满身的戾气消失不见。 阮秋含糊应了一声,问道:“那些人是谁?” 他不小心被陌生人看到了脸,原本还有些担忧,但这时候见袭渊若无其事,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,才稍稍松了口气。 “附近的人,”袭渊说道:“不用管。” “他们走了吗?”阮秋又问,看上去莫名有些紧张,眼睫颤动着,“刚才……我都听到了。” 他就在房门口,外面的动静和说话声听得清清楚楚。 当然也包括袭渊的。 袭渊气息微顿,动作自然地牵起阮秋的手,低声安抚道:“别怕。” 他以为,阮秋听见了他那一句威胁的话,被吓到了。 阮秋确实听见了,但他更在意的是前一句。 你也喜欢? 也?喜欢? 阮秋不自觉地蜷缩起指尖,耳尖微微泛红,又觉得只是一句话而已,还是对着别人说的。 他悄悄望向袭渊,见袭渊似乎没有说点别的或要解释的意思,安静点头。 饭厅里没有放炉子,坐在里面太冷,袭渊让齐礼把晚饭直接送到房间。 阮秋的食量依然很小,只盛了小半碗粥,捧在手里一边烤火一边喝。 — 阿尔法主星。 司询看完从洛伦水星传回来的第二份报告,脸色有些沉。 唐谦站在一旁,低声道:“这才去了多久,想必是初次接触,或许情况并不是……” 联盟军顺利见到了阮秋,但没有传回图像,并称他身边还有另一个十分危险的人,极有可能是前星盗组织成员袭渊。 报告中所写,此人对目标人物控制欲或占有欲强烈,疑似关系匪浅。 报告的最后,附上了搜集到关于袭渊的所有信息,包括他的出生、经历,曾经在星盗组织中的地位。 直到目前,他还是星际悬赏令中的编号001,悬赏金排名第一。 洛伦水星偏僻落后,唐谦猜测阮秋在那里的日子并不好过,却没料到他会与这样的人扯上关系。 一开始让联盟军暗中前去调查,是不希望阮秋的身份过早被人发现。 事到如今,他们更不能走漏风声,否则司询也会收到牵连。 报告中的一切仅仅是猜测,还未得到证实。 若阮秋当真与星盗关系匪浅,唐谦唯一担心的是……司询会直接放弃阮秋,哪怕他的确是司荧的孩子。 司询身处高位多年,利益至上、冷漠到近乎残忍,是外界对他最多的评价。 “我知道你的意思,”司询靠着椅背,闭上眼淡淡出声:“让他们尽快确认血缘,若遇阻碍,斩草除根。” 唐谦立即应下,紧接着又向司询禀报了另一件事:“向星彦佣兵团发布悬赏任务的人,已经查到了。” 那个类似蜘蛛的符号,是某个小星球一家科研所的标志,科研所的负责人名不经传,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项目,但似乎很有钱,经常向一些游离星系的无编组织发布悬赏任务。 星彦佣兵团接下的任务,是前去洛伦水星寻找某种特殊能源,而在三个多月前,科研所还向星盗发布过一模一样的悬赏任务。 但不知为何,任务似乎失败了,就此不了了之。 “又是星盗,”司询抬手按了按眉心,思索道:“安排个人,私底下去跟这个科研所接触接触,再查一查来历。” 唐谦应道:“好。” — 寒露节过去的第五天,极夜彻底来临。 整个洛伦水星陷入黑夜,气温又低了一些。 阮秋早上起来,听见赵江说下雪了。 院子上方有顶棚遮盖,只有后厨那边的露台能落雪下来,阮秋第一时间过去看,露台边缘的石阶已经积起了一层薄薄的雪。 阮秋伸手去摸,收集了一点捧在手心,很快就化成了水。 他乐此不疲,手被冻得通红也不在意,还想拿一个碗盆来接雪。 袭渊站在一旁看了一会儿,叫来齐礼。 中午的时候,齐礼和赵江两个人点着灯,冒雪把院子顶棚拆掉了。 阮秋又惊又喜,知道一定是袭渊的意思,望向他的双眼隐隐发亮:“谢谢哥哥。” 袭渊“嗯”了声,牵起阮秋冰凉的手:“冷不冷?” “不冷。” 阮秋口是心非,他既想在屋里烤火,又想去院子里玩雪,最终还是没能抵过后者的诱惑。 雪下得越来越大,阮秋匆匆吃完晚饭,去院子里堆雪人。 他几乎忘记寒冷,手快冻僵了才停下来。 堆好的小雪人有手臂那么高,阮秋想搬去放在走廊边,正要起身时,心口猛然传来强烈的痛感。 他差点栽倒在雪地里,撑着地面呼吸急促,感到一阵头晕眼花。 这些症状没有持续多久,很快又消失了。 阮秋蹲在地上缓了一会儿,重新抱起小雪人。 袭渊就坐在走廊下的台阶上,看着阮秋将小雪人摆放在石柱下。 他皱眉打量几眼:“这是谁?” 小雪人又矮又胖,镶了两个圆圆的石头,勉强能看出来是眼睛。 “……”雪人就是雪人,不是照着谁的模样做的,阮秋张了张口,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解释,干脆说道:“是……你。” 袭渊沉默,从雪人身上收回视线,带着阮秋进屋烤火。 茶几上放着齐礼送过来的小圆饼,阮秋走近拿起一个,餐盘旁边的投影突然发出“滋滋”的电流声。 阮秋以为是袭渊,下意识转头望向他,却发现他也在看自己。 袭渊站在桌前,放下手中的杯子,皱着眉:“你……” 话音未落,阮秋眼前一黑,毫无征兆地晕倒。 — 雪下了一整晚,当阮秋睁开眼时,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。 袭渊坐在床边,见他终于醒来,“阮秋?” 阮秋的意识还有些恍惚,以为自己没晕多久,随后发现齐礼也在。 齐礼刚调试完手中的医疗探测器,此刻如释重负一般:“可算是醒了……那还要做一遍检查吗?” “不用,”袭渊伸手过来,碰了碰阮秋的脸侧,撩开他额前的发丝,低声问:“是不是哪里不舒服?” 阮秋想了想,轻轻点头。 还是之前有过的情况,心口会痛,头晕乏力,但很快又好了。 他把在院子里时发生的告诉袭渊,还有晕倒之前投影出现的异常。 齐礼帮不上什么忙,悄悄带着医疗探测器走了,房间内只剩下袭渊和阮秋两人。 阮秋坐起来,手里攥着一截被角:“我为什么会这样?” 袭渊给他倒了一杯热水,看着他喝了几口,才说道:“你的精神力。” 他原以为,阮秋的身体有缺陷,没有精神力或精神力弱到微乎其微。 但昨晚是阮秋的精神力外泄,才让投影出现能源波动的迹象。 之后他晕倒失去意识,外泄的精神力也就此消失。 阮秋十分茫然:“精神力?” 他对精神力的认知很模糊,昨天去拿茶几上的小圆饼时,也没有感觉到身体有什么不寻常。 “那……”阮秋犹豫片刻,又问:“心口疼是为什么?” 见袭渊沉默,他神色忐忑,捏紧手中的杯子。 “我是不是生病了?”阮秋情绪明显低落,浓密的眼睫安静垂下。 “可能是一点小问题,”袭渊安抚道:“不用太担心。” 阮秋昏迷的时候,袭渊让齐礼用医疗探测器检查了好几遍,他的身体并没有异常,最多只是有些营养不良。 如果是精神力方面的原因导致,需要用更专业的机械检查,而洛伦水星没有这样的东西。 袭渊的话对阮秋而言并没有起到多少安抚作用,他以前在医院时,听到过太多类似的了。 即使阮秋知道,他已经不是原来的自己,他换了一具崭新的身体,不会再像以前那样。 但当发现身体出现异常,他还是会下意识地感到害怕和担忧。 阮秋低着头,手里的杯子突然被袭渊拿走。 袭渊将他从被窝里捞了出来,紧紧抱在怀里。 “别怕,”他摸着阮秋的下巴尖,让他抬起头看着自己,“我会给你找一个最好的医生,不会有事的,” “真的吗?”阮秋望向袭渊,眼神隐隐期盼,又担忧地问:“会不会很贵……” 袭渊不假思索道:“不会。” 贵又如何,狮鸠星没有人敢收他的钱,若是看上了主星的哪个医生,直接绑走就行。 阮秋不知袭渊心中所想,终于安心了一些,主动靠进他怀里。 袭渊掌心缓缓抚顺着阮秋的脊背,察觉到他的情绪有所好转:“饿了吗?” 阮秋低低说了声“不饿”,还不想从袭渊怀里出来。 过了半晌,阮秋才再次抬起头,脸颊微红。 “哥哥,”他伸手搂住袭渊的腰间,问道:“你喜欢我吗?” 袭渊回答:“喜欢。” 他连丝毫的迟疑都没有,就这么承认了。 阮秋一愣,小声道:“我……我也喜欢你。” 他是鼓足了勇气才说出来的,也有担心自己再次生病的原因。 世事无常,阮秋被推进急救室,又从这个陌生的地方醒来,他不想留下遗憾,哪怕袭渊的回答是不。 而且袭渊还说,要给他找最好的医生,就这一句话,足以让阮秋满足了。 “嗯。”袭渊没有太多反应,仿佛阮秋也喜欢他,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。 阮秋紧张地心跳加速,这是不是表白成功了? “那……那你,”他磕磕绊绊道:“你可以做我的男朋友吗?” 袭渊似有不解:“男朋友?” 阮秋的脸越来越红,努力解释道:“就是……恋人的意思。” 恋人? 这个词对袭渊而言,也是十分陌生的。 虽然他见过不少搞在一起的男男女女,但他从前对这些没有半点兴趣,只觉得厌恶。 所以该怎么当一个恋人,他并不清楚。 袭渊垂眸注视着阮秋,低头离得更近,摸着他后颈的发丝,问道:“你想让我答应吗?” 无论如何,他最见不得阮秋不开心或是情绪低落,阮秋想要的,他都可以尽量满足。 阮秋眼睫轻轻颤动,迟疑着点头。 他这样问,好像不管自己提什么要求,他都会答应。 袭渊应道:“好,可以。” 所以从现在开始,袭渊就是他的男朋友了。 阮秋既开心又羞涩,这个时候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,再次把脸埋进袭渊怀里。 他稍稍平复心情,抬起头望向袭渊,下巴抵在他身前,含含糊糊地喊道:“哥哥……你身上好暖和。” 袭渊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,抱紧他:“嗯。” 他直觉阮秋有哪里不太一样了,就在他答应了他的要求之后。 第13章 阮秋刚从被子里出来,没有穿厚外套,身上只有一件较单薄的衣服。 袭渊也没有穿,但他的体温高,在这样寒冷的天气一点都不受影响,反而像一个行走的大火炉。 阮秋往他怀里钻,任由他抱着,第一次毫无抗拒且心安理得。 这是他的男朋友,是可以随时亲近和依赖的。 虽然他和袭渊认识的时间还不算长,也不怎么了解袭渊的过往。 但袭渊对他很好,从一开始就是,愿意无条件护着他,尽量满足他的一切要求。 他对外人冷淡,脾气也不算好,却不曾对他凶过,就连精神力失控的那晚,也唯独没有伤害他。 总之现在阮秋眼里的袭渊,浑身都是优点。 至于别的顾虑和以后的相处,都可以慢慢来。 外面的雪暂时停了,屋内亮着两盏暖黄的灯,火炉里的炭石缓缓燃烧。 袭渊抱了阮秋一会儿,问道:“吃点东西?” 阮秋点头,袭渊拿了一旁的外套亲自给他穿上。 阮秋配合地伸手,扣子也是袭渊帮忙系上的。 他坐在床边,白皙的脸颊还残留着红晕,目光始终追随着袭渊,一对浅瞳在灯光的照耀下湿漉漉的。 袭渊忍不住再次抱他,搂着他的腰:“再有不舒服,立刻告诉我。” 阮秋点点头:“嗯。” 他好像变得更乖了。 是因为昨晚莫名晕倒,害怕自己生病?还是因为刚才的“男朋友”。 袭渊依然不明白,恋人这个身份究竟有什么特殊之处,就算阮秋不提,他也会给他找医生,带他离开这颗星球。 不过,阮秋开心就好。 睡了一整晚起来,阮秋的身体已经没有任何不适。 早饭过后,他又去了院子里堆雪人。 阮秋几乎玩了一整天,比昨天还兴致勃勃。 齐礼担心阮秋这样会感冒生病,给他准备了帽子和围巾,还有一双手套。 阮秋嫌弃戴手套不方便,冷了就去袭渊身边,让他牵着暖一暖。 直到晚饭前他才停歇,走廊下方已经摆满了一排雪人,各种造型都有。 夜里,阮秋独自坐在沙发,仔细打量着茶几上的投影。 白天袭渊说,他其实是有精神力的。 昨晚他很快晕倒,那一点点外泄的精神力转瞬即逝,没有专门的检测仪,袭渊也不清楚阮秋精神力的等级。 但阮秋可以自己尝试使用精神力,或许能大概感受得到。 而要怎么用出来,袭渊不会教。 本星系的人天生带有精神力,这更像是一种本能,不需要额外的学习如何使用。 投影安静摆放在茶几桌上,黑色的机械外壳有些许磨损,侧面的圆孔可以连接精神力。 阮秋回忆起袭渊打开投影的方法,小心翼翼伸出指尖,放进圆孔当中。 圆孔内部有一块金属片,接触到阮秋的皮肤时,投影的指示灯闪烁了几下。 成功了? 还不等阮秋惊喜,机械外壳里面突然“啪”一声轻响,从散热孔的位置冒出一丝烟雾,指示灯也随之熄灭。 之后不管阮秋怎么尝试,投影都不再有任何反应。 他有些失望,默默收回手。 这时袭渊从外面推门进来,他刚洗完澡,屋外的寒风浓烈,却吹不散他身上的热气。 他走近,见阮秋坐在沙发前:“想看电视?” “嗯,”阮秋点头,往旁边挪了一点,给他让出一个位置,“我……刚才自己试了一下,但是打不开。” 袭渊将手放入连接孔,投影却依旧没有反应。 他皱着眉:“坏了?” 阮秋顿时紧张,难不成是他刚才弄坏的? 但之前赵江也曾向他解释过一次,一般精神力越强,身体素质也就越强。 而阮秋的这具身体这么瘦弱,他觉得自己的精神力肯定也很低。 袭渊没有在意,这个投影有不少年头了,也就洛伦水星这样偏远的地方还能见得到,损坏了也正常。 他正准备去找齐礼,让他修好投影,或是换一个能用的过来。 阮秋拦住他:“不用不用,我困了……不想看了。” 袭渊于是作罢:“好。” 临睡前,阮秋拉着袭渊的衣袖。 他主动靠近,伸手抱住袭渊:“哥哥,晚安。” 阮秋脸颊泛起薄薄的红晕,声音很小,看上去略显羞涩。 袭渊气息微沉,当即想把他抱去自己的床上。 他弯下腰,摸着阮秋后颈的发丝:“一起睡?” 阮秋的脸瞬间通红,结结巴巴:“不、不行。” 以前袭渊这样说,他还能当作是袭渊想和他亲近而已,但现在他们已经是恋人,不一样了。 袭渊明显有些失望,漆黑的瞳孔中倒映着阮秋,说话间喉结上下滚动:“好。” 他直接将阮秋抱去了小床,给他脱了外套,看着他在被窝里躺好,才起身离开。 — 荒废区,星船仍处于隐形状态中。 驾驶舱里的一名联盟军拿起通讯器,联系同伴:“有进展吗?” 一共三人潜入磁吸区,混进居民当中,其中一个因为面部伪装出现意外,提前返回。 还在外面的另外两人依次传回消息,都说没有。 他们运气不太好,这次任务恰好碰上极夜,不少居民一早囤好了食物和各种用品,在极夜结束前不需要外出。 自从那天出了点小意外,齐礼更是将院门反锁,任谁来了都装作不在家。 两个联盟军蹲守了好几天,根本找不到机会接近。 唯一庆幸的是,齐礼不知为何把院子的顶棚给拆了,星船从高空隐蔽驶过,能大致查探到下方的情况。 整个院子里只有四个人,两个洛伦水星的本地居民,袭渊和阮秋。 除此之外,袭渊身边没有带任何下属或同伴,联盟军也没有在其他地方发现可疑的人。 再结合袭渊的悬赏令,他极有可能已经脱离了星盗组织,是独自到这里来的。 这也算是个好消息,他们想取走阮秋的血,只需要解决掉袭渊,剩余的两个居民可以忽略不计。 下午。 漆黑的天空无一丝光线,地面有零星几处房屋亮着灯。 星船穿过高空的浓雾,缓缓向下移动。 “可以了,不要离太近,”驾驶舱内有人说道,“这个袭渊的精神力非常高,小心一点。” 从上方往下看,齐礼的院子最亮,院边和走廊摆着不少灯具。 阮秋裹得严严实实,戴着一顶帽子,宽大的帽檐遮住半张脸,他低着头把手里的雪捏成花苞的形状,固定在细细的树枝顶端。 他一连做了好几个,把院子角落的一丛枯枝变成了雪做的花,再用一块铁片撑在上面,以防花苞被新的雪覆盖着。 袭渊站在走廊边,喊他:“阮秋。” 阮秋应了一声,拍掉手上的雪,扭头跑去他身边。 袭渊端着一个碗,里面是赵江特意煮的茶,据说喝了能祛寒。 阮秋接过碗,小口小口喝完。 袭渊摸着他冰凉的脸颊:“玩这么久,不冷吗?” 阮秋摇头说着“不冷”,一边主动把手递过去。 袭渊身上总是很温暖,他牵起阮秋的手,放在掌心慢慢捂热。 空碗被在走廊扫地的赵江收走了,阮秋歪着头,侧脸贴上袭渊的手背轻轻蹭了蹭,感受到一阵暖意。 袭渊变成他的男朋友之后,依旧对他很好。 只是,阮秋总觉得……就算不是男朋友,他也会这样。 似乎多了一层关系,并没有因此改变太多。 阮秋无法形容这种感觉,他没谈过恋爱,也不知道这样是不是对的。 他抬起头,望向袭渊:“哥哥……” 袭渊应了一声,为阮秋整理帽子。 “我还没有问过你,”阮秋犹豫着说道:“你多大了?” 袭渊启唇道:“二十八。” 阮秋呆住,他还以为袭渊应该二十五岁左右,没想到整整比他大了十岁。 袭渊也问了他,阮秋老老实实回答:“十……八。” 他在来这里前刚满十八岁没两天,当下的这具身体除了发色与瞳色,和他以前一模一样,多半年龄也是一样的。 袭渊对此并不意外,抬手摸了摸阮秋的脸侧,指腹抚过他白皙细嫩的皮肤。 十八岁,才刚刚成年,但还是个需要监护人照看的年纪。 自从人类的寿命越来越长,星系早就更改了关于成年的具体标准。 十八岁仅仅是初步成年,二十五岁过后,才能脱离监护人自行独立。 简单的来说,十八岁可以谈恋爱,但不能结婚。 阮秋心想,袭渊都二十八岁了,对于恋爱这方面的经验应该更丰富。 虽然这很正常,但阮秋还是有一点点在意。 他低着头,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。 与此同时,高空中的星船安静悬浮。 星船开启了最高藏匿模式,将运转的能源降到最低。 阮秋和袭渊都在院子的侧面,驾驶舱内的联盟军打开观测屏,拍下好几张图像。 突然间,阮秋似有察觉,抬头望向漆黑的夜空,目光准确朝着星船的方向。 这一幕也被观测屏捕捉到,联盟军顿时一惊,立即将星船上移高度,潜入浓雾中。 他们只关注着袭渊,提防被他发现,却忽略了阮秋。 如果阮秋刚才的确发现了星船,他的精神力绝不会在袭渊之下。 联盟军不敢轻举妄动,星船在原地等待了许久,才再次缓缓下移,想确认情况。 院子里,袭渊也朝着阮秋视线的方向望去:“怎么了?” 阮秋迷茫摇头:“不知道……” 在一瞬间,他突然生出强烈的直觉,上面好像有东西。 阮秋只当是在外面待久了,冻得脑子都不灵光了,才会出现莫名其妙的念头。 他没放在心上,拉着袭渊要和他一起进屋烤火。 袭渊落后一步走上台阶,身型隐于灯光之外的黑暗中,再次抬头。 他眉间轻蹙,目光有些冷,随后收回视线。 两人很快消失在观测屏的视野里,星船中的联盟军见似乎没有异样,稍稍松了口气。 但他的谨慎不减,用通讯器联系了同伴。 “不能再拖了,得尽快行动。” — 阮秋连着两三天在院子里玩雪,终于还是感冒了。 他早上起来时嗓子不舒服,喝了点热水,上午就开始咳嗽乏力。 阮秋还以为身体的不适再次出现,慌忙去找袭渊。 齐礼赶紧带着医疗探测器过来,仔仔细细地给阮秋检查了一遍。 这回得出的结论是,他感冒了。 想起自己前两天总是往院子里跑,阮秋心虚,低着头不说话。 最后齐礼翻箱倒柜,找出两粒药送过来,说是对感冒也有用。 阮秋乖乖吃了药,又喝了赵江煮的祛寒茶。 袭渊捏着阮秋的脸,警告道:“不许再去玩雪。” 阮秋蔫哒哒的,吸了吸鼻子,看起来十分委屈:“知道了。” 见他这副模样,袭渊又心疼,把他拥进怀里:“去睡一会儿?” 但阮秋不想去床上睡,他想烤火,也想让袭渊抱他。 “哥哥,”阮秋下巴抵在他身前,“我会不会传染给你?” 袭渊答道:“不会。” 他拦腰抱起阮秋,带着他去沙发,一起挤在上面。 茶几下方的火炉正在燃烧,阮秋半趴在袭渊怀里,困意逐渐涌上来。 不知过了多久,袭渊手上的通讯器发出“滴滴”的轻响。 他睁开眼,取下通讯器侧面的微型耳麦,放置在耳骨处,并同意了正在请求的实时通话。 “喂?老大,能听清吗?” 通讯另一头是个年轻男人的声音,他问了几句,却没有听到回应。 “信号不好?”康双池皱着眉,在通讯屏幕上调试,突然收到了袭渊在实时连接里发来的信息。 [能。] 康双池立即会意:“老大你不方便说话?那我过一会儿再找你?” [不用。] “好,”康双池正躲在星舰燃料间的角落,听见远处有脚步声经过,抬头看了看,“老大,我安排的人应该快到洛伦水星了,都是信得过的。” 袭渊在星盗中的地位不低,从他是下一任首领的传闻出现开始,就有不少拥护者。 星盗都是一群慕强的人,老首领已远不如当年,几个儿子也不成器,星盗们早早盼着袭渊上位,没想到等来的却是他叛逃的消息。 “大家都不相信,”康双池压低声音,“悬赏令是老头子干的,他可真舍得下血本。” 悬赏令不止是要追杀袭渊,也是与他划清界限,但后来一直没有袭渊的消息,直到他主动联系康双池。 袭渊没有回复,康双池接着问道:“到时候是先回来,还是去别的星球暂时避一避?” [回狮鸠星。] [来的人有多少?] “二十多个人,”康双池说,“老头子以为他们要去接别的任务,一点都没怀疑。” 他也得考虑途中会不会遭遇阻碍,毕竟现在袭渊的悬赏金非常高,人手必须尽量充足。 [这里还有一点问题,需要处理。] 康双池赶紧问道:“什么?” [洛伦水星有一架隐形星船。] 准确的说是两架,其中一架被袭渊发现后启动了自毁。 第二架则是那天,在院子上方的高空停留过的。 比起第一次,对方明显更加警惕,躲在暗处观察,意图尚不明确。 洛伦水星正处于极夜当中,阮秋还感冒了,袭渊不方便外出,等待康双池的人来解决最好不过。 “隐形星船?”康双池眉头紧锁,“这玩意儿没几个人有啊。” 他还想再多问几句,突然听到袭渊那边的通讯传出微弱的响动。 “哥哥?” 听着似乎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少年,语调含糊不清,像刚刚睡醒。 袭渊抱着阮秋坐起来一点,摸摸他睡得发热的脸颊:“不睡了?” “嗯,”阮秋打了个哈欠,蹭了蹭他的手,“想喝水。” 实时通讯里的动静无比清晰,康双池瞳孔地震,倒吸了一口凉气。 他仔细检查通讯屏幕,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,确认没出现幻觉。 他与袭渊认识好几年了,什么时候听他用这么温柔的语气说过话? 对方还叫他哥哥!袭渊可没有弟弟,这个哥哥恐怕不是普通的哥哥,两人的关系一定不寻常。 康双池激动地手抖,屏住呼吸试图降低存在感,将通讯的音量开到最大。 然而通讯器紧接着“滴”一声,讯号由袭渊那边掐断了。 — 深夜,高空中的星船安静悬浮。 驾驶舱内的联盟军正在休息,只留下一个同伴守夜。 先前潜入磁吸区的两人没有任何进展,暂时留在原地,等候任务的下一步进行。 他们得尽快解决掉袭渊,也要保证阮秋的安全,如果能将袭渊单独引出来最好。 几人休息之前商量过,准备明天就计划行动。 夜空一片寂静,冷冰的雾气浓到散不开,将星船笼罩在其中。 坐在控制台前的人时刻注意着雷达和观测屏,拿起手边的杯子倒水。 就在他短暂走神的空档,雷达突然发出警报。 “前方初步检测到陌生能源,初步判断为中型星舰,预测武装等级s以上。” 雷达显示屏中的红点极速靠近,正是朝着星船的方向。 联盟军脸色微变,立即将同伴叫醒。 离得这么近,意味着对方已经发现了星船,并且就是冲着他们来的。 而联盟军的这架星船以藏匿为主,根本敌不过s级以上的中型星舰。 星船立即驶离,在浓雾中穿梭。 后方的红点紧紧跟随,距离越来越近。 同时,一架中型星舰逐渐出现在视野当中。 星舰浑身漆黑,外表没有任何标识或符号,双翼下方缓缓开启,露出一排炮口。 “砰砰——” 伴随着一声巨响,被击中的星船在空中轰然爆炸,残骸一路坠入荒废区。 一个小时后,司询收到了星船坠毁的消息。 他脸色铁青,一边翻看着显示屏中的图像。 这是星船坠毁前传回来的未完成报告,之后联盟军便遭遇了袭击,只有当时仍潜伏在居民当中的两人幸存。 图像大部分是阮秋在院子里玩雪时拍下的,有一张他没有戴帽子,一头银发几乎与积雪融为一体。 而还有几张,则是阮秋与袭渊在一起的。 两人牵着手姿态亲密,在走廊边拥抱,或是袭渊伸手抚摸阮秋的脸侧…… 内厅安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,唐谦站在一旁不敢出声。 “啪”一声,司询将显示屏丢到桌上,砸出不小的动静。 他压抑着怒火,说道:“尽快筹备视巡,两天内出发。” 联盟军接连失利,不能再拖下去了。 唯有星系视巡时,才能以清剿的名义,光明正大地将阮秋身边的人处理掉。 唐谦连忙应下,正要拿走桌上的显示屏。 “等等。” 司询出声,目光再次落在显示屏的图像上。 “这个人,”他指着袭渊,“悬赏金多少?” 唐谦答道:“十亿。” 司询冷笑:“这么多……一定有不少人想知道他在哪。” 第14章 被击中的星船在空中燃起熊熊火焰,直直坠入大雪中。 后方的星舰停了下来,收起两侧的炮口,漆黑的外壳几乎与黑夜融为一体。 袭渊站在控制台前,冷漠看向雷达中逐渐消失的红点。 他下巴微抬,说道:“去搜。” 身后有几人应声离开,随后又有个人立马走上前,双手递上来一个盒子。 盒子打开,里面是三支注射器。 这也是康双池准备的,上一次袭渊带人前去洛伦水星,离开了三个多月,抑制剂早就用完了。 注射器中的液体冰冷微稠,袭渊侧目,不知为何莫名想到了阮秋。 他的确很久没有使用抑制剂了,上一次精神力失控,也只持续了一晚。 之后只要有阮秋在他身边,他就不会发病。 过了许久,袭渊从盒中拿起一支注射器。 星舰降落在荒废区,不久后下属回来禀报:“都炸成废铁了,什么都没找到。” 对此,袭渊并不意外。 这样的天气,星船即使坠毁,也不至于损坏得只剩下残渣,除非里面的人在临死前,开启了自毁系统,与第一架星船如出一辙。 如此谨慎的作风,再加上连续出现的两架高级隐形星船,对方极有可能来自军队。 好几个副星都有自属的星际驻扎军,还有来自主星的联盟军。 若是后者,会与阮秋有关吗?他银发浅瞳的特征,或许并不是巧合。 星船的残骸紧接着被处理掉,埋进深深的积雪,有下属问道:“老大,要现在出发吗?” 发前往狮鸠星,康双池早已为他们规划好了返程路线,组织里也有人接应。 袭渊却道:“不急。” 星舰留在荒废区,包括里面的下属,继续搜寻是否还有可疑目标。 至于到底什么时候走,袭渊只说暂时留一段时间,之后独自返回了住处。 他做下的决定,向来不容许质疑,下属们也不敢多问原因。 深夜,雪依然安静下着。 阮秋睡到一半,迷迷糊糊醒了,正好听见袭渊推门进来的声音。 他将被子拉下来一点:“哥哥?” 袭渊走近,身上染着从屋外带进来的寒气。 他在小床边蹲下,按了按阮秋的被角:“怎么醒了?不舒服?” 阮秋摇头:“就是有点头晕……” 他揉了揉鼻尖,说话时有鼻音,可能还有点发烧了,齐礼的药多半没起到什么作用。 袭渊伸手撩开阮秋的额前的碎发,探了探他身上的体温:“再吃点药?” 阮秋含糊问道:“还有药吗……” “有。” 袭渊起身开灯,去桌边倒了杯热水。 他扶着阮秋坐起来,先给他披上一件厚外套。 机械盒从衣兜里冒头出现,来到阮秋面前,打开身体的抽屉取出一颗小药片。 阮秋接过来打量:“这是什么药?” 机械盒比划着手臂,转头看了一眼袭渊,回到了他的衣兜里。 药是从星舰里拿回来的,几个下属同样翻箱倒柜找了很久,才找出这么一片勉强符合袭渊要求的。 他们还好奇,袭渊怎么可能会感冒发烧。 如果是给别人用……更不可能发生了。 药片很苦,放入口中立刻开始融化,阮秋赶紧喝了好几口热水,压下那股浓浓的苦味。 袭渊拿走阮秋手里的杯子,还坐在小床边没有离开。 他很高,小床对他来说太矮了,屈起的长腿几乎无处安放。 阮秋往前蹭,朝他伸出手,带着鼻音喊道:“哥哥……” 袭渊立即抱他,紧紧拥进怀里。 他掌心抚顺着阮秋的脊背,说话时的吐息微烫:“最近好乖。” 以前阮秋可没这么主动,还经常会拒绝他的触碰,袭渊直觉他并不是真正的讨厌或抗拒,就是单纯不愿意。 而现在却完全不一样,再加上生病的缘故,让他变得更加黏人。 袭渊心痒难耐,直接将阮秋从小床上抱了起来,带去自己那边。 阮秋昏昏沉沉地靠在袭渊颈侧,突然发现换了个地方。 他身上没什么力气,任由袭渊把他塞进被窝,随后也躺了上来。 阮秋往后缩了缩,还是被一把捞了过去。 他红着脸小声说:“我会传染给你的。” “不会,”袭渊摸了摸他的脸颊,“我不会生病。” 精神力sss等级的人,体能同样强悍,即使在雪地里冻上好几天都不会感冒。 “好吧……”阮秋含糊道,慢慢放松下来,也伸手搂住袭渊。 其实他刚才还以为,袭渊想对他做什么。 比如……亲吻之类的,他们现在是恋人,做这些事也是正常的。 但袭渊没有,阮秋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,吃完药之后睡意也渐渐没了。 袭渊也一直没有睡,缓慢抚摸着他的银发。 过了一会儿,阮秋抬起头:“哥哥,你以前……” 袭渊问:“什么?” 阮秋又把话硬生生憋了回去,觉得这种问题没有意义。 他不是迟钝到毫无察觉,袭渊一定是喜欢他的,他们在一起还没多久,自己好像在担心一些没必要的事。 见阮秋又不说话了,袭渊安静看了他一会儿,问道:“阮秋,你的亲人呢?” 这个问题措不及防,阮秋明显愣了一下,犹豫道:“我不知道。” “我……我之前生过一场病,很多事想不起来了,”他斟酌着措辞,编了一个理由,“我应该没有亲人了。” 死过一次,从另一个世界穿越过来,这种事情太匪夷所思,阮秋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好。 而且他在那间石室里待了三个月,没有人来找过他,如果他还有亲人,不应该把他丢在荒无人烟的地方不管才对。 阮秋说完,紧紧搂着袭渊,把脸埋进他怀里:“我一个人住了好久,后来才碰到你。” 袭渊没有出声,依旧抚摸着阮秋柔顺的发丝。 阮秋的确有很多事情都不知道,不懂什么是精神力,不会开投影电视,对许多常见的东西都很好奇。 从一开始他就得知了袭渊的真名,却也一点反应都没有,根本不知道他是谁。 他的身体很弱,才下了几天雪就感冒了,精神力虽然有,大概也不怎么强。 如果阮秋当真与主星有关系,他更像是因为天赋不够,被家族遗弃在这里的。 阮秋不知袭渊心中所想,转移话题:“哥哥,你呢?” 袭渊答道:“我也没有。” 他不再多问,似乎信了阮秋的话。 屋内的火炉持续燃烧,阮秋困意上涌,慢慢睡着了。 — 内厅依然灯火通明,司询还未歇下。 联盟中还有不少事需要他处理,尤其在他决定与联盟军一同参与星系视巡之后。 上百颗星球逐一到访,哪怕只去一趟洛伦水星再中途返回,也会花费不少时间。 他在内厅忙碌一晚,唐谦也在外面守了一晚上。 佣人送来早餐时,唐谦跟着进去,低声向司询禀报:“哈林副星的统领发来一则传讯,请求与您通话。” 司询慢条斯理地用完早餐,拿起毛巾擦了擦手,才说道:“接进来。” 唐谦打开桌前的通讯连接器,上方投射出一面蓝色屏幕。 屏幕中的人年纪大约在五十岁上下,与司询相仿,身穿白色的军装,样式与颜色都与联盟军不同。 “首席,”斯夏普脱下帽子,与司询互道早安,“听说这次的星系视巡提前了不少,若有需要援助的地方,请随时告诉我。” 司询放下手中的茶杯,似笑非笑:“斯统领的消息实在灵通,不如教教我如何训练出合格的心腹?” 斯夏普面不改色:“首席过誉了,我族里的几个后生都还未曾毕业,您是知道的,哪有什么心腹可用。” 司询脸上的笑意消失,冷眼看着通讯屏幕:“那斯统领可一定要保护好他们才是。” 联盟首席位高权重,家族中却人丁凋零,这事不是什么秘密,斯夏普故意戳中司询的痛处,两人一上来就火药味十足。 “说到这个,”斯夏普提起另一件事,“哈林星的军事学院正在准备新招,首席若有推荐的好苗子,我会让他们留好学号。” 哈林星主修军事,那里的军事学院的确是全星系最好的。 司询没什么兴致:“再说吧。” “这一次的视巡,您会跟随联盟军一起参加吗?” “会,”司询没有隐瞒,“今年恰巧得了空,不如亲自走一趟。” 斯夏普状似不赞同:“您日理万机,何必参与这种小事。” 司询听出他话里还有别的意思,轻笑一声:“既然是小事,是否更应该交由斯统领的驻扎军来负责?” 绕了一大圈,终于说到关键之处。 斯夏普也收敛了神色,直言道:“联盟军没有存在的必要,您应该比谁都清楚。” 现在的联盟军,只为司询所用,几乎成了他一个人的军队,而非联盟。 他不是战士,当不了主将,不适合管理军队。 “这些话,”司询放下撑着额角的右手,从椅子上直起腰:“您留着视巡完成之后再说吧。” 说罢他不等斯夏普回应,关掉了通讯器。 唐谦及时续上热茶,司询端起茶杯,一边问道:“事情办得怎么样了?” “先生放心,已经办妥了,”唐谦回答,“截止今早收到二十三则传讯,都想购买关于袭渊的确切消息。” 司询冷哼道:“好,暂时不急。” — 袭渊昨晚给的药很有效,阮秋早上起来时,感觉自己基本好全了。 他起床洗漱,发现院子的顶棚重新装上了一半,只留下另一半能飘雪进来。 顶棚下挂着灯,石桌和石凳重新打扫出来,而他前几天堆好的小雪人,摆在走廊下化了一点点,更加看不出形状。 阮秋蹲在走廊前,想把雪人再捏一捏,袭渊就站在他身后:“阮秋。” 他赶紧站起来,把手背在身后。 “说了不许再玩雪,”袭渊走近,轻轻捏着阮秋的脸颊,“病才好,又忘了?” “可是它们都变样了,”阮秋抱住他的手臂,祈求一般:“那你帮我重新捏一下好不好?” 袭渊眉头皱起一点轻微的痕迹:“怎么捏?” 阮秋用木盆从院外装了新的雪,把袭渊也拉到走廊的雪人前。 “这个是鸭子,”阮秋指着一个雪团,“它的嘴巴都没了。” 袭渊按照他所说的,依次给每个雪人重新塑形。 他一开始动作缓慢,也显得有些笨拙,到最后竟然越捏越好,比阮秋之前捏的雪人还要生动。 直到所有雪人都重新恢复,甚至更加好看,阮秋开心道:“谢谢哥哥!” 袭渊擦掉手上的雪,伸手想抱他。 阮秋主动靠近,仰头在他侧脸下方的位置亲了一下。 齐礼从饭厅出来喊过两次了,阮秋亲完就要走,准备去吃饭。 他刚转过身,手腕被抓住,一股极大的力道将他拽了回去。 阮秋撞进袭渊怀里,后腰被紧紧扣住。 袭渊禁锢着阮秋不让他动,捏住他的下巴尖抬起头,喉结上下滑动:“你在做什么?” 他眼底的情绪莫名,神色似有紧绷,盯着阮秋淡色的唇,忍不住用指腹轻轻摩擦。 阮秋偏头躲了一下,又被他捏着脸正回来。 袭渊躬着腰凑近,沙哑的声音低沉:“再做一次。” 阮秋也很紧张,这算是他的初吻,虽然亲的只是脸。 袭渊现在的状态让他有些不知所措,随后他发现,袭渊一侧的耳根有些泛红。 阮秋的脸也红了,隐约意识到什么,一双浅瞳望着袭渊。 他羞涩地鼓起勇气:“你……也可以亲我。” 第15章 原来阮秋刚才的举动,是亲吻。 袭渊并非什么都不懂,但他从来没有留意过这些事情,也不会去想怎么做,为什么要做。 他离得更近了些,像打量猎物一般,视线留恋在阮秋的脸上。 之后袭渊学着阮秋的样子,低头亲在他脸颊上。 阮秋的动作十分单纯,碰了一下脸就离开,袭渊也只是单纯地亲吻他的侧脸,温热的嘴唇轻轻蹭过皮肤,泛起轻微的痒意。 亲完了他还不舍得停,沿着脸侧与白皙的脖颈,一点一点地下移。 这样实在太亲密了,阮秋不断躲闪着,连指尖也泛起淡淡的薄红,伸手推着袭渊:“可、可以了……” 袭渊纹丝不动,倾身将他压在墙边。 阮秋努力想推开他,手心抵住他的下巴,扭头要躲。 可是他的挣扎在袭渊面前根本不够看,袭渊的吻依旧落在他的脸颊与颈侧,还有通红的耳尖,颤动的眼睫。 阮秋慌了神,更后悔刚刚说那句话,声音有些颤抖:“袭渊!” 齐礼听见些微弱的动静,不知道走廊里发生了什么,他再次从饭厅出来,想催两人吃饭,不然饭菜又要冷了。 结果他措不及防撞见走廊尽头的一幕,赶紧捂住眼睛后退:“抱歉抱歉我什么都没看到……” 被人打断,袭渊终于稍有收敛。 他退开了一些,微沉的吐息凌乱,眼底显露出隐约的亢奋与不满足。 阮秋几乎不敢看他,眼神躲闪:“……你放开我。” 袭渊还不肯,再次捏住他的下巴,让他被迫抬起脸来。 他依然盯着阮秋的嘴唇,目光怎么都移不开,漆黑的眼眸中意图渐渐明显。 在袭渊重新压下来时,阮秋及时抬手挡了一下,这个吻便落在了他的手心。 阮秋的手一颤,袭渊又亲了几下,唇边蹭着他的指尖。 他可以强行把阮秋的手移开,阮秋根本无法反抗,但却没有这么做。 袭渊抱着阮秋,偏头亲了亲他的发丝,安抚道:“别怕。” 阮秋缓了好久,才慢慢放下手,把脸深深埋进袭渊怀里。 他还以为……袭渊可能不够喜欢他,可看他刚才的反应,证明阮秋只是想多了。 直到齐礼小心翼翼出现第二次,把午饭送进了两人房间。 袭渊这才带着阮秋进屋,阮秋全程低着头,脸上的热度几乎没有消下去过。 饭后,齐礼过来收走餐具,轻手轻脚把自己当成一个隐形人。 袭渊坐在沙发上,朝阮秋伸手:“过来。” 阮秋怕他再像在走廊里时那样,迟疑着坐在沙发另一头角落不敢离他太近,结果还是被抱了过去。 袭渊让阮秋坐在他的腿上,牵起他的手:“我很快会带你离开。” 阮秋愣了一下:“什么时候?” 袭渊问道:“你想什么时候?” 他这样说,好像随时都可以出发。 难道买通行证的钱已经攒好了吗?阮秋心里期待,但他还记得赵江提过,极夜期间的洛伦水星基本上处于“休眠”状态,任何星船都不会到这里来。 “极夜还有二十多天才结束呢,”阮秋靠进他怀里,“我们要带上什么东西吗?” 等极夜结束后再走?袭渊倒也不是很急,回狮鸠星的时间晚一些也可以。 不过极夜的气温太低,阮秋又很喜欢玩雪,万一再次感冒生病,就不好为他找药了。 “不用。” 袭渊说着,忍不住凑近亲吻阮秋。 果然这也是他将阮秋抱过来的目的之一,阮秋扭头躲了一下,袭渊只亲到他的唇角。 他慌忙捂住袭渊的半张脸,略感羞耻道:“够了,不要再亲了……” 先前要不是在屋外,齐礼没有出现打扰的话,袭渊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停下来。 袭渊的气息很烫,他硬生生按耐住,拉下阮秋的手,半是诱哄道:“好,你再亲一次。” 他现在的模样,很像失控的那晚,把阮秋带去废弃已久的偏僻角落,牵起他的手放在自己脸上的时候。 两人刚在一起不久,正是最具新鲜感的热恋期,做什么都不会腻。 阮秋终究没能抵挡得住,红着脸道:“那……那你不许动。” 袭渊背靠着沙发,微抬着下巴,喉结上下滚动:“好。” 阮秋这才肯答应,慢慢靠近,先在他的侧脸亲了一下。 袭渊果然没有动,阮秋稍稍放松了些,又亲了一下。 在阮秋重新抬起头,袭渊搂紧他,温热的手掌轻轻捏着他的后颈,低声道:“好乖。” 这个动作有安抚的作用,也像在鼓励一般,阮秋既羞涩又懵懂,又一次亲在袭渊的唇角。 他始终不肯真正触碰到嘴唇,不和袭渊接吻,似乎还有些胆怯,也怕更刺激到袭渊。 亲完之后,阮秋立即直起腰,退到比较安全的距离。 他望着袭渊,忍不住问道:“哥哥……你以前谈过恋爱吗?” 谈恋爱?应该跟恋人还有男朋友是差不多的意思。 袭渊坦诚道:“没有。” 他比阮秋大了十岁,竟然没有谈过恋爱。 这也证明了阮秋第一次亲到他的时候,他为什么会有……那么强烈的反应。 阮秋觉得不可思议,又有点开心,小声说道:“我也没有。” 他说话间唇瓣一张一合,还乖乖坐在袭渊腿上。 袭渊依然在忍耐,他想再亲一亲阮秋,随便亲哪里都可以,又怕吓到他。 算了。 他压下冲动与念头,拿起茶几桌上的杯子,将里面凉透了的水一饮而尽。 “滴滴——” 通讯器突然发出微弱的动静,阮秋这时已经从袭渊身上起来了,独自去窗边拿水壶倒热水。 袭渊佩戴好耳麦,连接实时通讯。 “老大,不太妙,”康双池焦急的声音从另一头传来,“有人知道你在洛伦水星,把消息卖了出去。” 其中也包括狮鸠星的老首领,老首领手下依然有部分旧党支持,正要召集人手。 细数起来,袭渊的仇家还不少,他以前是星盗中的重要人物,没人敢与整个狮鸠星做对,现在却不一样了。 况且他的悬赏金那么高,极有可能引来围攻。 袭渊那边没有说话,不知还在不在听。 “老大?”康双池喊了一声:“你出发了吗?我看最好换一条更远的路线,以免有人蹲点……” 星舰的行驶会留下痕迹,三四天才彻底消散,不会被查探到,若袭渊还没走,情况恐怕更不妙。 过了许久,通讯中终于弹出一条信息。 [我需要带一个人回来。] 所有这是还没出发?至于要带的人是谁,康双池的第一反应,就是那天在通讯里听到的,叫袭渊“哥哥”的陌生少年。 而袭渊明显在犹豫着什么,派去洛伦水星的星舰昨天应该就到了,他却没有立即离开。 康双池正色道:“老大,你要想清楚了,这一次回来,路上可能会很凶险。” 他可不想袭渊身边带上一个拖油瓶,最起码等解决掉悬赏令,成功当上首领,再养个小情人也不迟。 或许是曾经的袭渊实在太过冷漠,加上从洛伦水星这样偏远星球遇到的人,康双池实在无法想象,也不知道袭渊究竟是不是动了心。 不就是一个会叫哥哥的少年吗?等袭渊回来,康双池能给他送来二十个。 通讯器那头没有再传来回复,不久后便挂断了。 康双池不懂这是什么意思,又给袭渊发了一条单独的传讯。 [我留在狮鸠星,有新情况立刻通知你。] 阮秋倒完热水回来,发现袭渊的脸色似乎有些沉。 他在袭渊身旁坐下,碰了碰他的手:“哥哥?” 袭渊回过神,看向阮秋。 他眉眼间的冷淡之意缓和不少,倾身靠近,还想继续索吻:“再亲一下。” 不知是不是阮秋的错觉,他隐约觉得袭渊现在心情不太好。 他去倒了水回来,也就一会儿的功夫。 会是因为什么心情不好呢? 阮秋浓密的眼睫颤动,偏头亲吻袭渊的脸侧,无比乖巧。 下午,屋外的雪停了,取而代之的是一场大雨。 雨声催眠,阮秋靠在袭渊怀里看电视,哈欠一个接一个。 茶几上的投影换成了齐礼房间里的,原先的那个的确是坏了,齐礼还没修好。 电视的声音和雨声混杂在一起,阮秋越来越困。 他的感冒刚好,而且自从那天晕倒过一次后,整个人变得嗜睡,经常感到困倦,午觉要睡两三个小时。 他往袭渊怀里蹭了蹭,闭上眼渐渐睡着。 电视没有关,当前频道的节目播放完毕,自动跳转到下一个频道。 “日间气候播报,有风多云,中雨,空气质量良好……” 气候播报完毕,紧接着是一条星际新闻。 “联盟星系视巡已在今日正式开启,本次视巡有联盟首席司询亲自带领,将逐一抵达居住类星球……” “视巡的第一站,洛伦水星。” 袭渊骤然睁开眼,看向黑布中的投屏。 屏幕上正放着一张联盟首席的近照,照片上的人银发浅瞳,身穿代表联盟议员的白色长袍,唇角勾起淡淡的弧度。 联盟首席至少有五十岁了,但看这张照片,仿佛岁月没有在他身上留下太多痕迹。 袭渊低头,怀里的阮秋还在熟睡。 阮秋的五官,与照片上的人是有几分相似的,尤其是几乎一模一样的银发浅瞳。 往年的星系视巡,从来都是从主星开始,今年的第一站却偏偏是洛伦水星。 袭渊再次抬眼,仿佛若有所思。 片刻后,他将投影关闭。 屋内陷入安静,只听见窗外滴答的雨声。 第16章 视巡开启的通知,在全星系连续播报了三遍,康双池的传讯也紧随而来。 [星系视巡怎么提前开始了,这些人天天在搞什么? [而且第一站怎么是洛伦水星?联盟军不会也想要悬赏金吧?] 但这话也就说说而已,谁不知道联盟首席是整个星系最有钱的人,怎么会在乎这区区十亿悬赏金。 袭渊不回复,康双池心里着急,又发了一条。 [老大,你决定好了吗?出发的时候告诉我一声。] 许久后,一条新消息弹出来。 [不急。] 巧合太多,便不是巧合了。 袭渊在这里的消息被人放出去,联盟军恰好也这个时间点赶来洛伦水星。 他现在只有两个选择,离开洛伦水星,极有可能在中途遭遇围堵和追杀。 留在洛伦水星,撞上前来巡查的联盟军。 不管走哪一条路,都十分凶险。 “咚咚——” 屋外有人敲门,声音很轻。 袭渊应道:“进。” 赵江推开门,手里拿着一盘切好的水果。 就在昨天,袭渊给了齐礼大一笔钱,足够支付这段时间以来的各种报酬,齐礼赶紧拿出珍藏的几颗水地瓜,特意用热水温过一遍再送过来。 阮秋还趴在袭渊怀中熟睡,赵江将盘子放到茶几桌上,只看了一眼就立即低下头。 投影电视的周围有能源波动的残留痕迹,就在不久前才被使用过,觉察到这一点,赵江的手莫名有些抖。 他刚才……也看到了联盟军准备星系视巡的通知。 当然也包括那张联盟首席的近照。 像洛伦水星这样偏远的地方,极少能有机会接触到与主星相关的东西,对一些大人物的印象,也只仅仅停留在听说过两三次而已。 阮秋是由袭渊带回来的,赵江和齐礼一直都以为他也是星盗。 直到看见通知时,赵江才突然惊觉,阮秋的银发与偏浅色的瞳孔,这些特征竟与联盟首席十分相似。 一个星盗头子就已经很可怕了,现在还和联盟首席扯上了关系。 联盟军即将抵达洛伦水星,赵江预感会有大事发生,心里忍不住担心。 他送完水果,默默退出了房间,并贴心带上门。 与此同时,唐谦也非常担忧。 他跟在司询的身后,低声说道:“先生,这个时候引那些人去追踪袭渊,是否太仓促了些?如此危险的情况,他身边的若真是小少爷……” 然而袭渊在洛伦水星的消息已经放了出去,司询向来说一不二,决定了的事不可能更改。 唐谦只是担心,袭渊若出事,阮秋也会受伤。 “那岂不是正好,”司询停下脚步,神色不变:“让他在回来之前,先好好上一课。” 阮秋也许会被袭渊抛弃,或是亲眼目睹袭渊的死亡,由此才能彻底断了从前的那些关系。 他已满十八岁,错过了从小养在身边的机会,这个年纪再找回来,品行与脾性都是未知的。 等被找回来之后,阮秋可能会抗拒和叛逆,认不认司询这个舅舅都还不一定。 而司询只字不提,万一阮秋的天赋不高,在危险来临时无法保护自己怎么办。 他仿佛已经默认了,若阮秋的能力达不到他心中期望,便会将他放弃。 但唐谦知道,司询并非完全不在意,否则不会将阮秋的照片翻了那么多次,他也可以不亲自参加视巡。 唐谦默默叹息,不再多言。 — 深夜,漆黑的星舰安静伫立在雪中。 有两人从磁吸区结伴返回,他们近来每日都去查看情况,没发现有可疑的人。 厚厚的积雪踩上去发出细微的响声,周围的废墟都被雪盖得严严实实。 远处的石墙,正躲着一个人。 他举起手中的小型发射枪,装有毒素的针管朝着两人刺去。 然而风雪太大,针管受到影响,方向略微偏移,只扎在了雪地里。 两个星盗的精神力不低,立即捕捉到这微弱的动静:“谁?!” 他们掏出枪,慢慢朝针管射出的方向走去,躲在暗处的联盟军眼看要被发现,试图从侧后方逃离。 但他们的星船坠毁,他与另一个同伴侥幸逃过一劫,身上根本没带什么武器,很快不敌两人的追逐,被当场活捉。 半个小时后,收到消息的袭渊来到星舰。 联盟军已经被拷问过一轮,没有吐露出半点有用的信息。 下属只从他身上搜到一个简易通讯器,和一个用于面部伪装的仪器,通讯器在抓到他之前已经彻底损坏了,无法使用和读取里面的信息。 联盟军脸上的薄膜也被取了下来,袭渊拿起薄膜看了几眼,走到联盟军面前。 他视线掠过联盟军身上的居民装束,垂眸居高临下:“你是司询的人。” 联盟军一言不发,但袭渊的这一句话并不是询问,他已经猜中了。 下属搬来一张椅子,袭渊坐下,弯腰靠近:“你们来这里,是为了阮秋?” “是想把他带走,还是……”他继续说道:“要杀了他?” 联盟军自知无法脱身,默默闭上眼。 但他脸上一些细微的表情变化没有逃过袭渊的眼睛,他还在揣摩着对方的意图。 两次的星船都没有直接发动袭击,只是潜伏在暗处观察。 不是想把阮秋带走,也不杀他,那……只剩下最后一种可能,他们要确认阮秋的身份。 所以,阮秋极有可能并不是被遗弃的,而是不明原因流落在外,将要被家族找回去的血脉。 对这一切,阮秋本人大概率毫不知情。 袭渊站起身,不再多看地上的人一眼,嘱咐身后的下属:“再找找,他可能还有同伴。” 临走时,他又要求下属在居民中找出几个十八岁左右的瘦弱少年。 “不许乱来,”袭渊说道:“我留着有用处。” 说完他转身离去,独自消失在夜色中。 当他回到房间,小床上的阮秋仍在熟睡,丝毫没有察觉到有人进来。 袭渊脱下沾了雪的外套,无声来到阮秋身边。 阮秋每回睡觉都把自己裹得很严实,被子拉起来盖住小半张脸。 袭渊坐在床边看了他一会儿,伸手慢慢扯下被子边缘,低头亲上他的脸颊。 他的动作很轻,温柔蹭着娇嫩细腻的皮肤,迷恋地不舍得退开。 过了半晌,袭渊才抬起头,吻住阮秋的嘴唇。 碰到的瞬间传来柔软的触感,与亲吻其他地方时完全不一样,袭渊的呼吸几乎是在瞬间变得重了几分。 他压抑着越来越强烈的情绪与兴奋感,吐息灼热,贴着阮秋的嘴唇轻蹭,结果还是没能控制住力道。 阮秋被惊动,扭头躲开唇间的束缚,迷迷糊糊睁开眼:“……哥哥?” 房间里太黑,他什么也看不见,但近在咫尺的气息十分熟悉。 袭渊“嗯”一声,伸手摸了摸阮秋的发丝。 阮秋中途醒来,还困得要命,意识也没有真正清醒,想不起来袭渊刚才在做什么。 抚摸着耳侧的掌心温暖,他偏头蹭了蹭。 阮秋迷茫又依赖的模样落在袭渊眼里,他没能忍住,掀开被子挤进小床。 小床的空间有限,躺下两个人略显拥挤,阮秋被迫挪到了里侧,又被袭渊紧紧抱住。 他隐隐觉得这样不太好,但他现在实在太困了,游离的意识像在做梦一样,于是没有阻止。 而且袭渊身上很暖和,又是他最熟悉的人。 阮秋靠进他怀中,安稳闭上眼。 第二天一早,阮秋彻底醒来的时候,看见躺在身边的袭渊还有些怔愣。 他的确是在自己的小床上,可袭渊怎么也在…… 阮秋努力回想,隐约记起是昨天半夜发生的事情。 袭渊也醒了,眼眸慵懒低垂,掌心搭在阮秋后腰处,靠过来像是要亲他。 阮秋及时躲开,拉开被子坐起来,若无其事道:“……我去洗脸。” 袭渊想亲他的意图实在太频繁了。 阮秋莫名慌乱,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,赶紧穿好外套起床。 — 下午晚一些的时候,袭渊不知从何处找来一些特殊调制的染剂,要帮阮秋把头发染成黑色。 阮秋不解:“为什么要染成黑的?” “黑发方便些,”袭渊说道:“你现在太惹眼。” 阮秋顿时明白,这是为他们离开洛伦水星做准备。 虽然距离极夜结束还有挺长一段时间,阮秋依然乖乖坐下,让袭渊帮他染头发。 染剂是黑色的液体,没有难闻的味道,涂在头发上过半小时就好了。 阮秋洗掉染剂吹干头发回来,整个人几乎变了个样。 他原先的银发已完全看不出痕迹,乌黑的发丝柔顺,更衬得他肤白如雪。 阮秋照着镜子,自己抬手摸一摸:“这个颜色能维持多久?” 袭渊站在他身后:“阮秋。” 阮秋一愣,听出他的语气不太对,转过身抬头望向他。 袭渊牵起他的手,说道:“我不能跟你一起离开。” 阮秋睁大双眼,不知所措:“为什么……” “我有事要处理,得提前走,”袭渊一边解释,弯腰将阮秋圈住,“之后会有人来接你。” 他昨天已通知了康双池,让他亲自驾驶最快的星船赶过来,带阮秋去最安全的星球住一阵子。 外面各条路线中围堵他的人不知道会有多少,阮秋跟着他也会被追杀。 袭渊没有十成的把握,不想冒险,更不能让阮秋落到他人手中,否则他将受尽折磨而死。 他也不会让司询带走阮秋,至少没有那么容易。 就算康双池没有完成任务,阮秋被司询找到,这也不是最坏的结果。 等他解决掉所有麻烦,再将阮秋抢回来就是了。 “提前走?”阮秋紧紧攥着袭渊的一截衣袖,“不等极夜结束吗?” 袭渊沉默片刻:“可能明天就走。” 这么快? 难怪他今天给自己染了头发,还跟他说这些。 阮秋失落不已,又十分担忧,伸手抱住袭渊:“那你……那你什么时候能来找我?你会有危险吗?” 袭渊的这个决定绝不是随便做下的,阮秋害怕他遇上了什么事情,才不得以这样打算。 “很快。” 袭渊从身上拿出一个简易通讯器,又将衣兜里的机械盒一起交由阮秋手中。 “我会一直给你发传讯,”袭渊亲了亲他的侧脸,“我不会有危险。” 他后半句话说得平淡冷静,像在称述事实一般。 想起寒露节那次,袭渊一个人扛住攻击并轻松反杀,阮秋稍稍安心了一些。 他接过通讯器和机械盒,眼巴巴地望着袭渊:“你一定要早点回来……” “好。” 袭渊应了一声,继续亲吻阮秋,不小心蹭过他的唇角。 阮秋这回没有抗拒,乖乖地让他亲。 然而下一刻他就后悔了,袭渊收紧手臂禁锢着他,阮秋几乎呼吸不畅,嘴唇被人结结实实堵住,用力摩擦。 袭渊的亲吻毫无章法,他只知道与阮秋亲近,不懂得如何获取更多,还不小心磕破了阮秋的唇。 阮秋闷哼一声,淡淡的血腥味在口中蔓延,他用力推开袭渊。 袭渊舔了舔唇间的血迹,眼底流露出掩饰不住的兴奋。 他理智尚存,低头查看:“弄疼了?” 临时换了个主人的机械盒立马派上用场,它跑去屋外,用手臂捧起一点点干净的雪,小心抹在阮秋受伤的地方。 第一次接吻就搞成这样,阮秋心情复杂难言,看着袭渊又靠过来,赶紧捂住脸。 袭渊哄道:“别怕,不亲了。” 阮秋这才把手放下,想起袭渊可能明天就要走了,心里又很是不舍,想和他再亲近亲近。 他拉住袭渊的衣袖,一双浅瞳望向他:“那你再抱抱我吧……” 袭渊将他拥紧,就在此时,外面黑沉的天空突然传来一声闷响。 声音像是炸开的闷雷,听着距离很远,却依旧清晰可闻。 随着那道响声,外面的天色竟变亮了一些。 阮秋惊讶道:“什么声音?” 袭渊一言不发,脸色瞬间变得难看。 外面匆匆响起脚步声,赵江神色焦急,一把将门推开,低声道:“联盟军到了。” 他顾不上那么多了,第一反应依然是来通知袭渊。 只有阮秋在状况之外,茫然道:“联盟军?” 他的手腕被紧紧握住,随后松开。 袭渊最后摸了摸阮秋的黑发:“躲起来。” — 洛伦水星最外层的气压上方,空间扭曲变形,撕开一道裂缝。 裂缝周围散发着光芒,数架高级星舰从中驶出,原本漆黑的高空亮起两排探照灯。 康双池得知这个消息时无比震惊:“竟然强行开了跃迁?” 这得耗费巨额的能源量,才能在星系的两端开启跃迁点,联盟军这次为了赶来洛伦水星,当真下了血本。 他在通讯中焦急道:“我至少还有一个小时才能到。” “好。”袭渊语气冷静,随即切断了传讯。 洛伦水星的其他居民也被惊动,纷纷外出查看。 有个人影混在人群中,远远跟着袭渊。 他见到袭渊身边带着一个银发少年,一起进入停在荒废区的星舰。 “目标正准备离开。”联盟军发送传讯,并拍下了几张图像。 传讯与图像经唐谦之手,很快送到了司询眼前。 图像中的两人背影清晰,即使周围还有其他人,也很好辨认,尤其是袭渊身边的银发少年。 最后一张,银发少年露出了侧面,正是阮秋。 他神情呆呆的,似乎有些惧怕,瑟缩着肩膀。 唐谦立即让一队联盟军去追,司询依然紧盯着图像上的人。 他将图像放大,银发少年的侧脸几乎占满整个屏幕。 司询双眼极轻地眯了一下,冷哼道:“这不是他。” — 躲在木箱里的阮秋安静抱着膝盖,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。 袭渊突然离开,还有莫名出现的军队,阮秋直觉袭渊有事隐瞒他。 他离开前,还对阮秋说了一句话。 袭渊让他不要怕,之后不管见到什么人,对方都不会伤害他。 阮秋依然忍不住胡思乱想,担忧袭渊遇上危险。 机械盒似乎察觉到他的情绪,从外套衣兜里爬出来,蹭了蹭阮秋的脸颊。 这时候,外面突然响起嘈杂的动静。 还有一些短暂的嗡鸣声,风突然变得很大,隔着木箱也能听见。 重重的脚步声逐渐靠近,有人在和齐礼说话,让他滚开。 不久后,藏在角落的木箱被发现。 联盟军手中的探测仪显然更先进高级,齐礼放置的合金夹层根本没有用。 木箱被打开,一道光照在阮秋身上。 一个身披铠甲的联盟军站在他眼前,手中拿着一张照片,经过仔细对比后,按着耳骨处说道:“目标已找到。” 第17章 匆忙赶到的康双池远远看见降落在地面的星舰,就知道已经来不及了。 远处还有五六架中型星舰,接连朝着另一个方向快速驶去,极有可能是为了追踪袭渊。 现在想要在联盟军的眼皮子底下带走阮秋,基本是不可能办得到了,康双池纠结片刻,最终决定先去找袭渊。 他将星船调转方向,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夜空中。 另一边,几十名联盟军将整个院子围得水泄不通,齐礼和赵江被带到角落看守起来。 有几人手里带着探测器,继续在各个房间中搜寻,每一寸地面都不放过。 阮秋从木箱里出来,慢慢深呼吸。 这时候,他反而镇定了许多。 站在他身前的联盟军收起照片,拿出一根类似针管的银色金属条,尖端刺入他的食指。 皮肤被刺破,鲜血从微小的伤口涌出一点点,瞬间被金属吸收。 做完这一切,联盟军后退一步,带着金属条转身匆匆离开。 剩余的联盟军依然守在原地,握紧手中的武器目不斜视。 他们暂时没有伤害阮秋的意思,不知究竟想干什么。 他们的着装像是军队,会是来寻找袭渊的吗?可是刚才的那个联盟军拿着的照片,明显要找的人是他。 阮秋脑子里有些乱,无法将当下所有的状况与信息串联起来。 他又想起袭渊离开前说的那句话,不管他碰到的是谁,对方都不会伤害他。 很快,先前的联盟军折返回来,身后还跟着一位双鬓微白的中年男人,年纪大约六十岁上下。 他与联盟军的装束不同,一身简单的灰色的正装,交叠的双层衣领一丝不苟,左侧胸口处佩戴着一枚银色徽章。 唐谦匆匆赶来,见到一头黑发的阮秋时,看向他的眼神有些激动和复杂。 他动了动唇,似乎欲言又止,随后侧身道:“您跟我来。” 这样的发展,让阮秋更加迷茫和不知所措。 但他除了跟眼前的这个人走,好像并没有第二个选择。 阮秋迟疑着,往前走了几步,转头看向被看守在角落的齐礼和赵江两人。 他突然道:“等一下。” 唐谦闻声停下脚步,向他投来询问的目光。 阮秋鼓起勇气,指向齐礼两人:“不要伤害他们。” 联盟军早就查过这两人的资料,他们是洛伦水星的登记居民,和袭渊接触纯属意外。 唐谦略微犹豫,点头应道:“好。” 紧接着,他让院子里的联盟军都退出去。 见唐谦当真同意了,阮秋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,心里大概有了些底。 之后,阮秋跟随着唐谦,一路去往不远处的陌生星舰。 星舰非常大,底部亮着一圈白灯,高耸的金属外壳在昏暗的视线里一眼望不到尽头。 沿途站着更多联盟军,他们训练有素,站在原地一动不动,安静等候着命令。 唐谦与阮秋一路畅通无阻,进入星舰内部。 星舰里面也有联盟军看守,一层一层犹如关卡,配备各种机械仪器和武器,连一片雪花都飞不进去。 阮秋经过一道铁门时,门边的探测器突然发出警报,一旁的两名联盟军立刻戒备,抬起手中的离子枪。 唐谦赶紧挥手让联盟军退开,轻声询问阮秋:“你身上带着金属?需要先拿出来,才能经过这道门。” 阮秋低头,从衣兜里拿出袭渊给他的通讯器和机械盒。 一名联盟军上前,收走通讯器和机械盒,这下阮秋才顺利通过铁门。 而这两样东西,好像就不打算还给他了。 唐谦站在门内等待,还要继续领他往里面去,阮秋看了一眼被拿走的通讯器,默默跟上。 两人穿过一条较狭窄的通道,周围的环境开始变得不太一样。 目光所及不再是冰冷的机械外壳,而是像来到了某处住所,方形的玻璃窗边甚至种有黄蓝相间的小花,在这几乎封闭的星舰内长得很好。 再次穿过由联盟军看守的两道门,唐谦带着阮秋进入一处房间。 房间很大,内里的布置像是书房,阮秋抬起头,看见里面正坐着一个人。 这个人看起来应该不会超过四十岁,身穿白色的缎面中长袍,衣领与袖口绣着精致的花纹,坐在镶有几颗宝石的雕花木椅上,气质矜贵。 他面容英俊,丝毫不受岁月痕迹的影响,一头及肩银发束在脑后,从脸侧垂下几缕,正抬眼看过来,配上偏浅的瞳色显得有些冷淡。 待看清此人的长相与银发浅瞳的特征,阮秋神色有些呆滞。 再仔细一看,他的五官好像也与自己有略微相似的地方。 阮秋心里隐约有个猜测,就听见男人冷哼一声,看向他的眼底满是嫌弃。 “这就是我妹妹和那个废物,”司询的目光扫向阮秋,将他从上至下打量了一边,说道:“生的小废物?” 找到阮秋之后,联盟军第一时间取走他的血,与司荧残存的血液样本的做了血缘鉴定。 结果很快出来,两者的匹配度高达99.999%,他的确是司荧的亲儿子。 与鉴定一同出来的,还有阮秋的验血报告,报告中的一些数值表明他身体状态差,应该是长期营养不良导致的,体能也很低。 精神力的等级检验还需使用专门的仪器检测,但体能太低,一般也意味着精神力不会有多高。 平心而论,司询是感到十分失望的。 司荧当年的天赋虽不算顶尖,却也碾压了不少同辈,最后却喜欢上一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平民。 司询见过那个人几次,印象中是个病秧子,看着弱不经风,走几步咳一声。 此刻终于亲眼见到阮秋,他原本的银发被染成黑色,身型纤细瘦弱,让司询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当初将司荧迷得神魂颠倒的平民,即使和家里吵架闹翻也要跟对方在一起。 而司荧从小到大所处的圈子都十分单纯,她只喜欢过这么一个人,若偷偷怀了孩子,也一定是和那个人的。 只可惜阮秋的容貌与司荧有六七分相似,却没有遗传到她的所有天赋。 ——一个小废物。 这是司询见到阮秋之后,对他的第一印象。 站在下方的阮秋完全呆住了,他努力消化完司询话里的意思,谨慎并小心翼翼地问道:“你是谁?” 司询答道:“按照血缘关系,你应该叫我一声舅舅。” “舅舅……” 阮秋悄悄掐着手心,确认自己没有在做梦,不可思议地微微睁大双眼:“你是我舅舅?” 原来他不是孤儿,他在这个陌生的地方还有亲人。 虽然这一切发生得太快,阮秋毫无准备,短时间内还没能彻底接受。 但在他的认知里,能够与自己的亲人重逢,是一件绝对值得高兴的事情。 而且,他这个舅舅,看起来好像很厉害。 阮秋甚至觉得司询身上有一种莫名又熟悉的亲切感,好像他真的是自己的舅舅。 阮秋几乎屏住呼吸,与司询极为相似的浅瞳目不转睛地望向他。 他脸上的神情有惊讶,也有好奇和探究,也明显是欣喜的。 他这是……在高兴? 司询微微眯眼,重新打量着阮秋。 阮秋的反应,和他预想中的不太一样。 毕竟他先前可是与一名星盗在一起,两人的行为举止还十分亲密。 再加上洛伦水星这样的边缘地带,秩序散漫混乱,资源贫瘠落后,普通人能安稳活下去就不错了。 若阮秋在这里待了十八年,性格与处事怎会如此……单纯。 再对上阮秋投来的目光时,司询气息微顿,随后移开视线。 罢了,总归已经把人找到并带了回来。 他抬手吩咐唐谦:“先带他下去,收拾干净。” 唐谦应下,立刻要带阮秋离开房间,阮秋赶紧道:“等等,我……我还有同伴在外面。”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,司询听到这句话后,脸色在一瞬间沉了几分:“同伴?” 阮秋轻轻点头:“我和他走散了,不知道他现在去了哪里,可能离这里不远……” 司询出声打断:“不知道他去了哪里?难道他没有告诉你吗?” 阮秋沉默,在司询的星舰到来不久前,他才得知袭渊要提前离开。 之后他便被带到木箱里藏起来,袭渊不知去向。 阮秋看向前方的司询,眼底隐隐带着一丝求助,又十分犹豫。 他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舅舅,手底下的人这么多,想找到袭渊应该不算难吧? 但司询的手下多半是训练有素的军队,而袭渊又是洛伦水星的未登记居民,阮秋不确定直接告诉司询,他会不会愿意帮助自己。 按照司询所说,他是自己的舅舅,可他们才第一次见面。 加上司询态度有些冷淡,好像不太喜欢他…… 同时,也有一个更加大胆且危险的猜测浮现在阮秋的脑海。 万一袭渊的离开,就是为了躲避司询? 阮秋犹豫和不知所措的模样落在司询眼里,更让他觉得古怪。 难不成,阮秋根本不知道袭渊的身份? 不过他是否知情,都已经不重要了,阮秋以后不会再见到袭渊。 “你既已回来,就该把从前的都忘了,”司询冷声道:“不管是谁。” 阮秋更加不知所措:“可是……” 司询的耐心即将耗尽,抬起右手撑着额角,闭上眼不打算再听,示意唐谦将阮秋带出去。 唐谦低声道:“小少爷,您跟我来吧。” 阮秋看着司询一副冷漠且不容商量的表情,轻轻抿了抿唇,安静转身跟着唐谦离开。 路上,唐谦主动与阮秋交谈。 他先做了自我介绍,并询问阮秋的名字。 “阮秋?不错,”唐谦问道:“是谁为你取的?” 阮秋沉默片刻:“是……是我自己取的。” 话音刚落,唐谦看向他的眼中流露出怜惜与心疼。 他叹了口气:“莫怕,先生既然将你带回,以后便不会在外面吃苦了。” 比起司询,唐谦看起来更加和蔼慈祥,说话也十分温和,阮秋很快对他亲近不少。 他跟着唐谦来到星舰居住区侧面的一处房间,这里的通道亮着两排落地灯,到处是精心养护的花草。 房间很大,配备单独的浴室,唐谦早已准备了好几套衣服可供阮秋挑选,其他一切用品也是齐全的。 看着阮秋到处打量的好奇神色,唐谦犹豫片刻,问道:“小少爷,您之前提到的同伴……您与他认识多久了?” 阮秋老老实实回答:“没有太久。” 唐谦又问:“那您知不知道他的来历和身份?他离开您之后,会去哪里?” 阮秋面露茫然:“不知道……” 他的神色与反应都做不得假,是当真不知情。 唐谦摇着头:“您一点都不了解此人,他跟在您身边,也许另有所图。” “可是,他对我很好,”阮秋攥紧袖口,出言反驳,“他一直在保护我……” 然而在唐谦看来,阮秋一定是被袭渊给欺骗和蒙蔽了。 他才十八岁,是还需要监护人照顾的年纪,心智还不成熟,也极易遭受哄骗和利用。 唐谦心中越发气愤,幸好他们来得快,否则那个袭渊还不知道要将阮秋带去哪里。 他面上不显,宽慰道:“您先安心休息,我晚一些再来看您,若有别的需求,随时找我就好。” 房间内安装了单向通讯器,能直接联系上唐谦,他告诉阮秋该怎么用,随后准备离开。 “唐爷爷,”阮秋叫住他,小心翼翼地说:“进来之前,我的东西被收走了……能还给我吗?” 唐谦猜到他多半想用通讯器联系袭渊,委婉道:“我会让人送一个新的过来。” 阮秋失落不已:“好吧……” 他望着精心准备好的陌生房间,又问了一个问题。 “我还想知道,舅舅他……是谁?” 阮秋既好奇又忐忑,“外面那些人,是军队吗?” 唐谦一愣,阮秋竟然不认识联盟军,也不知道司询。 他仿佛是从完全封闭的环境中长大,对外界半点都不了解。 “先生是联盟首席,”唐谦答道,“近来联盟军在各星球进行视巡,先生推了手中的事务,特意跟来的。” 有些事他不好说得太清楚,司询和阮秋才见第一面,两人都需要慢慢适应彼此,只希望阮秋不要被司询的冷漠所吓到。 阮秋愣愣地点头,目送唐谦离开。 联盟首席? 阮秋隐约想起一些模糊的记忆片段,总觉得在哪里听过这个称呼,却一时怎么也想不起来。 房门已经关上,外面很安静。 这一天里,连续发生了太多事情,像在做梦一样。 阮秋脑子里还很乱,他在房间的小沙发上坐下,拿起一个抱枕抱在怀里,默默发了会儿呆。 — 三天后,联盟军完成了对洛伦水星的巡查,所有星舰重新出发,前往下一个星球。 在第四天的夜里,一架星船悄然降落,将齐礼和赵江两人带走。 星船内,齐礼哆哆嗦嗦,将阮秋那天被带走的情况说出来,事无巨细地一一描述,赵江在一旁偶尔补充。 驾驶舱内还站着不少人,应当都是星盗。 而坐在前方椅子的人,正是袭渊。 他又受了伤,缠绕在右手上的绷带渗着血,似乎没怎么治疗,丝丝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。 袭渊垂眸安静听着,始终一言不发,齐礼却莫名感到恐惧。 他不知如何形容这种感觉,此时阮秋不在他身边,他仿佛变了一个人。 就好像……失去了枷锁与束缚的恶龙,正短暂蛰伏着。 一直到最后,赵江提到阮秋临走前,要求联盟军不许伤害他们两人,袭渊才有了些许反应。 他微微抬眼,视线冷冷扫过来,启唇道:“放他们回去。” 第18章 阮秋在星舰里呆了整整三天。 这三天里,唐谦时不时来看他,带他参观星舰的住宿区,回答他的一些问题。 比如阮秋为什么会流落在外,司询后来是如何发现他的。 唐谦特意没有提起袭渊,和两批派去确认阮秋身份却都以失败告终的联盟军,只挑了重点信息告诉他。 阮秋有些怔愣:“所以,舅舅是我唯一的亲人了?” 唐谦所言,他的母亲曾是联盟中的一名上将,十八年前带领军队抵挡入侵星系的外来种族,在最后一场战斗中身陨。 而关于他父亲的信息少得可怜,只知道他是来自某个小星球的普通人,司荧死后,他也就此销声匿迹了。 两人相恋期间,司荧的确有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人,但在发现阮秋之前,司询根本不知道她还有一个孩子。 若不是阮秋的容貌与银发浅瞳的特征太明显,恐怕他现在还会继续待在洛伦水星那样的地方。 唐谦在说起这些的时候,看向阮秋的眼神总是充满心疼。 司询和司荧都是他看着长大的,司荧的精神力天赋不算顶尖,她付出了比常人多出数倍的努力,经受各种严苛的训练,才顺利当选联盟上将。 她既懂事,又吃了不少苦,却在如此年轻的时候战死边境,留下的血脉足足等了十八年才被找到。 “是的,”唐谦回答道,“等血缘鉴定通过主星的资料库之后,您会拥有一个新的身份。” 阮秋的父亲多半不在了,就算在,阮秋的监护人也一定只会是司询。 “那我是不是要改名字?”阮秋又问,“姓……司?” 唐谦却摇头:“您听谁说的?不用这么麻烦。” 星系中早已不用这套随母姓或随父姓,十八岁后全凭个人意愿,哪怕是双胞胎,拥有不同的姓氏都很正常。 阮秋愣愣的点头:“视巡结束之后,我们就要回主星了吗?” 他曾在星系地图中翻到过好几次,排在第一的阿尔法主星,当时觉得遥不可及,现在却去那里居住。 唐谦点头:“视巡至少要两个月的时间,先生事务繁忙,也可能会中途提前返回主星。” 言下之意,这段时间阮秋得一直跟随司询,司询在哪他就在哪。 阮秋“哦”了一声,低头捏着手里的玻璃杯。 杯子里是一些营养剂,喝起来像微甜的果汁,说是可以给他补补身体,等回了主星再做一次详细的体检,单独安排专人负责他的饮食。 唐谦还说,到时候还会给他做精神力的强弱检测,并送他去上学。 联盟军已离开洛伦水星,阮秋被带进星舰的这几天里十分安静,他不吵不闹,说话温温和和,也很有礼貌,面对唐谦总是喊“唐爷爷”。 按照年龄和辈分,阮秋也的确可以叫唐谦一声爷爷。 总之他完全不像是从贫民窟星球长大的孩子,经过这三天的相处,阮秋在唐谦心中的印象直线上升。 除此之外,阮秋似乎还没有从这一切中缓过神来,一直处于茫然和小心翼翼的状态。 唐谦越发心疼,让一旁守候的佣人再准备些零食和水果来,随后温声对阮秋说道:“小少爷,您不要担心,有任何需求,只管提就是了。” 阮秋犹豫片刻:“那……可以把通讯器还给我吗?” 他看一眼唐谦脸上的表情,又小声道:“还有小盒,我的医疗机器人,通讯器不行的话,把小盒还给我吧。” 他手上戴着一块新的通讯器,唐谦已经教会他怎么使用,但通讯器里面只保存了唐谦的通讯码,没有通讯码,就联系不了其他人。 唐谦没有立即答应,只说会帮他问问司询。 而自第一天阮秋见过司询一面后,他就再没有出现过。 阮秋甚至有一种错觉,唐谦才是他的亲人,而不是司询。 阮秋的心情略感复杂,问道:“舅舅最近很忙吗?” 他一直待在星舰的住宿区,外界的情况半点都不清楚。 唐谦略微思索:“您……有事想找先生?” 司询实际并不忙,联盟军去各个星球巡查,他甚至都不需要露面。 阮秋轻轻皱了皱眉,有点不太明白唐谦的意思。 “没有事,就不能见舅舅吗?”他眼里有些疑惑,迷茫地看向唐谦,“舅舅也没有来看过我……” 在来到这里之前,阮秋身边的亲人只有父亲,和一位远房的姑父。 他生病太久了,在医院的花销越来越大,不是普通人能承受得住的。 阮秋的父母早早离婚,和父亲的关系也算不上好,父亲每次来看他,总是一脸疲惫和无奈。 那位姑父也不经常来医院,但会帮忙付一些费用,后来阮秋的父亲去外地打工没再出现过,他继续住院治病,也会偶尔接受一些好心人的捐款。 从这个陌生的地方醒来后,阮秋以为他会继续孤身一人,没想到自己还有一个舅舅。 刚刚得知这个信息时,他的确不太适应,但他是感到开心的,也想尽快地了解司询。 然而……司询好像都不愿意见他。 阮秋默默叹气,垂下的眼睫微颤,显得有些失落:“舅舅是不是……不太喜欢我?” 为什么呢? 阮秋想起司询见到他时的第一句话,说他是个小废物。 唐谦一愣,赶紧道:“没有,先生他一贯如此……” “因为我……”阮秋轻声道:“太弱了?” 从唐谦口中,他能想象得到,自己这具身体的母亲是一个非常厉害的人。 司询身为联盟首席,也一定是出类拔萃的,相比之下,他就显得十分平庸了。 阮秋问得小心翼翼,语气依旧失落,还有一点点的胆怯和忐忑,仿佛害怕司询要是不喜欢他,就会把他赶走,送回洛伦水星。 唐谦又开始心疼,忍不住安抚道:“您不要这样想,先生他很在意您,会抽时间来看您的……” 等唐谦说完,阮秋安静垂着眼:“没关系,等舅舅忙完了再说吧。” — 联盟军耗费巨额能源量开启两个跃迁点,提前抵达洛伦水星的消息,很快传遍了整个星系。 好几个星际新闻社接连报道,几乎都在夸赞司询,称联盟军这样做,将计划中的视巡变成了突袭检查,这样才能真正起到巡查的效果。 也有的人十分不赞同这种行为,联盟军目前并不是星际的唯一主力军队,仅仅一次例行视巡而已,实在太浪费了。 唐谦将所有的负面新闻收集起来,以及各议员对此事的反应,一一汇总交给司询过目。 司询对这些没什么兴趣,只看了一眼就丢在桌子上:“那个小废物呢?” 唐谦在一旁答道:“小少爷这几天还在适应,食欲不大好,心情……也有些低落。” 司询皱眉:“心情低落?他有什么不高兴的?” 唐谦似乎就等着他这句话,从身上拿出一块巴掌大的显示屏,递到司询手中。 显示屏里记录着阮秋的所有情况,他几点睡觉、几点起床,每天吃了多少东西。 “才吃这么点?不合胃口?”司询继续往下看,将屏幕往左滑动,后面的是一段音频。 音频中的内容,正是昨天唐谦与阮秋的交谈。 听到阮秋用低落的语气问,舅舅是不是不喜欢他,司询沉默下来。 直到音频播放完毕,司询扫了一眼唐谦,并未说什么。 半晌后,他问道:“小盒是什么东西?” “是一个医疗机器人,有些年头了。” 唐谦命人将机械盒送进来,还有一个简易通讯器。 机械盒是很老旧的款式,外壳磨损严重,明显已经用了很久。 唐谦说道:“小少爷才刚回来不久,想留些旧物在身边,也很正常。” 司询下巴微抬:“给他吧。” 通讯器是不可能再还回去的,这个机械盒虽然没多大用处,阮秋要是惦记,留着当个摆件也行。 唐谦应下,司询看着桌上的通讯器,问起袭渊的状况:“他还没死?” “没有,”提到袭渊,唐谦收敛神色:“那天前去追捕他的联盟军,恰好撞上几架陌生星船,起了点冲突。” 那几架星船多半也是冲着袭渊而来的,联盟军于他们撞上,反倒给了袭渊逃脱的机会。 “先生,此人绝不可多留,”唐谦的语气越发严肃冷硬,“小少爷单纯良善,一定是受了他的欺瞒哄骗,才会与他走得近。” 他在司询身边待了这么久,从未看走眼过,阮秋的一切表现不可能是装出来的。 正因为如此,再联想到他那时与袭渊关系亲密,就显得后者更加可恶。 “继续追踪,”司询脸色微冷,“不能让他回狮鸠星。” — 第二天,阮秋从唐谦手中收到了机械盒。 他既惊喜又开心,将机械盒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,确认它平安无误。 “谢谢唐爷爷,”阮秋说道:“也……替我谢谢舅舅。” 唐谦笑着点头,见阮秋这几天里第一次高兴,看向他的眼里满是慈蔼,仿佛当真成了他的爷爷。 他叫来佣人,继续为阮秋准备营养剂和一些吃的,并去一趟临近的星球,给他再选几套合身的衣服。 阮秋把机械盒装进上衣口袋,状似无意地问:“舅舅今天还在忙吗?” 他注意到星舰已经再次出发,正在前往下一个星球,在抵达之前的这段时间里,司询应该有空。 唐谦的回答依然模糊不清:“先生也许还在处理别的公务。” 阮秋识趣地不在多问,喝完佣人送来的营养剂,由唐谦送回了房间。 他刚一关门,机械盒立即从衣兜里探头:“滴滴!” 阮秋抱它出来,把它放在沙发上。 他摸了摸机械盒细细的手臂,有些怅然若失道:“小盒,现在只剩我们两个了。” 他还不知道袭渊现在怎么样了,他会在哪里。 他们分开的那么突然,连道别都不曾好好说完。 等自己去了主星,又该如何在茫茫星海中寻找袭渊。 阮秋越想越难过,沉默着靠在沙发扶手上。 这时,机械盒来到他面前,拉住他的衣摆往下扯了扯。 当阮秋垂眸看向它,它赶紧跳下沙发,支起手臂在地上来回比划。 它的身体只有一整块,动作十分笨拙,阮秋茫然地看了很久,才发现机械盒比划的好像是一串数字。 数字……? 阮秋顿时眼前一亮,仔细辨认机械盒的动作,将数字连起来输入通讯器。 通讯器投射出的屏幕中,显示的确有这个通讯码,是可以发送传讯的。 阮秋犹豫了很久,才点击发送。 [哥哥?] [阮秋,是我。] 发送成功后仅仅间隔不到一分钟,对面就传来了回复。 阮秋激动不已,抱起机械盒按进怀里,继续给袭渊发消息。 [你在哪里?] 终于联系上袭渊,他开心过后,这几日以后的委屈和迷茫也涌了上来。 袭渊还没有回复,阮秋又发了一条。 [我很想你。] 第19章 阮秋还有好多话想说,他此时还坐在沙发前的地板上,抱紧怀里的机械盒忐忑地等待回复。 又过了几分钟,投射在半空的屏幕终于弹出一条新消息。 [我也在想你。] 阮秋盯着这条消息看了半晌,揉了揉干涩的眼睛,从地上爬起来,坐回了沙发。 他将近来发生的事以及处境简短地告诉袭渊,并再次询问他在哪里。 [舅舅好像不想让我和其他人联系,我们不久后要回主星。] [你还在洛伦水星吗?] 相比仅见过一面、似乎不太喜欢自己的舅舅,阮秋下意识地更信任袭渊。 他们在一起的时间也更长,更加亲近,所以几乎没有隐瞒什么。 [我在别的地方。] [我会尽快来接你。] 会尽快来接他?阮秋注意到袭渊信息中的字眼,犹豫着继续询问。 [你还好吗?我很担心你。] [我可以听听你的声音吗?] 通讯器应该是能进行实时通话和视频的,但小盒给他的这一串通讯码,好像只能发送文字传讯。 [不必担心我。] [通讯码等级不够。] 那就是不能通话的意思了,阮秋心里失落,抱着怀里的抱枕倒在沙发上。 机械盒早已回到了休眠状态,安静躺进阮秋的衣兜。 阮秋捏着抱枕一角,心里说不清什么滋味。 好在终于联系上了袭渊,知道他没事就好。 等他和司询再熟悉一些,也许就能说服对方,让他去寻找袭渊。 而袭渊说会尽快来接他,阮秋还不太明白意思。 司询是联盟首席,身边时刻有大量联盟军守护,而阮秋也在被变相地看守起来。 袭渊要怎么来接他?或者是他理解错了意思? 阮秋直觉他还有事瞒着自己,但这时候两人分别,只能用最低级的通讯码传讯,也许有很多话无法解释清楚。 并且身处还未完全熟悉的环境,周围的一切对于阮秋而言依然不太习惯。 仿佛前一天,他还在院子里堆雪人,袭渊坐在走廊前等着给他暖手。 阮秋抱紧抱枕,看着眼前淡蓝的屏幕,试图想象袭渊就在他面前。 [哥哥,我很想你。] 偌大的休息区内,康双池正修理手中一把离子枪,抬头发现袭渊已经盯着通讯屏幕看了很久了。 他眼眸低垂,大半个身体隐于黑暗中,面前蓝色的投屏散发着柔和的光芒。 虽然袭渊独处的时候,一贯都是这样冷淡且沉默,让人猜不透在想什么。 康双池却觉得此刻的他和从前不太一样,又说不上来哪里不一样。 他收起离子枪,换了个位置坐得离袭渊更近,小心喊了声:“老大?” 袭渊闻声抬眼,漆黑的瞳孔倒映出一丝投屏的蓝光。 康双池这时才看清他的眼神,被其中压抑的燥乱情绪惊得心头一跳,差点想喊人拿抑制剂过来。 但袭渊并没有失控的迹象,冷淡道:“有事?” 康双池想起他昨晚才用过抑制剂,稍稍放松了些:“老大,接下来该怎么办?” 是先躲一阵子避避风头,还是立刻回狮鸠星。 现在外面应该还有不少人在寻找袭渊,老首领那边也正严戒防守,康双池已经联系不上狮鸠星的同伴了。 更何况最近星系视巡,联盟军的星舰游走在星系中,一旦撞上又是一场麻烦。 他们可以等到视巡结束,再找个安全的地方休整,等待合适的时机。 袭渊却问:“组织里的两架械骸,都在狮鸠星?” 一架械骸足以抵抗四五架高级星舰的火力,但所耗费的能源也巨大,需要精神力至少在sss以上才能驾驶。 袭渊曾经有一架配置较低的械骸,在加入星盗组织之前被炸毁,后来老首领为了留住他,送了一架新的给他。 但说是送,也仅仅是将使用权交给袭渊而已,他三个多月前接受任务前去洛伦水星,械骸临时由老首领收回,说是暂时有别的用处。 而组织中另一架更高级、破坏力更强的械骸,归老首领所属。 康双池立即猜到袭渊的意图,身体坐直:“是的,老头子的精神力早就不行了,根本驾驶不了,另一架械骸也没人使用。” 组织里找不到第二个精神力比袭渊更高的,其他人怕被械骸吸干,平时不敢轻易尝试。 袭渊最后看了一眼通讯器,关掉投屏站起身:“回狮鸠星。” 他要尽快解决掉一切,去接回阮秋。 — 晚上睡前,阮秋把手腕上的通讯器取下来,放在枕边的位置。 这样要是有新的传讯,他就能第一时间听到。 上午他和袭渊联系过后,再想给他发消息时,发现通讯码失效了,直到机械盒按时从休眠中醒来,给了阮秋另一串数字。 阮秋不太明白原因,猜测这样也许会更安全。 晚上他也和袭渊通过传讯,袭渊偶尔没有及时回复,阮秋强撑着困意一直到现在。 机械盒从衣兜里出来陪了他一会儿,它在房间的抽屉里翻出一块圆石电池,放在床上滚着玩。 阮秋时不时把电池推出去,看着机械盒迈开细细的短腿跑去捡回来。 机械盒玩得乐此不疲,阮秋的动作却越来越迟钝,等到它最后一次捡到电池回来一看,阮秋已经闭上眼睡着了。 它捧着电池等待片刻,发现阮秋没有醒,于是把电池放好,爬上床头柜按下关灯。 黑暗中,通讯器“滴滴”两声,收到新的传讯。 [晚安。] 第二天,唐谦一大早来看望阮秋,并给他送来新的营养剂。 营养剂确实有用,阮秋前段时间总是感觉困倦乏力,喝了好几天之后,这症状基本消失了,心口也没有再疼过。 唐谦看着他喝完:“小少爷,今天还想去花园走走吗?” 星舰住宿区的花园布置得很精致,上方的天花板是一层厚厚的玻璃墙,星舰行驶时,能透过玻璃墙看见外面的星海,除了自己的房间,阮秋待的最多的地方就是花园。 佣人过来收走杯子,阮秋点头:“好。” 唐谦今天来,还给阮秋带了几本书,让他空闲的时候可以看看。 他发现阮秋对很多事情都不了解,包括精神力天赋、星系行政区的划分,以及司询的职位。 他现在身为联盟首席家的小少爷,司询既是他舅舅,也是唯一的监护人,更可以说是他的半个父亲,有些情况是他必须知道的。 司询是联盟首席,也是联盟唯一一个最高决策者,但并不是整个星系都归他管。 近年来,几个副星的发展越发迅速壮大,开始拥有自属的驻扎军和统领,逐渐脱离与主星的连接。 还有一些更复杂和危险的处境,唐谦没有告诉阮秋,不想让他过早担忧。 阮秋跟随唐谦走在去往花园的通道上,听得似懂非懂,忍不住问道:“舅舅的精神力,是不是也很厉害?” 能当上联盟首席,一定与自己的母亲一样,拥有十分厉害的天赋。 然而唐谦闻言却沉默了,迟疑着说:“先生他……精神力的天赋的确很高,但年幼时遭遇意外,导致身体产生无法治愈的缺陷,无法再使用精神力。” 司询的天赋远在司荧之上,并且更加适合成为一名战士,只可惜被意外所终止。 若非如此,司荧也不必对自己那么狠心,司询失去了成为上将的资格,而司荧就必须顶替他的位置,才能在当初的星系中站稳脚跟。 后来司询弃武从政,一些商业投资也有涉及,才慢慢走到现在的位置。 一旁的阮秋停下脚步,表情呆滞:“……什么?” 唐谦还以为他是在震惊司询的精神力有缺陷,宽慰道:“先生以前很在意这件事,不过时间久了,也就放下了。” 阮秋回了神,不想被唐谦看出什么,赶紧低头应道:“嗯……” 就在刚才,他想了一些被遗忘了许久的记忆,也终于知道有时为什么会有莫名出现的熟悉感。 位高权重的联盟首席,年幼遭遇意外导致精神力缺陷,妹妹为了家族拼命变强,却在守护星系的战斗中死亡。 这些特征,与阮秋曾经听说过的一个书中人物完全符合。 他以前在医院,隔壁床有个住过一段时间的女生,经常会讲故事给他听。 有一次她提到自己最近在看的一本书,说非常喜欢里面的两个反派角色。 书中的背景是距离很远的星际未来,其中一个反派正是联盟首席。 那时阮秋刚做完化疗不久,浑身上下都不舒服,大脑也昏昏沉沉,不太记得住事。 女生没有向阮秋描述太多,好像甚至没有提过角色的名字,因为看了小说心情太激动,才忍不住想找人分享几句。 他依稀记得联盟首席这位反派,既有钱又有权,是几乎站在顶峰的人物。 而另一位反派,来自星系中最令人惧怕的组织——星盗,他是星盗的头领,拥有极高的战斗天赋。 这两位反派几乎势均力敌,交集并不多,最后的结局却都十分悲惨。 一个被撤职、遭无数民众唾弃,破产沦为贫民,另一个天赋卓绝却沉迷于某种易上瘾的抑制剂,最终病死荒星。 阮秋还记得女生喜欢这两位反派的原因,是她觉得书里的主角实在不配当主角,不就是运气比较好,在垃圾星捡到了能够强化精神力的超级能源,换一个人来捡也没多大区别。 除此之外,女生还提到过,联盟首席的妹妹曾经秘密怀孕生子,可惜因为种种原因,孩子没活多久就夭折了。 联盟首席原本有机会发现那个孩子,并带走保护起来,如果他这样做了,结局也许就会有所不同,然而当他得知这个信息的时候,已经快到全书末尾了。 关于那本书,阮秋大概只记得这么多,至于主角是谁,中间还有哪些剧情,他一概不知。 所以……他其实并不是穿越到了某个时空,而是穿进了书里? 司询和书中联盟首席的相似度太高了,会是巧合吗…… 如果不是巧合,司询是书中的反派之一,那自己的身份就是一个早就不存在的角色。 阮秋脑子里有点乱,一时也想不出该怎样印证猜测。 他低头默默走路,穿过两条狭长的通道,来到花园外。 这时,身边的唐谦低声道:“先生也在。” 阮秋猛然抬头,看见司询坐在花园中央的木质长椅上,一旁的佣人正搬来小圆桌为他泡茶。 他有些惊喜,暂时抛开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,跟随唐谦进入花园。 司询也看见了他们,脸上的神色没什么变化。 他没有穿议员的白色外套,而是换了一身较日常和舒适的装扮,略长的银发简单拢在脑后。 阮秋走近,喊了他一声:“舅舅。” 司询下巴微抬,当作是回应,随后示意佣人给阮秋额外搬一个凳子过来。 阮秋在小圆桌的对面坐下,第二次面对司询,还有些忐忑和局促。 “舅舅,”他努力和对方搭话,“你今天不忙吗?” 司询淡淡地“嗯”了声,端起茶杯。 佣人也给阮秋倒了茶,阮秋低头吹散热气喝了一口,立即被苦得皱起鼻子。 他抬起头,抬头见司询正看着自己。 阮秋放下茶杯:“……舅舅,这是什么茶?” “安神茶,”司询说道:“越是苦,效果才越好。” 阮秋坐在对面,一双浅瞳望过来,他头发上的染剂还未褪去,发丝乌黑细软,反而让他显得更加乖巧,似乎也比上一次见是更顺眼些。 “嗯。”阮秋点了一下头,对司询的话毫不质疑,又端起杯子喝了两口,强迫自己适应这股味道。 虽然的确很苦,但他以前喝过的药里,有比这更苦的。 司询又多看了他两眼,主动问道:“近来如何?” 阮秋赶紧直起腰,认认真真回答:“都挺好的,这里比我以前住的地方好很多……” 司询很有钱,据唐谦不夸张地说,是整个星系的首富。 他们还未回到主星,当下的条件有限,唐谦给阮秋准备的东西,都是力所能及范围内最好的。 想想以前,袭渊也对他很好,但洛伦水星的条件更加有限,和现在根本没有可比性。 可是物质上再好,阮秋心里依然惦记着袭渊。 “都挺好?”司询打量着阮秋瘦弱的身型,“那为何每顿只吃那么一点,连一只幼猫的食量都比你多。” 阮秋惭愧道:“我一直这样,吃不下太多东西。” 尤其在每天还要喝营养剂的前提下,他几乎不会感觉到饿,仿佛食物对他来说已经不重要了,吃得也很少。 阮秋来的第二天,唐谦就发现了这个情况,但经过检查,他的身体没有任何异常,就是单纯不想吃或吃不下。 “一直这样?”司询眉间皱起轻微的痕迹,“你这十几年,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。” 见阮秋不说话,他又问道:“你从小在外长大,身边可有人提过你的来历?” 当年有人给司询发送传讯,告知他司荧有一个孩子在洛伦水星,到现在过去太久,早已找不到讯号的发送人是谁。 这件事司询也派人查了很久,却丝毫没有进展,找不到任何线索。 “我……不知道,”阮秋不擅长撒谎,努力编了个理由:“我之前不小心撞到了头,很多事情记不太清了。” 他没有这具身体醒来前的记忆,回答不了司询的问题,如果先随意说一句有或是没有,之后司询问起更多,他还得继续撒谎。 倒不如直接说他记不得了……阮秋十分忐忑,捧着杯子悄悄打量司询。 司询眉间的痕迹更深,撞到了头导致记不清事?怎么听怎么像编的。 但阮秋没必要在这事上撒谎,血缘检测的结果也不可能有假。 司询的目光再次扫过阮秋周身,还有他捧着茶杯的苍白纤细的手指,轻哼道:“果然是个小废物。” 仅仅因为撞到了头就忘事,估计在全星系也就这独一份。 阮秋:“……” 司询又这样叫他,只是这一次语气里的嫌弃,明显比第一次要少了很多,更像是随口一提,不是真正嫌弃他是个没用的小废物。 阮秋莫名又想起那本书里的反派,隔壁床的女生曾向他感慨,联盟首席实际上是个很孤独的人。 自从妹妹死后,家族中人丁凋零,他身边再没有亲人,没有真心相待的朋友,因为身份和地位的关系,所做的一些事情也不被人理解。 他孤独太久,凡事习惯了以利益为重,有时才会显得残酷无情。 总之司询现在是他的舅舅,阮秋依然愿意亲近他,直觉对方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样的冷漠。 司询杯子里的茶水空了,佣人上前来正要给他添满,被他抬手制止。 他站起身,似乎打算离去。 阮秋赶紧也跟着站起来:“舅舅……你要走了吗?” 司询看向他:“还有事?” 阮秋摇头,磨磨蹭蹭地走近一点:“舅舅,我送你吧?” 他眼神期待,想和司询再相处一会儿,又找不到别的借口了。 片刻后,司询垂眸道:“走吧。” — 之后的几天里,阮秋天天都会在花园碰见司询。 见的次数变多了,他一开始的拘谨终于逐渐转为放松,会和司询说说话,汇报自己看了哪些书,和他一起喝很苦的安神茶。 司询大多数时候依然比较冷淡,却从未阻止过阮秋的接近,也不会嫌他碍事。 他只坐了一会儿就要走,阮秋照例送他回住宿区另一边的前厅。 通道两旁的黄蓝小花越发茂盛,生长在冰冷漆黑的机械外壳旁,上方的玻璃小窗映着模糊的人影。 阮秋转过脸来,伸手摸了摸发丝,忧心忡忡:“舅舅,我的头发颜色不会变不回去了吧?” 他洗过好几次了,染剂竟然一点都没有褪色的迹象,每次看到司询的银发就会想起这事。 “染剂还未到期,”司询走在前方,“等期限一过,自然会恢复。” 阮秋放下心来,突然想起这么久以来,司询从未问过他将头发染成黑色的原因。 不等他细想,两人穿过通道来到前厅外,司询停下脚步,侧目看向阮秋:“回去准备一下,明日一早出发。” 阮秋一愣:“视巡结束了吗?要回主星?” “不,”司询说道:“先去别处住一段时间。” 视巡没有结束,但阮秋已经回来,他没必要再继续参与下去,星舰的住宅区布置得再好,终究不适合待太久。 直接返回主星会引起注意,等到视巡结束后再说。 阮秋乖巧应下,又问:“舅舅,我们要去哪里?” 司询答道:“双鸾星。” 目送司询进入前厅后,唐谦又将阮秋送回了他的房间。 阮秋听着外面的的脚步声渐远,轻轻锁上门。 他打开通讯器,把机械盒从衣兜里抱出来。 获得最新的通讯码后,阮秋第一时间给袭渊发消息。 [哥哥,你吃过午饭了吗?] 他等了许久不见袭渊回复,无聊地点开投屏其他地方。 通讯器不止可以传讯,还能连接星系的网络,搜索和查看一些公开信息或资料。 但阮秋目前还是黑户,能够使用的权限不多。 他看了几条新闻,突然想起书里还有另一个反派,不知道能不能用通讯器查到什么。 阮秋打开查询框,尝试搜索“星盗”两个字,还当真弹出了一页资料。 他挨个看过去,寻找有用的信息。 有一条资料里写着,星盗的首领名叫烈风,已知年龄大概在六十到七十之间。 阮秋皱眉,年纪这么大?那就对不上了,他记得书里的星盗头领,应该是个很年轻的男人,并且长相十分出众。 也许司询和书中联盟首席之间的共同点,真的只是巧合? 阮秋莫名松了一口气,关掉资料,发现袭渊还没有回复,于是又发了一条。 [哥哥,你在忙吗?] 没过多久,袭渊的传讯终于弹了出来。 [现在不忙。] 阮秋立即从沙发上坐起来,下巴靠着怀中的抱枕。 [我今天也很想你。] 他一口气发了很多话,哪怕每天过着相同的日子,也要把所有发生的事情都告诉袭渊,包括他和司询即将前往双鸾星的消息。 [舅舅说,要带我先去别的地方住一段时间。] [去哪里?] [好像是叫双鸾星。] 地上倒着横七竖八的尸体,康双池和其余的下属正在善后。 袭渊坐在前方,随意擦掉手上沾染的鲜血,继续回复。 [好。] [我也在想你。] 第20章 狮鸠星在一夜之间沦陷,原来的星盗首领死亡,排在第一的悬赏令也被撤了下来。 实际上,早在第一批前去围堵袭渊的人被反杀后,没有人再敢肖想袭渊的高额悬赏金。 袭渊的实力强悍且深不可测,以前就是下一任星盗首领的候选人,现在也一样,只要他没死,回去复仇是迟早的事。 那些人很识时务,害怕追杀袭渊未果,反而会得罪他,不仅彻底打消了对悬赏金的念头,还主动为袭渊提供各种帮助,甚至想加入他的阵营。 这才让袭渊返回狮鸠星的路上无比顺利,在极短的时间内夺权。 负责追踪的联盟军也遭到阻拦,连袭渊的星船都没碰到过,狮鸠星沦陷后,见无法再继续进行追捕,便悄悄折返回来。 唐谦将这一消息向司询汇报,司询靠着椅背,闭目养神:“倒是我低估他了。” 狮鸠星也是视巡的其中一站,里面的那些人早已熟练应对巡查,不会露出半点破绽。 司询带阮秋中途前往双鸾星,原本是唐谦提议的。 他担心视巡抵达狮鸠星后正好会与袭渊的人起冲突,到时场面混乱,也会让阮秋分心。 自从阮秋被接回来,司询明确表示过不会让他与以前相识的人有任何联系,阮秋就没再提起过袭渊。 这是好事,为了他能忘得更干净,袭渊最好不要以任何方式重新出现。 司询也答应了,正好让阮秋在双鸾星多住一段时间,检测他的精神力天赋,并找个家教老师补补课,之后再送他去学院。 寻常人的精神力上限,在十八岁成年后彻底定型,阮秋现在的年纪进入学院,也不算晚。 “叫他们尽快准备好,”司询睁开眼,继续说道:“开启跃迁,提前去双鸾星。” 唐谦欲言又止,双鸾星距离这里的确有些远,但仅仅因为赶时间,又花费巨额的能源量,会不会太浪费了……他看了看司询的脸色,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,应声下来,立即吩咐下属去办。 — 阮秋早早起床,还没来得及给袭渊发传讯,就被唐谦带到了星舰尾部的停泊区。 停泊区内,一架小型星船已经准备好,随时可以出发,司询就站在星船舱门的下方,他身边有几个联盟军守候,像是在特意等待阮秋。 阮秋朝星船走去,加快脚步:“舅舅!” 司询下巴微抬,当作是对他的回应,随后转过身说道:“走吧。” 唐谦时刻跟随在司询身边,也与他们两人一起进入星船,除此之外还有一队联盟军,将一路护送司询抵达目的地。 星船较小,休息区空间有限,阮秋就坐在司询身边。 有随行的佣人送来两份早餐,还有他每日的营养剂。 星船平稳驶出停泊区,阮秋喝完营养剂,吃了两口早餐,扭头望向身后的玻璃窗。 玻璃窗只有两个巴掌那么大,能看见外面漆黑的夜空,远处闪烁着零星的光点。 这时,星船前方的位置亮起浓烈的白光,还有逐渐向外扩散变大的迹象,照亮两侧的船身。 阮秋好奇张望:“那是什么?” 司询屈指敲了敲桌子:“好好吃饭。” 阮秋赶紧转头乖乖坐好,安静了一会儿,视线还忍不住往窗外看。 一旁的唐谦为他解释道:“是正在开启的跃迁点。” 这里是起点,终点就在双鸾星,他们在路途上花费的时间不会超过十五分钟。 在司询的默许下,唐谦打开前方另一面窗户的隔板,让阮秋能看得更清楚些。 白光的范围越来越大,中央逐渐显出一道裂缝,看着十分眼熟。 阮秋想起联盟军初次抵达洛伦水星的那天,高空中也是出现这样的裂缝,原来也是跃迁点。 窗外,两架造型独特的星船悬浮在空中,不断向裂缝输送能源,半透明的白色光柱忽明忽暗。 终于,裂缝开启到足够容纳和通过的大小,输送能源的星船退离。 阮秋所在的星船缓缓前进,确认无误后,开始进入跃迁点。 裂缝附近还残留着大量未散去的能源,将整架星船笼罩,接触到外壳时发出电流般的“滋滋”声。 坐在里面的阮秋也听见了,窗外彻底被白光覆盖,连同休息区的桌椅都被微微震动。 就在此时,阮秋突然感到指尖一麻,像被轻微的电流击中。 他下意识看向司询,神色隐隐慌乱:“舅舅?” 司询以为他在害怕,放下手中的餐巾:“很快就到了。” 紧接着,熟悉的闷痛感从心口处传来,阮秋弯腰猛然咳嗽几声。 唐谦赶紧过来扶他:“是不是呛到了?” 疼痛很快消失,阮秋摇头,努力平缓着呼吸。 这一下闷痛来得措不及防,距离他上一次出现这样的症状,已经过去了挺长时间,他原本以为没事了。 司询也看过来,眉间紧皱:“怎么回事?” 阮秋喝了几口唐谦递过来的温水,忐忑又担忧道:“我……可能生病了。” 现在在他身边的是司询,请医生对他而言不是难事,唐谦也说过抵达双鸾星后会为他再做更详细的身体检查。 阮秋太害怕生病,而司询是他可以求助的人。 他将一直以来的症状都仔细说了一遍,包括极夜那段时间的嗜睡。 司询听完,眉间的痕迹稍松,觉得不是什么大问题。 多半是阮秋的身体太差,他自己又太敏感,补补就好了。 见阮秋一副不安且求助的模样,他沉默片刻,难得出声安抚了几句:“不必担心,我让他们从主星安排一位医生过来。” 阮秋点点头,似乎还心有余悸,捏紧手里的杯子,剩下的早餐也吃不下了。 大约过了七八分钟,星船穿过跃迁的终点,双鸾星就在前方。 星船驶离后,高空中的裂缝迅速消失,仿佛从未出现过。 双鸾星非常小,周边没有多少邻近的星球,由司询单独买下,作为闲暇时度假的地方,只是他平日里太忙,没去过几次。 司询的行程由唐谦提前通知过,星船降落,立即有人上前迎接。 “先生,”那人向司询行礼问好,转而看向一旁的阮秋,“这位就是小少爷?” 他身穿联盟军的衣服,年龄大约在三十八九岁,同样称呼司询为先生,一张硬朗的面孔不苟言笑。 唐谦低声向阮秋介绍,他叫兰铎,是联盟军中的一名副将,将在这段时间负责守护双鸾星,确保司询和阮秋的安全。 兰铎也跟在司询身边很长时间,是他最信任的下属之一。 阮秋小声问唐谦:“我要怎么称呼他?可以叫兰叔叔吗?” 唐谦轻咳一声:“私下里可以。” 身为副将,兰铎的精神力自然不低,两人刻意压低声音的交谈准确无误地被他听见。 兰铎再次打量阮秋,眉眼间温和下来,侧身道:“先生随我来。” 双鸾星虽小,各种资源和设施都是齐全的,唐谦领着阮秋去他的房间,顺便让人将星球上的医疗机械兵送过来。 不久后,与医疗机械兵一起前来的还有兰铎。 他手里还拿着一台较小的方形仪器,看向阮秋:“小少爷是不是还没有测过精神力?” 司询决定跟随联盟军参加星系视巡的时候,兰铎就得知了阮秋的存在,但他那时有别的事要忙,否则一定会和司询一起前去洛伦水星。 阮秋点头“嗯”了声,唐谦接过仪器放到一边:“先检查完身体再说。” 医疗机械兵是一个很矮小的机器人,检查身体状况的方式和齐礼的那一台医疗探测器有些相似,但功能更多,也更精确和仔细。 阮秋配合着机械兵抽血、进行各种检查,等检查完毕,结果也出来了。 一份文字报告从机械兵的后背打印出来,唐谦拿起来查看,阮秋紧张道:“怎么样?有问题吗?” “没有发现任何病症。”唐谦迅速看完,报告被一旁兰铎接了过去。 唐谦也十分担心阮秋的身体状况,此时神色放松下来:“应该是体质较弱的缘故,小少爷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就行,不要担心。” 和血液检测的报告一样,阮秋的身体缺乏多种微量元素,营养跟不上,但都不是什么大问题。 这只是初步的检查,之后还会有专门的医生为阮秋调理身体,如果他再出现心口闷痛的情况,医生会帮助他寻找原因。 得知结果,阮秋终于安心下来,开始觉得的确是自己太敏感了。 兰铎也看完报告,出声道:“体质是有些弱,不仅要补充营养,也得加强锻炼才行。” 身体的检查做完,还要做精神力的等级检测。 精神力检测仪器的中央有一个较大的圆孔,可以将手伸进去,上方是刻有度数的表盘,指针会指向精神力强度的范围。 阮秋按照兰铎所说的步骤,将右手深入圆孔,食指摸索到一个小小的金属片。 在触碰到金属片的瞬间,表盘的指针开始缓缓移动。 兰铎见状感到奇怪:“怎么这么慢?” 正常情况下,指针会在几秒钟内立即指向精神力的上限,而不是现在这样。 阮秋紧盯着表盘,看见指针划过d级、c级、b级。 指针的速度越来越慢,终于在到达a级区间中央时停下来。 如果再仔细看,能发现指针还在以极慢的速度挪动,只是因为实在太慢,基本没有太大的增幅。 兰铎神色一松,沉吟道:“a级,也不错。” 以阮秋的身体状况,能有a级已经很好了,也达到了学院的入学资格。 等他养好了身体,也许能再往上涨涨,到达s级。 阮秋收回手,摸着微微发烫的指尖,小心翼翼问道:“检测结果会告诉舅舅吧?” 兰铎应道:“当然。” 表盘上有好几个刻度,在a级的后面,还有s级、ss级、sss级。 阮秋揣摩着兰铎刚刚说的那句“也不错”,应该是勉强及格的意思,不知道司询会不会失望。 兰铎很快带着检测仪器走了,唐谦看出阮起的忐忑,宽慰了几句:“a级的确是不错的等级,小少爷很厉害了。” 阮秋知道他在安慰自己,点点头:“嗯。” 唐谦让阮秋好好休息,下午再来带他去星球熟悉环境。 而在明天,就会有家教老师来辅助阮秋的功课。 他要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,接下来估计会比司询还要忙碌。 午饭时,唐谦又送来新的通讯器,里面录好了阮秋的个人信息。 他已加入资料库,监护人的一栏写着:司询。 — 阮秋的资料和信息才更新不到半天,联盟首席将一位陌生少年登记在家族中的消息很快传了出来。 涉及隐私,而且司询似乎刻意在照片上保留了阮秋的黑发,阮秋的真实身份还没有人得知,也不知道他的监护人是司询。 “外面都在猜测,小少爷是……”唐谦低着头,说完后半句话:“您的私生子。” 阮秋已年满十八,这个年纪才登记,不是刚找回的私生子还能是什么? 但也有人不这么觉得,司询单身这么多年,没和谁传过一丁点的绯闻,也没有公开过任何恋情。 他就像一个不需要感情的冰冷机器,怎么会突然冒出来一个私生子?说是家族中其他人的私生子还比较可信。 甚至还有人造谣,阮秋是司询弄出来的新一代克隆人,不属于星系公民。 造谣的人早已处理,从下午开始,几个副星的统领陆陆续续发来传讯,都想询问到底是什么情况,司询一概不理。 “让他们猜去吧,”司询翻阅着手中的文件,“对了,以我的名义给斯夏普发一侧传讯,让他在哈林星的学院预留一个学位。” 唐谦犹豫道:“先生,真要送小少爷去哈林星?” 那可是群英荟萃的军事学院,培养的都是星系未来的将士,以阮秋的精神力天赋,恐怕会很勉强…… “再说吧,”司询放下文件,抬手按了按眉心,“a级……能刻苦些的话,去学院磨练磨练也好。” 他要培养阮秋,当然不可能只让老师教授文化课,去学院仅仅是第一步。 司荧当年是星系中最耀眼的上将之一,直到现在都还是不少人的偶像。 她曾经用过的械骸与她精神力连接过于紧密,后来没有人能接替使用,也被存放在哈林星以供参观。 阮秋是她的孩子,还有个身为联盟首席的舅舅。 他必然会收到所有人的瞩目,而在时机成熟之前,司询暂时不准备公开他的身份。 阮秋对这一切还一无所知,他午饭后困得睁不开眼,回房间睡了一觉。 等他睡醒起床,已经是下午三点。 机械盒在他身边等待许久,激动地比划着手臂:“滴滴!滴滴!” 阮秋赶紧反锁房门,把窗帘也拉好,带着机械盒躲进浴室的隔间。 他打开通讯器,输入一串新的通讯码。 这一次的通讯码连接成功后却有些不一样,弹出来的不是对话框,而是一面空白的屏幕。 [正在等待对方应答,请稍后……] 很快,通讯连接完毕,袭渊熟悉的面容出现在屏幕中。 阮秋措不及防,睁大双眼愣了一下,伸手在屏幕前晃了晃,小声道:“哥哥?你能看见我吗?” 许久不见,袭渊依然是分别时候的模样,穿着一身黑衣,和阮秋第一次见他时的有点像。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阮秋,喉结上下动了动,微沉的吐息稍有缓和:“阮秋。” 通讯码终于升级了,他能看见阮秋,也能听到他的声音。 阮秋很开心,凑近屏幕仔细打量他,指尖试图触碰:“哥哥,你现在在哪里?” 袭渊身处的环境看着很陌生,是两堵漆黑的合金墙,角落堆放着一些机械杂物。 他回答道:“我在狮鸠星。” “狮鸠星?”阮秋努力在脑海中搜寻关于狮鸠星的记忆,“离双鸾星远吗?” “有一点远。” 袭渊低声说着,将投屏中的阮秋放大,视线一寸一寸掠过他的眉眼,以此来缓解心底的烦闷与焦躁。 返回狮鸠星后,他使用抑制剂的频率更加频繁,但依然想见到阮秋。 “哥哥,我上午测了精神力,是a级,”阮秋坐在隔间的浴缸里,下巴靠在膝盖上,和他说起今天发生的事情:“又检查了一遍身体……还有,我明天要开始上课了。” 他想着精神力的天赋不够高,至少要在学习上努力一点,表现好一些,这样才能有机会向司询坦白和袭渊的关系。 不然总是这样偷偷联系,阮秋觉得不太好。 听到阮秋说心口又疼过,袭渊恨不得立刻下令前去双鸾星,把阮秋接回来亲自检查一遍。 “别怕,”袭渊的声音又低又轻,哄道:“我已挑选了最好的医生,他会治好你。” 医生远在主星,还需要去一趟把人带回来,多带几个也行,不管阮秋的身体有什么隐藏的问题,都会被找出来。 “不用这么麻烦的,”阮秋赶紧道:“我……我应该没有生病,是身体太弱了。” 他本想说,司询也给他准备了医生,又怕袭渊会多想。 袭渊“嗯”一声,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。 阮秋望着屏幕,含含糊糊道:“哥哥,我很想你。” 这句话他每天都会说,有时不止说一遍,已经成了习惯。 虽然他第一次谈恋爱,没什么经验,但两人在分别的时候,更应该维系好感情才对。 屏幕另一端的袭渊没有回应,沉默地看着阮秋,眼底漆黑如墨。 以往阮秋给他发传讯说想他,他也会同样回一句,今天却没有。 阮秋等了一会儿,攥紧自己的衣袖,神色略显失落:“哥哥……你不想我吗?” 袭渊这时才终于有了反应,低低出声:“想。” 他微微偏头,目光仿佛穿透屏幕,落在阮秋的脸上,直白且毫不掩饰道:“想亲你。” 阮秋顿时脸红,想起临别前的一些回忆,往后方缩了缩。 “我会尽快来接你,”袭渊继续说道,“不会等太久。” 阮秋面露迟疑:“可是舅舅他……” 袭渊的意思,似乎是要直接将他带走,司询不可能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。 一边是刚刚熟悉起来的家人,另一边是喜欢的男朋友。 阮秋不希望他们之间互相讨厌,或是起冲突。 “等你来了之后,我再跟舅舅说一下,好不好?”他又凑近了屏幕,浓密的眼睫根根分明,“还有,你一定要注意安全……” 说什么?袭渊并不打算和司询有任何言语上的交涉。 这位联盟首席,他也曾听说过一些事迹,哪怕司询真是阮秋的亲舅舅,他也不想将阮秋留在对方身边。 袭渊“嗯”了声,答应了阮秋的后半句话。 通讯持续了半个多小时,最后阮秋估摸着唐谦要来找自己了,才依依不舍地挂断。 袭渊关掉通讯器,从单独的休息室里出来。 门外有人等候多时,见到他出现,起身迎上前:“首领。” 袭渊扫了来人一眼,冷淡道:“有事?” 莉罗手里拿着巴掌大的记录屏,抬手推了推鼻梁上的银框眼镜:“你在洛伦水星待了那么长时间,只发病了一次?中途没有服用过其他药物吗?有没有接触一些不寻常的东西?” 袭渊似有不耐,面无表情:“没有。” 莉罗板着脸,看起来比他还冷,说话时的语调几乎没有情绪波动:“首领,请配合回答问题。” 她是组织里的药剂师兼高级工程师,对精神力方面的病症也有所研究,袭渊现在使用的抑制剂,正是莉罗研制的配方。 “如果我没猜错,洛伦水星一定有东西影响了你的疾病,”莉罗低头在记录屏上飞速记录,一边自言自语般:“难道是星球磁场……” 康双池从后方出现,抓住莉罗的肩膀把她推到一边:“好了好了,这个问题晚点再说。” 他手里也拿着一面显示屏,打开拿给袭渊看:“老大,那家科研所又发了悬赏任务,是专门给我们的。” 准确地说,是给袭渊的。 袭渊前去洛伦水星寻找能源的那次,正是科研所发布的任务,只是后来什么也没有找到。 这一次,他们再次向星盗组织发送任务邀请,并将提前送来一份定金。 显示屏的图像里,是一支注射器。 [新型神经素抑制剂:强效] 再往下滑,任务目标弹了出来,是一份新闻的简报。 上面的标题写着——[联盟首席疑似爆出私生子,年仅十八。] 第21章 科研所的目标,正是这位疑似联盟首席的私生子,并且最好要活的。 康双池心里犯嘀咕,这个“私生子”,不就是袭渊在洛伦水星遇到的神秘少年吗?后来被提前出现的联盟军带走了。 虽然袭渊没跟他透露过关于阮秋的事情,但他不傻,稍微联系一下前因后果就能猜出大概。 所以,袭渊第一次动心,就看上了联盟首席家的人……? 这件事暂时只有康双池知情,从袭渊离开洛伦水星,再到现在顺利解决掉老首领的余党,他没有向任何人提过阮秋的存在。 包括最开始去洛伦水星接应他的一批人,也压根没见过阮秋,不清楚袭渊每天都在忙什么。 康双池不确定袭渊是不是还想着阮秋,他最近总是独处,把自己关进房间或休息室,或者时常打开通讯器,翻看里面的内容。 “抑制剂已经在路上了,说是定金,但实际上是赠品,”康双池继续说道:“如果任务完成,他们还会送来更多。” 任务报酬除了抑制剂,还有不少佣金,抑制剂是专门提供给袭渊的东西。 科研所似乎对送来的抑制剂十分自信,笃定袭渊不会拒绝。 一旁的莉罗立刻来了兴趣:“首领,送到之后先给我。” 她要先研究研究成分,看看是不是真的有用。 袭渊的视线还落在显示屏上,脸色微冷:“要活的?他们想干什么?” “绑架勒索?”康双池看了一眼袭渊的表情,话音顿了顿:“据我所知,这家科研所还搞过一些人体研究,不过这种研究……应该不怎么需要特定对象吧?” 科研所最早出现时,向好几个游离组织发布过悬赏任务,抓走了很多精神力在不同等级的人,甚至听说有sss级。 仔细一想,绑架勒索好像也不对,他们看起来挺有钱的,没必要为了钱或资源绑架联盟首席家的人,还大费周折地发布任务悬赏。 而袭渊的脸色已经越发难看,眼底浮现一片阴霾,吐出两个字:“找死。” 他语气狠戾,明显充斥着浓浓的杀意。 康双池心里一惊,赶紧收起显示屏,眼神示意莉罗去拿一支抑制剂过来。 莉罗站在原地,冷淡看了他一眼:“首领没有发病,你不用害怕。” 康双池一噎,又把显示屏拿了出来:“老大,那这任务……” “你刚才说,抑制剂还在送来的路上?” 袭渊垂眸道:“把人杀了,东西可以留下。” 这类悬赏任务的报酬交易,双方都会安排人手亲自跑一趟,定金也一样,不会直接使用机械传递网。 “至于任务,”他收回视线,神色间的戾气不减:“谁敢接,一概解决掉。” 康双池应下,捧着显示屏的手微微颤抖,意识到袭渊是真的在生气。 他很在意那个少年,不许有谁打他的主意,无论什么目的。 离开前,袭渊又下了最后一个命令。 “通知其他人,明日准备出发。” “去双鸾星。” — 给阮秋请的家教老师来了之后,阮秋每天的行程安排得非常满。 早上要先跟着兰铎晨跑,上午和下午学习功课,晚上做作业。 一整天下来,他只有中午和晚上睡前有一点时间,可以和袭渊通讯和视频。 临睡前,阮秋换好了睡衣躺在被窝里,抱着靠枕打了个哈欠。 通讯屏幕里的袭渊看着他,低声道:“睡吧。” “我还可以再等十分钟,”阮秋磨磨蹭蹭,还不肯关掉通讯,犹豫着问:“哥哥,舅舅来找我的那一天,你为什么提前走了?” 这个问题他想了很久,担心袭渊还有什么情况是自己不知道的。 袭渊沉默片刻,回答道:“你那时跟着我,会有危险。” 若不是联盟军提前出现,康双池已带着阮秋离开,他们也不会分别这么久。 听到袭渊这样说,阮秋第一时间想起的,是在寒露节上针对袭渊的那伙人。 他攥着抱枕一角欲言又止,最终还是问了出来:“哥哥,你上次说,欠了点钱……” 这段时间,司询有给他一些零花钱,说他可以自己买些想要的东西,买下后会有专门的机械兵送来双鸾星。 阮秋看过通讯器里的联网商城,司询给的零花钱很多很多。 他想着没什么要买的,就先攒了起来,如果袭渊需要的话,可以先借给他…… 袭渊却道:“已经解决了。” “这么快?”阮秋惊讶,随即松了口气:“那就好。” 他继续抱着靠枕,又问:“你最近还头疼过吗?” “没有。” 其实有过几次,但康双池随时准备着抑制剂,只要用过了抑制剂,他的症状就会好许多。 还有一点,与阮秋通过传讯,或是从投屏里见到他,也会让袭渊的状况有所好转,后者的效果是最好的。 这样一对比,阮秋似乎比抑制剂更加管用。 莉罗曾断定,洛伦水星上一定有什么事物,影响了袭渊的病症。 如果真是阮秋,为何他不在袭渊身边,仅仅依靠通讯也能影响到他,这从医疗的角度上是说不通的。 袭渊短暂走神,阮秋看了一眼时间,他说的十分钟已经到了。 “哥哥,我要睡觉了,”他伸出指尖,碰了碰悬在空中的投屏,和里面的袭渊道别,“晚安。” “晚安。” 通讯结束,投屏中央变成一片空白。 星舰正在悄然行驶,闪烁的繁星从窗外掠过。 袭渊关掉通讯器,投屏熄灭,他身前的茶几上摆着一支崭新的注射器。 康双池还是将科研所的抑制剂带了回来,莉罗第一时间检验过成分,说没发现什么与众不同,具体效果要等袭渊用了才知道。 袭渊目光扫向抑制剂,随手拿起丢进了一旁的杂物箱。 — 连着六天学习功课,阮秋终于获得了半天的假期。 但他也没闲着,带上这几天的功课和作业去见司询。 司询在书房,阮秋轻轻敲门,听见里面传来他的声音:“进。” 阮秋推门进去,怀里抱着一堆作业:“舅舅。” 司询坐在桌前,身后有个医疗机械兵正给他按摩肩膀,桌子上随意放着一些文件。 他睁开眼,屈指敲了敲桌面,阮秋立刻会意,把作业整齐摆在他面前。 机械兵退到一边休眠,司询微微坐直,翻阅着阮秋的作业。 阮秋心里忐忑,又有些期待,站在一旁不住打量着司询的神色。 没过多久,司询看完了他这六天里的所有功课和作业,赞许道:“不错。” 他这一句夸赞十分难得,并且是当真觉得不错。 阮秋的所有功课都做得非常好,能看得出来不仅努力勤奋,还很聪明。 这有些超出了司询的预计,他本以为阮秋流落在外,没有机会接受足够的教育,现在看来却并非如此。 他不仅懂事、听话,功课也做得很好,就连兰铎对他的印象也不错。 虽然精神力的天赋是低了些,但不是什么大问题。 见阮秋受到夸赞开心的模样,司询恍惚间仿佛看见了当年的司荧。 司荧同样刻苦,只不过是在精神力的训练方面,她付出的努力更多,失去的也更多。 或许资质平庸一些也好,没有过高的期待,也不必那么辛苦。 再看向阮秋时,司询往日神色里的冷淡褪去不少:“明天可以再休半天假。” 阮秋更加开心:“谢谢舅舅!” 他瞥见司询茶杯里水空了,主动去拿水壶过来添满。 “舅舅,我都好几天没见你了,”阮秋放下水壶,“最近天气不太好,舅舅要注意休息。” 每个星球的气候都不太一样,双鸾星最近夜里经常下雨,早晚温差大。 司询“嗯”了声,端起茶杯。 以前总觉得年纪小些的叛逆又聒噪,一定会很烦,但像有个阮秋这样的小辈跟在身边,也不错。 “舅舅,”阮秋又喊了他一声,小心翼翼地试探:“我的通讯器权限都开了,我……可以认识一些新朋友吗?” 司询言简意赅:“不必深交。” 阮秋张了张口,“哦”了一声。 司询敏锐察觉到他的一丝异样,抬眼看过来:“你不会还惦记着以前的那个同伴?” 阮秋天天忙着学习,哪有时间认识新朋友,多半是想和袭渊联系。 小心思被拆穿,阮秋低着头不说话。 袭渊还说过要来找他,他不知道该怎么向司询解释两人的关系。 他已经成年了,应该……可以谈恋爱吧? 并且在星系中,同性相恋早已不是什么稀奇事。 “你要时刻记住你的身份,”司询似乎没有因此生气,他语气平静,陈述事实一般:“即使你的天赋不够高,哪怕精神力为d等,功课做得一塌糊涂,你也是我司家的孩子。” 他再次端起茶杯,意味深长道:“你们不是一路人。” 无论如何,阮秋都不可以与一个星盗再有关联。 阮秋不知所措,站在桌子旁边,依然低着头沉默。 他此时看上去有些委屈,还带着点倔强和失落。 这副可怜的样子,竟让司询心软了几分。 但阮秋想再联系袭渊,他是绝对不可能答应的。 “好了,等时间一长,你自然会忘掉他,”司询放下茶杯,语气稍有缓和:“给你的零花钱够不够用?我叫唐谦再去准备一些……” 阮秋没有注意到司询话里的字眼,摇摇头:“够用了舅舅,我花不完那么多钱。” 第一次的试探失败,他只好暂时作罢,想着要不要告诉袭渊,让他先不来双鸾星了。 司询不同意,两人无法相聚,袭渊来了也无济于事。 “那我回去了,舅舅早点休息。” 阮秋拿起桌上的作业,转身离开。 他走到门边时,司询突然叫住他:“小秋。” 阮秋转过身来望向他,司询思索道:“以你的功课进度……再过一个月,应该能准备去学院了。” “是在哈林星吗?”阮秋听唐谦提起过,哪里有一所星系最好的军事学院,这在某种程度上也代表着司询对他的期盼。 他抱着作业,略显紧张:“嗯,我会好好努力的。” 司询却显得很放松,也没有如阮秋所想的那样严厉地叮嘱几句。 “到时,还会有两个人,”他继续说道:“同你一起去学院。” 阮秋好奇:“是谁?” 也要进学院,那应该是他的同龄人,但据阮秋所知,家族中没有和他年纪一般大的小辈。 司询只说道:“过段时间,他们会被送来双鸾星。” 阮秋更加好奇,见司询没有要接着解释的意思,应了一声,抱着作业退出了书房。 — 又过去一周,阮秋的学习依然稳步进行。 家教老师布置的作业越来越多,他完成的速度也越来越快。 下午,唐谦突然过来,命人将一台白色的仪器搬进阮秋隔壁的小书房。 仪器大约两米长,高度不到一米,表面的合金光滑细腻,像一个加了盖的大浴缸。 阮秋围着仪器打量:“这是用来做什么的?” “这是专门从哈林星送过来的,”唐谦解释道:“是一台线上拟真仓。” 拟真仓在哈林星的学院中人手一台,与全息游戏仓的功能差不多,只不过拟真仓的全名为线上实战模拟拟真仓,专门为训练精神力。 这东西很贵,能拥有的基本都是各大学院的学生。 阮秋还没有正式入学,拟真仓是司询特意向哈林星的统领斯夏普索要的。 唐谦将拟真仓的说明书传入阮秋的通讯器,并告诉他怎么打开和使用。 “先生说,让您提前熟悉熟悉,”唐谦说道:“就当作玩一玩,去了学院再正式跟着训练。” 到时学院也会通过拟真仓布置作业,阮秋提前熟悉了,会更容易上手。 正好下午放了半天假,阮秋没有作业,有空试一试这台仪器。 他仔细读了说明书,打开拟真仓的盖子,脱下外套躺了进去。 仓内的机械感应器连接到他身体各处,一阵眩晕过后,阮秋睁开眼,发现自己正独自待在一个小房间。 房间里有简易的桌椅、沙发,桌子上摆放着一个竖立的显示屏,一切感官都非常真实。 阮秋到处打量,摸着白色的墙壁和书桌,坐在显示屏前。 [登陆/注册] [游客模式] 拟真仓绑定了通讯器的资料,注册很方便,阮秋在用户名那一栏输入一个“秋”字,整个过程不到一分钟。 注册成功,显示屏里出现一个新的界面,数十条选项和功能让阮秋看花了眼。 他没有学号,很多功能也不太明白怎么用,最终选了一项[精神力小游戏]。 小游戏很简单,有点类似闯关型的俄罗斯方块,阮秋聚精会神,一口气玩了六十多关。 屏幕的右下方有一道细细的刻度条,随着他不断通关,刻度条一路攀升,直至将要到达顶点。 阮秋以为刻度条代表关卡数量,没有太过在意,直到明显产生疲惫和乏力的感觉,才停下来休息。 [恭喜您已成功通过第八十九关!进入排行榜第二十三名!] 竟然还有排行榜?阮秋点开看了一眼,下方的人数统计显示[100000+]。 这是不是说明,他还挺厉害的? 但这游戏本身就没有难度,阮秋只当是运气不错。 他现在又累又困,也没有精力去深究,退出了拟真仓。 和拟真仓一起送来的,还有一些营养剂,阮秋喝下一瓶,回了房间睡觉。 等他一觉睡醒,机械盒早已在身边等候多时。 阮秋熟练地溜进浴室,输入通讯码。 投屏中出现袭渊熟悉的面容,阮秋开心喊道:“哥哥!” 袭渊不知身在何处,背后的光线忽明忽暗,他应声道:“嗯。” 两人昨天一整天没通过传讯,机械盒告诉阮秋的通讯码是可以使用的,袭渊那边却没有应答。 “你昨天在忙吗?”阮秋问道,微垂的眼睫颤动,“你都没有理我……我有点担心你。” 袭渊又“嗯”了声:“没来得及。” 阮秋也担心他会不会太粘人了些,他有作业要做,袭渊或许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。 他没有多问,向袭渊说起下午在拟真仓里玩游戏,还拿到了不错的名次。 “拟真仓?”袭渊似乎第一次听说,轻声问道。 阮秋点头:“唐爷爷说,学院里的同学都有。” “好,”袭渊应了一声,“那就一起带走。” 阮秋一愣:“什么?” 与此同时,有下属匆忙来找兰铎。 “兰副将,”下属神色严肃,“有几架不明星舰正在快速接近,尝试警告未果。” 星球外侧有无人探测星船随时巡逻,几架星舰接近时第一时间发出了警告,对方却熟视无睹,直直朝着星球继续驶来。 兰铎眉头紧皱:“是谁?” 他的第一反应,对方是冲着司询来的。 身为联盟首席,自然树敌无数,明里暗里都有。 而司询在双鸾星的消息根本没几个人知道,外界都以为他还跟随着联盟军参与视巡。 就在两人交谈的间歇,下属手中的通讯器响了两声。 他按住耳骨处,脸色变得难看:“探测星船已经被击毁了两架。” 兰铎立即下令:“开启能源防护,保护好先生和小少爷!” 片刻后,高空中升起几道光柱,将整颗星球包裹起来。 陌生的星舰来得很快,最前方的一架体积较小,浑身漆黑的外壳没有任何标志。 星舰在能源光柱外停下,悬浮在上空安静等待。 浴室内,阮秋愣愣地看着屏幕中的袭渊,不明白他刚才那句话的意思。 袭渊低声道:“阮秋,我在双鸾星。” 这时候,他微垂的眼眸终于隐隐浮现一丝迫切的兴奋感。 “我来接你回去。” “砰——” 伴随着一声巨响,两架星舰对着能源光柱发动攻击。 后方有更多星舰驶来,黑压压一片。 轰鸣的爆炸声随之不断传来,响彻整个星球。 — 十分钟后,阮秋坐在房间角落,不知所措地攥紧衣袖。 这里是双鸾星的地下堡垒,不止是他,唐谦和司询也在。 他的通讯器被拿走,此时正在唐谦的手里。 唐谦站在能源防护的控制台前,紧盯着通讯器投屏中的袭渊,厉声道:“立即停止攻击!否则你将承担一切后果!” 袭渊不以为然:“我对你和你的主子没有兴趣。” “阮秋在哪?”他问道:“把阮秋还给我。” 阮秋坐在角落,袭渊无法从投屏中找到他的踪迹。 见不到阮秋,他的神色冰冷不耐,逐渐染上嗜血与阴霾:“我或许能考虑考虑,给你们留个全尸。” 话音刚落,通讯骤然被切断。 唐谦放下通讯器,转头看向后方的司询。 司询坐在椅子上,双眼半阖。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,冷哼道:“口出狂言。” 但当下的情况很不乐观,控制台上方,观测屏中显示着星球外部的情况。 几架星舰依然持续不断地轰炸,能源光柱已经耗损了一半。 兰铎带领驻守在双鸾星的联盟军应战,他们的人手明显不太够,几乎被压在能源光柱内不敢出去,所幸有能源光柱在,攻击也会被挡在外面。 等能源光柱彻底耗尽,就再也抵挡不住袭渊。 此时,光柱外的小型星舰缓缓开启舱门,里面站着一个人影。 即使只有一个模糊的身影,阮秋也能一眼认出那是袭渊。 他掐着手心,艰难出声:“舅舅,对不起,我不知道……” “不知道什么?不知道他来要找你?”司询打断他的话,“还是,不知道他是荒星魔头,新上任的星盗首领。” 阮秋没有说话,脑子里很乱。 他的确不知道袭渊是星盗首领,可是,袭渊怎么能是星盗首领? 那次他在联网中搜索有关星盗的资料,里面写着首领年纪在六十到七十之间。 如果首领变成了袭渊,正好与他记忆中的那本书再次对上特征。 他是书中的另一个反派,年轻的星盗组织首领,最终会因抑制剂的依赖成瘾,病死荒星。 阮秋低着头一直沉默,司询扫了他一眼,叹息道:“罢了,怪我没有及时发现。” 阮秋现在的模样,让他想起当初叛逆的司荧。 他们其实并不相同,喜欢的人也大相径庭,但那天阮秋向他试探,想要联系袭渊时,他多留意一些,再加以引导,或许就不会发生今天这样的状况。 此时的观测屏内,一架械骸从星舰的尾部驶出。 械骸逐渐在高空中舒展,能源光柱感受到动荡,猛然闪烁几分。 唐谦担忧道:“糟了……” 袭渊竟然带了械骸,仅凭兰铎和外面的联盟军,根本无法抵挡。 果然,能源光柱在械骸的攻击下迅速衰弱,有即将熄灭的征兆。 唐谦焦急看向司询,后者却依然神色如常。 司询腕间的通讯器“滴滴”响了两声,他没有打开查看,下巴微抬:“他们到了。” 就在此时,远处的高空出现两个极速接近的光点。 兰铎也在第一时间发现,神色一松,立即通知所有下属:“后撤!” 光点在瞬息之间接近,观测屏中清晰显现出移动轨迹。 那是两架械骸,一黑一白,抵达能源光柱外围后没有丝毫犹豫,立即对几架外来星舰发动攻击。 两架械骸体型稍小,却配合十分默契,宛如双生子。 袭渊的星舰很快落败,就连他所驾驶的械骸也落了下风,兰铎找准时机,重新带领联盟军支援。 局势在顷刻间扭转,阮秋呆呆望着观测屏:“那是谁?” 在看到袭渊最终不敌,退回星舰中准备撤离。 阮秋轻轻抿了抿唇,低头没有再看,将所有担忧藏在眼底。 第22章 被带到地下堡垒的十分钟里。 发现星球正在被攻击,阮秋几乎都处于发懵的状态。 双鸾星的面积非常小,外界的任何异动能轻易传遍整颗星球。 听见上空的轰炸声时,躲在浴室里的阮秋几乎不敢置信。 “你……”他眼里露出惊慌与不解,“你在做什么?” 袭渊神色如常,又耐心重复了一遍:“我来带你走。” 阮秋的大脑逐渐混乱:“可是你为什么要攻击星球……你不能这样做……”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,看着屏幕中的袭渊,终于明白过来。 正因为司询不会同意袭渊将他带走,可能连见一面都不会允许,所以袭渊才要这么做。 带领人手直接对双鸾星发动攻击,强行带走他。 阮秋呼吸颤抖,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,说道:“你快离开,你不可以这样。” 袭渊眸光微动,沉默着看向阮秋,眼神仿佛在问为什么。 “别怕,”片刻后,他出声安抚道:“我不会伤害你。” 他以为阮秋在害怕,并没有想过阮秋会拒绝跟他走。 一个才相认不到两个月的舅舅而已,就算是亲生父母,都不见得会有多爱护自己的孩子,他不认为司询会对阮秋有多好。 况且袭渊从小没有亲人,自然无法理解。 很快,阮秋所在的房间内响起警报声。 “星球遭遇星盗袭击,重复一遍,星球遭遇星盗袭击,请非参战人员立即撤离至后勤区,以免误伤……“ 阮秋神色更加茫然和呆滞,甚至带着点不知所措:“……你是星盗?” 袭渊沉默片刻:“是。” 从一开始,他告诉阮秋的信息都是真实的,比如他的名字,他来自哪里。 但除此之外,他的确有意模糊了一些别的东西,寒露节那次也没有说实话。 阮秋可能会怕他,会恐惧和胆怯,所以他便只字不提。 等到将阮秋带回去,他会和之前在洛伦水星时一样,被好好保护起来,不会接触到组织里的那些事情。 阮秋却感到一阵心惊,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:“星盗首领?” 书中的另一个反派,年轻且天赋极高,阴鸷狠戾、生性残暴的星盗首领? 袭渊也承认了:“是。” 不等阮秋反应过来,外面的房门被猛然撞开,唐谦匆忙进来寻找:“小少爷?” 他打开浴室,见到坐在角落里的阮秋,也看见了正在与他通讯的人。 唐谦面露错愕,随后迅速冷静下来,暂时收走阮秋的通讯器,带着依然处于呆滞与迷茫状态的他离开房间,前去地下堡垒躲避。 进入堡垒,唐谦试图与袭渊交涉,让他知难而退。 阮秋缓过些神来,鼓起勇气对司询说道:“舅舅,可以再让我和他说几句话吗?也许他……” “不必了,”司询坐在控制台侧方的椅子上,“他不会轻易罢休的。” 他态度冷硬,没有回转的余地,阮秋张了张口,没有再出声。 一直以来他太过疏忽,或者说在潜意识里,不愿意将袭渊想成一个十恶不赦的人。 就连发现自己可能是穿进了书里之后,也在试图寻找别的信息,来推翻这个猜测。 可如今事实摆在眼前,司询是他的舅舅,也是书中的反派之一,联盟首席。 袭渊是他的男朋友,同样是书中的反派之一,星盗首领。 同为反派,他们有着部分相似之处,比如冷漠无情、树敌无数,还有最终悲惨的结局。 而因为他的疏忽,造成了现在这样的局面,他没了通讯器,被变相关在这里,更无法阻止袭渊。 阮秋一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,待在堡垒中的一段时间格外安静。 之后那两架前来支援的械骸实力强劲,在极度默契的配合下击退了袭渊和他的星舰。 阮秋看见这一幕,心情复杂。 他不希望袭渊真的攻下双鸾星,又不受控制地为他担忧。 控制台传来兰铎的声音,说所有的外来星舰都已逃离,袭渊应该受了伤,也与星舰一同离开了。 阮秋的手心快被掐得没有知觉,他低头平复呼吸,垂下的眼睫微颤。 兰铎询问:“支援的联盟军马上抵达,是否继续追击?” “不用,加强防护,”司询下了命令,“看好南絮北雪,别让他们乱跑。” 这时候,观测屏中有一架星船姗姗来迟,收走两架械骸,看样子是送人过来,正巧遇上危机时刻。 司询站起身,又将目光转向阮秋。 “把他带出去吧,”司询说道,语气里听不出情绪:“通讯器没收,好好冷静一阵子再说。” 司询似乎没有责备阮秋,也不在这时候问他话。 阮秋小心翼翼望了他一眼,跟着唐谦离开地下堡垒。 路上,阮秋小声问道:“有很多人受伤吗?” 他中途有一段时间不敢看观测屏,不知道更具体的情况。 唐谦的声音柔和,像在安抚阮秋:“防护罩没有被攻破,兰副将这边有几人轻伤,别的都无大碍。” 至于袭渊那里,就不好说了。 阮秋点了下头,不再出声。 — 夜晚,星舰内部。 空气中弥漫着丝丝血腥味,诺大的休息区里站了不少人,却安静地连根针都能听见。 众人大气不敢出,自觉退到休息区外围,宁愿站在也不敢靠近分毫。 袭渊坐在前方,一个小型医疗机械兵正在为他处理伤口。 他的右肩被利器划伤,是械骸的驾驶舱被连续击中时所致,断裂的合金无比锋利,伤口深可见骨,不断往外渗血。 康双池站在一旁,低声道:“驾驶两架械骸的应该是南絮和北雪,他们此前一直待在主星不允许外出,不知为何,司询将他们两人送了出来……” 原本他们胜券在握,眼看即将攻破能源光柱,谁知两架械骸突然出现,打乱了他们的节奏。 紧接着袭渊受伤,被迫下令撤离。 再晚一步,前来支援的联盟军也即将抵达,到时他们想走也走不了了。 袭渊一言不发,手中的注射器被捏碎,玻璃片刺入掌心。 他才使用过抑制剂,却似乎没有起到多少作用,他看上去依然阴沉、易怒,压抑着想要宣泄的杀意与暴戾。 计划失败,没能将阮秋带走,而再想攻下双鸾星只会更难,他们才离开不到半小时,数十架联盟军的星舰已将双鸾星牢牢保护起来。 良久后,袭渊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:“莉罗?” “我还在破解加密网,”莉罗坐在侧后方,目光紧盯着眼前的主机屏幕,双手飞快操作,“之前的通讯码被强制拉黑,要重新找到波段才行。” 康双池替她翻译了一句:“还没联系上。” 整个休息区里,只有他知道袭渊想联系谁。 阮秋之前多半也是偷偷与他联系,现在不仅通讯码无法使用,通讯器说不定都没了。 其余人还以为袭渊最终接了科研所的悬赏任务,至于为什么要杀了送定金的人,兴许是那支抑制剂让他感觉到被冒犯,或者单纯心情不好。 “继续找。” 医疗机械兵退开,袭渊闭了闭眼,额角青筋突显。 他现在很想听到阮秋的声音,见到他,最好能真正出现在他面前。 只有想象到这一切,才能缓和他当下难以疏解的郁结感。 有人在后方小心翼翼问:“首领,现在要回去吗?” 这次任务失败,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有第二次机会。 袭渊缓缓站起身:“去玫瑰星。” 玫瑰星也是组织的隐藏据点之一,并且距离不算太远。 他们现在返回狮鸠星,途中难保不会出现追来的联盟军。 得到命令,众人各自散去。 康双池正要走,手中的显示屏亮起,伴随着有通知发来的声音。 他眉间紧皱,犹豫着看向袭渊:“老大,科研所的消息,请求与你通讯。” 大量联盟军守在双鸾星的消息根本藏不住,联盟首席遭遇星盗袭击的新闻很快传遍星系。 科研所再次主动联系袭渊,一定也是为了这件事。 屏幕仍在闪烁,袭渊眼眸微眯,冷声道:“接。” 康双池应下,连通了显示屏里的讯号。 休息区的隔间里,只剩下袭渊一个人。 康双池与莉罗都退了出去,在区域外等候。 显示屏立在桌前,里面有一个模糊的影子。 “你好,首领。” 说话的人口音听起来十分怪异,咬字含糊,面容隐在昏暗的光线下。 他微微低头,似乎在对袭渊行礼:“请允许我说一声抱歉,我们向您送来抑制剂,绝没有别的目的,是真诚希望能与您合作。” 袭渊杀了送定金来的人,却又依然去了双鸾星,科研所和不少星盗成员想的一样,以为袭渊实际接受了悬赏任务。 他的病症和长期使用抑制剂不是什么秘密,但大概不喜欢这样直接送来药物的行为。 送定金的那几个人,杀了也就杀了,科研所不计前嫌,看似诚意十足。 “合作?”袭渊冷漠出声。 “是的,”屏幕里的人继续说道:“我们崇敬您已久,希望能与您结识,您所需要的一切,我们都会竭尽所能地为您提供。” 说是结识,不过是想达成长期合作关系,让袭渊接受他们的悬赏任务。 袭渊不答,那人又说:“上回送来的抑制剂,由我们的教授亲自研制,是专门为您单独提供的,不知您是否已经使用过?” “您放心,抑制剂的成分绝对安全,且效果显著……”袭渊答非所问:“你们要抓联盟首席的私生子,有什么目的?” “那不是他的私生子,”那人含糊的话音隐约传来,沉默了片刻,“任务没有完成时限,若您需要,我们也会随时为您提供抑制剂……” “不是要合作吗?”袭渊神色间染上冰冷,似有不耐:“这就是你们的诚意?” 屏幕中的人再次沉默,像是在考虑。 在袭渊即将失去耐心,关掉通讯前,模糊的影子开口道:“您是否听过一种说法,精神力才是最佳的能源。” 星舰、械骸的驾驶,以及不少机械电器,都需要精神力来驱动。 “然而每个人的精神力有强有弱,天生拥有上限,” 那人一边说,身后昏暗的背景移动,他走进了类似房间的地方,“比如,只有像您这样sss等级的精神力,才能够驾驶械骸。” “咯吱……” 一点怪异的动静响起,像骨骼在血肉里缓慢搅动,还有轻微的电流声。 “但只要数量足够,d级的精神力,也能汇聚成sss级,变成更为庞大的能源。” 屏幕中的视角被移到侧方,光线骤然亮起。 袭渊瞳孔微缩,紧盯着屏幕。 画面里应该是星舰的燃料和发动区,区域的构造和材料看上去却与寻常星舰不太相同。 而在角落,有四五个人被绑住四肢,一根发亮的导管从他们的心口处穿过,再向上延展汇聚,最终凝成一团能源光柱。 “您看到了吗?”那人的语气略显激动与自豪,“这几个人的精神力仅为c级,加在一起,也能达到驾驶械骸的条件。” 紧接着,他又遗憾道:“可惜他们的精神力回复太慢,只有那个孩子是不同的……” “你们在哪里?”袭渊面无表情,“我很感兴趣,想亲眼看一看。” “这个……” 那人犹豫,最终还是向袭渊发来一串坐标。 “这是我们的分所之一,您可以随时过来参观。” 袭渊眼眸沉沉,几乎是从齿间挤出一个字:“好。” 不久后,康双池收到了袭渊的传讯。 传讯中是一串坐标,还有一句话。 “派人去一趟,杀光所有人,带回有用的信息。” — 联盟军在双鸾星日夜巡逻,不再有任何异常出现过。 这几天,阮秋又回到了以前的日子,每天待在房间里学习功课、写作业,除了早上的晨跑,几乎没有出过门。 机械盒依然陪伴着他,但他的通讯器被收走,不管机械盒告诉他多少次通讯码,他都无法再联系袭渊。 没有通讯器,也几乎与外界所有信息隔绝。 阮秋心情低落,麻木般加快学习进度,拟真仓也没有再用过。 直到好几天后,他才稍微想通了一些。 穿书的事实无法改变,但书里的他明明早该夭折,现在却还好好活着,并且被司询找了回来。 这证明书中的剧情可以改变,结局一定也可以。 不管他曾经是谁,来到这里之后,司询成了他的舅舅,他们有血缘关系,司询没有亏待过他,唐谦也真心照顾他。 确认了司询就是书里的反派,阮秋无法做到置之不理。 剧情线不知走到了哪里,也许一切还来得及改变。 至于袭渊……阮秋实际更加担心他,然而没有通讯器,他什么都做不了。 他在寒露节那次的失控,一定就是需要使用抑制剂的原因。 但阮秋还记得,袭渊失控前后应该没用过什么抑制剂,后来也很快恢复了神智。 阮秋猜测到目前为止,袭渊的病还不算严重。 他也做好了心理准备,如果没有办法改变……他们可能依然是原书中的反派,从每个方面都是。 结局也就像书中所写的那样,悲惨地死亡。 而他身为与两个反派都有紧密关联的人,多半不可能置身事外。 阮秋趴在桌子上,默默叹了口气,努力忘掉脑子里的担忧和不愉快。 尽力就好了,能够重活一次,他已经十分满足,不管最终会如何,就当作是特殊的人生体验。 机械盒抱着一团纸巾来找阮秋玩,阮秋偏过头,摸着它长方形的脑袋,自言自语:“你的主人现在会在哪里,他应该回去了吧……” 房门突然被敲响,唐谦在外面喊道:“小少爷。”阮秋立即起身开门,唐谦站在门外:“先生找您。” 他没说司询有什么事,阮秋心里忐忑,跟着唐谦去司询的书房。 到达之后,阮秋发现兰铎也在,还有两个陌生人。 那是一对龙凤胎,长得十分相像,看上去比阮秋小,大约十五六岁,同样有着一头银发,瞳色却偏深。 两人站在书房的侧面,一同朝阮秋投来目光。 他们……不会就是那天驾驶两架械骸的人? 阮秋想起司询还提到过,会有两个人和他一起去学院。 果然,在阮秋进来之后,司询向他介绍:“这是南絮和北雪,他们会与你一同前去哈林星。” 他话音顿了顿:“这段时间,你们先熟悉熟悉。” 阮秋看向龙凤胎,姐姐叫北雪,弟弟叫南絮。 他露出代表友好的笑容,试图和两人打招呼:“你们好。” 北雪看了他一眼,一言不发。 南絮对阮秋更加好奇一些,目光里带着探究,回应了一句:“你好。” 简单见过一面,司询便让兰铎带龙凤胎下去,唐谦也跟着退出了房间。 屋内只剩下司询和阮秋两人,他屈指敲着桌面:“近来功课如何?” 阮秋低着头回答:“我没有落下功课,作业也有好好写完。” “那就好,继续保持,不可分心。” 司询让阮秋再走近些,站在书桌侧面。 他打量阮秋几眼,问道:“你与袭渊的关系,是不是该向我坦白了?” 阮秋把头埋得更低,老老实实道:“我们在洛伦水星认识的,他是我……男朋友。” 即使早就知道,司询的脸色还是沉了几分,冷哼一声:“你的眼光,和你母亲一样差。” “我说过,你们不是一路人,”他一边说,抬手按了按眉心,“我原以为你们在一起的时间不长,分开了也就忘了,没想到他会来找你……” 还是以如此极端的方式,袭渊若当真攻下双鸾星,他想带走阮秋,阮秋根本没有拒绝的权利。 “断了吧。” “追捕星盗是联盟军的职责,他再敢出现,下场只有一个。” 司询最终说道:“通讯器会在去哈林星之前还给你,你自己做决定。” 身为联盟首席,怎么可能会接受一个星盗,阮秋猜到司询这样的态度,他近段时间是不可能联系上袭渊了。 他应了一声,默默去拿水壶给司询的杯子添水,随后转身出去。 唐谦在门口等待,送阮秋回去。 路上,唐谦提起刚才见过的龙凤胎。 “先生让他们来,是担心您独自去学院不够安全,南絮和北雪能保护您。” 阮秋不解:“保护?他们是……“ 唐谦告诉阮秋,龙凤胎就是那天驾驶械骸,帮遖峯篜里助联盟军击退星盗的人。 他们虽然有着标志性的银发,却算不上家族里的后辈,甚至在资料库的个人信息中,都带着特殊的记号。 十几年前,主星的一家研究所进行过克隆方面的研究,并且是联盟出资,由司询亲自确认研究进程。 司询当年想要靠人为的干涉,创造出天赋上乘的克隆人,作为军队的战士储备。 这项研究一开始是得到各方支持的,也的确有了显著成效。 龙凤胎是第一批顺利长大的克隆人,他们从小便展现出惊人的天赋,精神力等级突破sss,体能也极强,十二岁时就能轻松驾驶械骸。 他们初次出现在公众视野当中时,被新闻报道称为“闪耀的双子星”。 然而这样的克隆人也有着致命的缺陷,他们患有情感缺失症等类似的疾病,天赋虽高,却始终过不了心理测评,无法获得成为一名战士的资格。 同时,他们的基因也有缺陷,大概活不过二十五岁。 龙凤胎的情况得不到解决,研究也逐渐遭到外界的干扰和抵制,直到被迫终止。 从那之后,龙凤胎一直待在主星,虽然拥有属于自己的械骸,却不能离开研究所半步,除非有联盟和至少三位统领的特批。 这次司询把他们接过来,准备一起送进哈林星的军事学院,一是为了保护阮秋,二是也想再尝试一次,看他们能否和正常人一样上学。 得知龙凤胎的真实来历,阮秋震惊不已。 难怪在书房的时候,他总觉得龙凤胎的反应有些奇怪,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。 他们还不满十六岁,战斗天赋却能与精神力sss级的成年战士相媲美。 尤其在一起行动、配合默契时,能达到近乎恐怖的实力。 ——没有感情的人间杀器。 这是唐谦对两人毫不吝啬的评价。 而在不久后,他们会和自己一起入学…… 第23章 关于龙凤胎的一切,阮秋当初没有从隔壁床的女生口中听说过,也可能是他听过之后忘记了。 如今的星系各种科研发达,还有不少人体基因、试管胚胎之类的研究,但要人为创造出精神力天赋极高的克隆人,是以前从未涉及过的领域。 再后来,龙凤胎的身体产生缺陷,意味着这项研究失败了,他们展现出来的天赋却依然令人感到惧怕,如果研究继续进行,一旦成功…… 许多人趁机将矛头对准司询,说他的意图太明显,就是想借着科研的名义,为自己打造出一支强悍且听话的军队。 那时,这项研究遭到几个副星统领的联合反对,司询说服不了他们,才将其中止。 阮秋敏锐注意到唐谦话里的一些信息,问道:“那舅舅他……真的是这样打算的吗?” 要是不久前,他或许还会觉得别人误会了司询。 确认了穿书之后……司询可是反派,他有这样的意图,一点都不奇怪。 唐谦果真面露犹豫,转头确认四下无人,才继续说道:“……是的,先生他一开始,的确有过一些想法。” 司询幼年时生病,导致精神力无法正常使用,所有人都以为他非常在意此事。 但其实并没有,比起天赋的遗憾,他更看重家族的荣誉与延续,特别是在培养战士这件事上。 以前有司荧在,她一个人的成就能撑得起整个家族,可是后来她不在了。 族中人丁凋零,小辈越来越少,天赋也非常一般,从司荧之后,竟没有一个能送去哈林星军事学院的,勉强送去了也是中途被遣返。 家族中没有好苗子,各个副星又发展迅速,逐渐拥有自己的军队和学院,天赋高的从小就被自家培养起来,根本抢不到。 目前联盟军中,副将以上职位的一共也就三个,年龄还都在五十岁以上。 再这样下去,联盟恐怕都会被迫解散和取代。 所以司询才投资了研究,并将克隆人的归属权为自己拥有。 他是唯一的出资方,在这一点上没有遇到多少阻碍,龙凤胎的监护人也的确是他。 只可惜……龙凤胎不仅活不过二十五岁,还无法通过心理测评。 要成为一名合格的战士,精神力天赋、体能、心理,三项指标必不可少。 阮秋沉默了许久:“那现在呢?” 唐谦说道:“这项研究,现在当然是放弃了。” 阮秋实际上想问的是,司询还没有类似的想法。 家族中长期没有合格的战士,联盟和司询的地位可能遭受威胁。 这会是造成他最终结局的原因吗?不少书里的反派都是这样写的,因为得不到想要的东西,在获取的途中走了歪路。 龙凤胎的存在,不就是歪路之一。 只不过及时被中止,没有任其继续发展下去。 阮秋记得他刚被找回来那段时间,学会了用通讯器进入联网之后,好奇时在上面搜索过联盟和司询的信息。 搜索出来的信息,有正面也有负面。 正面的多是夸赞司询决策果断,有大局观,真正在为星系以及联盟管辖内的民众谋福,主星居民的生活水平是要比其余几个副星好不少的。 而其他负面的信息,则是批判他为人处事过于冷漠、残酷,在位高权重的外表下,实际上是个自私自利、且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。 口碑两极分化,至少还没有出现一边倒的情况。 但结合司询创造出龙凤胎的目的,阮秋依然感到担忧。 难怪司询第一次见他,会嫌弃地喊他“小废物”。 自己的精神力等级只有a,司询却还要送他去哈林星,但哪怕他成为了一名战士,仅凭a级的精神力,多半也只能当一个最普通的后勤…… 不行,他得尽快做点什么,最起码要确认司询还有没有“培养顶尖战士”这样的念头。 阮秋下定了决心,下午完成功课,带着作业又去找司询。 司询正好不忙,在院子里晒人工阳光:“有事?” 阮秋搬了个椅子坐在他身边,把作业递过去:“舅舅,这是我今天完成的。” 司询接过来翻看,一边道:“嗯,不错。” 见他似乎心情还可以,阮秋又说:“舅舅,我……去了学院,也会努力学习的。” 争取不给他丢脸……但这后半句话,阮秋现在无法保证,还不好意思说出口。 司询像是感到意外,多看了他两眼,语气温和道:“尽力就好。” “不过你的母亲,当年也是从哈林星毕业,”紧接着,他话锋一转,“有她在前,你的确不能有任何的懒惰和松懈。” 阮秋乖巧点头,接过佣人手中的水壶给司询添茶。 “舅舅,”他给自己也倒了一杯,和司询一起喝苦茶,“你不忙的话,我再陪你一会儿吧。” 趁着还没去哈林星,他先多和司询相处,等更加亲近些,也就能更了解他。 司询靠着椅背闭目养神,下巴微抬:“嗯。” 阮秋陪着他一直待到了晚上,唐谦见状,干脆把晚饭也安排到了一起。 经过司询的同意,也把龙凤胎叫了过来,和阮秋熟悉熟悉。 于是餐桌前一共坐了四个人,司询在最前方,阮秋的对面是龙凤胎。 开饭前,阮秋试图和龙凤胎搭话,却发现两人并不怎么理他。 北雪是最冷漠的一个,和谁都不说话,南絮偶尔对上阮秋的目光,也平静地移开了。 得知他们的身份与特殊之处,阮秋对这样的反应不意外。 不过他们会一起去入学,算是同伴了,阮秋还是想找机会和龙凤胎多交流,哪怕只是尝试也好。 等到饭菜都端上来,佣人给龙凤胎准备的是单独的餐盘,里面已经配好了米饭和菜品,看着有点像盒饭。 北雪立即埋头苦吃,全程没有抬起过头。 相比之下,南絮的动作稍微矜持一些,但阮秋很快发现,不管两人的举动有多大的区别,吃饭进度是一样的。 两个餐盘同时被一扫而光,龙凤胎也同时放下碗筷,转头看向前方的司询。 司询出声道:“下去吧。” 他话音刚落,龙凤胎站起身向他行礼,随后走出了餐厅。 阮秋望着他们的背影,直到两人消失在门口,司询敲了敲桌子:“好好吃饭,不用管他们。” 晚饭过后,天色已晚,唐谦送阮秋回去。 经过院子旁边时,那里的走廊下还站着几个联盟军,和随行的佣人。 院子里有两个熟悉的人影,阮秋听见南絮的声音:“姐姐,跟我打一架吧。” 北雪不理会他,他又重复了两遍。 直到第三遍,北雪终于忍无可忍,朝南絮的侧脸挥拳:“滚。” 两人就这么打了起来,阮秋全程目睹,神色呆滞,却见一旁的联盟军和佣人似乎都习以为常。 唐谦赶紧带着阮秋离开:“小少爷快走,当心误伤到您。” 穿过了走廊,阮秋还朝院子的方向远远望去。 唐谦说道:“他们向来这样,基本没有别的喜好。” 阮秋应了一声,对这两人又有了新的认知。 接下来的几天,阮秋白天完成功课,其余的时间里,一有空就去找司询,也会在外面碰见龙凤胎。 星系视巡还未结束,司询也没有决定什么时候回主星,多半要等送阮秋去了哈林星之后。 他不在主星,一些事务便也可以光明正大地推了,或者交给别人。 看完阮秋当天的作业,司询突然问道:“送来的拟真仓,用着怎么样?” “我只用过一次,”阮秋老老实实道:“还没怎么熟悉。” “太少了,至少一周三次,当作功课对待,”司询放下作业本,“我会让人再给你增加一些权限,有任何问题,随时找唐谦或兰铎。” 阮秋的精神力不高,进入拟真仓可能需要花更多的时间适应,他在家能熟练使用,去了学院就能轻松一些。 阮秋应下,照例在司询这里吃了晚饭再回去。 回到房间,阮秋看了眼时间,还没到睡觉的时候,于是起身去了书房 机械盒也跟着过来,迈着短短的机械腿到处打量,寻找心仪的玩具。 拟真仓就摆在书房角落,阮秋再次读了一遍使用说明,打开拟真仓躺了进去。 与此同时,远在另一边的玫瑰星。 莉罗口中叼着一截面包,猛然眼前一亮:“找到了!” 她吐掉面包,带上主机显示屏,第一时间去找袭渊。 袭渊正在星舰的驾驶舱内,康双池向他禀报科研所的情况。 “他们很谨慎,发来的坐标根本不是什么分所,是临时搭建出来的,”他说道,“守在那里的人不多,也没多少有用的信息。” 而科研所正在进行的研究,去的人也都看见了,拍回了一些图像。 把活生生的人类当成能源驱动……简直令人毛骨悚然。 康双池皱着眉划走一些血腥的图片,翻到一张印着一些符号的纸条时停下,想拿给袭渊看:“这些可能是加密信息……但这种符号,我以前从来没见过。” 他一抬眼,发现袭渊根本没有心思听。 袭渊坐在控制台前,抬手撑着一侧额角,眼眸垂得很低。 他此时安静,却并不代表心绪平和,康双池站在他身边,能清晰地察觉到他周身躁乱凶戾的气压。 “老大,”康双池犹豫着,小心翼翼开口,“他们送来的抑制剂,不如试一试?” 袭渊近来的状况越发不好,抑制剂的使用也十分频繁,每次的效果微乎其微。 要么是他的病症加重,要么就是他对抑制剂产生了抗药性。 莉罗还没有研制出新的抑制剂,说袭渊根本不配合她,科研所送来的抑制剂中有极难合成的成分,她也暂时复刻不出来。 虽然科研所干的事实在残忍至极,但他们的抑制剂或许有用,那些人想与袭渊合作,应该不会在抑制剂上作假。 万一效果好,多少能缓解一段时间。 袭渊一言不发,直到莉罗匆忙进来。 “首领,找到了。” 听见这句话,袭渊蓦然睁开眼。 “他的通讯码终于连上了星网,”莉罗拿起显示屏,低头继续查询,“不过不是连接的通讯器,而是类似全息感官之类的地方。 袭渊紧盯着显示屏,想起阮秋曾向他提到过的:“拟真仓?” “是线上实战模拟拟真仓?”莉罗立即猜中,“那就没错。” 袭渊没多少耐心:“能联通传讯吗?” 莉罗抬手推了推眼镜,脸上浮现出罕见的微笑:“别人也许办不到,但我可以。” 拟真仓内,阮秋坐在桌前,又玩了一遍的小游戏。 司询下午说的权限还没来得及添加,依然有很多功能无法使用。 还有一些需要匹配其他人的,这个时间在线人数少,阮秋匹配一次等了足足十分钟都没进去,也没有再继续尝试。 小游戏还是上次的那个,阮秋这回一口气过了一百关,排行榜升了八名。 直到疲惫乏力,看向屏幕的视线也开始变得模糊,阮秋被迫停了下来,趴在桌子上休息。 这简单的小游戏,能快速耗尽他的精神力,得出去喝了营养剂才能缓慢恢复。 他关掉游戏,正要退出,却发现退出的按钮没有任何反应。 ( 重要提示: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. c o m 老域名,可以通过访问t x t 8 0. c c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。 ) 阮秋感到奇怪,再次尝试退出,他桌前的显示屏突然闪烁了几下,变成了另一个界面。 [正在等待对方应答,请稍后……] 这……是通讯器的投屏? 阮秋茫然不解,心里隐约有些莫名的预感。 通讯很快接通,是实时视频。 画面里是一个陌生的房间,不少机械器材随意堆放在角落,不见半个人影,也没有任何声音。 这时的通讯器视角外,袭渊按耐着急躁:“还没好?” “马上。” 莉罗十指飞快,镜片倒映出显示屏里不断变换的符号与数字,一边道:“拟真仓和通讯器的端口不一样,不能直接连通传讯。” 现在是连上了阮秋的通讯码,但还不能看见他,也不能听到他说话。 房间里还摆放着一台老旧的全息仓,与袭渊的通讯器连接。 全息仓是很久以前被康双池买回来玩游戏的,早已荒废了很久,却还能用。 袭渊逐渐失去耐心,听见莉罗说“应该可以了”的时候,打开全息仓躺了进去。 “首领,”莉罗来不及阻止,“人像投影还没好……” 阮秋依然无法退出拟真仓,他身上也没什么力气,挪着椅子往后退,想离出现异常的显示屏远一点。 随后,他看见桌子旁边出现了一团黑色的雾气。 雾气不断扩散、凝聚,逐渐形成一个模糊的人形。 阮秋第一时间撑着疲惫的身体退到了房间角落,警惕地看着那团雾气。 他记得拟真仓有极高的安全防护,遇到任何异样会自动发出警报并强制退出,然而他此时不仅退出不了,拟真仓也没有任何反应。 人影动了动,似乎看见了角落里的阮秋,立即朝他走来。 见阮秋一副戒备的神情,袭渊才发现他的人像投影还未彻底创建好。 “阮秋,”他停下脚步,出声道:“是我。” 阮秋微微睁大双眼,“哥哥”两个字堵在喉间,掐紧手心没有动。 他其实并没有太意外,在见到实时通讯出现的时候就猜到了。 阮秋的心情很复杂,既想念他、担心他受伤或出事,又还未想好该怎么重新面对他。 两人以前相处了那么久,自那天袭渊带领星舰出现在双鸾星,他好像才真正开始了解他。 加上此刻袭渊的模样,看上去实在有些吓人,阮秋下意识不敢靠近。 人影停在原地,边缘的雾气不断飘散凝聚。 袭渊低低出声:“你在怕我?” 因为他以这样的方式突然出现,还是因为终于得知了他的身份。 他是星盗首领,所以阮秋害怕他。 那时他来到双鸾星,想要带阮秋离开,阮秋也与现在的反应差不多。 阮秋不知所措,没有做好要和他离开的准备,还说他不能这样。 “为什么?”袭渊出声,再次走向阮秋。 阮秋背靠着墙壁,看着人形的雾气缓缓接近,眼睫颤动:“你……有没有受伤?” 他终于肯说话,袭渊忍不住上前,想抱一抱他。 雾气飘散过来,阮秋慌忙想躲,但他精神力还未回复,一点力气都没有,轻松被按住。 他微弱的抗拒让袭渊十分不满,弯腰将他牢牢困在墙边:“躲什么?” “为什么不肯跟我走,”袭渊靠得更近,一只手捏着阮秋的下巴,迫使他抬起头,沙哑的声音越发低沉:“我对你不够好么?” 与此同时,通讯另一头的莉罗终于搭建好了人像投影。 雾气散去,的身体逐渐清晰。 见到他熟悉的面容,阮秋没有再挣扎,呆呆地望了他一会儿,小声喊道:“哥哥。” 袭渊满腔的郁气与焦躁顿时消散了不少,手上的力道也随之松开。 他抚摸着阮秋的脸颊,视线移不开,圈在阮秋腰间的手臂收紧:“再等一等,我会来带你走。” 阮秋沉默片刻:“舅舅不会同意的……” “你在意他?”袭渊听出他话中的犹豫,眼眸黑沉,“那我就杀了他。” “你……”阮秋一时语塞,用力推他推不动,郁闷又无奈道:“他是我舅舅!” 袭渊不为所动,抓住阮秋的手牵着:“他不是好人,你跟着他……” “那你呢?”阮秋打断他的话,抿了抿唇:“你一直都没有跟我说实话。” “你想把我带走,”他继续说道,“也没有征求过我的同意。” 难道袭渊又是什么好人?他是星盗首领,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。 袭渊没有回答,摸着阮秋的脸侧,又问了刚才的问题:“我对你不好吗?” “你流落荒星,若碰到的是别人,”他神色逐渐变得阴沉,语气也染上一丝戾气,“你应该知道,会有什么下场。” 袭渊仿佛卸下了往日的伪装,这时候才是真正的他。 天性般的掠夺与凶残,没有人可以对他说半个不字。 可是他越是凶,阮秋反而害怕不起来。 他想起他们在洛伦水星的时候,袭渊的确对他很好,几乎是有求必应。 最开始,他连亲吻是怎么都不知道。 阮秋又心软了,轻轻拉住他的衣袖,低声道:“哥哥……” 他神色隐隐委屈,袭渊最无法抵挡他这幅模样,又后悔说那些话。 “别怕,”他重新将阮秋抱紧,诱哄一般:“我不会伤害你。” 阮秋靠在他怀里,声音闷闷的:“真的吗……可是你不该瞒着我,也不该带人来双鸾星。” 他抬起头,语气低落:“舅舅也不同意,让我跟你分手。” “分手?” 袭渊蹙眉,没能理解这个陌生词汇的含义。 他看见阮秋的表情,随后隐隐明白过来,脸色瞬间变得难看:“不许分手。” 第24章 分手,也许意味着再也见不到阮秋。 袭渊仍然不理解,阮秋为何会在意司询的想法,似乎还不想让他伤害司询。 但以他现在的情况,的确没有办法将阮秋带走。 上一次计划失败,双鸾星的防御加强了数倍,大量联盟军时刻守在司询和阮秋身边,更别提还有南絮和北雪那一对龙凤胎。 一想到可能会和阮秋继续分离,袭渊想要杀掉司询的念头越发强烈。 他毫不掩饰杀意,眼底的戾气再度攀升。 阮秋极少见他这样情绪不稳定的时候,缩了缩脖子:“你先冷静一点……” 袭渊无法冷静,他太想念阮秋,现在阮秋就在他眼前,虽然并不是完全真实的。 他低头压过来,想要亲吻阮秋。 阮秋没能躲开,虚拟的人像投影感觉不到体温,冰凉的触感贴着皮肤,他被冻得轻轻一颤。 他有些抗拒,此时拟真仓的安全防护终于有了反应。 [检测到入侵痕迹!未能清除入侵目标,即将强制下线并重置系统。] 阮秋还没反应过来,意识猛然模糊,退出了拟真仓。 他一离开,通讯的连接中断,袭渊也被迫退出。 拟真仓的盖子打开,阮秋呆坐起来。 他伸手摸了摸脸,还有点发烫,确认刚才的袭渊是真实的。 他喝了一瓶营养剂,犹豫了半晌,又重新登入。 然而房间内空荡荡的,已经恢复正常,阮秋等了一会儿不见人,再次离开。 另一边,袭渊面色不佳:“怎么回事?” “我尽力了,”莉罗摊手,“那种拟真仓防护级别很高,连接时长有限。” 而且她还特意锁住了对方的退出系统,能连接这么一会儿已经很难得了。 再想连接,得先等端口冷却一段时间,直到阮秋再次上线。 袭渊压下烦躁:“继续搜寻通讯码,一有发现立即告诉我。” 莉罗应下,镜片下的双眼打量着袭渊,露出浓浓的求知欲:“首领,这是谁的通讯码?” 袭渊从全息仓里仅仅待了十分钟,出来之后的状态明显不一样了。 他这段时间一直处于失控的边缘,靠抑制剂勉强维持清醒,下属们碰见他都尽量绕道走。 莉罗研究袭渊病症的时间最长,几乎一眼能辨别出他是在发病,还是单纯的心情不好。 他进了全息仓一趟,不知见到了谁,状态竟然有所缓解,相当于用了一支抑制剂,这可是十分难得的情况。 袭渊冷着脸一言不发,明显不愿意配合。 莉罗对有挑战性的陌生事物探究欲强烈,并不是以想要治好他的病为目的。 阮秋只属于他,他不喜欢自己的人被惦记,不管出于什么目的。 袭渊起身要走,身后的莉罗早猜到会这样,打开手里的记录屏,一边记录一边念道:“3015年8月27日,晚23点18分05秒进入全息仓,晚23点29分06秒退出全息仓,期间病症得到些许控制,原因暂不明确……” 袭渊脚步微顿,头也不回地出了工程间。 他回到休息室,康双池已经离开了,并将他先前随意丢在杂物箱里的抑制剂找了出来,摆在桌子上。 袭渊经过桌子旁边,没有多看抑制剂一眼。 他见过阮秋,头的确不那么疼了。 — 和袭渊再次联系上,阮秋暂时没有选择向司询坦白。 双鸾星里里外外到处是巡逻的联盟军,袭渊应该不会在这时候还要来将他带走……吧? 阮秋意识到,他除了想要改变两人的结局,还得头疼他们之间的矛盾。 原书里两人都是反派,好像不是完全的敌对关系,多数时候互不干扰。 司询的重心在主星,对于边缘地带的星盗以及其他游离组织不怎么上心,也可能是懒得管。 所以又要背着司询偷偷联系吗?阮秋放心不下袭渊,第二天学习的时候略微走神,带着作业去找司询的时间比平时晚一些。 司询没有在意,接过作业本随意翻了几页。 其实在学习功课这件事上,他对阮秋已经十分放心,但阮秋坚持每天过来,他也不感到厌烦。 南絮和北雪也在,两人站得笔直,背着双手目不斜视。 司询放下作业本,把两人叫过来:“从明天起,你们跟着小秋一起学习。” 说是一起学习,实际是让龙凤胎和阮秋多相处,他们对文字类的东西不感兴趣,勉强当个伴读就行了。 龙凤胎齐声应道:“是,先生。” 晚饭过后,司询又告诉阮秋,明天会有一位副星的统领过来,到时他也要见一见。 副星的统领,身份地位几乎与司询相同,阮秋认真应道:“好。” 回去路上,龙凤胎跟在阮秋身后,寸步不离。 为了方便跟随阮秋,他们的房间搬到了阮秋隔壁,司询说平时有什么需要,也可以吩咐他们去办。 话里话外的意思,是要阮秋把两人当成佣人兼保镖。 然而面对比自己还要小两岁的未成年,阮秋完全做不到。 经过院边的走廊,阮秋停下脚步,龙凤胎也停了下来。 阮秋转头,试探着说:“你们……自己去玩吧,现在不用跟着我。” 龙凤胎对视一眼,立即掉头就走,丝毫没有迟疑。 阮秋:“……” 唐谦在一旁低声道:“小少爷不必在意,他们就是这样。” 服从命令,但也仅此而已,他们根本不会深究阮秋话里的意思。 唐谦将阮秋送到房门口,看着他进去。 他离开后不久,阮秋又悄悄从房间里出来,去了隔壁书房。 白天他要学习功课,晚上睡前的这会儿才能用拟真仓。 机械盒跟了过来,阮秋反锁上门,打开拟真仓深吸一口气,躺了进去。 小房间内一如既往,阮秋坐在桌前,习惯性地打开小游戏。 这一次他发现,显示屏里多了一个聊天频道。 现在的时间没几个人上线,阮秋心不在焉地玩了一会儿小游戏,随意过了六十多关停了下来,正好看见聊天频道里闪过的消息。 [工程部]xx:?怎么能连续两天都过一遍的,喝高级补剂都没这么快。 [作战部]xxx:把精神力分成两份可以做到。 [医疗部]xx:为什么要分成两份?好怪……不至于吧。 阮秋不懂他们在说什么,看着屏幕中央显示的“很遗憾,没有超过历史排名”的通知,心里一阵莫名感。 他关掉游戏,显示屏闪烁了几下,出现与昨天一样的通讯界面。 雾气随之而来,这一次袭渊的人像创建快了不少,转瞬之间显出原本的模样。 阮秋还坐在椅子上,刚玩过小游戏身上没力气,被捏起下巴结结实实亲了一口。 袭渊的力道太重,阮秋皱着眉抗拒:“你放开我……” 他努力推着袭渊的脸,像只不乐意被碰的小猫,袭渊停了下来,脸色却不好看:“我说了,不许分手。” 阮秋也不再挣扎,指尖小心翼翼碰了碰袭渊的手:“你先冷静……” 袭渊顺势牵住他,毫不客气地将他抱起来,一起挤在狭窄的椅子上。 阮秋被迫坐在了袭渊腿上,他脸颊微红,最终还是没有拒绝,严肃道:“你好好说话,不要总是那么凶。” 自己到底对他凶过几次?但袭渊现在抱着人,勉强还算满足。 他护食一般收紧手臂圈住阮秋,语气放缓:“阮秋,不要分手。” 阮秋安静看了他一会儿,慢吞吞说道:“那……我有一些条件,你能做到的话,我就考虑考虑。” 条件?考虑?袭渊从没想过,还能有人对着他提出这些要求。 只不过说这话的是阮秋,反倒让袭渊莫名觉得心痒。 他牵着阮秋的手:“什么条件?” “不能再有事瞒着我,你要做什么,得先告诉我,”阮秋说道:“比如,你想把我带走,要先经过我的同意。” 一上来就是这样的条件,阮秋如果不同意,他岂不是只能通过现在的方式见到他。 袭渊沉默了几秒,出声道:“好。” 他还没有准备好再次将阮秋带走的计划,这个条件可以暂时答应。 见袭渊没有拒绝,阮秋稍稍放松,继续道:“不能……随便杀人,干坏事。” 他原本想着,袭渊能不再当星盗是最好的,但他已经是首领,且一直以来都习惯这样的生活,想要彻底改变还得循序渐进。 而星盗也能像佣兵一类的组织一样,接一些正常的悬赏任务,照样能获取不错的报酬。 袭渊不假思索道:“好。” “还有很重要的一条,”阮秋眼底露出担忧,“你是不是在用抑制剂?” “是。”袭渊承认了,他曾在洛伦水星失控过一次,阮秋发现了他的真实身份后,稍微一查就能知道他的病。 “不要再用了,”阮秋焦急道,抓紧袭渊的衣袖,“那种药剂……万一成瘾了怎么办,会对你身体不好的。” 袭渊在洛伦水星时没有用过抑制剂,证明他应该还没有那么严重。 “我会帮你想办法,”阮秋不由自主地靠进袭渊怀里,神色既担忧又紧张,“舅舅能找到主星最好的医生,一定能治好你。” 曾经袭渊也对他说过类似的话,如今两人反了过来。 虽然不知道阮秋为什么会得出这样的结论,但他在关心自己。 袭渊忍不住在他侧脸亲了一下:“好。” “我可以不用抑制剂,”他也向阮秋提了条件,“只要你在我身边。” 用全息仓见面也可以,只是他的这台全息仓太老旧,身体的感官指数非常弱,阮秋能感觉到他,他几乎感觉不到阮秋。 他现在抱着阮秋,就好像抱着一团空气,还得小心着力道不要弄疼他。 阮秋犹豫着点头:“好。” 以前在洛伦水星,袭渊也这样说过,那段时间他就当真不怎么头疼。 袭渊继续得寸进尺:“让我抱你,亲你。” 阮秋沉默片刻:“这样也能有效果吗?” 袭渊坦然道:“对。” 阮秋视线飘忽了一瞬:“我不信。” 袭渊没有反驳,轻柔捏着他的手心:“还有什么条件?” “暂时就这些,”阮秋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严肃,“还要观察一段时间,你都做到了,我就答应你……不分手。” “好。” 这时,阮秋无意间瞥见一旁显示屏中的角落,有个既眼熟又奇怪的东西。 他好奇道:“那是什么?” 通讯器连接全息仓,视角内是莉罗的工程间。 阮秋看到的东西,是晚上康双池来过一趟,主动建议袭渊摆上的。 袭渊顺着阮秋的视线看过去,气息微顿:“是你的雪人。” 阮秋慢慢睁大双眼,不敢置信道:“你把雪人带回去了?” 联盟军离开洛伦水星后,袭渊又回去过一次。 走廊下的雪人被破坏了几个,剩余的他都带走了,专门找来特质的玻璃罩挨个保存,雪人装在里面不会融化。 “嗯,”袭渊眼眸微垂,“你喜欢。” 在他原本的计划里,他要之后才能将阮秋从司询身边抢回来,到时洛伦水星的极夜已经结束,保留着这些雪人,阮秋应该会开心。 阮秋愣了一会儿,伸手搂住袭渊,把脸埋在他的颈侧,含含糊糊地喊:“哥哥……” 袭渊低头亲了亲他的耳尖,留恋道:“快到时间了,早点休息。” 紧接着,拟真仓弹出入侵的提示,阮秋被强制下线。 袭渊也被迫下线,他从全息仓里出来,莉罗就站在他面前打量他。 “3015年8月28日,晚23点21分56秒进入全息仓,晚23点32分10秒退出全息仓,期间病症得到显著控制……” 莉罗飞速记录,等写完了抬起头,袭渊已不在工程间。 和袭渊通过拟真仓联系上,阮秋还有些担心,怕被司询发现,想着如果被发现了,该怎么向他解释。 结果一连两天都被拟真仓强制下线,司询也没有因此找过阮秋,他也就放心了不少。 龙凤胎早上准时过来,和阮秋一起吃早饭,上午陪他学习功课。 两人坐在侧后方的桌子上,目不转睛听着老师讲课,也不知听进去了多少。 下午,唐谦来将阮秋接走。 “哈林星的斯统领来了,”他解释道,顺便为阮秋介绍起这位副星统领,“斯统领战功显赫,带出过不少优秀的上将。” 他与司询曾经是好友,只是后来两人的关系越发微妙,几乎成了对立面。 “小少爷不必紧张,”唐谦一边领路,“见一面打过招呼就好,斯统领这次来,是代表哈林副星慰问先生。” 双鸾星遭遇星盗袭击,所有人都以为星盗是冲着司询来的,幕后主使不知是谁。 哈林星主军事,星系各处均有管辖区域,联盟首席遇袭,斯夏普当然不能坐视不管,做个表面功夫也得来一趟。 阮秋跟着唐谦一路来到前厅,沿途看见不少来自哈林星的驻扎军,装束与联盟军有着明显区别。 斯夏普和司询坐在厅内,有下属通报了一声。 随后阮秋进去,规规矩矩地行礼:“舅舅,斯统领。” 坐在侧方身穿军装的人正是斯夏普,他不着痕迹地打量阮秋,微微颔首:“好。” 龙凤胎在厅外等待,让阮秋过来见一见,就真的只是见面,问候完就离开了。 司询端起茶杯,一边道:“他最近课业繁忙,若有怠慢,请斯统领包涵。” “他当真是司荧的孩子?”斯夏普毫不客气道:“他看起来很弱,精神力天赋如何?你还给他准备了拟真仓,当真能用得习惯吗?” 拟真仓与普通的全息仓不同,使用里面的任何功能,都需要耗费精神力。 精神力等级太低,在里面根本待不了多久。 司询面无表情,“砰”一声将茶杯磕在桌子上:“弱?是比不上斯统领家中的几位少爷,但小秋听话懂事,功课门门拿优,就不劳斯统领费心了。” 这回成了斯夏普的脸色不太好看,他几个儿子文化类的功课确实都不太好,补一补勉强能及格的程度。 就在前些天,最小的那个还闹出了嚣张跋扈当街打人的新闻,幸好及时压了下去。 他冷哼一声:“三个学号都给你留着了,希望不要中途还给我。” 司询闭目养神:“送客。” — 又过了大半个月,阮秋的功课学习进展依然飞速,即将要“毕业”了。 等他完全所有功课,就能入学了。 哈林星的学院已开学两周,阮秋和龙凤胎得中途过去,倒也不算太晚。 阮秋带着新一天的作业交给司询查看,短暂地走了会儿神。 这段时间,他也在天天和袭渊见面。 袭渊不知用了什么方法接入他的拟真仓,只是每次能相处的时间不长,大概十分钟就会被强制下线。 阮秋怕被发现,也不敢在拟真仓里待太久,每天只上线一次,还得抽时间用一用里面的系统。 除了小游戏,他尝试了模拟作战、械骸试穿、驾驶星舰等等功能,但由于没有人教,顶多算是参观参观,看几眼就退出。 司询翻看完作业,抬眼扫向阮秋。 阮秋性子单纯,不怎么藏得住事,他每日都来见司询,有时明明功课做得很好,却好像还在担心着什么。 司询敏锐察觉到一些微弱的异样,放下手里的作业。 “近来可有分心?”他问道:“还想着你那个男朋友?” 阮秋呼吸一滞,低着头:“没有……” 司询也不拆穿,在这件事上,阮秋总让他想起司荧。 “你心里有数就好,”他抬头靠着椅背,半阖着眼,“一个星盗,如何能配得上你?” 阮秋感到心虚,他悄悄打量司询,鼓起勇气道:“那如果……不是星盗了呢?比如改邪归正,不再做坏事了……” 袭渊答应了他不随意乱杀人,加上从前的经历,让阮秋觉得他还不算个彻底的坏人。 司询慢条斯理道:“以前做过的坏事就不算了?即使改邪归正,也得通过星际法的裁决。” 他话音顿了顿:“至少要送进监牢,关个四五十年。” 阮秋张了张口,继续低头:“哦……” 他生怕司询再问点什么,拿了作业赶紧离开。 司询依然坐在椅子上,屈指敲着桌面,低声自言自语:“改邪归正……” 袭渊的实力过于突出,实际早在多年前,联盟和两个副星的驻扎军都想将他招安。 他阴鸷狠戾、桀骜不驯,宛如天生的恶徒,虽然真正犯下的事不多,但他那些手下个个都不是善茬,却很害怕他。 这样的一个人,并不适合加入军队,当然也不会同意招安。 司询冷哼一声,把唐谦叫进来,吩咐道:“再去查一查袭渊的近况。” 第25章 功课即将完成的时候,阮秋重新拿回了通讯器。 机械盒看见通讯器十分激动,爬上书桌开始向阮秋比划数字。 它不懂阮秋和袭渊之间的联系为什么断了,只知道按照植入好的程序播报通讯码。 阮秋这会儿还在上课,赶紧把机械盒抱下来:“小盒别闹,回去再陪你玩……” 他不想被人知道,袭渊的通讯码是机械盒告诉他的,担心机械盒会再次被拿走。 龙凤胎就坐在侧后方的另一张书桌前,南絮朝机械盒投来视线,竟似乎对它很感兴趣,主动出声:“它在做什么?” 不等阮秋反应,他双眼微亮,跃跃欲试:“想找人打架?” “……”阮秋赶紧护住机械盒,“小盒是想找人玩……它才多大,能打得过谁?” 南絮简直就是个打架狂热分子,找姐姐切磋是他每天唯一的乐趣。 相比之下,北雪更为冷淡和无欲无求,最常做的事情是发呆。 听到阮秋这样说,南絮眼里露出一丝失望之色,对机械盒也失去了兴趣。 阮秋把机械盒塞回衣兜,按住小声道:“别出来。” 机械盒听话地开启休眠,缩成一团一动不动。 唐谦来把通讯器还给阮秋就走了,今天的功课提前结束,他可以有一下午的自由支配时间。 阮秋收起书和作业,转头再次看向龙凤胎。 这么久以来,两人与阮秋的交流少得可怜。 阮秋终于懂了司询为什么会让自己把他们当成保镖,因为他们当真就像保镖一样……或者说,像是设置好程序,服从命令的机器人。 这去了学校之后,难道也是这样? 哈林星人生地不熟,阮秋依然希望能真正与他们两人做个伴,而不是单纯地为了保护他而去。 他抱着书站起身,龙凤胎也跟着站起来。 阮秋欲言又止,看着两人脸上安静又单板的表情,最终还是放弃了:“你们……自己去玩吧。” 北雪扭头离开,南絮落后半步,看了一眼阮秋的衣兜。 那里装着机械盒,阮秋警惕地用手护住,目送两人的背影离开。 现在时间还早,司询多半没空,阮秋把收拾好东西,先回了自己的书房。 他将房门上锁,进入拟真仓。 白天上线的人多,聊天频道里很热闹。 阮秋好奇多看了几眼,发现竟然有人提起自己。 [医疗部]xx:听说过几天会有新同学,还不止一个。 [作战部]xxx:我也听说了,怎么这么晚?入学时间早过了。 [作战部]xx:不是那个私……吗?可能刚回来,得先适应适应。 [作战部]xx:不止一个?还有谁? [医疗部]xxx:从主星来的,天赋会不会很高? [工程部]xx:会不会是前段时间那个? 但线上系统里不止有一个学院的学生,好几个星球的都在,大家只区分了几类专攻,取的昵称也都较为随意。 有新注册的人进来,根本不知道是哪里的。 [工程部]xxx:最近没见了? [医疗部]xx:要真能天天来一次,那才叫吓人。 后面的交谈阮秋不太能看得懂,前面提到来自主星的新同学,应该就是指的他和龙凤胎。 看到关于天赋的猜测,阮秋略感紧张。 虽然司询说过,尽力而为就好,不需要他在学院拿到多好的成绩。 但哈林星的学院,只有天赋顶尖的人才能进,他a级的精神力,根本不够看。 换句话说,他是靠关系进的。 阮秋关掉了聊天界面,安静等待袭渊的出现。 不多时,凭空出现的雾气凝结成人形,阮秋陷入一个冰冷熟悉的拥抱。 “今天这么早,”袭渊抱起阮秋,和他一起坐在椅子上,“功课做完了?” 每天和阮秋见面,两人又恢复了从前联系的时候,阮秋总喜欢和他讲自己的近况。 “嗯,”能相处的时间不多,阮秋靠进袭渊怀里,告诉他:“哥哥,我马上要去哈林星上学了。” “上学?”袭渊蹙眉,“这么快。” 他不喜欢阮秋去学院,那里的人太多太杂。 不过,等阮秋去了哈林星,阮秋就会与司询分开。 袭渊不熟悉哈林星,大致听说过一些,不知道那里的防守严不严。 “不快了,”阮秋看起来兴致不高,“其他同学已经开始上课了,我和南絮还有北雪现在才去。” 他曾向袭渊提起过,龙凤胎被送来双鸾星的目的,就是为了和他一起去上学。 袭渊表情沉沉的,他同样不喜欢那对人造龙凤胎,只希望陪在阮秋身边的是他自己。 “不用怕,”他亲吻阮秋的脸颊,“有什么事,都可以告诉我,我会想办法。” 他先前答应过阮秋,做事要先和他商量,也不能随意杀人,这句话已经说得十分委婉了。 只要阮秋同意,并且说一句不想上学,他能立刻想尽一切办法,让哈林星的学院关门。 阮秋不知袭渊心中危险的念头,把脸埋在他的身前:“舅舅也是这么说的。” 司询似乎当真很担心他,到时会亲自送他们去学院,之后再回主星。 听见阮秋提起司询,袭渊又不太高兴。 但他现在什么都做不了,每天只能等阮秋上线的时候,和他独处十分钟。 哈林星……也许在那里,他们能有机会真正见面。 袭渊耐着性子,转移话题:“我近来两天没有用过抑制剂。” 阮秋抬起头,耳尖有些红:“哦……” 袭渊紧接着说道:“再欠两次。” 全息仓的感官系统彻底坏了,连莉罗都修不好,一时半会也买不到合适的。 他早已不满足于以这样的方式与阮秋接触,每次抱着一团空气,实在难以轻易缓解心底的焦躁感。 于是他答应阮秋的条件,也成了阮秋的条件。 他可以不用抑制剂,不乱杀人,回报是阮秋的亲吻。 阮秋纠结道:“可是你在这里也亲了,那不是一样的吗……” “不一样。”袭渊眼眸微眯,忍不住捏起阮秋的脸压过来。 阮秋的感官无比清晰,对他而言,袭渊简直就是强盗逻辑。 他抗拒地推着袭渊的脸,不愿让他亲:“你……你太粗鲁了……” 袭渊怕下手没轻没重弄疼他,只好停下来。 他依然抱着阮秋,半哄道:“你亲我。” 只有阮秋主动的时候,才能让袭渊勉强确认他是在自己眼前,而不是幻觉。 “那你不要动……”阮秋微红着脸,凑近亲了亲袭渊的嘴唇。 触感像云一样,几乎感觉不到,却依旧起到了些许安抚作用。 退出的时间快到了,袭渊十分不舍,抱紧阮秋:“去了哈林星,还能用拟真仓吗?” 阮秋点头:“舅舅把通讯器也还给我了……” 话音未落,两人被迫同时下线。 袭渊从全息仓里出来,莉罗和康双池都在。 莉罗照例记录着他每次的状况与情绪变化,康双池等她写完,拿着一个显示屏走上前。 “科研所估计怕了,这段时间一直销声匿迹,”他打开显示屏,一边说道:“派去调查的人找到了他们的旧址,东西也已经搬空了。” 显示屏中是部分拍回的图像,也有不少和上次一样的符号密文。 “真奇怪,这些难道不是密文?”康双池摸着下巴,“我问了好几个懂点这个的,还发布了悬赏,一个能破解的都没有。” 无法破解,就意味着得不到更多信息,连对方背后是谁都不知道。 康双池打量着袭渊的神色,小心提议道:“要我看,不如把消息放给联盟,让他们也帮帮忙啊。” 阮秋好歹是联盟首席家的人,针对他的悬赏任务都发了,不可能坐视不管吧。 袭渊扫一眼显示屏,没有做过多的犹豫:“可以,只要他们不碍事就行。” 得到他的同意,康双池立即去办,又被袭渊叫住。 袭渊盯着角落某处,不知在想什么,沉默片刻:“去找几个人来。” 星舰还停留在玫瑰星没有返回,这次带出来的人不少,男男女女都有。 休息室内,有六个人小心翼翼站着,看向坐在前方的袭渊,又看向不远处的康双池,显得有些不知所措。 在康双池的示意下,几人大胆抱在一起,开始接吻。 组织里的人大都经验丰富,玩得也挺开,虽然不知道来这里的用意,但也没见有多少拘谨。 袭渊眉间紧皱,只看了两眼就移开了视线。 康双池赶紧挥手,示意底下的人可以出去了。 他隐约猜到袭渊在想什么,欲言又止。 既然袭渊不愿意看,这种事情,唯一能有成效的就是多尝试…… 康双池犹豫的功夫,袭渊起身离开,回了自己的房间。 — 一周后,阮秋即将正式入学。 学院有住宿、餐厅,还有统一的校服,宿舍也安排好了,除了一台拟真仓,阮秋什么都不用带。 星舰早已准备好,司询要亲自送他去哈林星。 阮秋跟着司询进入星舰,身后是唐谦和龙凤胎。 “舅舅,”他边走边问,“之后你就要回主星了吗?” 司询“嗯”了声:“耽搁了许久,早该回去了。” 等他一回去,就会变得更加忙碌。 “舅舅,”阮秋又喊道,“那我去了学院,可以每天给你发传讯吗?” 他这段时间没发现司询有什么异样,但还不太放心,怕会发生与剧情相关的事情,而他没有及时在司询身边。 阮秋的本意是和司询保持联系,以免错过剧情。 只是在表面上看来,他更像是因为第一次离家,难免会感到紧张和害怕。 司询将脚步放缓,几乎与阮秋平行。 他淡淡说道:“有南絮北雪在,不必忧心,好好学习。” 话音刚落,司询气息顿了顿,回答了阮秋的问题:“可以。” 哈林星离双鸾星有些远,星舰全速前进,至少要花一天时间,期间还得让联盟军随时守候,以免有星盗或是其他什么人在途中发动攻击。 于是司询下令,再次启动跃迁。 两架输送能源的星船悬浮在空中,前方亮起熟悉的白光。 星舰顺利进入跃迁点,电流从星舰的外壳掠过。 和上次一样,阮秋感到指尖一麻,像被微弱的电流击中,不过这一次没有再心口闷痛或是咳嗽。 阮秋稍稍松了口气,彻底安心。 看来以前的确是他体质太差,这段时间在双鸾星各种食补,每天还有营养剂,身体素质慢慢增强了不少。 与此同时,哈林学院上方的高空,也亮起浓烈的白光,白光中央被撕开一道裂缝。 底下的学生们很快发现了异样,纷纷探头张望。 “是谁开的跃迁?统领吗?” “好像是联盟军的星舰。” “是那个私生子?” “上个学开跃迁?真有钱……” 第26章 能进入哈林学院的学生,大部分来自各个星球的大家族。 要么是天赋极高,被学院主动收入,每个月有不少奖学金,也不缺钱。 但只是为了上学,开启跃迁直接传送过来,这样的奢侈还是第一次见。 不过是主星那位的话,也不奇怪,星际首富的称号可不是白来的。 “真是首席的私生子吗?”有人问,“我听说,多半是家族里其他人的。” 司询无妻无子,怎么会突然冒出一个私生子,实在是奇怪。 “别说了,要上课了。” 关于阮秋的诸多猜测,早就有过好几轮,多数只敢在私下里提一提。 跃迁点关闭,几架联盟军的星船护送着中央的星舰驶入学院。 司询亲自送阮秋过来,斯夏普也特意来了一趟,通过休息区的观测屏,阮秋看见底下站着不少人。 星舰缓缓降落,舱门开启。 司询的身后,阮秋和龙凤胎一起出现。 他们三人年纪差不多,全都一头漂亮的银发,看起来当真像是三兄妹。 早在出发之前,唐谦给阮秋送来一瓶药剂。 他的黑发维持了好久,原先想着等自然褪色就好,没想到一等就是现在,他即将去哈林星,最好以本来的模样出现在众人面前。 阮秋用药剂洗了头,终于恢复了原本的发色。 身后,北雪的视线忍不住朝阮秋的银发扫去。 她已经看了好多次了,看完再扭头看向自己身旁的南絮。 南絮见她打量自己,双眼发亮,压低声音:“姐姐,你……” 北雪冷漠把头转了回去,没有搭理他。 “首席,”斯夏普脱下帽子简单行礼,侧身道:“请。” 他身旁的是校长和负责接待的两名老师,准备先带阮秋参观学院。 司询还要回主星,只陪着阮秋到达宿舍,之后便要走。 斯夏普送他去星舰,阮秋也想跟着,却被司询拒绝。 司询身穿白色的议员中长袍,比往日多了几分严肃与正式:“不必再跑一趟了,你跟着老师,好好熟悉环境,明日再正式上课。” 阮秋点头,看起来依依不舍:“舅舅,我会给你发传讯的。” 可千万别出什么状况,不然还没等到他真正了解司询,之前为了亲近他做的努力就都白费了。 总之在这段时间,司询表现出来的一切都很正常,没有什么偏激的性格或是极端的想法。 侧后方的斯夏普听见阮秋这句话,不动声色地看向司询,似乎在期待他的反应。 司询下巴微抬,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,语气却明显温和:“好。” 两人的对话只有斯夏普听见,司询离开后,由校长和两位老师继续带着阮秋参观宿舍和学院其他地方。 阮秋入学晚,他和龙凤胎的宿舍单独准备了一层,三间相邻的房间面积不小,带有独立阳台和浴室,各种家具也是齐全的。 说是宿舍,实际和居家的环境差不多,拟真仓也摆在了房间一角。 “哪里住得不习惯,及时与宿舍管理沟通,”一名接待老师说道,“宿舍没有宵禁,但最好早点休息,以免影响第二天的课程。” 学院的规矩并不多,课后作业也少,几乎全靠学生们的自觉和自律。 离开宿舍,阮秋又被带去学院其他地方。 每栋教学楼都配有餐厅和图书馆,方便学生们吃饭休息,各处的环境都很不错,没有阮秋想象中的那么冰冷森严。 去教学楼参观时,楼下和走廊边有不少人,悄悄朝这边打量。 阮秋一早做好了被围观的准备,镇定自若,继续跟着接待老师。 之后,阮秋来到了学院的历史馆。 历史馆中记载着星系千年以来发生过的大事件,用投影的方式保存,学生们随时能过来看。 既然是军事学院,记载的必然与战争或改革有关。 阮秋大致扫了一眼,投影中的记录他在功课中都学过。 到最后的两个投影,则是联盟军与各副星驻扎军的建属,以及哈林学院的正式成立。 联盟军的投影中,放的是司询年轻时候的照片,阮秋多看了两眼,感觉气质与神态与现在没有太大的区别。 再往后,是几个巨大的露天玻璃展台,里面放着好几架械骸。 “这些械骸的主人,都是曾经有过杰出贡献的将士,”校长说道,“械骸是陪伴最久的搭档,他们使用过的械骸被保存在这里,是一种专属的荣誉与纪念。” 好几架械骸都有明显的损坏,这些痕迹没有被修复,带着别样的肃穆感。 而它们的曾用者不止一个,驾驶械骸耗费的精神力极高,能成为下一任使用者的,实力自然强悍,直到械骸损坏到无法再重新使用,再被送到这里。 唯独有一架白色的械骸保存完整,站立在玻璃展台中,仿佛下一刻就会亮起展明灯。 阮秋走过去,展台前方有一块写着简单介绍的小牌子。 [械骸名称:白鸟] [曾用者:司荧] 见到这个名字,阮秋愣了一下。 这是……他母亲用过的械骸,也被保存在这里,这事司询从来没有向他提起过。 “这位是首席的妹妹,也是您的亲属,”校长不知道司荧与阮秋的关系,“她的械骸,其实还可以再继续使用,但白鸟与她的连接过于紧密,不轻易接受他人。” 不仅是连接过于紧密,还因为司家不再有精神力天赋亮眼的人出现,导致谁都无法驾驶这台械骸,才让它提前退休,被放入展台。 阮秋从被新闻爆出来到现在,已经过去不短的时间,司询却从来向学院索要过械骸。 校长猜测,阮秋的精神力估计不高,也无法唤醒白鸟,否则司询怎么可能坐得住。 阮秋仰头望着眼前这架白色的械骸,忍不住道:“我可以再走近一些吗?” 他在这具身体里重生,便要接受这具身体带来的一切。 司荧留下的东西少得可怜,唐谦拿过一些照片给阮秋看,但照片和别人的讲述,都无法拼凑成完整的司荧,阮秋对她十分好奇,还有他那个据说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父亲。 现在看着眼前的这架械骸,他才仿佛真正近距离接触到司荧。 这是他母亲曾经用过的东西。 校长点头:“当然可以。” 龙凤胎对这些不会动的械骸不感兴趣,安静站在后侧。 阮秋走近,站在站台下方,伸手摸了摸冰冷的玻璃墙。 他的行为在校长看来也再正常不过,有许多学生见到历史馆保存的械骸,也是这样的反应。 片刻后,阮秋留恋地收回手,跟随校长离开。 临走时,他还几次回头,直到白色的械骸彻底消失在视野内。 历史馆隔壁是一座面积很大的投息场馆,相当于一个大型的拟真仓,可以连接学生们的系统,用于一些模拟赛事。 参观完投息场馆,校长又亲自将阮秋带到学院的登记入学处。 学院有三个分区,根据精神力天赋以及其余各方面的情况,来决定阮秋去哪里学习。 龙凤胎不用说,绝对顶尖的天赋与体能,虽然他们的入学,仅仅只是为了当阮秋的陪读。 阮秋先测了体能,血液检测代表了他的身体状况。 随后是精神力检测,这才是最关键的数据。 阮秋将手放在一块金属圆柱的顶端,随着合金与精神力的共振,一旁的表盘指针开始移动。 指针的速度依然偏慢,稳步经过d、c、b、a级。 上一次阮秋检测精神力的时候,指针停在了a级中间的位置,然而这一次指针掠过相同的地方时,却没有停下来的迹象。 阮秋惊讶,手还放在金属柱上没有动。 指针的移动越发缓慢,校长耐心十足,直到指针抵达代表精神力上限为s的区域。 校长脸上露出笑意,隐隐放松下来:“s级,是不错的天赋。” 斯夏普有过吩咐,要优先将阮秋安排到作战部,这也是司询的要求。 若他精神力太低,最多只能去工程部或医疗部,到时不好交差。 一旁的老师将阮秋的情况记录下来,但他精神力虽然为s,体能却比较弱,综合能力只勉强在a等,所安排的班级也排在最末尾。 阮秋收回手,还有些茫然。 他的精神力增长了? 仪器肯定不会出错,那也许是他近来用各种方法补身体,当真有了成效。 最后,阮秋和龙凤胎三人领了校牌和校服,暂时被送回宿舍。 接待老师满脸堆笑:“明天早上七点上课,我会提前过来,带你们去教学楼。” 阮秋连声道谢,送走了接待老师。 南絮拎着校服,兴致缺缺:“可以去玩吗?” 他和北雪被嘱咐过,在学院要听从阮秋的命令,而在双鸾星的时候,“去玩”就代表着他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,比如和北雪打架。 阮秋想了想:“可以在宿舍里玩,不要打架,明天就要开始上课了。” 一听不能打架,南絮更加失望,转身回了房间。 北雪还没走,目不转睛地盯着阮秋看。 阮秋被她看得奇怪,问道:“小北,怎么了?” 北雪走近几步,伸手碰了碰阮秋的银发。 她个子只比阮秋矮一点点,站在一起才看得明显。 北雪依然是一副冷淡安静的神色,收回手时莫名说了一句:“弟弟。” “……” 阮秋耐心解释,“我比你大两岁,你应该叫我哥哥。” 北雪不为所动,不知听进去没有,转身也回了房间。 下午还有很多时间,阮秋把房间重新整理了一下,才进入拟真仓。 换了个星球,通讯的连接慢了一点,袭渊迟迟出现。 他一见到阮秋,立即像一只见到骨头的饿狼,将阮秋紧紧圈住。 “到学校了?”袭渊摸着阮秋的银发,低头试图嗅到他的气息。 “嗯,”阮秋有些激动,“我见到了母亲以前用过的械骸!” 他将学校的情况也大致向袭渊说了,包括自己的精神力竟然有所上涨。 袭渊安静听着,记下有关哈林学院的所有信息。 他对阮秋的精神力倒不怎么在意,对他而言,阮秋天赋时好时坏都没有什么区别。 两人的相处依然只有十分钟左右的时间,下线之前,袭渊捏起阮秋的下巴,轻柔抚摸他的颈侧:“想见到你。” 阮秋抱住他,不忘叮嘱:“你要好好的,不许乱杀人,不要再用抑制剂,明天……” 话音戛然而止,两人都瞬间消失在小房间内。 另一边,司询正在前往主星的星舰当中。 堆积的文件已经摆满了书桌,旁边的茶水也续了好几杯。 唐谦在这时匆忙进来:“先生,有要紧事。” 他走上前,将手中的显示屏交给司询。 屏幕当中是一份悬赏任务,目标赫然写着当初阮秋被司询找回的新闻。 这是科研所向星盗发布的任务,时间在袭渊来到双鸾星之前。 司询脸色一沉:“所以袭渊是为了任务赏金?” “不……”唐谦原本也这样以为,但他在来之前,还查到了一些信息。 科研所的确向星盗发布了悬赏,但袭渊并没有接受。 非但如此,他还命人端了科研所的一处据点,如今其他游离组织得知此事,也不敢再接科研所的任务了。 他来双鸾星的那次,当真只是为了阮秋,不掺杂别的意图。 司询沉默下来,接过显示屏翻看。 这份资料,明显是知情人特意发给他的,后面还附上了在据点拍下的照片,和几份印有未知符号的密文。 几张现场的照片触目惊心,司询眉间的痕迹越来越深。 “这家科研所,正是您之前查过的,”唐谦忧心忡忡,又难掩愤怒,“他们为什么要绑架小少爷?” 司询放下显示屏,思索道:“科研所的标志,我曾经见过一次。” 标志在司荧的桌子出现上,是更加简单的手绘,但也能一眼辨认出来。 司荧告诉他,这是来自外星系的东西,具体什么情况,她还在查。 当时的司询还没有过问这些的权利,更帮不上忙,之后就没有再听司荧提起过。 但不管是谁,竟有胆量向阮秋下手。 司询的眼中冰冷刺骨,吩咐唐谦:“查一查密文的内容,继续与他们接触。” 上回安排的人,伪装成普通的商贩与科研所联系,最终没有得到多少回应。 现在他们惹到了星盗,任务也没人接,或许正着急。 唐谦应下,立即去办。 — 早上六点半,昨天的接待老师准时来到宿舍。 阮秋和龙凤胎都已起床洗漱好,三人换上浅蓝色的校服,跟随老师一起去餐厅。 这时候的餐厅有不少人,纷纷朝三人投去各种视线。 远处,有几个同样身穿浅蓝色校服的人坐在桌边。 “还真来了作战部,”有个人低声道,“可是我昨天就听说了,他综合能力才a等。” “人家有钱,什么部门不能去,没看见昨天校长亲自领着吗?” 司询每年都会向各个学院捐一笔巨款,还不参与学院的任何事务,顶多作为建设人挂个名。 这也是斯夏普会如此轻易答应留三个学号的原因,换做是别人,只会遭到无情拒绝。 角落的另一个人冷哼道:“那两个怪胎也来了。” 南絮和北雪,那一对无法通过心理测验的人造龙凤胎。 只是他们一直变相被关在主星,到底有没有传闻中那么厉害,还是个未知数。 再加上疑似私生子的阮秋,简直是三个怪胎。 三人的银发在人群中也十分显眼,不需要介绍也能表明身份。 第一天上课,阮秋还算适应。 才开学没多久,大家的学习都还在初期,阮秋能跟得上所有文化课,关于精神力的训练稍稍加紧就行。 至于龙凤胎,端坐在教室里的模样,更像是在神游。 他们也受到了不少关注和好奇,当初那个失败的研究,还曾被加入教材。 听说两人还拥有属于自己的械骸,只不过平时不能轻易使用,也没有带来哈林星。 到了下午的精神力训练课,阮秋拿到了一把特制的离子枪。 离子枪需要用精神力驱动,发出的子弹也是精神力凝结的能源,打在身上不致命,却非常疼。 作战部人手一把离子枪,平时也可以带在身上。 阮秋第一次用这东西,在老师的指导下,试着对准不远处的墙体开了一枪。 能源子弹射出,猛然击穿石壁,留下一个小小的弹孔。 老师满意地点头:“接下来是自由对战。” 整个场地被布置成废墟残骸的环境,还有不同的高度和各种掩体。 自由对战顾名思义,想怎么来都可以,直到使用离子枪将精神力耗光,或者疼得承受不住,才可以选择退出。 阮秋与龙凤胎三人一组,老师特意照顾他们,将他们带去比较偏僻的位置,随后离开了。 场地内还有其他班级的学生,人数很多,同样分成小组,四周被能源子弹击垮的墙体不断崩塌,还伴随着不少身体被打中的痛呼声。 虽然能源子弹不致命,但战况依然激烈。 龙凤胎的任务是保护阮秋,这样的情况下也不例外,三人一同找了个角落的掩体躲避。 南絮转动着手里的离子枪,祈求北雪:“姐姐,一会儿和我打架吗?” 北雪置若罔闻,守在阮秋身边,警惕注意着四周。 阮秋还低头端详着离子枪,他第一次使用这种武器,刚才的那一下没什么太大的感觉,就是准头不太好,还得额外练一练。 这时,有几个人从不远处缓缓靠近。 那几人面孔陌生,与阮秋不在同一个班级,为首的一位少年身型较为高大,五官与斯夏普十分相像。 几人以他为首,紧盯着掩体后方的三人,明显朝着他们而来。 龙凤胎立即神情戒备,将阮秋护在身后。 与此同时,斯纯也在打量着龙凤胎,以及他们身后的阮秋。 龙凤胎的来头不比阮秋小,当年有关他们的信息传得沸沸扬扬,到现在也能搜寻到不少痕迹。 他们是绝对的战斗天才,却因为基因而受阻,成为最惋惜的存在。 斯纯也是冲着他们来的,想看看这对龙凤胎的实力,是不是真像传闻中那样恐怖。 至于阮秋……在得知他的综合能力仅为a等时,就对他没什么兴趣了。 一个平平无奇的草包而已,因为家里有权有钱,才能进来混混日子。 见他似乎还需要龙凤胎的保护,斯纯十分不屑。 他目光掠过阮秋,先落在龙凤胎身上,先做了自我介绍。 “你们好,我叫斯纯,来自哈林星。”他特意没有说副星两个字,姓斯则表明了他的身份。 南絮没搭理他,北雪也一言不发,两人像雕塑一般,对斯纯没有任何回应。 后方的阮秋主动开口:“你好,斯纯。” 他一出声,南絮转头看向他:“可以和他们一起玩吗?” 玩? 斯纯注意到,龙凤胎竟然以阮秋为主,需要征求他的意见。 所以他们三人的关系,更像是主仆。 “我们来这里,可不是为了玩的,”斯纯的视线在三人之间打转,脸上露出一抹微笑,“我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别的人,可以邀请你们参与对战吗?” 他的小组一共五人,父母均为副将或上将,开学以来在自由对战中就没输过。 见龙凤胎无动于衷,阮秋面露迟疑,斯纯挑衅一般:“不会不敢吧?放心,这枪不会很疼的。” 南絮和北雪还在等待着阮秋的意思,阮秋握紧离子枪:“可以。” 他猜到了斯纯的来历,身为星系中实力最强的上将之一,斯夏普的儿子当然不会差。 阮秋自知没有胜算,但他不想给司询丢脸,至少不是因为胆小而被瞧不起。 南絮顿时双眼泛光,却被阮秋拦住。 “可以玩,但不能打架,”阮秋低声道,叮嘱他不许违规,“只能用离子枪。” 南絮再次失望,应道:“好吧。” “那就开始吧。” 斯纯抬手就是一枪,能源子弹对准阮秋的方向飞来。 北雪及时将阮秋拉开,子弹擦着他的侧脸掠过,击中后方的石墙。 “砰”一声轻响,近在咫尺的石块碎裂,落到阮秋脚下。 南絮也出了手,毫不犹豫地反击,对方经验十足,立即寻找掩体躲避。 他们有五人,阮秋这边只有三人,人数上占据劣势。 但龙凤胎的强悍之处,在于他们默契的配合,南絮和北雪甚至不需要开口,一个眼神就知道要怎么做。 南絮负责吸引火力,并为北雪掩护,北雪的身影穿梭在废墟之间,子弹无一虚发,快速攻破了对方的第一道掩体。 然而他们的弱点,是阮秋。 斯纯也明白这一点,第一时间调整战术,将目标对准阮秋。 数发能源子弹击穿阮秋所在的掩体,爆裂的碎屑横飞,阮秋在千钧一发的时刻闪身躲开。 身后的掩体在下一秒彻底垮塌,要不是阮秋躲得快,他现在已经被射成了筛子。 然而攻击紧接着再次到来,没有给他半点喘息的时间。 阮秋尝试反击,可惜他的枪法实在不准,不仅没打到人,自己身上还挨了好几下。 然而紧接着他发现,能源子弹打到身上好像并不疼。 阮秋摸了摸被击中的手臂,神情疑惑。 不是说会很疼吗? 阮秋被针对,龙凤胎不得不返回他身边。 周围的掩体已经没有多少能用了,北雪护着阮秋撤退,一时躲避不及,又一发子弹狠狠击中阮秋的肩膀。 见阮秋“受伤”,北雪清秀的脸上神色阴沉。 她举起离子枪,直接朝着对面疯狂扫射。 接二连三的爆炸声从四面八方响起,这种不要命的攻击法,没有任何技巧和战术,以绝对的火力值碾压。 对面五人措手不及,被打乱了节奏,斯纯也狼狈逃离,躲进后方的废墟。 他几乎被压得抬不起头,局势再次扭转。 斯纯忍住肩膀的疼痛,咬着牙冷静下来:“等她的精神力耗光,看她还怎么打。” 阮秋也发现了这个问题,他赶紧拦住北雪,把她拉回掩体下方躲避。 双方暂时停歇,各自修整片刻。 阮秋悄悄抬头望一眼,若有所思:“这样好像也可以。” 他自知实力不足,一把枪拿在手里发挥不了多少用处。 不如和龙凤胎配合,他来负责掩护,让龙凤胎不用管他。 至于如何掩护,就学习刚才的北雪。 阮秋把想法简单告诉两人,南絮歪着头看他:“你能支撑多久?” 这是个很现实的问题,以阮秋的精神力,可能很快就会耗尽。 到这也是唯一能取胜的方法,作为战斗主力,龙凤胎必须节省精神力。 很快,斯纯再次朝这边试探,子弹掠过掩体边缘。 阮秋看准了几人的位置,举枪出现在掩体后方。 他扣动扳机,射出能源子弹。 对面的五人差点没能反应过来,以为北雪还在像刚才那样扫射,再仔细一看,却发现是阮秋。 斯纯冷笑:“不用管他,他撑不了多久。” 龙凤胎则找到机会,开始逐步反攻。 一开始,斯纯依然信心满满。 然后他很快发现,事情有些不对劲。 阮秋的精神力仿佛没有上限,手中的离子枪几乎没有停下来过。 更诡异的是,他好像一点都不怕疼,或者说感觉不到疼。 这样的状况,龙凤胎根本不需要保护阮秋,反而在他的帮助下实力大增,行动顺畅地犹如身处后花园。 有人震惊道:“他是不是偷偷穿了防弹服?” “他的综合能力不是a等吗?”另一人更加震惊,“他的精神力到底有多少?” 能源子弹的每一发都在耗费精神力,阮秋坚持的时间已经完全超出他们的想象。 五人中已有两人精神力即将耗尽,身上被子弹击中的地方也疼得不行,需要退出治疗。 只剩三人,斯纯更加失去抵挡的能力,已经退到了场地角落,眼看就要落败。 他脸色难看,盯着远处的阮秋,从身上拿出另一把离子枪。 此时的阮秋体会到上课的乐趣,正是兴奋的时候。 突然,他手腕猛然一疼,差点没拿稳离子枪。 他低头一看,腕间被能源子弹击中,皮肤出现一抹明显的红痕。 紧接着又是一发子弹,直接将阮秋手中的离子枪炸成两半。 阮秋懵了半秒,立即转身躲藏。 龙凤胎和对面仅剩三人的精神力都所剩无几,阮秋那边的变故让他们都停了下来。 斯纯脸上露出得逞的笑容,估计着体内的精神力:“应该够了。” 他不会再让阮秋继续拿离子枪,这下看他们能怎么办。 总之,他不能输给这三个人。 废墟后方,龙凤胎回到阮秋身边。 北雪看见阮秋手腕上的红印,压抑着怒火:“故意的?” 南絮的精神力已经没了,他早憋不住,丢下枪又问了一遍:“可以打架吗?” 精神力没了,还有体能,他好想打架,离子枪用着没意思。 阮秋摸着腕间的红印,脸色也不太好看。 明明之前被能源子弹击中都不疼,这一下却像疼到了骨头里,对方就是在针对他。 而且,一定使用了违规武器。 阮秋忍了又忍,听见外围继续响起枪声,斯纯又来了。 这场对战其实从一开始就是不公平的,如果不是他发现自己不怎么疼,用离子枪掩护龙凤胎,三人一早就会输。 既然现在对方不遵守规则,那他也不用在意了。 阮秋没有犹豫太久,应道:“可以。” 南絮立即起身,开始活动手腕。 北雪伸手过来,轻轻碰了碰阮秋的银发,也跟着站起来。 — 课后,阮秋和龙凤胎齐齐站在校长办公室里。 阮秋低着头,有一点点后悔。 办公室里还有几个人,是不久前在课上攻击他们的学生。 斯纯的声音最大,他一侧眼眶青紫,指着阮秋控诉:“就是他!他让那两个人动手的!” 课上训练期间,只能使用精神力转换的能源离子枪。 龙凤胎不守规矩,把一群人狠狠揍了一顿。 阮秋抬起头:“是你先违规,用了别的离子枪。” 斯纯不承认:“你有什么证据?别血口喷人!” 一旁的几位老师都面露难色,斯纯是统领的儿子,可阮秋的身份也不比他低。 阮秋来的第一天,就与斯纯有了矛盾,这以后恐怕更不消停。 老师悄声询问校长:“您看这… … 怎么办?” 如果阮秋说的是真的,那斯纯的确也有错,但仅凭阮秋手上的伤和损坏的离子枪,不能完全证明斯纯犯规。 校长也在犹豫当中,这时门外匆忙进来一个人,喊道:“首席来了!” 第27章 司询才离开了一天时间,现在应该还在去主星的路上。 阮秋和斯纯起了冲突,校长还没来得及联系两人的家长,结果司询就已经知道了。 不仅知道,还在极短的时间内抵达学院。 这是根本没离开,还是……又开了跃迁? 校长赶紧去走廊外一看,几架熟悉的星船朝着下方的学院驶来,高空中的跃迁点正缓缓关闭。 ……果然,一直听闻联盟首席财大气粗、挥金如土,这两天总算是真正见识到了。 校长匆忙下楼,见到司询在一队联盟军的簇拥下走出舱门,快步上前迎接。 “不知首席前来,多有怠慢,”校长卑躬屈膝,试探着问,“您是,为了下午的事情……” 司询没说是,也没说不是,脸上没什么表情,看着有些冷淡和不悦:“小秋第一次离家,不太放心,过来看看。” 校长一边赔笑,脊背隐隐发凉。 阮秋的天赋普通,在哈林学院这样的地方是垫底的,学院也不怎么重视,只把他当成前来体验生活的富家子弟。 连斯夏普都说了,恐怕过不了多久,他和龙凤胎就会因为无法适应而退学。 下午训练课上发生的事情,双方都有可疑的地方,但斯纯身为哈林星统领的儿子,综合能力是新生中的佼佼者,学院是会偏向他的。 所以司询今天要是不来,阮秋多半会受处罚。 转眼间,校长领着司询进入办公室。 见到那抹熟悉的白色外袍,阮秋既惊喜又激动:“舅舅!” 龙凤胎也跟着行礼:“先生。” 司询将阮秋周身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,确认他没有受伤,神色略有缓和:“嗯。” 他身后的唐谦走近几步,关切询问:“小少爷,您没事吧?” 阮秋摇头:“我没事。” 龙凤胎的格斗技巧同样强悍,几乎不费力地把一群人揍趴下,他只在远处看热闹,被击中的手腕也不疼了。 而在房间里的其他人无比震惊,看向阮秋时神色各异。 有个学生捂着受伤的下颚,压低声音:“首席还有别的妹妹吗?” “别说话。”斯纯眉头紧皱,目光悄悄在司询和阮秋之间来回打转。 校长也着实愣了一下,清了清嗓子才找回自己的声音:“您……您先坐。” 他顺势把其他老师都叫出去,再亲自泡一壶最好的茶。 司询在校长搬来的椅子上坐下,阮秋跟在他身后:“舅舅,你怎么来了……” 他惊喜过后,更多的是感到心虚,自己来之前还向司询保证要努力学习,结果第一天上学就打架。 司询的出现,算不算是变相地请了家长…… 阮秋低着头:“对不起舅舅,我……” 司询没有接校长送过来的茶,下巴微抬:“说吧,什么情况。” 校长正要解释,被唐谦制止,才明白司询的意思是听阮秋一个人说。 办公室里的众人安静,只能听见阮秋低声讲述。 他把事情经过大致说了一遍,包括最后龙凤胎去把人揍了一顿,也承认是自己同意的。 “小北他们听了我的话才去的,”阮秋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斯纯几人,挺着脊背,“要处罚的话,主要责任在我,他们两个没什么错。” 他现在也确实有些后悔,对战输了也就输了,之后再举报斯纯违规就好,不该冲动让龙凤胎把人揍一顿。 但那时阮秋气愤的不止斯纯违规,也有他的故意挑衅和针对。 他也知道军事学院的各种训练和环境严苛,要想在这里过得顺利,恐怕没那么轻松。 然而连这种自由对战,斯纯都要作弊,不想让他赢,他忍受不了。 司询的注意力却似乎并不在打架上,而是追问:“你说,对战的结果如何?” 阮秋又看了一眼斯纯,平静道:“如果没有发生意外,赢的是我们。” 话音刚落,司询勾起唇角,脸上露出明显的笑意:“不错。” 后方的斯纯没能忍住,他先向司询行礼:“首席,关于作弊一事,我也有疑虑。” 难道阮秋被能源子弹击中还一点事都没有,就不值得怀疑吗?他可以承认使用了别的离子枪,但先作弊的是谁还不一定。 司询却抬手制止了他接下来的话,冷淡说道:“等你父亲来了再说吧,相信他会有定夺。” 他今天来,不是为了判断谁对谁错,而在抵达之前,他就通知了斯夏普。 斯纯一口气憋在喉咙里,额上冒出冷汗:“什、什么?父亲也要来?” 这点小事,怎么还要统领亲自跑一趟,他想着就算作弊被发现了,之后被斯夏普知道,挨几句骂也就算了。 他这才突然意识到,司询今天匆忙赶过来,将这事情变了一个性质。 等待的时间里,阮秋算是最轻松的一个。 一旁的茶水凉了些,他重新给司询倒了一杯,小声道:“我以为舅舅已经回主星了,最近不忙吗?” “还好,”司询接过茶杯,低头吹散热气,“不怎么忙。” 唐谦站在旁边,当做没听见这话。 司询也没说这次突然赶来,是有别的事情,还是专程为了阮秋,但阮秋依然很开心。 他能感觉到,司询是在维护他的,就算斯纯是哈林星统领的儿子。 没过多久,校长收到斯夏普抵达的消息,立即下楼迎接。 联盟军与统领的星舰接连造访,学院的其他学生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。 斯夏普是从隔壁星球赶来的,他一身威武的军装,与司询的议员外袍形成鲜明对比。 他推门进来,屋内的众人向他行礼:“斯统领。” 司询悠闲地坐在上方:“斯统领来得挺快。” 面对自己的父亲,斯纯此刻像个胆小的鹌鹑,喊了一声:“父亲……” 斯夏普没搭理他,看向司询:“再快也不如首席您,这两天开启跃迁所耗费的能源量,恐怕能抵得上三千将士半个月的伙食费了吧。” 要不是司询亲自发传讯,他根本不会管这事,交给学院处理就好。 可司询不仅自己插手,还偏偏要拉上他,来这一趟又得浪费多少时间。 司询神色不变,毫不示弱:“怎么,驻扎军吃不上饭了?统领您说一声,我资助点就是了,不必见外。” 阮秋听着两人的对话,低头试图降低存在感。 他突然发觉,当初司询会叫他“小废物”,也挺正常的。 斯夏普说不过司询,不再与他对话,大步走向校长准备的另一张椅子。 随后他问道:“怎么回事?” 这回换成了斯纯讲述事情经过,之后校长补充了一些阮秋的视角。 斯夏普皱着眉,立即找到问题的关键:“损坏的离子枪在哪?” 校长赶紧让人送过来,看着断成两半的离子枪,斯夏普很快做了决断:“只依靠精神力转换的能源枪,无法做到这一点。” 顶多会在离子枪上留下痕迹,或是造成一些损伤,像这样直接裂开,绝对是用了威力更强的离子枪。 斯纯脸色一白,自知没办法再隐瞒,终于承认:“是我带了另一把能源枪……” “那把枪不致命,打在身上只是会更疼一点而已,”他急急地解释,“而且,阮秋他也不对劲!” 他主动说出了违规武器藏匿的位置,又将当时阮秋的状态描述了一遍。 “他被那么多子弹击中,却一点反应都没有,”斯纯愤愤道,“所以我怀疑他穿了防弹服,或者服用了药剂之类的。” 他也着重提起阮秋的精神力似乎与综合能力不符,内涵他在这方面也有作弊,否则不可能坚持那么久。 “那你为什么之前不说,也不承认使用违规武器,”阮秋很平静,说道:“我没有做你说的这些事情,为什么感觉不到疼,我也不清楚原因。” “你……”斯纯还想反驳什么,抬头接触到斯夏普的视线,又默默闭嘴。 “查一查便知。”斯夏普示意校长去准备,后者很快让人带来了斯纯藏好的离子枪,和血液检测工具。 两人课后直接被带到办公室,阮秋没有时间换衣服,一名老师检查了他的衣物,确认没有特别的防护。 而斯纯的离子枪,的确也是一种能源枪,使用的不是精神力,被击中后非常疼,并不致命。 之后是血液检测,结果在两分钟之内出来,阮秋没有服用任何药剂。 斯纯仍不死心:“不可能,他要是没作弊,怎么会……” 他还想让阮秋当着众人的面,再度承受能源子弹的攻击,他不是不会疼吗? “当年司荧小姐在学院赛中取得第一名,也有许多人说不可能,” 司询身旁的唐谦打断他的话,“因为他们太过自信,且无知,自己做不到的事情,便觉得别人也做不到。” 这话几乎是在指着斯纯骂了,斯夏普的脸色也不太好看,瞪了斯纯一眼:“行了,此事你的确有错。” 他话锋一转,又说:“你们二人,一个携带违规武器,一个参与斗殴,按照学院规定,都要受罚。” “都要受罚?这话从何说起,”司询慢条斯理地开口,“斯纯违规在先,南絮北雪为保护小秋,行为合情合理,况且他们三人才第一天上课,还不太适应。” “第一天上课,也该遵守规矩,”斯夏普面无表情,“要是人人都这样,你违规我也要违规,岂不是乱了套?” “打了一架而已,多大点事?年轻人容易冲动很正常,”司询依然维护阮秋,总之全是斯纯的错。 “学生携带违规武器,问题更为严重,恐怕也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。” 斯纯焦急辩解:“我没有,真的只有这一次,也只有这一把能源枪……” 他有点委屈,什么叫“打了一架”而已?明明是他单方面被殴打…… 斯夏普脸色更沉,他看出来了,司询就是不想让阮秋受罚,即使阮秋也有错。 阮秋也察觉到了司询的目的,悄悄扯了扯司询的衣袖。 司询不为所动,继续说道:“难道斯统领想包庇?这可不像您的作风。” 斯夏普眼角抽了抽,到底是谁在包庇?如此护短且不讲理,倒的确是司询的作风。 另一边的斯纯已经顶不住压力,往前一步站了出来:“父亲,我认错,我愿意受罚。” 阮秋见状,也主动道:“舅舅,我也有错,但不要罚小北和小南,是我一个人的问题。” 最终,斯纯被罚记过一次,再有类似行为将会处分,并连续两个月帮助打扫对战训练场地,修复废墟和掩体,就此事向阮秋道歉。 而阮秋只需要誊抄三份校规,对斯纯的道歉,则是由龙凤胎来。 记过的处罚比较重,还会发布在通告栏,全校都能看见。 斯纯心灰意冷,也没了再争取和辩解的力气,当真十分后悔,垂着头走向阮秋:“对不起,我不该向你使用违规武器。” 相比之下,龙凤胎的道歉又冷又硬,“对不起”三个字像在说“下次还揍你”。 司询对这个处理结果勉强算满意,而斯夏普不想再多留,第一个起身离开。 校长追出去送他,斯纯和几个学生也离开了,办公室里不再有外人。 阮秋纠结道:”舅舅,其实我也可以受罚的,这样别人可能会说你包庇……” “那又如何?”司询根本不在乎,“这一次让他们见识到了,才不会有人想动歪心思。” 他一早料到阮秋会遭遇这些,有几个家族和主星明里暗里不对付,就比如斯纯,阮秋来上课的第一天就找机会针对他。 今天司询要是不来,阮秋的处罚多半不会比斯纯轻多少。 他也不在乎外人说什么,要的就是偏心和护短,以后再有人想对阮秋做什么,得好好考虑后果。 “我知道了,”阮秋乖巧点头,“谢谢舅舅。” 司询的做法是有点不讲理,但也让他感到十分安心。 随后,司询又将龙凤胎叫到跟前,夸赞道:“今日做得不错,你们本就不该受到规则束缚,保护小秋才是第一位。” 北雪应答的声音最响亮:“是!先生!” 唐谦此时插了一句话:“小少爷的精神力检测,会不会出了点问题?” 按照斯纯所说,阮秋的那种战术,他早该耗光精神力,而且他说自己感觉不到疼,也不像是假话。 阮秋这时候才提起,自己昨天入学时的精神力测验不再是a,比之前增长了半个区间。 唐谦很是激动:“我就知道小少爷的天赋一定不会普通,不如回去主星,再安排更精确的仪器好好检查?” 但阮秋还得上课,等回了主星再回来,又得耽搁不少时间。 司询较为冷静:“不急,一次对战而已,况且一个s级,也算不上顶尖。” 精神力能增长,也许是他之前的体质实在太差,经过一段时间的调理,才勉强补了点回来。 阮秋进了哈林学院,不论他的实际情况如何,都会得到最好的教导。 过早地寄予希望,再被外面的人探知到,不是什么好事。 唐谦应道:“先生说的是。” 时候不早,司询还得回主星,也不再多逗留。 距离晚上的自习课还有一段时间,阮秋送司询到星舰:“舅舅,我会给你发传讯的,你空了再回我就好。” 他挥手向司询道别,目送他进入舱门。 星舰在几架星船的护送下飞上高空,这回司询没有选择开启跃迁,以正常的方式前去主星。 休息室内的观测屏,唐谦看着阮秋和龙凤胎相伴离去的背影,略带感叹道:“小少爷又成长了不少。” 而且,他竟然能在对战中赢下斯纯。 司询不置可否,虽然什么都没说,却也能感觉到他心情不错。 唐谦见状,犹豫着说:“先生,白鸟还保存在哈林星,要不要告诉小少爷……” 阮秋在学院的表现,已经极大地超出预计,或许他真能拿回司荧当初使用过的械骸。 白鸟与司荧的连接过于紧密,阮秋又是她的血脉,也许不需要有多高的精神力,也能唤醒白鸟。 司询沉默片刻:“不急。” 他闭着眼,隐约露出一丝疲惫之态:“这些年,我已明白一个道理,有些事情不能强求。” 他更不想过早地给阮秋太多压力,如果他能做到,那便是迟早的事。 — 晚自习只有一节,课后还有充足的活动时间,阮秋准备先回宿舍。 他刚走出教室,就看见斯纯独自站在走廊里。 斯纯抬眼朝他看过来,明显是在等他。 龙凤胎立刻戒备,看向斯纯的眼神不善。 阮秋倒不害怕,若无其事地走近,想直接绕开斯纯。 斯纯拦住他,环顾四周见没什么人,压低声音:“你竟然是司荧上将的儿子?” 他满脸写着不信,目光上上下下打量阮秋。 然而他越看越觉得,阮秋的长相,当真和司荧有那么几分相像。 “不可能,这一定是你们司家的小把戏,”斯纯的一只眼眶还青着,再怎么做出恶狠狠的表情,却都像在虚张声势,“骗得了别人,骗不了我。” “是又怎么样,不是又怎么样,跟你有什么关系?” 阮秋不想再和他多说半句话,带着龙凤胎走了。 斯纯望着他的背影,冷哼一声,也转头离去。 回到宿舍,阮秋还在想斯纯刚才的那些话。 这时候他才隐约明白,司询为什么没有在第一时间对外公布他的身份。 当年的司荧太耀眼,这或许会成为他的负担,而且他的天赋不高,说出去只会遭到质疑。 阮秋暗自叹息,好在还有司询护着他。 龙凤胎也回了自己的房间,阮秋锁上门,进入拟真仓。 没多久,袭渊跟着上线。 他仿佛是随时守在通讯器旁边,一旦有阮秋的讯号立即赶来。 “今天是第一次上课?”袭渊抱着阮秋,不着痕迹地打量他,“感觉如何?” 阮秋原本不打算把下午发生的事告诉他,司询已经赶来解决,他不想让袭渊担心。 但一见到袭渊,他就有些憋不住,两人分别这么久,也只能靠这样的方式联系。 “都挺好的,就是有个人比较烦,”阮秋说得含糊,为了节省时间,大概讲了一遍,“还好舅舅来了,我受的处罚很轻。” 照正常的校规,他也得记过并全校通报。 袭渊一下子沉了脸色:“斯纯?哈林星统领的儿子?” 斯夏普有好几个儿子,还没毕业,应该是最小的那一个,也是最顽劣跋扈的。 只可惜他不在阮秋身边,否则下手只会比龙凤胎更重。 “我没事的,你不要生气,舅舅护着我,”阮秋赶紧道,“斯纯不敢做的太出格,而且他的处罚比我重多了。” 经过这么一遭,以后绝对没人敢惹他。 袭渊神色稍有缓和,也勉强对司询提升了那么一点点印象。 他依旧抱紧阮秋,忍不住道:“我想来找你。” 要不是答应过阮秋条件,袭渊现在已经出发,在前来哈林星的路上了。 司询彻底回了主星,近来在外搜寻星盗踪迹的联盟军也减少了,几乎见不到一架星船。 暂时没有新的任务,组织里的人准备返回狮鹫星。 阮秋摇头:“不行……” “我很想你,”袭渊低声道,目光专注:“我只想见你,不做别的事情。” “可是学院很严格,不能随便进出,”阮秋依然担忧,“万一被舅舅发现了怎么办……” 袭渊舌尖抵了抵后槽牙,耐着性子哄:“不会的,我一个人来,不惊动任何人。” “我也不会有事,别怕。” 袭渊凑得更近,蹭着阮秋的嘴唇,温柔亲吻他:“我只想见见你。” 他刻意将动作放得很轻,上回阮秋说他太粗鲁,不肯和他亲近,让他十分在意。 阮秋搂住袭渊:“我也想见你……你要怎么过来,会有危险吗?” 袭渊没说话,又亲了亲阮秋的脸颊。 阮秋这样的反应,就证明他答应了。 第28章 十分钟转瞬即逝,到最后下线之前,袭渊也没告诉阮秋,他要用什么办法来哈林星见自己。 阮秋心里不放心,睡前等待着机械盒告诉他通讯码,给袭渊发了一条传讯。 [不许乱来!] 过了一会儿,袭渊没回复,他再次发去一条。 [我担心你,哈林星也有星球的军队,很危险。] 机械盒也被阮秋带来了学院,但这种太过老旧的医疗机器人,只能算作电子宠物,不能带去教室。 它每天在宿舍里休眠,等阮秋回来的时候再找他玩一会儿。 自从能在全息仓里“见面”,袭渊就不再满足于使用通讯器传讯或视频。 哪怕全息仓不能完整感知到阮秋,也比面对冰冷的投屏要好,而且阮秋入学前后都很忙,不能随时接视频通讯。 外面的走廊已经熄了灯,楼下不再有人走动,整个学院安静下来。 片刻后,袭渊没有回复传讯,而是直接发来实时视频的请求。 通讯很快连接,阮秋和机械盒一起出现在画面里。 他侧躺在床上,被子拉得严严实实,机械盒坐在枕边,见到袭渊出现,高兴得挥动手臂。 “不会乱来,”袭渊回答着阮秋在传讯里的问题,“他们抓不住我。” 他很自信,实力也的确很强,每当用这样笃定的语气说话,总令人不自觉地相信。 阮秋把通讯的声音调低,小声道:“小北他们也在我身边。” 龙凤胎几乎对他寸步不离,总之袭渊想近距离见到他,没有那么容易。 但他也想念袭渊,如果真如他所说,能把风险尽量减小…… “小北?”袭渊目光凝固了一瞬,“小北是谁?” “是北雪,”阮秋打了个哈欠,揉揉眼睛,“我跟你提起过的。” 袭渊自然记得,当初要不是龙凤胎及时出现,他已经将阮秋带走了。 并且到现在,他也没有放弃这个念头,只是为了哄阮秋高兴,暂时隐藏和妥协。 哈林星的驻扎军,学院内外的防护,阮秋身边的龙凤胎。 也许还有司询安排的人,暗中守在阮秋身边。 袭渊坐在没有开灯的角落,大半个身体隐在黑暗中,眼底漆黑晦暗,不知在想什么。 阮秋看见他这幅孤独又沉闷的模样,心中的思念更甚。 他往投屏面前挪近一点,含糊地喊他:“哥哥……” 就目前而言,司询表现出来的要比袭渊正常得多。 阮秋更放心不下袭渊,担心他的脾气,担心他的身体。 要是自己顺利从哈林星毕业,或者到达不需要监护人的年纪,是不是就能自由恋爱了。 否则以当下的状况,阮秋不知道该怎么说服司询。 有在洛伦水星的那段经历,他下意识觉得要是能陪在袭渊身边,袭渊会更加温和冷静。 阮秋一直记得袭渊失控的那次,牵起他的手放在脸上,像只请求抚摸的小狗。 “嗯,”袭渊应道,眉眼柔和下来,“怎么了?” 阮秋支支吾吾了一会儿,才说:“我想你。” 袭渊默不作声,黑暗中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。 在他看来,阮秋这句话就像是在催促他,快一点来到哈林星。 袭渊将投屏拉近,抬手试图碰一碰阮秋的额发。 “我也想你,”他喃喃自语一般,将所有急躁和不耐都藏了起来,低低出声:“睡吧。” 阮秋又打了个哈欠,依依不舍地向他道别,才关了通讯。 机械盒坐在一旁,全程没有得到袭渊的半个眼神,缩进阮秋怀里求安慰。 阮秋抱抱它,想了想又打开通讯器,给司询发传讯。 [舅舅早点休息,晚安。] 司询多半还在忙碌,一时没有回复,阮秋关了灯准备睡觉。 通讯的另一边,司询看见弹出来的传讯,暂时划走关掉。 投屏里正连接着一个临时通讯码,对面的人发来几条信息。 [我们主做精神力方面的研究。] [一切与精神力有关的,您都可以询问,我会为您解答。] [抱歉不能直接与您进行实时视频,最近发生了一些事情,让我们不得不更加谨慎。] 唐谦为司询端来一份甜点,作为晚上的宵夜。 他也看到了投屏中的内容,皱着眉:“精神力的研究?难道也是像南絮和北雪那样的克隆人?” 通讯的对面,正是上次想要活捉阮秋的科研所。 唐谦安排的人终于和他们取得进一步联系,司询不放心,亲自接手。 司询思索道:“应该不是。” 袭渊的下属发来的照片里,科研所将活人作为能源储备,如果仅仅为了克隆人天赋的研究,不必做到这种程度。 他一边回复,向对方索要更加详细的资料。 半晌后,对面才发来信息。 [精神力转化高效能源、精神力极速回复、精神力移植,这是我们目前取得进展的研究,不管哪一级的精神力都能够适用。] [转化能源与您星系中的有所不同,我们的能源转化,是可以将数名低等级精神力结合在一起。] [如,四名a级精神力的人类,能够满足驾驶一架械骸的能源。] [不过,前两项不建议用于自身。] 驾驶械骸所需的精神力,必须在sss级以上,并且是单人。 每个人的精神力都不一样,就算是作为能源使用,也无法彻底融合,到现在还未听说过,有谁能和其他人一起驾驶一架械骸。 精神力的极速回复不必多说,为了保证身体的健康,帮助回复精神力的药剂,效果都是十分缓慢的。 对面说前两项不建议用于自身,说明研究会对身体造成损伤。 若程度较低,这将是打造一支强悍军队的绝佳方法。 司询曾经有过类似的意图,习惯性的利益计算,让他第一时间想到了这一点。 他屈指轻轻敲着扶手,继续回复。 [精神力移植?] [精神力的移植,是将他人的精神力,转接到自己身上。] [您对这个感兴趣?这项研究进行了一半,效果还不稳定。] [我们缺乏资金,和可研究的材料。] 对面的意思够明显了,如果司询感兴趣,需要为他们提供资助。 如果是前两项研究的技术,也需要司询花钱购买。 看到投屏中的消息,司询没有再回复,直接关了通讯器。 他靠着椅背,闭上眼沉沉吐出一口气。 此时唐谦手中的显示屏亮起,他查看过后,向司询禀报:“从科研所找到的密文还未破译出来,语言部的教授怀疑是来自外星系的文字。” 司询仿佛并不意外,自言自语般:“果然……” 科研所提到的研究,都是本星系没有、且不会轻易使用的技术。 若是没有阮秋的存在,他或许当真会感兴趣,尤其是有关精神力的移植。 但偏偏科研所的目标,正是阮秋。 阮秋对他们而言,应该是特殊的,但是为什么? 知道他身份的人极少,科研所将他定为目标,要么因为司荧,要么因为他那个神秘失踪的父亲。 现在还只是初步与科研所接触,想要探查他们的目的,还不能打草惊蛇。 那目前当务之急,就是查清楚这些来自外星系的种族,是如何混进来的。 司询睁开眼,目光锐利寒冷。 “继续联系,他们需要钱,可以先给一点,以此换取信任。” 他拿起一块甜点,又放下,话音顿了顿:“袭渊,最近在做什么?” 唐谦翻了翻显示屏,说道:“很安静,什么也没做。” 星盗组织连悬赏任务也没怎么接,更是停止了一切抢劫商务星船的行为。 这让唐谦感到意外,袭渊的反常,难不成是因为阮秋? 但他对袭渊的印象从一开始就很差,总觉得对方是在短暂蛰伏,表面上看起来安静,实际正暗中谋划着什么。 “要把目前查到的信息共享吗?”唐谦问道,“他们也许能帮上忙。” 即使他不喜欢袭渊,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。 司询摇头:“没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,不急。” 他还等着袭渊的下一步行动,才能揣测他现在在想什么,是否还惦记着阮秋。 这个人就是一只难以驯化的恶狼,如果他真能为了阮秋做出妥协和让步…… 司询又开始习惯性权衡得失、计算利益,袭渊对阮秋的在意,是他可以利用的。 当然,他还是不会同意两人在一起,最多骗一骗袭渊。 但一想到自家刚成年不久、单纯良善的乖孩子,被这么一只恶狼惦记上,司询感到十分不爽。 “继续盯紧他,”司询说道,“一有情况,立即告诉我。” — 学院内部的消息传得很快,不过一天时间,斯纯被记过的消息就传遍了所有年级。 紧接着大家也都知道了,从主星来的阮秋,疑似联盟首席的私生子,第一天入学开跃迁,身边有一对传闻中的龙凤胎,就是导致斯纯受罚的人。 通报里没有描述太多事情经过,但那天的对战有不少人都看见了,大致能确定斯纯作弊的原因,是不想让阮秋赢了自己。 之后更是由联盟首席与哈林星统领亲自前来,维护这件事情的公正。 不过大多数人的目光都在龙凤胎身上,不清楚阮秋在对战中起到的作用,以为是龙凤胎占据主导,最后两人联手把斯纯等五人揍趴下。 接下来的几天,不管阮秋走到哪里,他与身旁的龙凤胎总会受到瞩目。 他们三人的银发又很显眼,想不引起注意都难。 受到的关注多了,就会有人想接近,尝试交个朋友。 一开始,南絮会询问阮秋:“可以和他们玩吗?” 阮秋不忍打消他的热情,阻止他唯一的乐趣,教他自己问别人。 于是再有人接近龙凤胎,想和他们说话,南絮就会问:“你会打架吗?” 要是对方说“会”,他立刻跃跃欲试:“和我打。” 身为军事学院作战部的学生,几乎没有人不会同意南絮的要求。 在阮秋的指导下,南絮还学会了和别人约好时间。 不出一周时间,所有人都知道了南絮喜欢打架,而且揍人特别狠,斯纯输给他不丢人。 相比之下,北雪非常高冷,极少与阮秋之外的人有交流。 唯独同班级的一位同学比较例外,是个发色较浅的女生。 北雪只会和她多说几句话,渐渐的阮秋发现,她的兴趣点似乎正是在银发浅瞳这一外貌特征上。 越接近这个特征,她就越愿意和对方说话。 下午他和北雪坐在露天训练场边的椅子上,等待远处的南絮打完架回来。 同班的女生过来,将一瓶恢复体力的营养剂送给北雪,想向她示好。 北雪没有接,冷淡道:“不需要。” 女生也不强求,打开营养剂自己喝了,看向场地内的南絮:“你弟弟好厉害啊。” 南絮已经轻松打赢了对方,正往这边折返。 北雪却说:“他不是我弟弟。” 南絮正巧回来,听见这句话,脸上露出疑惑的神色。 女生也很惊讶,还以为自己听错了:“南絮不是你的弟弟吗?难道是哥哥?” 北雪没有回应,看向南絮的眼里隐隐带着一丝嫌弃。 南絮的神色已恢复如常,歪着头:“姐姐?” 北雪突然转头看向阮秋,斩钉截铁道:“小秋,才是弟弟。” 她不知从何时开始跟着司询喊“小秋”,南絮便也跟着喊。 三人年纪相差不多,龙凤胎体能强悍,身体的发育比同龄人快,看起来也不像是比阮秋小两岁。 北雪把阮秋认作弟弟,也并不违和。 女生隐隐察觉不对,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,站在原地不知所措。 南絮的思维也与常人不同,听见北雪这样说,并不失落或难过,平静道:“姐姐,你认错了。” 北雪与他对视片刻,移开了目光。 阮秋有些尴尬地坐在一旁,也不知道要怎么解释,只好对女生说道:“别在意,南絮是北雪的弟弟。” 好像自从他恢复了银发,北雪对他的态度明显转变。 她很嫌弃南絮,不想让他当自己的弟弟了。 女生点点头,一边悄悄打量阮秋。 不少人也看出来了,龙凤胎在保护着阮秋。 如果不是他的身份,和十分出众的一张脸,以阮秋的天赋实力,在学院中实在平庸。 可偏偏是这么天赋平庸的一个人,家里有权有势,有一个身为星际首富的监护人,轻轻松松挤进最好的军事学院。 还有一对非常特别的龙凤胎,跟在身边充当保镖,说心里一点不屑都没有是不可能的。 有龙凤胎在,加上阮秋的身份,一些人明面上和和气气,背地里却在等着看阮秋的笑话。 很快他们就要开始用拟真仓上课了,要是阮秋的精神力太低,他恐怕每天的上线时间不到二十分钟,连作业都做不完。 女生对阮秋的印象还不错,忍不住说道:“我们马上要开始做线上的模拟作业了,你有空的话,可以多熟悉熟悉拟真仓。” 阮秋说了声“谢谢”:“需要重新注册账号吗?” 女生一愣,反应过来:“你已经有账号了?” 阮秋点头,没有隐瞒:“我一直在用拟真仓,不过会用的功能不多,偶尔玩玩小游戏。” 偶尔……玩玩……小游戏? 阮秋入学得晚,一些关于线上实战模拟拟真仓的使用知识,了解得并不多。 拟真仓的任何功能都需要耗费精神力,从大型模拟战事到最简单的小游戏。 而越简单的功能,所耗费的精神力将会越多,比如小游戏。 为什么阮秋好像把玩小游戏说得这么轻松……是她的错觉吗? 而且,原来他早就在用拟真仓了,根本不担心以后的作业。 可是他的综合能力,才a等…… 女生恍惚了一瞬,阮秋已经带着龙凤胎离开了。 晚上,阮秋回到宿舍锁好门,进入拟真仓。 袭渊的上线比平时慢了五分钟,阮秋快速过了四十关的小游戏,才看见熟悉的黑色雾气出现。 阮秋差点以为他不来了,欣喜地扑进他怀里。 “哥哥,今天在忙吗?”他仰起头,下巴抵在袭渊身前。 “有一点,”袭渊答道:“要准备离开玫瑰星。” 阮秋知道他还没回去,多半为了躲避司询的联盟军。 “记得注意安全,”他犹犹豫豫,又问道:“你要回狮鹫星了?” 袭渊弯腰抱住他,答非所问:“不想见到我吗?” 阮秋顿时明白过来:“你……你真的要来哈林星?” 袭渊默认了,随后低头亲吻阮秋。 阮秋扭头想躲,半推半就地被抱在椅子上。 两人的感官不同,阮秋呼吸都不太顺畅了,袭渊却还不满足,甚至越发显得焦躁。 阮秋好不容易推开他,最终还是没能狠下心拒绝,他也想见到袭渊。 “你一定注意安全,”他叮嘱道:“不能被舅舅发现。” 他还记得司询上次说的,要把袭渊抓起来关进监牢,待个四五十年。 “不会的。” 袭渊一边说着,神色漫不经心。 发现了又能怎样,等司询知道了他和阮秋天天见面,表情一定很精彩。 第29章 “那你要怎么过来呢?” 阮秋追问,表情认真严肃。 袭渊言简意赅:“还没想好。” 他们只能在拟真仓里相处十分钟,莉罗尝试了很久都无法突破安全防护,他不想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讨论这事上。 “最近还有没有人找麻烦?”袭渊随口一问,像个超大型的挂件似的圈住阮秋,“你舅舅,最近好像很忙。” 经过阮秋的多次纠正和坚持,袭渊对司询的称呼终于从直呼其名改成了“你舅舅”,勉强不在阮秋面前说他的坏话。 阮秋摇头:“没有,他们不敢。” 南絮天天和人打架,到现在还没输过,他功课也跟得上,比来之前想象中的要轻松得多。 袭渊“嗯”了声,摸了摸阮秋的唇:“欠了三十七次。”“什么?”阮秋迟钝地反应过来,张了张口:“这么多,你怎么……记得那么清楚?” 这是属于袭渊的“奖励”,从两人再次联系以来,他当真没有用过一次抑制剂。 星舰在玫瑰星停留了很久,也没有再干过抢劫商务星船之类的事情。 组织里的人大部分是在袭渊当上首领之前,就自愿追随着他,他的一切命令都会无条件听从,也不会质疑。 “多吗?”袭渊低声道,“按天数算,是七十六次。” 这是从他答应了阮秋的条件开始,而算上他们分别的时间,会更长。 阮秋慢慢红了脸,一双浅瞳安静望着袭渊。 来学院之前,他还没有拿回通讯器,两人每天见面的时间短,说不了多少话。 进入拟真仓就会见到袭渊,已经下意识的习惯,袭渊随时都在等待他,他甚至觉得袭渊就像一个虚拟的纸片恋人。 直到袭渊说出这些数字,阮秋恍惚间才发觉,他真的很喜欢自己。 阮秋心跳微微加速,开始忍不住期待真正见到袭渊 他蹭进袭渊怀里,抬起头含糊着说:“你现在也可以亲我。” 袭渊亲了亲他的唇角:“等我来找你。” 现在的亲近,最多只能算是望梅止渴,玫瑰星位处偏僻,机械网送货都无法抵达,他问了康双池几次,都没买到更好的全息仓。 阮秋依然叮嘱:“注意安全。” 要是风险太大,他宁愿袭渊不要过来。 十分钟到达,拟真仓弹出警告,阮秋被迫下线。 他写完作业,再次进入拟真仓,这回是为了之后的功课做准备。 阮秋独自尝试了几次单人战斗模拟副本,但他没有格斗技巧,副本的通关总是很艰难,开头就死了好几次。 他有些心灰意冷,转而去玩小游戏。 副本没有通关,也就没有耗费太多精神力,阮秋不久前就玩到了六十关,这一次又从头开始。 他撑着疲惫,一口气将排行榜的位置上升到了第五名。 系统里的每个排行榜前几都会随时通报更新,小游戏也不例外。 阮秋的记录刷新时,聊天公屏里寂静了好几分钟。 但阮秋没有注意到公屏的异常,他现在太累了,几乎睁不开眼。 下线后,阮秋匆忙洗漱,早早地睡觉。 第二天白天,课间休息时,阮秋听见有人讨论昨晚在实战模拟系统里发生的事情。 什么小游戏、经常连着好几天打到高层次,不知道是哪个学院的学生,学号和名字都很陌生。 阮秋越听越像自己,直到同学的口中提到一个“秋”字。 他一愣神,假装低头看书,继续安静听着几人讨论。 “为什么能做到每天都过一次?我最高排名打到七十多,之后休息了五天什么都不能干。” “精神力回复这么快,难道是最近又出了新的药剂吗?” “有没有人认识他,他是哪个学院的?” 独自使用了这么久的拟真仓,阮秋终于后知后觉,意识到小游戏没有那么简单。 那个说自己排名七十多的同学,阮秋大概知道他的情况,他的精神力是ss级,综合能力为s等。 按照他的数据,阮秋目前精神力最多也就是s级,排名不可能比他高。 阮秋不动声色,没有参与几人的讨论,当做没听见。 中午休息时,他来到学院的校医室,想再测一次精神力。 校医室不仅治疗疾病和处理伤口,精神力方面的异常也可以检查,所以也有检测精神力等级的仪器。 听了阮秋的要求,校医没有多问,拿出一台简易的精神力检测器。 阮秋把手放上去,仪器显示的指针依然转动缓慢,稳步增长。 这一次,指针划过s级的区间,还没有停下来,直到抵达s与ss之间的位置。 指针变得更加迟缓,校医正好转头拿东西,没有注意到检测的结果。 阮秋猛然收回手,找了个借口提前离开。 龙凤胎在门口等他,见到阮秋低着头出来,北雪问道:“怎么了?” 阮秋摇头:“我们回去吧。” 出门在外,阮秋会更加谨慎些。 他一直以来了解到的,精神力会在成年后固定等级,不会再有任何增长,目前几个能短时间大幅度增强精神力的药剂,全都作为违禁药物,被禁止生产。 入学时他的精神里突破s级,已经很不可思议了,那次可以说是他调养好了身体,可最近又涨了。 阮秋丝毫没有喜悦,反而忧心忡忡,担心自己有什么问题。 他给唐谦和司询都发了传讯,向他们说明情况。 哈林星不在联盟军的管辖范围内,目前排在信任第一位的,依然是司询。 唐谦的回复很快,让阮秋不要担忧,先安心上学。 同时他也嘱咐,暂时不要透露给学院的其他人。 司询的回复稍慢,下午的课结束时,阮秋才看见。 [唐谦会带人来一趟。] 短短的一行字,看得阮秋一愣。 紧接着,他就收到了唐谦的消息。 [小少爷,您还在上课吗?] 学院上方的高空,再次亮起白光,新的跃迁点缓缓开启。 几架联盟军的星舰快速驶入,校长叹息:“怎么又来了……” 星舰一降落,唐谦就将阮秋带了进去。 他按照司询的吩咐,从主星带来了几位最好的医生,都在精神力方面有很深的研究,他们将为阮秋详细检查一遍身体。 阮秋坐在沙发上,环顾四周:“舅舅没有来吗?” 唐谦应道:“先生有事,这一次来不了。” 唐谦几乎从不离开司询身边,若不是实在走不开,他多半会亲自来一趟。 医生关切询问:“最近有没有感觉哪里不适?” 血液检测已经做了,从身体状况上来看,阮秋没有任何异常,也没有使用过非法药剂的残留。 “没有,”阮秋摇头,“都很正常。” 精神力的检测也重新做了一遍,和他在校医室的结果一样,上限增长了半个区间。 除此之外,阮秋还做了精神力的快速消耗,类似拟真仓里小游戏的那种。 顺便,他也将之前自己会心口痛的情况说了出来。 几个医生都围在他身边,记录着精神力回复的速度。 龙凤胎也在,安静坐在一旁,同样密切关注着。 北雪的表情不太好看,强行忍耐着没有把几个碍眼的医生都丢出去。 他们以前在研究所里,也是经常被这样围着检查,阮秋现在的情形简直一模一样。 很快,精神力回复的速度也出了。 “这种情况,我还是第一次见,”医生思索道:“你的精神力形成构造,也许和常人的不一样。” 本星系中的人类能拥有精神力并非偶然,据说是一种特殊的磁场导致的。 磁场作用在整个星系的范围,所以出生在本星系,并且长期生活在这里,精神力的构造全都是相同的,大家都一样。 以阮秋目前的情况来看,他应该很特殊。 “那会不会有什么问题?”唐谦追问,神色担忧:“精神力增长是小事,影响身体就不好了。” 到现在,司询早已没有在意过阮秋的天赋,健康才最重要。 几个医生继续观察,反复查看检测结果,说了很多阮秋听不懂的名词。 最终,有个医生说:“暂时没有造成影响,不过您的体质还是太弱,如果之后精神力有增长过快的情况,大概率就会出现您之前身体不适的症状。” 阮秋的体能与精神力不匹配,这也与其他人不一样。 按照常理,精神力从每个人出生开始形成,在不断的增长中,体质与体能也会随时增强,以此来作为精神力的支撑。 总之阮秋的情况很特殊,如果不是他这次自己发现异常,不特意检查,很难被察觉。 好在身体的不适,反而会成为预警,让精神力停止增长,阮秋前几次心口疼痛持续时间都很短,这就是证明。 至于精神力会不断增长的原因,和将会抵达哪个等级,还是未知的。 唐谦闻言,稍稍松了一口气,又让医生开一些营养剂,让阮秋带在身上随时喝。 “您一定要注意身体,”他嘱咐道,“再有不舒服,立刻通知我,先生经常忙碌,不一定能及时看见消息。” 哈林星离得远,也不能让医生天天跟着他,会被其他人关注。 只要阮秋发传讯,唐谦会带着医生过来,开几次跃迁也没什么大不了的。 阮秋郑重点头,顺势状似无意地问起司询的近况。 “舅舅最近心情怎么样?有没有遇上棘手的事情,或不好解决的人?” 当下的时间段,主角应该出现了才对?但阮秋一点头绪都没有,也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人。 唐谦答道:“先生一切都好,您放心。” 更多的也问不出来了,阮秋只好作罢。 做完身体检查,已经到了晚自习的下课时间,星舰里有配备的厨房和厨师,唐谦干脆命人给阮秋准备了晚饭,之后再送他回宿舍。 离开的时候,唐谦得尽快赶回去,再次开启了跃迁。 回到主星,他第一时间将情况禀报司询。 “身体没事就好,”司询思索道:“再有异常,不如把他从学院接回来。” 等身体和精神力稳定了再说,毕业的时间晚一点也没事。 阮秋身在哈林星,要想细心照顾他,还是不太方便。 “或者……也许小少爷能唤醒白鸟?”唐谦小心翼翼道。 他知道司询在意,这也是将阮秋送去哈林星的目的之一。 若阮秋真能拿回司荧使用过的械骸,他就更不需要在哈林学院待多久了。 “再等等,”司询叹息一般,“不能着急。” 没人能再次唤醒白鸟,只要它继续保存在哈林学院,和报废没什么区别。 这时,兰铎发来实时通讯的请求。 司询接了通讯,投屏中出现兰铎熟悉的身影。 “先生,”兰铎说道:“玫瑰星有异动。” 联盟军在某条星际航线上发现了行驶过的痕迹,经过对比,应该是从玫瑰星那边过来的。 “玫瑰星是星盗的第二老巢,他们先前一定是躲在了那里。” 但行驶痕迹的目标方向,却不是狮鹫星,而是哈林星。 去哈林星……袭渊的目的不言而喻。 唐谦冷哼一声:“贼心不死。” “继续追捕,”司询神色未变,“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。” 兰铎应下,对着投屏行礼后,关闭了通讯连接。 能搜寻到行驶轨迹,证明星舰还没有离开太久,兰铎命人以最快的速度追踪,在两天后终于发现了疑似星盗组织的星舰。 星舰浑身漆黑,外壳不带任何标志,也不在正常的航线上行驶。 兰铎果断下令:“拦下他们。” 联盟军的星船出现,黑色星舰似乎还想逃离,却依然被几架星船包围。 没有完全确认身份,联盟军不能贸然发动袭击,只是向星舰请求了停泊区登陆。 在发出两次警告后,星舰终于请求,缓缓开启侧方停泊区。 然而当全副武装的联盟军进入星舰,却没有在里面找到与星盗有关联的证据。 这只是一架普通的商务星舰,载着一些运输货物,也有通行证,因为害怕途中被星盗打劫,才把星舰外表弄成这个样子,不走普通航线。 联盟军再三检查,连储备能源室都翻了一遍,当真没发现任何异常。 他们无功而返,只好眼睁睁看着星舰离开。 得知下属的禀告,兰铎总觉得哪里不对劲。 为了保险起见,他联系了哈林星的驻扎军,让他们多注意巡逻,排查来往的星船。 兰铎还委婉地提醒和建议,阮秋在哈林星,上回袭击双鸾星的星盗还没抓住,如果需要联盟军的帮助,他们会随时过去。 然而司询和斯夏普的关系越发僵持,哈林星的驻扎军和联盟军也不怎么对付,不会同意兰铎的建议。 不过他们依然加强了防护,重点关注是否有陌生星船接近哈林学院。 — 三天后,一架小型星船的休息室内,袭渊低头划动通讯器的界面,一边问道:“开启一次跃迁,要花多少能源?” “没算过,好像很贵,而且还得用专门的能源输送机械,”康双池多看了他两眼,“老大,你问这个干什么?” 据他所知,目前只有联盟首席喜欢用跃迁赶路。 袭渊头也不抬,只道:“好奇。” 阮秋没有给他发消息,应该还在上课。 星船继续行驶,逐渐接近哈林星的登陆点。 这里有大量驻扎军巡逻,挨个检查通行证,根本不会有偷渡的人前来送死。 轮到星船,驾驶舱里的人镇定拿出一张通行证,塞进传送入口。 没过多久,通行证通过了检查,原封不动地被送了回来。 星船顺利进入哈林星。 这个时候,阮秋才刚刚下课。 他没有看通讯,忙着做作业,顺便教一教龙凤胎。 大约在晚上七点,广播里突然响起警报声。 “发现强行闯入痕迹,请大家结伴前往教学楼或任意一位老师身边,请勿在外逗留。” 警报响了三遍,阮秋立即想到了袭渊。 强行闯入痕迹……会是他到学院里来了吗?阮秋赶紧悄悄给袭渊发传讯,想问问他的情况。 几架驻扎军的星船最近就在学院附近巡逻,得到消息第一时间赶来,封锁各处并将学院保护起来。 袭渊没有回复,阮秋暂时无法离开教室,越来越担心。 直到广播再次响起:“危机已解除,请大家恢复正常通行。” 阮秋立即出了教室,站在外面的走廊往下望。 天色已暗,下方的露天场地灯火通明,有几个人被驻扎军抓住,正准备带走。 离得太远,阮秋看不清那几人的面容,其中有一个人个子很高,背影与袭渊当真有几分相似。 他心里万分焦急,想下去看看,被龙凤胎拦住。 “小秋,下课了,”北雪喊道:“该回去了。” 在龙凤胎看来,阮秋不应该关心底下的事情。 龙凤胎也能用通讯器随时联系唐谦,阮秋不想被他们怀疑,只好道:“走吧。” 他努力藏起情绪的起伏,一路上低着头默不作声。 回到宿舍,空挡的走廊里只有他们三个人。 龙凤胎各自回房,阮秋解开密码锁,也回了房间。 屋内很暗,他正要开灯,突然有人从身后紧紧抱住他。 略高的体温隔着衣物传来,一只手捂住了阮秋的半张脸,不让他发出声音。 “嘘,”熟悉的沙哑声音响起,贴着耳边:“别怕。” 第30章 此时,屋内的感应灯也亮了。 阮秋还未完全反应过来,整个人被一股力道抓着转身,眼前猛然一晃。 袭渊将他按在墙边,急切亲吻他,发烫的体温用力擦过皮肤,堵着他的嘴唇。 阮秋微微挣扎,但他反抗不了,被极为强势浓烈的气息紧紧包裹,袭渊像要把他揉进自己身体里才肯罢休,或是一口吞掉。 明明没有吻得太深,他却有快要窒息的错觉,在短暂的间歇里仰头小口呼吸,指尖攥紧袭渊的衣物。 等到这个吻终于停下来,袭渊抱着阮秋坐在墙角,摸了摸他泛红的眼尾:“三十六。” 什么……阮秋迟钝地望着袭渊,双眼一眨不眨,仿佛在确认他是真实的。 他后知后觉地开心,同时又带着点委屈,扑进袭渊怀里:“哥哥……” 阮秋当真以为那些被驻扎军抓住的人里有袭渊,他很久不回复自己的传讯,直接闯入学院,也符合袭渊的作风。 他刚刚还在想着,如果袭渊被抓了,他是不是只能去求助司询。 阮秋搂紧袭渊,把脸埋在他的颈侧,闷声道:“我好担心你。” 袭渊掌心抚顺着他的脊背,哄道:“我说过,不会有事。” 阮秋缓了一会儿,抬起头小声说:“我也好想你。” 他嘴唇通红,是刚才被亲狠了,脸颊上有几道还未消退的印子,眼神湿漉漉的。 分别太久,袭渊已经算忍耐克制了,他记着阮秋不喜欢太粗鲁,勉强没有像两人第一次接吻时那样磕破嘴唇。 阮秋再次主动亲上来,羞涩又大胆,双手勾着袭渊的脖颈。 他这样做的后果是又被按着亲了一次,嘴唇破了点皮,尝到一丝淡淡的血腥味。 阮秋弱弱地喊了一声疼,袭渊才停下来,抱起他去了房间另一边角落的小沙发。 但袭渊意犹未尽,还不想彻底结束,捏起阮秋的下巴,一点一点亲吻他的脸颊与白皙的颈侧。 他简直像是要把分别这段时间的量一次性补回来,阮秋红着脸推他:“哥哥,可以了。” 袭渊抓住他的手腕不让他动,一边往下,蹭到他露出衣领的一小节锁骨。 阮秋呼吸微颤,不由自主地往后躲:“哥哥……” 他背后靠着沙发扶手,也躲不到哪里去,好在袭渊没有再继续,抬头蹭了蹭阮秋的鼻尖,将缩成一团的他抱在腿上。 阮秋伸手碰了碰袭渊的脸,还有些恍惚:“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?” 袭渊轻轻抚摸着阮秋的膝盖,两人姿势亲昵,呼吸都交缠在一起,他说道:“小盒。” 被点到名字的机械盒探头出现,它扒在沙发边缘,骄傲地闪烁着芝麻眼:“滴滴!” 它能随时背出袭渊的通讯码,当然不止是一个医疗机器人那么简单。 有它所处的坐标,袭渊一进入学院就找来了这里。 而学院外围的防护级别很高,进出宿舍却没有特意设限,加上康双池安排的人吸引了所有注意力,袭渊几乎畅通无阻,破解门口的密码锁也没有任何难度。 “我都以为你是不是被抓住了,”阮秋还在后怕当中,不太高兴,“你这样进来太危险了,应该提前告诉我。” 不然他担惊受怕,要是袭渊真的有危险,他没有准备,一时也想不到该如何是好。 袭渊安静听着,应道:“好。” 他漆黑的眼底倒映着阮秋一个人,凑近又想亲。 阮秋的嘴唇受了伤,袭渊刻意避开,温柔蹭着他的嘴角。 他靠独自摸索,隐约有些开窍,但两人从第一次亲吻到现在,相处的时间还是太少,他在全息仓里又感觉不到阮秋。 袭渊在这事上依然没有经验,只是他缺失技巧,动作也习惯性地强势。 阮秋承受不了,扭头躲避:“不要亲了……” 袭渊根本忍不住,抱着阮秋亲了好几下,听他委屈地说不太舒服,才就此作罢。 阮秋对他的拒绝,和那次说他太粗鲁时相似,袭渊目光沉沉,耐着性子问:“不喜欢?” “不是的……” 阮秋眼神躲闪,银发遮挡下的耳尖通红:“你不要一直这样亲。” 他皮肤也红了,一半是被亲的,多半是真的不太舒服。 袭渊轻柔地抚摸,牵起他的手亲吻指尖。 这回阮秋没有再抗拒,乖巧靠在袭渊的怀里。 过了一会儿,他犹豫着出声:“哥哥,你要在这里待多久?” 袭渊总不能一直藏在他房间里吧? 阮秋想着两人成功见了面,他就该找机会离开了。 袭渊没有说话,捏着阮秋的手心,另一只手搂紧他。 实际上,他也没有想好,在此之前他能不能顺利进来都是个未知数,康双池和几个下属还在外面暗中潜伏着等待接应。 如果可以,他更想把阮秋直接带走。 袭渊不回答,阮秋没有再追问,脸颊上的红晕依然在:“那……那你今晚只能躲在我这里。” 他也有一丝侥幸,如果可以的话,想和袭渊多待几天。 时候也不早了,阮秋明天还要上课。 宿舍里还有好几套未拆封的洗漱用品,阮秋给袭渊找了一件他穿着最宽松的衣服,勉强充当睡衣。 然而衣服对阮秋而言十分宽松,袭渊穿着却还是小了,他洗完澡出来,干脆又将上衣脱掉了。 阮秋躺在床铺的里侧,提前为袭渊空出一半的位置,见状赶紧捂住眼睛。 被子被掀开,热气混合着熟悉的气息笼罩而来,他心跳加速,身体僵硬着不敢动。 袭渊自然地将他搂过来,拉下他的双手:“怕什么?” 两人又不是没有一起睡过,并且以前在洛伦水星的时候,阮秋经常看机械盒给他上药。 阮秋屏住呼吸,差点不敢睁眼,浓密的眼睫颤动:“没有怕。” 房间里的灯还没有关,他平复呼吸,突然注意到袭渊的一侧肩膀有新的伤疤。 疤痕早已愈合,却也能看得出受伤时比较严重。 阮秋心疼地摸了摸:“是那次在双鸾星伤到的吗?” 袭渊“嗯”了声,并不多言,似乎没当回事。 阮秋心情复杂,好在他身上只添了这么一处新伤。 袭渊脖颈上依旧缠绕着黑色的细绷带,阮秋伸手触碰,见他不阻止,轻轻拉下来一点。 绷带覆盖的地方,也是一处伤疤,看着有些年头了,是被利器割开皮肤所致。 难怪袭渊的声线沙哑,他的喉部受过伤。 阮秋的手一抖,即使心里隐约猜到了,还是难以想象。 他这一身的伤痕,不知道死里逃生过多少次。 阮秋重新抚平绷带,抱紧袭渊,自言自语般低声道:“我希望你和舅舅都好好的……” 袭渊沉默片刻,让机械盒去关了灯,摸着阮秋后颈处的发丝:“睡吧。” 阮秋以为自己会睡不着,结果闭上眼,浓浓的困倦很快袭来。 他好像回到了当初的洛伦水星,刚和袭渊在一起没多久,正是最自由和满足的时候,没有太多愿望和诉求。 — 第二天,阮秋早早起床,该去上课了。 他换好校服,询问袭渊:“要给你带点吃的吗?” 为了安全起见,这段时间,袭渊恐怕都得待在他的房间里,最好不要出门。 “不用,”袭渊答道,“我有营养剂。” 他坐在床边,还抓着阮秋的手腕不松开,似乎不想让他走。 阮秋察觉到他的情绪,主动坐进他怀里,一边叮嘱他:“哥哥,你不要出去,我上完课中午会回来的。” 他亲了亲袭渊的脸侧和嘴唇,袭渊神色稍有缓和,呼吸绵长:“好。” 他多半许久没有像这样躲藏过,收敛起所有戾气和凶狠,像一只大型犬,眼里只有阮秋。 阮秋又亲了他一下,顺顺毛:“在这里等我。” 袭渊目送他出门,密码锁随之扣上。 房间内只剩下他一个人,阮秋不在,他周身的气压略低,漆黑的眼眸也略显暗淡。 袭渊站起身,走到窗边向外打量。 他从身上取出一只仅有半个巴掌大的机械鸟,接通传讯:“莉罗。” “收到。” 通讯器另一头的莉罗聚精会神,十指飞速敲击,远程开启机械鸟。 接下来的事情交给一旁的康双池,他操纵着机械鸟,飞过学院各处,记录所有可用的信息。 与此同时,远在主星的司询得知了昨天的事情。 “那几个闯入学院的人,并不是星盗,”唐谦眉头紧皱,“据他们所交代的,他们只是想进去偷点东西,什么都还没做就被抓了起来。” 没有证据证明他们别有目的,几人人现在驻扎军的看守下,什么也问不出来。 兰铎想自己审讯,被驻扎军的一名副将拒绝了。 司询脸色冰冷:“这就是哈林星的防守?一群蠢货。” 他敢肯定,这事一定是袭渊搞出来的,而他本人多半已经趁乱混进了学院。 唐谦很担忧:“先生,这可该怎么办?他不会还想着将小少爷带走……” “接通斯夏普的传讯。”司询说道,“我亲自找他。” 联盟军不好插手哈林星的管辖,仅靠兰铎出面,不能让他们引起重视。 他得告诉斯夏普,可能有星盗混入学院,学生们会遭遇危险。 只是阮秋和袭渊的关系不能被别人知道,若被驻扎军发现了,也非常麻烦。 唐谦立即去办,司询丢下手头的文件,沉思片刻:“把能推的会议都推了,再安排出几天时间。” 筹备星系视巡,加上一直在双鸾星陪伴着阮秋,他实在耽搁了太久,主星堆积的文件如山。 司询无法立即前去哈林星,只能尽快安排。 到时他在哈林星,联盟军才能合理进入学院。 只有自家的军队出面保护阮秋,他才能放心。 第31章 阮秋关好房门,龙凤胎也同时从自己的房间出来。 他神色如常,装作什么都没发生:“走吧。” 三人一同下楼,前往教学楼附近的餐厅。 吃早饭的时候,北雪突然问:“小秋,你不舒服吗?” 前些天阮秋被几个医生围着检查,她一直记着这一幕,总是密切关注着阮秋的状况。 阮秋本来就心虚,捏紧手里的刀叉:“没有啊,为什么……这么问?” 北雪抬手指了指,示意嘴唇的位置:“你受伤了。” 阮秋喝了口水,尴尬道:“这个……是我昨天自己不小心磕到的。” 他今早起来,发现上嘴唇上破皮的伤口结了痂,看着反而更显眼了。 机械盒又给他涂了点药,但最快也得下午才能恢复如初。 北雪盯着阮秋看,不知信没信,又问:“你昨天怎么洗了两次澡?” 阮秋措不及防:“……什么?” 北雪脸上没什么表情,看起来十分严肃:“我听到了。” 她和阮秋的房间挨着,墙壁的隔音效果很好,但浴室内启动热水器的声音稍大,沿着管道隐约传了过来。 阮秋没想到这个也被北雪知道了,他藏在银发下的耳根微微发热,镇定道:“不是洗澡,是小盒打翻了营养剂,我给它洗了一下。” 他把机械盒带来了学院,龙凤胎两人也知道。 北雪点头,又继续追问:“有不舒服吗?” 阮秋摇头,确认北雪真的只是在关心他的身体,没有怀疑什么,才放松下来。 上午的课比较多,要中午才能回一趟宿舍,阮秋收起心不在焉,专心记笔记。 他逐渐跟上进度,不再落下任何功课作业,并且在文化课的考核上名列前茅。 这让其他人对他的来历更加好奇,想知道他以前在哪个学校读书,或者还能打听到一些别的信息。 目前司询还没有对外公布阮秋的身份,只承认了自己是他的监护人。 阮秋对这些疑问一概不理,不透露半点。 他既不想让人知道自己以前在洛伦水星,也不愿意因为司荧是他的母亲,而被人议论。 再然后,有谁想要打扰阮秋,会被龙凤胎第一时间赶走。 中午下课,阮秋先去了餐厅。 离开时,他随手拿了三块小蛋糕,给龙凤胎一人一块,自己的则没有吃,一路带回了宿舍。 解开密码锁的时候,阮秋故意放慢速度,等龙凤胎都进了房间,才打开门。 他一眼看见里面的人,赶紧进屋反锁。 袭渊从沙发上站起身,走近几步抱紧阮秋,嗅着他发丝上的气息。 他闭了闭眼:“终于回来了。” 阮秋下意识摸了摸他的肩侧,把手里的小蛋糕递给他:“我给你带了吃的。” 袭渊喝过营养剂,可以好几天不进食,但营养剂和食物终究是不一样的。 小蛋糕个头不大,袭渊就着阮秋的手一口吞了,眼睛也不眨地几下咽了下去。 这种给大型宠物投食的错觉……阮秋小声问:“好吃吗?我晚上还可以给你带。” 他只能带点甜品回来,不然可能会被龙凤胎发现异常,最近北雪总是很关注他。 袭渊随意应了声,按住阮秋的腰将他抱起来,一起去了沙发。 他轻轻摸着阮秋唇上还未好全的伤口,凑近无比轻柔地一吻:“下午还要上课?” “嗯,”阮秋点头,“下午有训练,而且最近快考核了。” 据说是开学以来第一次大型考核,会在拟真仓里模拟战事,同时检验作战能力和精神力强度。 阮秋一听就头疼,他现在进了拟真仓,最学不会的还是格斗技巧,多人协作时还勉强能当个替补和后勤。 袭渊沉默片刻:“很难?我帮你?” 他没在这样的军事学院上过学,不清楚什么考核,但既然莉罗可以将全息仓和拟真仓连接,或许他可以找机会帮助阮秋。 阮秋摇头,语气严肃:“不可以作弊。” 袭渊也不懂什么叫作弊,“嗯”了声:“好,不作弊。” 中午休息的时间还算长,阮秋和袭渊说了会儿话,抽空睡了个午觉。 袭渊陪在他身边,慢慢抚顺着他耳侧的银发,略高的体温与近在咫尺的呼吸声,都像在催眠。 下午催促上课的铃声响起第一次,北雪敲响阮秋的房门,阮秋才从里面出来。 他打着哈欠,看起来才睡醒不久:“我起晚了……走吧。” 隔着一道房门,北雪似有所觉,侧目看了一眼。 袭渊就站在门边,听着三人的交谈,随后脚步声渐远。 他按耐着将阮秋重新拉回来的冲动,回到屋内。 一只黑色的机械鸟飞到窗边,轻轻扣响玻璃。 袭渊开窗放机械鸟进来,同时收到康双池的传讯。 [任务完成。] 机械鸟找到了学院内所有的监控点,偷偷往机械设备里塞了一点硬件病毒。 学院里的鸟类随处可见,机械鸟体型小,整个身体用了特制的材料,不会被探测出来。 这还是当初司询派人去洛伦水星,联盟军使用过的机械鸟,后来被袭渊带回交给莉罗,做出了一只新的。 [好。] 袭渊关掉通讯器,直接从窗户翻越出去,踩着墙面瓷砖突起花纹轻松落地。 这个时间,学生们都在上课,四周空荡荡的,一个人影都没有。 袭渊穿过无人的走廊,肆无忌惮地出现在监控点范围内。 而在监控后台的观测屏上,根本看不到他的身影。 学院后勤部的休息室内,有个人刚换了班,正躺在沙发上休息。 一支微型麻醉针从窗外飞进,刺入他的脖颈,将他瞬间迷晕。 袭渊潜入休息室,用仪器提取了此人的面部数据,再伪装成他。 ——这也是联盟军当初在洛伦水星用过的东西,还没来得及销毁,就被袭渊的人抓住。 面部伪装好后,袭渊打开橱柜,挑了一套合身的工作服。 他绕过前台和可能有人经过的走廊,去了后勤部放置主机的地方。 主机连接着控制台,坚硬的外壳无法被轻易破坏,边缘却留有一些细小的缝隙。 几只蜘蛛状的硬件病毒爬上主机,钻入缝隙。 远在星舰里的莉罗第一时间收到提示,迅速在自己的主机上操作。 康双池看了一会儿,发现看不懂,问道:“这东西安全吗?” 莉罗自信回答:“当然,这是我做的。” 很快,病毒侵蚀主机,在其中藏下一道隐蔽的指令。 袭渊随即收到莉罗的传讯,也是任务完成。 他打开通讯器的操作界面,角落多出另一块区域,显示着哈林学院的徽章标志。 现在,他可以远程操控学院后勤部的控制台,包括所有防守和监控点,权限为最高。 完成这一切,袭渊将身上的工作服原封不动放回,沙发上中了迷药的人也快醒了。 他重新回到阮秋的宿舍,耐心等着他回来。 — 阮秋晚上去餐厅,又拿了几个小蛋糕。 这回龙凤胎不要了,他们不太喜欢吃这种甜食。 阮秋只好“勉强”自己留着:“那我带回去当晚上的宵夜吧。” 北雪认真说道:“睡前吃太多甜食对身体不好。” 如果阮秋晚上饿了,可以叫上他们一起去餐厅,那时餐厅会有专门准备的宵夜。 阮秋依然带上小蛋糕,坚持道:“去餐厅太麻烦了,我不会多吃的。” 最终,几块小蛋糕都被袭渊吃掉了。 他其实看起来对小蛋糕不怎么感兴趣,但也不拒绝阮秋,只要是阮秋亲手喂过来的,全都毫不犹豫地吃下。 “一会儿你去洗澡,出来的时候不要关水,”今晚阮秋更加谨慎,叮嘱道:“这样加热器就不会响两次了。” 他嘴唇上的伤口彻底好了,袭渊抱着他亲吻,克制着力道不再让他受伤。 阮秋伸手推他,说话的声音不敢太大:“中途也不要关,不然北雪又会问我。” 袭渊抓住他的手,轻轻捏着掌心:“一起洗。” 阮秋一下子红了脸,拒绝:“……不行。” 袭渊没有坚持,似乎当真只是一个简单的提议,没有别的意思。 他还想继续亲吻阮秋,然而阮秋还有作业要做,只好在催促之下先去洗澡。 晚上临睡前,两人和昨天一样一起睡。 机械盒要帮忙关灯,两只细细的机械手臂撑在床头,晃动着双腿等待。 阮秋主动亲了亲袭渊,脸颊微红:“哥哥晚安。” 他没有问袭渊什么时候离开,私心希望能一直这样就好了。 这时,阮秋放在枕边的通讯器突然响起。 袭渊的动作快一步,伸手拿起通讯器,脸上的神色有些冷。 通讯器上显示着一行小字:[舅舅]发来实时通话请求。 阮秋顿时紧张,从床上坐起来。 司询怎么会这个时候联系他……莫不是发现了什么。 但袭渊进入学院,都没有被驻扎军发现,白天也应该一直安安稳稳地藏在房间里。 通话请求还在响,明显是要阮秋接通才肯罢休。 阮秋没办法装睡不接,用被子把袭渊盖得严严实实:“不要出声。” 他点击同意,司询的声音从通讯器里响起:“小秋。” “舅舅,”阮秋喊了他一声,“是有事找我吗?” 司询的声音顿了顿:“没事就不能找?” 这是阮秋以前对他说过的,阮秋噎了一下,心虚道:“当然不是……” 袭渊拉开了被子,无声坐起来。 他依旧没有穿上衣,就这么无所顾忌地坐在阮秋面前,垂眸看向他。 阮秋一瞬间脸上通红,努力维持着语调:“因为听说舅舅最近很忙……舅舅要早点休息才行。” 司询淡淡应了一声,问道:“近来学院可有发生异常?” 果然……他的这通传讯,就是为了袭渊。 但司询这样问,就证明他只是怀疑,还不确定。 阮秋怕惹他生气,选择隐瞒。 他告诉司询,昨天有人闯入学院,又很快被驻扎军抓住带走。 那时他还没有见到袭渊,担忧和困惑都是真的,提起这事时不小心透露了情绪。 通讯器那头沉默了片刻,阮秋试探着问:“那些人……是谁?” 司询猜中他的心思,直截了当道:“不是袭渊。” 而他也许不知道,袭渊现在就在阮秋面前,安静听着他们的交谈。 阮秋“哦”了一声,手里攥紧被子。 “你安心学习,别的不用在意,”司询语气不变,又道:“他没那么容易死。” 最后的这半句,像是在安抚阮秋。 自从袭渊攻击双鸾星失败,他的确谨慎了许多,不再像从前那样强势和随心所欲。 阮秋应道:“我知道了,舅舅。” 他看了一眼袭渊,低头继续说着:“舅舅,你放心,我不会做对自己不利的事情。” 两人都没有明说,却又像什么都问过了。 司询这一次沉默的时间更长,叹息一般:“早点休息。” 通讯中断,阮秋想了想,又给司询发去一条信息。 [舅舅要注意休息,保重身体,不要理会不相干的人。晚安。] 这一句话,司询看了很久。 “不要理会不相干的人……”他询问唐谦,“这是什么意思?” 唐谦也不明白,猜测道:“可能……小少爷担心您平时太累?” “也许吧,”司询关掉通讯器,不再管桌上剩余的文件,“我困了,今晚早点休息。” 阮秋这边也关掉了通讯器,暂时松了口气。 司询看似没有再怀疑,袭渊应该……还能多留几天吧? 他蹭进袭渊怀里,心情十分复杂:“哥哥……” “怎么不开心?”袭渊双眼微微眯了一下,“下次不要接你舅舅的传讯。” 只要不接,阮秋就不会不开心。 阮秋闷声道:“不是的。” 袭渊抱着他,良久后问道:“想不想去别的地方玩?” 第32章 阮秋抬起头,睁着一双浅瞳,茫然道:“去玩?” 听到袭渊的这句话,他下意识的反应是期待的。 自从死后来到这里,阮秋还没去过几个星球,现在仔细想来,竟然是在洛伦水星的那段时间最轻松。 他被袭渊保护着,每天什么都不用做,还去参加了寒露节。 之后他被司询带回,一直忙着学习和补课,很少有娱乐时间,更别说去哪里玩。 “嗯,”袭渊低头亲着他的脸颊,继续轻声说着,诱哄似的:“还想看雪吗?或者去别的星球逛一逛。” 他记着阮秋喜欢堆雪人,洛伦水星的极夜过了,还有别的星球常年下雪,能让阮秋玩个够。 要是阮秋不想去,那就带他去别的地方。 同时,袭渊也有私心。 他还对上次没能将阮秋带走耿耿于怀,两人这时候虽然成功见面,但他不可能一直留在哈林星。 司询今晚会亲自和阮秋通讯,他心思缜密,一定已经开始怀疑了。 袭渊白天在主机里投放的硬件病毒,正是为之后的逃脱做好准备。 阮秋犹犹豫豫着说:“可是,我还要上学。” 军事学院与普通学院不同,文化课是次要的,整体学期更短,表现好的可以直接跳级,但他至少也得一年后才能毕业。 考核不通过的话,就要不断延长。 在此期间,应该是没有什么假期的。 袭渊看出他的心动,勾起唇角:“你想去,我就带你走。” 阮秋愣了一下,反应过来他的真正意图。 “你怎么还想着这个,”阮秋不太高兴,没什么杀伤力地瞪着袭渊,伸手推他的脸:“我不跟你走。” 更重要的是,他不能走,现在司询和袭渊勉强被稳住,如果他跟着袭渊离开学院,司询一定不会罢休。 “为什么?”袭渊声音沉下来,语气里饱含着一股郁气,“你本来就是我的。” 是他先找到了阮秋,若不是中途出现意外,阮秋早已安稳待在他身边,哪还有司询的份。 阮秋推不动他,又被亲了好几下。 袭渊离得太近,一身肌肉硬得像石头。 强势的气息扑面而来,阮秋耳根越来越红,只能愤愤地伸手掐袭渊的脸:“你答应过我的……” 只要他不愿意,袭渊就不能随意将他带走。 袭渊自然可以反悔,不顾阮秋的意愿强行带走他,并且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。 可是这样一来,阮秋或许会难过和不开心,他不舍得。 袭渊压下心底的不悦,摸了摸阮秋泛红的脸,捏起他的下巴继续亲吻,轻轻咬着他的嘴唇。 他体温偏高,仿佛有源源不断的热气笼罩着阮秋,让他的脸颊越来越烫。 直到袭渊皱起眉,躬身退离一点。 阮秋也察觉到他的异样,僵硬着身体不敢动:“……我明天还要早起。” 袭渊一时没有动,本能般摸了摸他的膝盖。 他的手向下,抓住了阮秋的腿,似乎想把他拉过来,让他离自己更近一点。 但阮秋明显有些畏惧,他便强行忍耐。 然而身体的异样勉强被压下,袭渊的太阳穴猛然抽痛。 这是他精神力失控的征兆,自从和阮秋在拟真仓里见面,他的病症已经稳定了许久,却在这时候突然复发。 阮秋敏锐发现他的不适,赶紧靠近关切道:“你不舒服吗?” 进入哈林学院之前,阮秋曾经询问过负责给他调理身体的营养师,还有上次唐谦带来的几位医生。 他把旁敲侧击得来的信息都告诉了袭渊,希望能为他的病症提供一些参考。 袭渊告诉他,自己这段时间都没有用过抑制剂,他还以为袭渊的情况已经得到控制。 阮秋伸手触碰到袭渊发烫的脸,他身上的体温就在一瞬间升高了不少。 他心里担忧,想去浴室拿毛巾给他敷一敷,才刚刚起身就被袭渊攥着手腕扑倒。 袭渊一言不发,盯着阮秋的目光纯粹又专注,还隐约带着一丝危险的意味。 他缓缓压下来,鼻尖轻蹭着阮秋的皮肤,像对待猎物一般嗅着他的气味。 阮秋尝试与他沟通:“哥哥?” 袭渊现在的状态,和洛伦水星失控的那次有些像,像是退化成了一只野兽,行为不受控制,却不会伤害阮秋。 他不断蹭着阮秋,开始试图用嘴唇和牙齿在他身上留下属于自己的标记。 还有不少外泄的精神力瞬间充斥在周围,电流掠过全身的感觉让阮秋指尖发麻,呼吸也有些不稳。 他很快平复下来,身体像喝下两瓶营养剂,突然变得精神许多。 除此之外,阮秋没有感觉到其他不适,现在也顾不上深究。 袭渊的动作太直白,阮秋有些慌了,他回忆起在洛伦水星发生过的情形,挣脱一只手,摸着袭渊的头发和侧脸:“哥哥……” 这个举动果然奏效,袭渊偏头在阮秋掌心蹭动,眼神也温顺不少。 随后他将阮秋抱起来,视线警惕地扫向四周。 阮秋猜他又想找个“安全”的地方藏起来,搂紧他不住安抚:“哥哥,这里很安全。” 他动作不便,艰难地扯过被子,想把两人盖住。 袭渊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,于是抱着他躺下,直接将被子盖住两人头顶,遮得严严实实。 “啪——” 机械盒第一时间帮忙关了灯,被子里外都陷入一片黑暗。 阮秋听着袭渊略重的呼吸声,想帮助他又不知该如何是好,只能心疼地抚摸他的侧脸。 好在袭渊没有表现出更多的异常,抱着阮秋不松手。 被子里太闷,后来阮秋见他安静了,试着拉下被子。 袭渊的体温略有恢复,阮秋轻声道:“哥哥,你好些了吗?” 回应他的只有平缓的呼吸,和一个略显懵懂的亲吻。 阮秋安心不少,也亲了亲他:“睡觉吧。” — 第二天醒来时,袭渊恢复了神智。 他的太阳穴还隐隐作痛,但有逐渐好转的迹象,应该不会再失控。 阮秋用冷毛巾为他擦了一遍脸,叮嘱道:“你好好休息,我一会儿先去校医室拿一点止痛药。” “不用,”袭渊坐在床边,眉间轻皱,低垂的眼眸藏起不适,“止痛药没有效果。” 抑制剂在康双池身上,现在没办法给他送进来。 袭渊沉沉吐出一口气,一把抱紧阮秋:“我不会有事,等你回来。” 他最熟悉自己的情况,再过一两个小时就会恢复如常。 阮秋能留在他身边最好,然而他得去上课,请假会引起麻烦。 要是袭渊被发现,他就得提前离开,更不能和阮秋相处多久。 龙凤胎已经在外面敲门,阮秋压低声音:“那你要是再不舒服,就给我发传讯。” 他会想办法回来,就算是最坏的情况,他也能及时保护住袭渊。 敲门声让袭渊周身的气压更低,他被迫松手,目送阮秋离开。 阮秋关上房门,北雪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在他的颈侧。 她伸手指了指:“小秋,你又受伤了。” 白皙的皮肤上有一块明显的红痕,阮秋慌忙抬手捂住颈侧:“不是受伤,我自己挠的。” 只要没有受伤或是不舒服就好,北雪点头不再多问。 离开前,她侧目看向阮秋的房门。 总觉得里面有东西。 这种莫名的感觉不止出现了一次,但阮秋什么都没提过。 北雪收回视线,跟着阮秋下楼。 — 模拟战事的考核即将到来,上午的文化课取消了一半,换成与这次考核相关的内容。 在这次的考核里,学生们需要自己组建四到五人的队伍,进入投息场馆。 所有人的考核同时进行,会有电子监考记录分数,老师和校长也会依次查看每一场考核的情况。 “你们分配到的场景是一样的,”站在台前的老师打开投屏,放出几张照片和视频,“在模拟战事里,你们将会是一支前线小队,负责抵御入侵的外星系种族。” 外星系种族也拥有星舰和类似械骸的武器,战斗力会根据小队的实际情况自动调整。 小队在规定时间内消灭所有敌方,视为考核通过,时间越短的名次越高。 随后,老师介绍起曾经有过接触的两个外星系种族。 一个是来自邻边的坦达星系,那里的智慧种族外表与人类相似,没有精神力,需要使用特殊的能源驱使星舰,体能强悍。 坦达星系因为过度开采导致资源枯竭,曾经在十多年前企图入侵本星系,后来以失败告终。 阮秋的母亲司荧正是在那时的战斗中殒命,坦达人落败后丢弃了原本的家园,逃向更远的星系。 另一个外星系种族更加神秘,留存下来的图像和资料并不多。 他们也没有精神力,外表更像是某种海生物与硬壳虫类的结合,驾驶的星舰又长又窄,犹如一条蜈蚣,行动更加灵活。 这个种族与本星系没有过直接的沟通,暂时被取名为因塞特人。 当初坦达人发动攻击时,因赛特人也在其中,但因为他们的长相和星舰外观实在怪异,一开始被误认为是某种坦达人驯服的星兽,或是什么类似的东西。 后来随着接触变多,有人发现,两者多半是合作关系,因赛特人的武器甚至更加先进,只不过战斗力不够持续,需要和坦达人互相辅助。 因赛特人自己的星系似乎更加遥远,也查不出更多信息。 在模拟战事里,学生们的小队需要先后击败两个外星系种族。 老师讲述了一些注意事项,和对方的弱点,提醒学生们要做好战斗分配。 但这些老师没有说太多,仅仅提了几句。 哈林学院习惯的教学方法,就是实战出经验。 阮秋记了很多笔记,准备晚上带回去复习。 下了课,他还惦记着袭渊,匆忙收拾东西准备去餐厅,吃了午饭就赶紧回去。 他与龙凤胎三人走出教室,看见斯纯站在走廊对面。 看见阮秋出现,斯纯立即朝他走来,脸上还带着不情不愿。 阮秋不想理他,转头就走,斯纯跟在身后:“喂!你等等,我跟你一起去餐厅。” 他上次被龙凤胎狠狠揍过,还有点心里阴影,不敢靠太近。 沿途有不少人,听见斯纯的声音纷纷侧目,阮秋不想被人围观,停下脚步:“你有事吗?” 斯纯也停了下来,保持着一段距离,没好气地说:“你以为我想跟着你吗……是父亲要求的,让我在学院里保护你。” 阮秋身边有龙凤胎,实际不需要斯纯的保护,只不过斯纯的出现,更多的是代表斯夏普的态度。 司询说学院可能有星盗潜入,希望斯夏普好好搜查。 斯夏普不愿兴师动众,怕有什么不好的影响,搜查只在暗中进行,并且让斯纯跟着阮秋。 这样也好让司询放心,若阮秋遇到危险,统领的儿子也在。 阮秋张了张口,拒绝了他的好意:“谢谢,但我不需要。” 他态度强硬,带着龙凤胎离开。 斯纯不愿放弃,斯夏普警告过他,无论如何也要这个任务完成。 他换了种方式,远远跟随着阮秋三人,去了餐厅,座位也选在能看到阮秋的位置。 直到阮秋准备回宿舍,斯纯也跟了一段路。 阮秋入学得晚,宿舍被安排在最里面,来往的学生比较少。 斯纯经过露天的走廊,突然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。 这种感觉,像有人在暗中注视着他,目光冰冷如蛇信子,随时准备扭断他的脖子。 斯纯脊背发凉,脚下迈不动步子,望着四周惊惧不已。 附近一个人都没有,阮秋和龙凤胎已经进了宿舍楼。 他莫名不敢再向前走,转身头也不回地逃离。 当阮秋打开宿舍房门,袭渊就站在门口,微垂的眸子望向他。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,看起来有些冷淡,阮秋却觉得他身后好像有一条晃动的尾巴。 袭渊伸手想抱他:“怎么这么晚?” 阮秋下课的时候还在记笔记,路上和斯纯说过两句话,其中没有耽搁多少时间。 但袭渊勉强算是个病人,情绪会不稳定很正常。 阮秋任由他抱住自己,双手捧着他的脸:“哥哥,你好些了吗?” 袭渊“嗯”了一声,闭上眼嗅着阮秋的气息。 阮秋把他拉到沙发上坐好,又拿出从餐厅带回来的小蛋糕。 袭渊盯着小蛋糕,没有再一口咬掉,而是咬了一小口,再就着阮秋的手,一点一点吃完。 阮秋耐心十足,时刻关注着他的状态,同时也担忧道:“是不是没有用抑制剂,所以更严重了?” 袭渊沉默片刻:“没有严重。” 这段时间以来,他反而是有所好转的,只是好转并不代表痊愈。 上午他联系了康双池和莉罗,康双池想来送抑制剂,被他拒绝了。 莉罗倒是没有太担心,听袭渊的描述,他这次的发病和以前不太一样。 面对阮秋,他不再狂躁易怒,而是做出了截然不同的反应。 莉罗认为,这才是他发病的真实状态,狂躁易怒是表象而已。 更具体的原因,莉罗强烈希望袭渊把阮秋带回,这样她才能进行更深入的研究,找到治愈袭渊的方法。 莉罗在通讯器里很激动,展现出对研究的狂热:“首领,你找个机会把人劫走,我们立刻来接应你……” 袭渊懒得回应,直接切断了通讯。 阮秋叹息一声:“以后有机会,我让舅舅找医生给你看看。" 上次从主星来的几位医生,是有两把刷子的,很快就找到了他精神力异常增长的原因。 袭渊冷哼道:“不需要。” 阮秋当做没听见,主动亲他一下:“哥哥陪我睡午觉吧。” 袭渊神色缓和,搂着他:“好。” 之后的两天,袭渊状态稳定,没有再失控过。 下午课间休息时,阮秋再次收到了司询的传讯。 他没有请求实时通讯,只是发来一条信息。 [最近的学习如何?] 司询多半也知道阮秋即将参加考核,问问情况。 阮秋如实回答,说准备和龙凤胎两人组成小队。 三个人可以参加考核,人数是少了点,阮秋担心龙凤胎和其他同学配合不起来,没有再接受别的邀请。 看完消息,司询关闭通讯器。 窗口外的星空不断朝后方掠过,星舰正在极速行驶中。 唐谦站在身边,问道:“先生,不告诉小少爷你要去学院吗?” 司询拿起桌上的一份文件翻阅:“告诉他,好让他把那个男朋友藏起来?” 袭渊有些出乎他的意料,竟然好几天都没有动作。 他潜伏起来,学院更找不到人,也就不会加强警惕。 唐谦没有再说话,接过佣人手里的水壶,给桌子上的茶杯添水。 他总觉得,司询现在很矛盾。 司询当然不喜欢阮秋和一个星盗在一起,也担心阮秋会被哄骗,只不过他一切的处理方式,都是偏向温和的。 也许有司荧的前车之鉴,司询面对阮秋才会有所妥协,不希望阮秋因此与他产生隔阂。 但唐谦也知道,若袭渊做出伤害阮秋的举动,司询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他,不论用上什么方法,耗费多少时间。 按照星舰行驶的速度,明天白天就能抵达哈林星。 前几次开启跃迁,被主星的几家新闻社报道出来,民众的意见很大,认为司询太过奢侈。 这次要是再开,一定又会产生不好的影响,在几个议员的劝说下,司询便放弃了开启跃迁的想法。 联盟军的几架星船依然紧跟着护送,经过一共十六个小时的行驶,即将抵达哈林星。 与此同时,阮秋刚刚下课。 他和龙凤胎一起吃了午饭,从餐厅返回宿舍,途中被一个身穿学院教师工作服的人叫住。 这人认得阮秋,准确喊出了他的名字,阮秋心生疑惑:“有事吗?” 他模样陌生,笑着说道:“我是新来的助理,李老师让我来找你,带你去校医室做身体检查,说是斯统领安排的。” 前些天,阮秋的确因为精神力的异常增长而担忧,唐谦带医生来给他检查过。 这事别人不知道,也许司询告诉了斯夏普,让他帮忙为自己复查? “好。”阮秋点头,要跟着眼前的人一起去校医室,龙凤胎紧随其后。 那人却说:“您跟我去就好了,不必带其他人。” 然而这句话,让阮秋感到了一丝异样,他不动声色:“没事,他们向来和我一起。” 那人脸上闪过犹豫,很快收敛起来:“好的,您跟我来。” 宿舍距离校医室较远,阮秋跟在他身后,发现走的是最偏僻的一条路。 他心里不安,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,悄悄打开通讯器,给司询和袭渊都发了传讯。 [哥哥,有人要带我去校医室,我感觉他有点奇怪。] [舅舅,斯统领有说过找人给我检查身体吗?] 阮秋顺便也给唐谦和老师发了一条,并放慢脚步,和身后的北雪并肩走在一起。 还未到达校医室,阮秋停下脚步:“算了,我不去了。” 那人转头,诧异道:“怎么了?您是有别的事情吗?” “嗯,”阮秋镇定道:“我突然想起来,要回宿舍一趟,我也没有不舒服,不需要检查。” “可是医生已经在等待了,”那人朝不远处看了一眼,似乎摸了一下手腕,继续堆笑:“马上就到了,检查身体花不了多少时间的。” 阮秋更加确定这人不对劲,但附近是条小路,一时没有其他人经过。 他不想再浪费时间,当即带着龙凤胎离开。 那人顿时急了,上前想拦住阮秋。 北雪早已不耐烦,加上阮秋表达过抗拒,他不想去校医室。 她直接动手,抓住那人的手腕一拧,再一脚踹过去。 那人的身手也不差,竟然躲过了,他收起刚才的神色不再伪装,“啧”了一声:“真麻烦。” 这时,又有五六个陌生面孔出现,快速将三人围住。 他们明显训练有序,目标明确。 龙凤胎护在阮秋面前,掏出随身携带的离子枪。 离子枪发射的是能源子弹,不致命却也能拖延一些时间。 阮秋瞥见一个人举起手中的小型机械装置,对着他们喷洒出一股浓烟。 他赶紧用衣袖掩住口鼻,提醒道:“小心有迷药!” 浓烟的确是迷药,还混合着奇怪的粉尘,周围的空气变得凝固,声音几乎无法穿透。 龙凤胎还在强撑,将所有试图靠近的人挡住,阮秋的意识逐渐昏沉,听见对方其中一人说:“赶紧的!联盟军快到了!” 他们实在挑了个最差的时机,然而箭在弦上,放弃的话不知何时才能再有机会。 三架隐形星船来到高空,随时准备接应。 从把阮秋骗过来到现在,仅仅过去了几分钟,只要一得手,他们会立即带着人驶离学院,去准备好的地方藏起来。 迷药久久不散,龙凤胎的身形摇摇欲坠。 有人拿出了绳索,准备把阮秋绑起来。 就在此时,康双池发现了附近的隐形星船。 他立即向袭渊发送了坐标,询问是否出手。 “对方实力暂不明确,”康双池说道:“出手干预的话,我们也会暴露。” 通讯器的另一头,袭渊冰冷的声音传来:“杀了他们。” 他朝着康双池发送的坐标赶去,并打开通讯器的另一个界面。 界面上是哈林学院的防守控制台,不知为何,隐形星船已经穿过学院的防护线,却没有发出警报。 袭渊找到开启预警的按钮,毫不犹豫地按下。 高空的隐形星船当中,驾驶舱的人随时播报着情况:“联盟军的星舰正在极速靠近,最快还有五分钟抵达。” 五分钟,对他们来说应该够了…… 观测屏突然闪烁了几下,边缘出现一个红点。 “前方检测到陌生能源,初步判断为小型星舰,暂无法预测武装等级。” 其余两架星船也发出了警报,外壳漆黑的陌生星舰鬼魅般出现在视野当中。 “怎么回事?我们被发现了?”驾驶舱的人眉头紧皱,“这些人是谁?” 不是联盟军,也不是驻扎军。 这样不带任何标志的星舰,多数来自游离组织,比如星盗。 “不管了,应该没有发现我们,”实时通讯里另一个人说道:“联盟军也快到了,这个时候越混乱越好。” 不论这架星舰有什么目的,能帮他们转移注意力就行。 地面的人听到消息,还暗自庆幸,觉得他们运气不错。 然而紧接着,观测屏里清晰地显示,陌生星舰同样毫无阻拦地穿越学院防守线,一边开启两侧双翼下的炮口。 炮口对准的方向,正是三架隐形星船。 第33章 幽深的炮口在观测屏中清晰可见,刚才说话的人愣了一下,立即操纵星船离开原地。 另外两架星船也迅速反应,然而他们先前只急着商量如何把人绑走,警惕性不足,还是慢了一步。 有一架星船的尾部被音速炮击中,星船外表的隐形伪装暴露,短暂失去正常行驶能力,摇摇晃晃地往下坠。 陌生星舰仍不罢休,密集的小型能源弹扫射而来。 其余人根本顾不上底下的同伴,被迫应敌。 音速炮的声响巨大,惊动了整座学院,警报声也随之响起。 “三级警报!三级警报!即将开启楼层能源防护罩,请大家暂时待在室内……” 学院高空也亮起了最外层的能源罩,隔绝一切生物与机械体,但有莉罗的硬件病毒在,康双池驾驶的星舰被列入可通行名单,畅通无阻地来回穿梭。 两架隐形星船试图逃离,被数支绕行的追踪炮堵了回来。 里面的人额头直冒冷汗,笃定道:“他们是星盗,一定是!” 只有那伙星盗,才会拥有不输于军队的作战能力与精良武器,也难怪能那么快地发现他们。 “他们的目标也是阮秋?”另一个人在实时通讯里回应,语气还算冷静,“你们有接到通知吗?” 如果是单纯撞了任务,星盗攻击他们,很有可能是想抢下功劳,那他们可以选择退出。 他当机立断,操纵星船调头。 星船彻底褪去隐形伪装,头部亮起红色的信号灯,闪烁了三下,紧接着转为白灯。 这表示他们是友方,没有敌意,并且准备让路。 在航行途中遇到陌生星舰,双方会用信号灯来互相交流沟通,对面一定也明白意思。 然而信号灯闪烁了两遍,陌生星舰无动于衷,快速从侧方驶近,一侧机翼压低倾斜,炮火紧随而来。 学院此时出动了三架械骸与四架星船,见入侵的双方正在交战,发出警告:“请立即离开学院范围,停止一切行动接受调查!否则后果自负!” 隐形星船是想离开,可是他们被陌生的黑色星舰追逐攻击,还要应对源源不断的追踪炮。 学院方也发现了系统中的漏洞,一共有四架陌生星船闯入学院,防护线竟然如同虚设。 但找到漏洞并修复,还需要一段时间,学院当下的首要任务,是保护好学生们。 很快,联盟军与驻扎军的星舰一同出现在空中,快速逼近。 后路也被堵,这下真的要无法脱身了。 两架星船里的人还在勉强支撑,寻找能够逃离的路线。 不久前最先被击中的星船竟还未坠毁,坚持拖着残破的船体飞上高空,想帮助同伴。 “这些人简直疯了……不能再这样耗下去,”驾驶舱内的人说道:“你们走,我来断后。” 这架陌生星舰不顾自己的死活,不惜暴露自己也要攻击他们。 而后面那些赶来的联盟军,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星盗。 三架星船约定好一般,突然主动驶向黑色星舰,面对转眼间靠近的联盟军,黑色星舰果真有所迟疑。 学生们有学院的星船和械骸保护,军队完全可以将他们一同击落。 当下的情况,无论是哪一架星船,都会一视同仁。 三架星船正是知道这一点,故意接近星舰,如果联盟军发动攻击,隐形星船体型较小,可以更好地躲避,藏在星舰后面伺机逃离。 星舰内,康双池在通讯器询问:“老大,联盟军来了,你在哪里?” 莉罗的硬件病毒藏了两层,他们还有留有后手,但尽快离开比较好,以免生出事端。 通讯器的信号受到干扰,袭渊的声音断断续续:“不用管我,你们先走。” 康双池无条件信任袭渊,也相信他的能力。 得到命令,他和莉罗都不再犹豫。 莉罗打开手中的通讯器,袭渊的控制台权限已被移除,她这里还有一份。 她可以操纵能源罩转换为攻防模式,攻击除了他们以外的所有目标,包括联盟军和驻扎军。 自然也会包括学院的星船和械骸,到时场面更加混乱,他们是唯一能够从学院脱身的。 黑色星舰下落几分,刚好卡在防护线的位置,莉罗按下了转换键。 最外层的能源罩瞬间“滋滋”作响,从光柱中弹出无数能源子弹,朝着内外疯狂扫射。 距离最近的三架隐形星船最先遭殃,转眼间被击落了一架,两支军队的星舰也被迫后退。 学院各处开了单独的防护罩,他们的星船和械骸反应最快,躲进防护罩内安然无恙。 莉罗催促道:“快走,我最多只能坚持一分钟。” 一分钟后,她的权限也会被移除。 不过,一分钟对于他们来说,已经够了。 能源子弹落在漆黑的星舰外壳上,转换为普通的电流,没有造成任何损伤。 康双池驾驶着星舰,穿越能源罩迅速逃离。 被迫后退的联盟军与驻扎军都看见了这一幕,几架驻扎军的星船当即要前去追捕。 突然,另一架联盟军的星船将他们拦住。 兰铎在实时通讯里说道:“我带人去,请副将守住学院。” 驻扎军的最高任务本来就是保护哈林星,联盟军能帮忙追捕当然更好。 于是几架星船回到了队伍中,重新等候命令,兰铎则带领小部分下属,飞往黑色星舰逃离的方向。 后方的另一架星舰内,司询看着不再回复的传讯对话框,脸色难看。 联盟军自行去追捕,是他刚才亲自下的命令。 别人也许以为司询正在愤怒当中,想让自己的人抓住逃窜的可疑人物。 只有唐谦大概猜到,他的愤怒不是因为已经不见踪影的黑色星舰。 如果没猜错的话,那架星舰属于星盗,而他们刚才,是在攻击另一伙人。 兰铎与下属的星舰刚刚离去,能源罩恢复如初。 三架隐形星船已全部被击落,残骸被学院的星船从半空中接住,没有直接坠毁。 混乱的状况终于停止,控制台及时传递了一则新的消息:“坐标89.125,280.79发现六名可疑目标,有五人已死亡,剩余一人疑似劫持人质。” — 第一架隐形星船被击中的时候,下方的阮秋也听见了。 他捂紧了口鼻,被龙凤胎保护在身后,吸入的迷药是最少的。 爆炸声仿佛近在咫尺,阮秋抬起头,看见了下落的星船和一架外壳略显熟悉的星舰。 是袭渊吗…… 阮秋强撑着清醒,打开了腕间的通讯器,却发现空气中的粉末也影响了通讯信号。 不过比起他,想要对他不利的几人显然更加焦灼。 “那架星舰怎么回事?” “别管任务了,”有人说道,“我们得赶紧离开。” 他们已经暴露,星船无法前来接应,即使可以抓住阮秋,他们也带不走。 “扑通”两声,龙凤胎同时倒下,只剩阮秋还未彻底昏迷。 他背靠着身后的墙壁,用力掐着手心,想趁着几人松懈的时候逃离。 阮秋也听见了警报,这个时候学院大部分人应该都躲了起来,不知会不会有人前来寻找他。 他的视线越来越模糊,行动变得迟缓。 突然间,阮秋听见有人用惊恐的语气喊道:“你……你是谁?” 高空中的炮火轰击不断,伴随着几声痛呼和重物落地的闷响,阮秋耳边变得嘈杂起来。 他想远离附近,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,眼皮却越来越重,身体不由自主地沿着墙壁滑落。 好在迷药终于散去一些,周围变得安静了几分。 有脚步声靠近,试图扶起阮秋,掌心的温度透过衣物传来。 阮秋下意识抗拒,惊慌之余听见一道声音:“阮秋。” 这声音再熟悉不过,他顿时停止挣扎,努力睁开眼,迷茫地望向来人:“哥哥?” “是我。” 袭渊将他从地上抱起来,走出迷药的范围。 他们身处两栋楼的中间,这一片区域正好在防护罩的范围内,袭渊没有走太远,抱着阮秋坐在另一侧的墙角。 袭渊赶来了他身边,他安全了。 意识到这一点,阮秋瞬间卸下所有防备与担忧,安稳靠在袭渊怀里。 他大脑昏昏沉沉,身上也没力气,抬头小口呼吸着新鲜空气。 袭渊一言不发,为阮秋检查身体。 机械盒也跟了过来,涂了一点清凉的药膏在阮秋的鼻间,能让他恢复地更快。 阮秋闭着眼,没有看见袭渊此刻阴沉可怖的脸色。 确认阮秋只是吸入了一些迷药,除此之外安然无恙,他眼底的戾气才稍有缓和,伸手抚摸着阮秋的侧脸:“别怕,没事了。” 阮秋意识迷迷糊糊,隐约闻到袭渊身上淡淡的血腥味。 他倒在袭渊颈侧,伸手想搂住他,含含糊糊道:“哥哥,你有没有受伤……” “没有,”袭渊低声道:“是别人的血。” 他克制着亲了亲阮秋的额间,收到了康双池的传讯。 阮秋听见袭渊在通讯里回复:“不用管我,你们先走。” 迷药让他思维迟钝,已经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,条件反射般攥紧手中一截袭渊的衣物,不希望他离开自己。 “哥哥……” 阮秋喊了好几次,声音又轻又弱,每一次都得到了袭渊的回应,才重新安稳下来。 袭渊抚摸着他的银发,还不准备离开。 那几个人明显冲着阮秋而来,想将他强行掳走。 幸好阮秋察觉不对,及时给他发了传讯。 在他解决那些人的时候,康双池曾在实时通讯里提过一句,那三架隐形星船也同样绕开了学院的防护线,悄无声息地潜入。 如果不是和他们一样,想办法植入了病毒获得控制台的权限,那就是学院里有内鬼。 甚至整个哈林星可能都不够安全,这样的情况下,他不会将阮秋交给任何人。 联盟军和驻扎军抵达学院外侧,康双池准备撤离。 紧接着,能源光柱发动无差别攻击。 龙凤胎扔在昏迷中,他们倒下的地方很安全,反倒是袭渊和阮秋所在的角落处于防护罩的边缘,被能源子弹扫射到。 袭渊护着阮秋,朝里侧移动。 能源子弹过于密集,砸在地上的声响惊动了阮秋,他身体一颤,往袭渊的怀里缩,惊慌地喊他:“哥哥……?” 袭渊摸着他的脊背,安抚道:“别怕,不会有事。” 能源子弹只持续了一分钟,不久后,学院的人找到了这里。 地上躺着几具尸体,龙凤胎还有生命特征。 阮秋被袭渊抱在怀里,衣物上沾了一点血迹,状况不明。 几名老师全副武装,手中的离子枪对准袭渊:“你已无法逃脱,请立即放下人质!” 袭渊一动不动,神色冷淡,不见半点慌乱之色。 他抚着阮秋耳边的碎发,出声道:“我要见联盟首席,司询。” 第34章 袭渊身份不明,身上染的血迹不知是谁的。 他看似没有对阮秋做什么,甚至是将他抱在怀里,那抚摸发丝的动作却也带着点威胁的意味。 事故发生之前,阮秋早就给班级的老师发了传讯,碰巧老师正在午睡没有及时看见,后来才被爆炸声惊醒。 控制台中的病毒早已清除,但好几处的监控点被人为干扰,再加上后来的混乱和能源罩突然不受控制,直到这时候才有空将整座学院检查一遍,发现了此处的异样。 阮秋身份特殊,恰巧司询的确赶来了,几名老师不敢轻举妄动,立刻向控制台报告情况。 有人悄悄拍下袭渊的照片,想在数据库中搜寻资料,半分钟后一无所获。 连最普通的医疗记录都没有,多半是活跃在星系灰色地带的游离组织,比如……星盗。 前段时间,司询在双鸾星遭遇星盗的袭击被新闻大肆报道,结合那件事,不难联想到眼前这个男人的身份。 在等待的时间里,一名老师试图与袭渊沟通。 “你好,”老师面相和善,放下了手中的武器,特意蹲下来与袭渊保持平视,“那五具尸体不是你的同伴吧?你想见联盟首席的原因是什么?” 袭渊对他的话置之不理,仿佛对周遭的一切都不太在意。 有人小心翼翼靠近,带走了地上的龙凤胎送去医疗室,他也没有反应。 腕间的通讯器响了一声,袭渊打开扫了一眼,是康双池发来的传讯。 [追来的联盟军都甩掉了,我们会先在哈林星附近找个安全的地方。] [随时联系。] 袭渊回了一个“好”,蹲在前方的老师锲而不舍:“说出你的诉求,我们才好向上面禀报。” 这时,阮秋迷迷糊糊醒了。 他短暂地睡了一觉,机械盒给他涂的药很有用,身体的无力感基本消失,只是头还有点晕。 阮秋睁开眼,意识没能彻底恢复,瞥见不远处围了整整一圈人。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,眼前一黑。 温热的掌心捂住了阮秋的双眼,袭渊低头轻声道:“没事了,我在这里,你很安全。” 周围的人很多,却很安静,像在等待着什么。 想抓走他的人都死了,他安全了,那……袭渊呢?阮秋不自觉地抓住他的手,抬头望向他,担忧道:“哥哥,你……” 急促整齐且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,大批联盟军赶到,让学院方先离开,剩下的事情由他们来解决。 几名老师也跟着离开,先前试图与袭渊沟通的老师临走时,忍不住又回头望了一眼。 他总觉得哪里怪怪的……阮秋和那个人是不是过于亲密了? 劫持人质会用这样更像是保护的姿态吗?被捂着眼睛疑似警告,阮秋也没有半点反抗。 不过,也可能是吓坏了。 老师收起心中的疑惑,跟着学院的人离开。 周围迅速涌入大量联盟军,将袭渊和阮秋团团包围。 司询也来了,被一众联盟军簇拥在中央,远远看向墙角的两人。 他快步走到前方来,眉间深深皱起的痕迹透露出担忧,脸色紧绷:“小秋?” 阮秋听见司询的声音,立即转头:“舅舅!” 他想站起身,被袭渊紧紧搂住。 袭渊眼神冰冷,动作强硬,表现出来的占有欲浓烈。 他又摸了摸阮秋耳边的发丝,染上血迹的指尖抚过白皙的颈侧,视线扫过周围的联盟军,最终落在司询脸上。 袭渊冷哼道:“这就是你舅舅?联盟首席?” 上一次他没能攻下双鸾星,两人这算是第一次近距离见面。 他语气嘲讽,像是在说联盟首席也不过如此,到头来阮秋的安危还需要一个星盗来保护。 而阮秋现在在他手里,只要他稍稍一用力,就能拧断阮秋脆弱的脖颈。 司询脸色难看:“放开他。” 袭渊置若罔闻,让机械盒再给阮秋检查一遍身体。 阮秋被禁锢着不能动,见到司询的出现,让他更加安心了不少。 “舅舅,”他喊道,“不要担心,我没事。” 阮秋声音还有些虚弱,但身上确实没有受伤的痕迹,衣服上仅有的血迹都是被袭渊蹭上去的。 他要是受了伤,袭渊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沉得住气。 确认阮秋基本安然无恙,司询的脸色才稍有缓和:“没事就好,叫他放开你。” 既然袭渊无法沟通,那就只能让阮秋来。 阮秋转头看了看袭渊,又看向司询,犹豫道:“舅舅,是袭渊救了我。” 否则他一定早就被那些人带走了,根本等不到联盟军赶来。 如果可以,他希望司询和袭渊能心平气和地交流,这也许正是一个好的时机。 司询应道:“我知道。” 他原本以为,袭渊会在那架逃离的星舰当中。 袭渊不惜暴露,让潜藏的下属击退了闯入学院的隐形星船,自己却还留在学院,保护着阮秋直到现在。 这实在有些超出司询的预计,他此刻冷静下来,没有在意袭渊刚才的那句话,不动声色打量着这个赫赫有名的星盗首领。 机械盒检查完阮秋的身体,又在他鼻间抹了点药,回到袭渊的衣兜里休眠。 见司询的态度疑似缓和,阮秋心里升起一丝希望:“那你放他走吧,舅舅……” 司询却不答,没说可以,也没说不可以。 想起司询之前所说的,就算袭渊不再当星盗,他也得被送进监牢关个四五十年。 阮秋的希望隐隐破灭,手里攥紧袭渊的衣袖,反而主动往他怀里缩了缩。 以当下的状况,袭渊根本无法从学院逃离,现在司询没有下令让联盟军抓住他,只是因为阮秋还作为“人质”待在他身边,可能会有危险。 阮秋清楚这一点,努力想着怎样才能帮助袭渊。 “是……是我让他到学院来的,”阮秋低声道,又强调了一遍:“而且,是他及时救了我。” 司询见到袭渊,都没有表现出惊讶,多半早就猜到了什么。 既然这样,阮秋也不隐瞒了,剩下的等袭渊安全离开后再跟司询解释和认错。 他把不久前发生的大致说了一遍,有人想把他绑走,将他和龙凤胎一起骗到这里来。 龙凤胎拖延了一些时间,但他们中了迷药,没能坚持太久。 至于高空中的爆炸声,阮秋不清楚状况,再之后袭渊从宿舍那边赶来。 总之没有袭渊的话,司询现在就见不到他了。 阮秋还在头晕,说话很慢,期间袭渊伸手探向他的额头,动作自然又轻柔,目光专注地落在他脸上。 要是不说,他此刻看起来倒不像是传闻中的星盗首领了。 阮秋也的确被保护得很好,只吸入了部分迷药,学院找过来时,袭渊没有将阮秋放心交给老师,而是指名要见司询。 虽然他明显不喜欢司询,却也知道与其他人相比,司询更能信任。 抛开身份不提,不论从过程和结果看来,袭渊这一次还算让司询满意,似乎可以就此放他一马。 双方僵持了一会儿,司询叫来一名联盟军,低声吩咐了几句。 联盟军转身离开,片刻后折返回来,手里拿着一个电磁项圈。 司询接过电磁项圈,朝袭渊丢过去,扔在两人面前。 “给他带上,”他说道:“我可以放他走,但在此之前,我还有些事想知道。” 这里也不是适合详谈的地方,而袭渊是个危险人物,外面还有不少驻扎军在等待,总不能将一个疑似星盗的人请进星舰。 电磁项圈有抑制精神力和体能的作用,袭渊无法使用离子枪等武器,实力也会大打折扣。 若他做出过激举动,项圈会释放出神经毒素,让他短时间内失去行动能力。 阮秋伸手捡起电磁项圈,依然不放心:“真的?那可以不戴这个吗……” 袭渊只有一个人,司询带来的联盟军这么多,双方实力本就是不对等的。 “他不会做什么的,”阮秋扭头看向袭渊,眼神期盼:“对吧,哥哥?” 司询听到阮秋对袭渊的称呼,不悦地皱眉。 “没事,”袭渊却道,“戴吧。” 他神色漫不经心,仿佛没当回事。 司询无非是问清楚一些情况和细节,又不敢毫无准备地和他近距离接触,袭渊表示理解。 身为联盟首席,承诺过的话,自然也不会轻易反悔。 阮秋没料到袭渊自己先答应了,手里拿着电磁项圈不知所措。 他看了看两边,一个没有退让的余地,另一个无所畏惧。 阮秋只好道:“好吧……” 他打开电磁项圈,小心翼翼为袭渊戴上。 项圈比袭渊脖颈上的黑色绷带粗,接触到皮肤的瞬间自动收紧,微小的针孔刺入血管。 这感觉有些不适,袭渊双眼微微眯了一下,阮秋紧张地询问:“怎么样?疼不疼?” “不疼。” 袭渊低声回答,终于松开阮秋,扶着他站起来。 他旁若无人,撩开阮秋额前的碎发,凑近亲了一下。 这动作简直就是在挑衅。 阮秋耳根泛红,低着头不敢看司询的脸色。 周围的联盟军训练有素,从刚才就像什么都没看见一般。 最激动的是司询身旁的唐谦,指着袭渊气愤道:“你……” 司询额角紧绷,忍着没有发作,不想再多看一眼:“带走。” 袭渊和阮秋一同被带回联盟军的星舰,为了不引人怀疑,两人是分开走的。 进了星舰,司询立即安排医生前来,再给阮秋检查检查身体。 唐谦又仔细询问了一遍他差点被绑走的经过,全部记录下来。 没过多久,医生说道:“没什么大碍,那种迷药没有副作用,要是还觉得头晕,喝点营养剂就好。” 对方似乎不想伤到阮秋,只为了将他活捉,迷药用的是比较温和的一类。 龙凤胎也没有大碍,他们吸入的迷药比阮秋多两三倍,仍在昏迷当中。 阮秋喝下营养剂,看向沙发上的司询。 “舅舅,”他捏着营养剂的瓶子,鼓起勇气:“我可以去看看袭渊吗?” 毕竟两人之前还互相厌恶,阮秋担心司询不会那么轻易放过袭渊。 “你先好好休息,明日再说,”司询按了按眉心,“我还有事要问他,你不用管。” “那你不能伤害他,”阮秋祈求道:“他为了保护我,可能受了伤,也让医生给他看看吧。” 司询沉默片刻,叹息一般:“好。” 他吩咐唐谦去办,唐谦领着医生走了。 学院出了这么严重的入侵事故,接下来还需要深入调查。 斯夏普也早已赶了过来,想见一见阮秋,被司询拒绝,称阮秋需要休息。 在调查清楚之前,司询和联盟军会留在哈林星,这段时间里阮秋也不用去学院上课,安心待在星舰里就好。 第二天,阮秋的身体彻底恢复。 他塞了几口早饭,急着想见袭渊,请求唐谦带他去。 唐谦无奈,得到司询的同意后,带阮秋去了星舰的滞留区。 司询常用的星舰各种装备齐全,滞留区里还修建了小型监牢。 阮秋见到袭渊的时候,他被关在四面都是合金栅栏的房间里,门口有十几名联盟军看守。 整个房间不大,里面的布置还算过得去,有床和沙发,还有一张茶几。 袭渊依然戴着电磁项圈,坐在角落的椅子上。 听见动静,他抬眼看过来,即使身处如此环境,也不像受到半点影响的样子。 “哥哥!”阮秋快步上前,一旁的联盟军赶紧拦住他。 “小少爷,”联盟军恭敬道:“这是能源防护网,不可以触碰。” 第35章 即使袭渊戴着电磁项圈,联盟军也对他十分忌惮,滞留区里里外外至少有四五十个人巡逻,还用上了能源防护网。 见到阮秋出现,袭渊站起身,从角落无声走近。 他没说话,安静的眼眸微垂,看起来竟有点可怜。 阮秋很心疼,赶紧让人把能源防护网打开。 联盟军面露难色:“小少爷,我需要向首席请示。” 唐谦也做不了主,阮秋干脆自己找司询。 司询可能在忙,他先发了一条传讯。 [舅舅,不要关着袭渊好不好?] 司询没有回复,而是直接发来实时通讯的邀请。 阮秋接了,通讯器里传出司询的声音:“最多给你十分钟。” 他叫联盟军把防护网打开,但电磁项圈依然不能取下来。 阮秋只有十分钟的时间和袭渊相处,之后袭渊还要被继续关着。 “舅舅……”阮秋祈求道:“他都戴着项圈了,不会做什么的。” 他想为袭渊争取更多的自由,而不是像个犯人一样被关起来。 而且在昨天,阮秋就发现司询的态度有所松动。 他也想再试探试探司询的底线,如果袭渊能正常留在星舰几天,再表现得好一点,说不定会在司询心里留下不同的印象。 他虽然是星盗首领,是一本书里的大反派,但他并不是毫无优点无可救药的。 通讯器的那头沉默了片刻,说道:“三十分钟。” 话音刚落,司询切断了通讯。 阮秋依然失落,但他也知道,要让司询接受袭渊没那么容易,在这次事故之前,星盗与联盟军还是完全敌对的关系。 [谢谢舅舅。] 关闭通讯器之前,他又给司询发了一条传讯。 联盟军得到司询的命令,才撤掉了能源防护网。 连通合金栅栏的能源消失,侧面的自动门“啪”地弹开。 阮秋进入房间,顾不上周围还有人,一头扑进袭渊怀里紧紧抱住他。 袭渊身上的通讯器和机械盒都被收走了,机械盒由唐谦交给了阮秋。 他联系不上袭渊,也没再见过司询。 昨天因为迷药的缘故,他与袭渊分别前,都没能再好好说几句话。 “哥哥,”阮秋抬起头,小声问道:“你昨天有没有受伤?” 唐谦见他这样,摇着头叹了口气。 即便如此,他还是支走了附近的联盟军,和他们一起去远一些的位置留守,给两人留出单独相处的空间。 袭渊抱紧阮秋,轻轻嗅着他发丝间的气息,说道:“右手受了点伤,不严重。” 阮秋紧张得很,拉过他的右手,挽起衣袖看见一截缠绕的绷带。 伤口应该不大,也不影响行动,并且得到了及时的处理。 看来昨天,司询真的让医生来给袭渊检查过。 “没事就好……”阮秋稍稍松了口气,又问:“你吃饭了吗哥哥?” 他现在的模样,简直像是担心司询虐待了袭渊。 袭渊看了一眼远处的唐谦与联盟军,弯腰凑近亲吻阮秋。 他蹭着阮秋的嘴唇,一边回答:“吃过了,别担心我。” 除了行动受限,随时有人看守着,司询对他还算客气。 没有质问他潜入学院,也没有警告或威胁他,让他离阮秋远一点。 阮秋轻轻挣扎,红着脸躲闪:“外面还有人……” 何止外面有人,天花板上还有一个微型的监控点,时刻监视着房间内的一切画面。 袭渊勉强按耐下来,又牵起阮秋的指尖亲了亲,带他去沙发坐下。 两人的举止无比亲密,司询却没有给阮秋发传讯,或是让唐谦过来阻止,多半知道看了会生气,压根没管。 “哥哥,”阮秋半靠在袭渊怀里,下巴抵着他身前:“舅舅他……问了你什么?” 昨天下午阮秋还在头晕,晚上的时候从唐谦口中得知了整件事故的过程。 袭渊的下属逃走了,兰铎没能追上,另外三架隐形星船里的人死了一个,剩下的五人不同程度受伤,正在等待审讯。 学院这几天也会暂停一切课程和活动,配合联盟军的调查。 事关阮秋,斯夏普和哈林星的驻扎军只作为协助,在这件事上还得听联盟军的指令。 最庆幸的是,阮秋安然无恙,学院里也没有产生其他伤亡。 袭渊摸着阮秋柔顺的银发:“一些之前的事情,不用在意。” 阮秋还是很好奇,但转念一想,司询要问的应该也就是昨天的情况。 “那你要什么时候离开?”他又问,语气不自觉地低落下来,“舅舅有提过吗?” 如果可以,阮秋更希望他能留下来,虽然……好像不太可能。 “过几天,”袭渊察觉他的情绪,半哄道:“我还会再来找你,别担心。” 阮秋闷闷地“嗯”了声,还目不转睛地望着袭渊。 他们又要分别,但这一次,袭渊似乎更加平静,坦然地接受了,也没有试图趁机把他带走。 不过他现在只身一人,通讯器还没了,恐怕有这个想法,也难以实施。 三十分钟转瞬即逝,唐谦过来催促:“小少爷,该回去了。” 袭渊松开阮秋,在他额间亲了一下:“回去吧。” 阮秋出了房间,看着能源防护网重新开启。 他依依不舍:“哥哥,我中午再来看你。” 袭渊站在防护网内,轻轻勾起唇角:“好。” — 两天后,事故的调查出了初级报告。 潜入学院想绑走阮秋的人,都曾经是哈林星的驻扎军,加入军队不久后就因为各种原因被处分、开除,后来便开始接一些悬赏任务。 星盗、佣兵这样的游离组织,基本都在星系的边缘地带,很难靠近防守级别高的星球,而那几个被开除的驻扎军,本就是哈林星的合法居民。 他们有参军的经验,本身实力不俗,背地里经常干一些违法的悬赏任务。 不仅如此,学院和驻扎军内部,都有这几人的同伙,否则他们根本弄不到高级隐形星船,也无法顺利潜入学院。 五人供出了几个名字,斯夏普第一时间把人抓了起来,交给司询处置。 而他们的目的,是要活捉阮秋,将他交给发布悬赏任务的人,至于雇主抓阮秋做什么,他们也不清楚,可能是绑架勒索之类的。 身为军事方面领先的副星,拥有全星系最顶尖的军事学院,竟然出了这种丑闻。 “首席,”斯夏普亲自面见司询,脱下帽子向他行礼,说道:“此事我有重大责任,请您责罚,但在还未彻底查明之前,不能让民众知道。” 自从副星逐渐发展,他已经许久没有在司询面前如此恭敬过了。 “是该再好好查一查,”司询冷哼道:“据我所知,悬赏是专门找上那些人的,这条线还不知藏了多深。” 供出来的几名驻扎军和学院的管理层,都是些不痛不痒的人物,背后多半还有人。 斯夏普想把事情压下来,不被民众知道,以免引起恐慌。 司询能够理解,他会帮忙隐瞒,学院遭遇袭击的理由,新闻报道上只说是一群反社会分子,想伤害学院的学生,但被及时阻止。 并且有联盟军与驻扎军的共同协助,没有造成任何伤亡。 “但是,斯统领,”司询坐在椅子上,抬起一双冰冷凌厉的浅瞳,“驻扎军内部还需严查,哈林星这段时间的军事权,就先交由联盟代管吧。” 斯夏普眼底闪过一丝不甘,却又无法反驳。 他很快收敛了神色,应道:“是,全听首席的意思。” 斯夏普离开后,唐谦从后厅过来,手里提着一壶热水。 他为司询的茶杯添满热水,说道:“先生,科研所的资料,已经全部交给他了。” 司询应了一声,端起茶杯吹散热气。 唐谦还没走,面露犹豫:“那个袭渊,他可是星盗首领,当真能信任吗?” 良久后,司询才淡淡出声:“试试吧。” 这两天,他总是想起袭渊在学院里护着阮秋的那一幕。 诚然,他还是不喜欢这个人,但也不得不承认,袭渊比司荧当初看上的那个平民,要强得多。 发生了绑架未遂的事故,司询本想把阮秋送回主星,不必继续待在哈林学院。 但斯夏普极力劝阻,认为阮秋这时候离开,会被怀疑与事故有关。 恰巧司询也要在哈林星留一段时间,并远程处理主星的公务,阮秋也就留了下来,等学院的考核结束后再说。 学院再过三天才会恢复上课,龙凤胎身体回复后,重新跟在阮秋身边。 午饭时,北雪忍不住询问:“小秋,袭渊是谁?” 许多事情,他们也陆续知情,只是知道不代表能明白。 阮秋捏着筷子,悄悄看了一眼司询,支支吾吾道:“是……是我的男朋友。” 北雪皱眉:“男朋友是什么?” 唐谦掩唇轻咳,阮秋不敢说话了,几口塞完碗里的饭,放下筷子:“舅舅,我吃饱了。” 司询眼皮都不抬一下:“去吧。” 龙凤胎早就吃完了,阮秋起身推好凳子,带着他们离开。 临走时,他在甜品台上拿了一块小蛋糕。 阮秋熟门熟路,径直来到滞留区,让龙凤胎留在远处等待,独自继续往前走。 守在外面的联盟军见到阮秋,直接关闭防护网,打开自动门,退到远处。 阮秋进了房间,把手里的小蛋糕递给袭渊:“你吃吗?” 袭渊已经吃过午饭了,看着眼前涂了一圈奶油的小蛋糕,也不拒绝:“你喂我。” 阮秋耳尖泛红,举着手就这么喂给他。 司询实在管不住他,就不怎么管了,阮秋一天要来两三次,但每次还是不能待太久,唐谦会催促他回去复习功课。 “哥哥,我过段时间可能要回主星了,”阮秋说道,“等考核完就和舅舅一起回去。” 他心里也希望能把学院的考核完成,至少代表着这一段时间学习的成果。 袭渊“嗯”了声,垂着眼似乎在思索:“回了主星,继续上学吗?” “应该是的,”阮秋点头,“主星也有学院,只是没有这里的好。” 主星重点发展贸易和科研,去了那边可能学的东西会有点不一样。 不过到时候,他可以借此机会再找一找治疗袭渊的方法。 阮秋伸手摸了摸袭渊的额角:“最近还难受过吗?” “没有,”袭渊牵住他的手:“我没事。”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,唐谦发来传讯催促。 阮秋才起身离开,和龙凤胎三人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走廊。 — 三天后,学院恢复上课。 司询和斯夏普将消息压得很好,学生们根本不知道阮秋的遭遇。 各类课程照常进行,考核又往后推了两周,说是这次的事故影响到了投息场馆的能源使用。 下午的训练课前,一个熟悉的人来到阮秋面前。 斯纯没了之前的盛气凌人,低着头:“对不起……”阮秋觉得奇怪:“你为什么道歉?” 他脸上的神色有些后怕,又像觉得丢脸,夹杂着复杂的表情:“我……本来父亲是让我保护你的,我却没有做到。” 如果斯纯那天跟在阮秋身边,第一时间发现了异常,也许情况就不会那么糟了。 他还年轻,对一些事情还不太能理解,只知道现在哈林星被联盟接管,几乎回到了当初依附主星的时候。 斯夏普没有太过责怪斯纯,但这却让斯纯更加难受。 阮秋一愣,沉默片刻:“我知道了,没事的话我先走了。” 他依然对这个人没什么好感,来道歉多半也不是因为自己差点被抓走。 阮秋收回视线,带着龙凤胎离开。 看着阮秋的背影,斯纯很是懊恼,用力挠了挠头发,也转身走了。 附近没有别人,斯纯特意挑了个偏僻的地方和阮秋说话,以免被别人听见。 他往自己的教学楼走,中途突然瞥见一抹黑色的影子极速掠过。 斯纯下意识扭头,后脑勺猛然一疼,整个人栽倒在地。 他迅速反应,朝一旁的花坛躲避,同时想打开通讯器发送求救。 然而对方比他更快,抓着他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,丢在花坛边,一脚踩住他戴着通讯器的右手。 此时,斯纯才看清袭击他的人是谁。 眼前的男人一身黑衣,大概二十五岁上下,身量极高,面容英俊且陌生。 他居高临下,用力踩着斯纯的右手,眼底阴沉狠戾。 斯纯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,想起他第一天打算跟着阮秋的时候,路上莫名感觉有人盯着他。 “你……你是谁?”他努力镇定道:“赶紧放开我,你知不知道我父亲……” 右手的痛感加剧,痛得斯纯一时失声。 袭渊缓缓弯下腰,声音沙哑低沉:“不想死的话,离阮秋远点。” 斯纯懵了:“什、什么?” 他不明白怎么又跟阮秋扯上了关系,对上袭渊的目光,没来由地脊背发凉。 这个人看他的眼神,像在看一个蝼蚁或废物,既冷漠又令人恐惧。 他应该知道自己是谁,却并不在乎,也许只是嫌麻烦,才没有直接杀了他。 斯纯声音颤抖:“我知道了,我不会再找他了……” 远处有脚步声靠近,袭渊松开斯纯,最后冷冷看了他一眼,几息之间消失在走廊当中。 不久后,阮秋收到了袭渊的传讯。 [等我回来。] 袭渊今天要走,阮秋提前知道。 可惜没能当面送他,今早阮秋回学院的时候去见袭渊,司询就在一旁看着,他也不好多说什么。 好在袭渊的通讯器还给了他,两人应该能继续在拟真仓里见面。 阮秋走到无人的角落,回复传讯。 [好。] [哥哥,我会想你的。] — 两周后。 边境某个偏远的小星球,几架漆黑的星舰悬在高空。 地面被染红,浓重的血腥味充斥着鼻腔。 周围像被洗劫过,桌椅瓶罐四处散落,还散发着一股化学制品的味道。 十多个全副武装的星盗继续在附近搜寻,有下属来向袭渊禀报:“首领,都解决了。” 袭渊坐在一把椅子上,面前还跪着一个人。 此人长相十分怪异,鼻梁扁平,脖颈两侧长着两块硬壳包裹的圆形器官,随着呼吸缓缓起伏。 他浑身是血,双手被反绑动弹不得。 这时,又有一个人走近,询问袭渊:“袭首领,我需要向首席汇报这里的情况。” 袭渊下巴微抬:“可以。” 跪在地上的人见状,露出丝丝诧异又不敢置信的目光。 “你……”他说话的语调奇怪,吐字模糊,“你是星盗,怎么会与联盟合作……” 袭渊似是心情还不错,弯腰靠近。 他一只手撑在腿间,一边举起手中的离子枪。 枪口冰冷,对准地上人的额头。 “因为……”在扣动扳机之前,袭渊慢条斯理道,“我和那位联盟首席,达成了一笔交易。” 第36章 “砰——” 子弹贯穿头颅,袭渊面前的人应声倒地。 下属第一时间将尸体拖走,和其余的一并处理掉。 一旁的联盟军对袭渊非常恭敬,做完了任务报告,先拿给他过目。 袭渊对这种东西没兴趣,随便他怎么发给司询都行,只粗略扫了一眼,不发表任何意见。 还有另外几名随行的联盟军,在附近帮忙善后。 他们都身穿常服,和周围的星盗混在一起几乎分辨不出来。 整颗星球非常小,或者说根本算不上星球,而是有人用磁吸器收集了附近的星际垃圾,再慢慢堆积而成的,在星系图中没有登记,是一颗非法星球。 星球处于星系的边境,偶尔游离到外面,隐藏在漆黑的夜空,难怪之前没被发现。 司询的人隐瞒身份与科研所周旋了许久,还投了不少钱,才终于和他们的人搭上线,获得了这里的坐标。 阮秋现在在司询身边,联盟军的一举一动,一定都在对方的监视下。 他不方便出手,这件事让星盗来做最合适。 当司询向袭渊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,袭渊没考虑多久就同意了。 建立在星球上的研究所应该也只是其中一个据点,但这一趟的收获不少。 那些面容丑陋,脖子上长着奇怪硬块的,是因赛特人。 上一次主动联系袭渊的也是因赛特人,当初的实时通讯里,那个人穿着宽大的斗篷,模样隐在黑暗中,才没有暴露身份。 他在通讯里给袭渊展示的一切,那几名正在被抽取精神力的活人,正是因赛特人的新研究。 十多年前,因赛特人帮助坦达星系对外扩张,附近的不少星系都遭遇过攻击。 坦达星人最终落败后,因赛特人也经受重创,销声匿迹了许久,没想到又以另一种方式暗中潜入。 这么久以来,他们不知抓了多少本星系的人,利用研发出来的仪器夺走他们的精神力。 至于他们想活捉阮秋的原因,袭渊一连审问了二十多名因赛特人,没能从他们口中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。 这些丑陋的外星系种族知道自己就算全部坦白,袭渊也不会放过他们,嘴硬得很,更不会配合交出其余据点的坐标。 最后这些因赛特人,一个一个地倒在袭渊面前。 善后的工作还在继续,联盟军搜寻到不少资料,有纸质的也有电子存档,不过大部分是因赛特人的文字,还需要进一步破译。 星球上还有一架因赛特人的星船,储备了大量由精神力转换而来的能源,里面几个被抓来的本星系人,正连接在吸取精神力的装置上。 这几个人还没死,被联盟军救下,但他们伤势很重,都处于昏迷的状态,得先送去安全的地方医治。 莉罗对因赛特人吸取精神力的装置很感兴趣,观摩了一下午,还想带回星盗的星舰,被康双池拦住。 “这东西太邪门了,”康双池眉头紧皱,“还是交给联盟军处理吧。” 他吩咐几个下属继续搬走有用的东西,匆匆去了袭渊那边。 地上的尸体被拖走,鲜红的血迹顺着深深浅浅的沟壑流动。 几个星盗小心翼翼处理着现场,低着头默不作声。 袭渊依然坐在椅子上,单手撑着额角。 他神色冰冷,眼眸低垂,隐约透着丝丝压抑的躁郁。 星球上所有的因赛特人都杀光了,也没能得知他们想抓阮秋的原因。 他现在能做的,只有耐心等待,搜寻到的资料里或许会有收获。 滞留在星球上的星船中还储存着大量能源,其他据点的因赛特人一定会回来。 康双池走到袭渊身边,低声喊道:“老大。” 他手里拿着一个小盒子,打开盖子,里面是一支抑制剂。 这是袭渊以前常用的那一种,虽然现在抑制剂的效果越来越差,但也能勉强用用。 而那支因赛特人送来的抑制剂,上回康双池安排人手捣毁对方报出的假据点时,就随手扔进了垃圾焚化炉。 就算袭渊的病症还未找到彻底医治的方法,也绝不能用因赛特人的东西。 袭渊微微抬眼,目光扫向抑制剂。 他离开哈林星时还很正常,近来忙着处理这事,已经两天没有上线全息仓和阮秋见面。 加上二十多名因赛特人全是他亲自审问,血腥味长时间刺激着大脑,令他情绪和状态有些不稳。 现在的这个时间,哈林星处于夜晚,阮秋早就休息了。 袭渊一言不发,片刻后拿起抑制剂。 他偏过头,将长针刺入颈侧。 冰凉的液体涌入血管,袭渊闭了闭眼,将空了的抑制剂丢给康双池。 因赛特人的各种机械仪器都被联盟军打包装了起来,莉罗无处可去,也来了这边。 她观察着袭渊用过抑制剂之后的状态,翻开自己的记录屏查看,突然说道:“我认为,阮秋会是治愈首领的关键。” 康双池没说话,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吗?连他都注意到了。 袭渊只要见过阮秋就不会发病,只是其中的原因还尚不明确。 “如果在近距离接触的情况下,病情得到控制,可能是受到精神力、气味、声音等等因素的影响,” 莉罗抬起头,继续说道:“可是,首领通过全息仓见到阮秋,也会对病情影响。” 全息仓仅仅是虚拟的投影,况且袭渊在全息仓里与阮秋见面时,他几乎触碰不到阮秋,这更加削弱了他对阮秋的感知。 袭渊闭目养神,像没听见似的。 侧方的康双池忍不住问:“那到底是因为什么?” 总不能……就因为阮秋这个人?那也太匪夷所思了。 “所以,我认为,”莉罗镜片下的双眼泛光,“这也许与阮秋的表面特征有关,比如银发、浅瞳、十八岁、长得漂亮。” 她伸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,一本正经道:“想要验证这一点,只需要找到满足以上特征的人,再带回来……” 袭渊的耐心终于耗尽,他闭着眼,低沉地吐出一个字:“滚。” 这就是拒绝配合的意思,莉罗早已习惯了,起身准备离开。 临走时,她又大着胆子出声:“如果首领能将阮秋带回来,相信我的研究进展一定能更加顺利。” 直到现在,她都没能亲眼见到阮秋。 袭渊这么需要他,直接掳走不久行了?自从攻击双鸾星失败后,他反而变得越来越犹豫了。 说完莉罗不等袭渊反应,转身离去,康双池欲言又止。 其实他想说,会不会是因为袭渊恋爱了的关系……但他见袭渊心情不太好,又把话咽了回去。 袭渊毫无经验,就算说出来,多半也和莉罗的结论一样,觉得在胡扯。 不过他既然在意阮秋,又因为对方的缘故,病情得到控制。 康双池思索着,决定找一些有关恋爱的东西,看袭渊用不用得上。 — 第二天,阮秋进入拟真仓,十分钟后见到熟悉的雾气出现。 他非常惊喜,还没等到雾气彻底凝聚,立刻扑进了袭渊怀里。 “哥哥,”阮秋抬起头,又有点委屈,“你前两天怎么没来……” 他话音未落,就被袭渊低头吻住。 袭渊的力道有点重,压着阮秋的嘴唇又亲又蹭,还忍不住咬了几下,以此来缓解对他的思念。 阮秋差点呼吸不畅,但他不挣扎,乖乖任由袭渊抱着。 许久后袭渊才退开一点,摸着阮秋的后颈的发丝:“前两天有点事。” “是什么事情?”阮秋努力平复呼吸,双手紧紧搂着他的腰,“可以告诉我吗?” 袭渊沉默片刻:“组织里的事情。” 司询说过,有关科研所的一切先不要告诉阮秋。 阮秋“嗯”了声,不再追问,继续靠在袭渊怀里。 “我们的考核开始了,”他说道:“我排在最后一天。” 考核会在投息场馆中进行,场馆能同时容纳的小队数量有限,一场考核的时间至少四五个小时,安排了整整三天的时间。 阮秋入学晚,和龙凤胎一起被安排在末尾。 到时司询也会进入学院,观看考核的过程。 他让阮秋不必紧张,正常发挥就行。 “三天后……”袭渊像在自言自语,问道:“难不难,会不会受伤?” 阮秋摇头:“不会的。” 考核是模拟战场,只会消耗精神力,而且难度根据小队的情况自动调整。 龙凤胎的精神力很高,但阮秋只有s级,加上他们才三个人,应该是小队中综合精神力最弱的。 在这段时间里,大批的联盟军依然守在学院和哈林星,一只鸟都飞不进去。 即将下线前,袭渊又问了上次问过的问题:“想不想出去玩?” 考核结束后,阮秋就不必继续待在哈林星了。 既然离开了军事学院,那他以后的功课就会轻松得多。 阮秋自己也想到了这一点,眼神隐约期待:“我……我问问舅舅。” 袭渊像没听见这句话,低头在阮秋脸上亲了一下:“等我来找你。” 星盗帮助联盟军,解决了科研所的据点之一,为此司询答应了袭渊一个条件。 更准确地说来,不是他答应,而是他先向袭渊提出。 等据点被捣毁,袭渊带回有用的信息,司询可以答应他,让他再见阮秋一面,甚至可以给两人一整天独处的时间。 这个条件,在袭渊看来一点都不公平。 虽然那些因赛特人的确该死,若是他先得到坐标,也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他们。 他那时没有拒绝,直接同意了这笔交易。 只是,一天时间哪里够? 第37章 司询也对袭渊提过,他们的交易不要让阮秋知道。 袭渊正好也不想说,免得让阮秋担心,包括他之后的一些计划。 他忍了太久了,潜入学院的那几天就想把阮秋直接带走,后来又觉得每天晚上陪着阮秋写作业也不错,一时犹豫耽搁了时间。 正好考核结束后,阮秋不用继续待在哈林学院。 在袭渊问他的时候,他明显是心动的,他想和袭渊一起离开,这对袭渊来说足够了。 阮秋乖巧点头,不忘叮嘱道:“你也要好好的,注意身体,还有不要用抑制剂……” 袭渊安静听着,十分钟抵达最后一秒,拟真仓发出警报,两人都被踢下线。 星舰的工程室内,袭渊从全息仓里出来。 莉罗没有再记录他每次的状态变化,只是抬头扫了一眼。 康双池也在,他及时递上一支抑制剂:“老大?” 就在不久前,袭渊差点失控了。 具体的原因不明,只知道他心情不太好,早上和阮秋发过传讯也没用。 下午,袭渊开始头疼,好在阮秋及时发来传讯,说自己马上要上线拟真仓,问袭渊忙不忙。 袭渊立即去了工程室找莉罗,进了全息仓。 他现在从全息仓里出来,状态似乎好了不少,但康双池不敢冒险。 袭渊看向他手中的抑制剂,视线凝固了一瞬,随后移开:“不用。” 康双池小心翼翼道:“老大,你头不疼了吗?” “不疼,”他说道,起身走向门口,“最近都不需要。” 康双池十分迟疑,他这也是为了星舰上其他人的小命着想…… 一旦袭渊真的失控,整个星舰的人加起来可能都敌不过袭渊。 他犹豫了一会儿,还是将抑制剂收了起来,快步追上袭渊,把手里的另一样东西递给他。 “老大,”康双池轻咳一声,“我找了一些……资料,想着你可能用得上。” 他花了点心思,找到的都是正儿八经的学习指导资料,文字版居多,图片和影像则是模拟生成的,没有真人,也没有脸,以防袭渊见到不喜欢的画面会生气。 “是什么?”袭渊眉间轻皱,伸手接了过来。 康双池给他的是一块小型显示屏,没有密码,里面储存着要给他的资料。 袭渊打开扫了几眼,第一反应是拒绝。 不知为何,他想到了阮秋。 他不喜欢看别人亲近、接吻,和阮秋在一起时却不一样,而且他亲过阮秋那么多次,一点都不感到厌烦,然而越来越渴望做这件事。 最终,袭渊把显示屏交给康双池:“先送去我的房间。” — 哈林星,哈林学院。 几架联盟军的星舰依然停留在上空,时刻严戒。 星舰的住宅区,司询独自坐在书房,翻看着手里的显示屏。 有关那颗非法星球和科研所的资料,第一时间传了回来。 唐谦找来的几位语言学和外星系语言专家,连续两天加紧破译,终于翻译出了一小部分,先交给司询过目。 这些资料里,大部分是因赛特人之间的传讯。 他们很少说废话,交流几乎都是“能源储备多少了”“抓到了几个人”诸如此类。 司询一页一页翻看,耐心十足,突然目光一凝。 显示屏中的内容依然是传讯,被完整翻译了出来。 [消息确定吗?] [确定。] [他拥有的能源量如何?] [还不知道,需要带回来检测。] [抓住他,要完好无损的。] [好。] [母星需要他,希望他和他的父亲一样有用。] 传讯到此结束,司询紧盯着最后一句话,眉间紧锁的痕迹越来越深。 阮秋的……父亲? 那个来历不明的普通平民,怎么会与因赛特人扯上关系。 不仅如此,因赛特人还知道阮秋的身份。 应该是他将阮秋带回来,并加入资料库的那段时间,阮秋被新闻社爆出,怀疑是联盟首席的私生子。 当时,科研所立即向星盗发布了绑架阮秋的悬赏单。 在此之前,阮秋应该一直待在洛伦水星,科研所正巧也发布过关于洛伦水星的悬赏,要在星球上寻找什么能源。 他们给两波人都发过寻找能源的悬赏,第一个是星盗组织,第二个是星炎佣兵团,这两波人都没能完成悬赏任务。 算算时间,悬赏大概是在阮秋成年后的几个月发布的。 阮秋出生日期不明,身体和血液的检测只能推断出一周左右的小范围,后来让阮秋自己选了一天,定为他的生日。 司询心思缜密,迅速察觉到这些信息之间的关联。 因赛特人在洛伦水星寻找的能源,也是阮秋。 他们的目的也许没有那么复杂,从传讯和所作所为中就能猜出大概。 他们要将活人当做能源储备来使用,阮秋也不例外。 司询的眼底如坠冰窖,丢开手中的显示屏,抬手按了按眉心。 他压下愤怒,冷静地思考。 他突然想起,阮秋自从回来以后,几乎不曾提起过以前在洛伦水星的生活。 阮秋说他撞到过头,很多事情记不清了,当时司询没有深究。 他身体弱,肯定无法独自生存在那样艰苦的地方,而他与袭渊相识并不久。 那在袭渊之前,是谁在保护他? 距离当年已过去太久,阮秋的父亲销声匿迹,他又被司荧藏得太好。 有关阮秋父亲的一切,还有他是怎么出现在洛伦水星的,也许只有阮秋自己最清楚了。 司询思来想去,将守在门口的唐谦叫进来。 他问道:“小秋是不是下课了?” 阮秋这几天没有住宿舍,每天下午下课后直接回司询的星舰。 考核在即,学院取消的晚自习,让学生们有更多的时间自由练习。 “还有十五分钟,”唐谦看了一眼时间,“先生有什么吩咐?” 司询喝了一口热茶,半晌后说道:“等他完成了功课,让他来找我。” 下了课,阮秋和龙凤胎一起回来。 后天就是他们的考核日,北雪很自信,让阮秋不用担心,交给她和南絮就好。 他们的小队只有三个人,也不需要多复杂的战术了,到时随机应变就好。 这两天的功课也少,阮秋从唐谦口中得知司询找他,赶在晚饭前写完作业,去了一趟书房。 穿过走廊边一排一排的联盟军,阮秋敲响书房的门。 屋内响起司询的声音:“进。” 阮秋推开门:“舅舅。” 他走上前,书桌旁早已放好了一张椅子:“舅舅,你找我?” 司询轻轻颔首:“坐吧。” 他先问了一些学习上的事情,并让阮秋不必太在意考核成绩,就算过不了也没什么,总之考核结束后,就会带他回主星。 阮秋点头:“舅舅放心,我知道的,尽力就好。” 关于他离开哈林学院的决定,唐谦曾透露过一点司询的想法。 阮秋的天赋不算顶尖,司询看似接受了这个事实,实际还是希望阮秋能向他的母亲那样,在军事方面取得一定的成就。 哪怕毕业后加入联盟军,当一个只在幕后分析战术的参谋也行,阮秋很聪明,学东西速度快,司询相信他可以做到。 但不论是军队的哪一类职位,都必须具备成为战士所需的条件,阮秋的体能实在太差了,这是他致命的短板。 换句话说,他不适合进入军队。 阮秋在学院的情况,司询时刻关注着,在绑架事故发生之前,就有让他退学回主星的想法。 既然不适合,那就算了,等阮秋回到主星,再自己挑选喜欢的学科。 过几年后,再教他经商或是从政。 而且当初的司荧,也算是被迫进入军事学院,司询彻底想通之后,便希望阮秋能过得更自由。 “回了主星,南絮和北雪会继续跟着你,”司询继续说道,“他们很听你的话。” 他话锋一转,又问:“你在洛伦水星的事情,还记得多少?’ 这个问题措不及防,阮秋明显愣了一下:“我……不太能记得了。” “一点都不记得?”司询问道:“是谁将你养大?洛伦水星的居民?” 阮秋没有说话。 他早猜到司询会问他这些,却没想到迟了这么久才问,他都快忘了这件事情。 他根本回答不上来这个问题,因为他没有这具身体以前的记忆。 阮秋有些慌乱,不自觉地攥紧手指。 司询突然问他,会不会是发现了什么?严格说来,司询是他这具身体的舅舅,而不是他的。 如果被发现,司询会赶他走吗? 而且要是说出实话,司询会信吗?万一把他当成谋害了自己亲侄子的人,认为是他用了什么特殊的手段,才伪装成这副摸样。 司询看出阮秋的犹豫与紧张,将声音放缓:“不用怕。” 阮秋抬头看向他,慢慢鼓起勇气。 他活了两辈子,司询和袭渊是对他最好的人,比以前的亲人还要好。 从一开始他就想亲近司询,早已把他当成了自己真正的舅舅。 他在这里能够拥有以前得不到的,尤其是他发传讯说身体有异样,司询会立即安排最好的医生,开跃迁来为他检查。 这让阮秋安全感十足,他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身体健康,永远不生病。 他不擅长撒谎,却也不想放弃当下的一切。 “其实,我不是撞到了头忘事,”阮秋低声道:“是失忆了。” 他告诉司询,他从一个干涸的水缸里醒来,以前的事全忘了,一点都想不起来,名字也是听见收音机里的广播才自己取得。 那时他身处洛伦水星荒废区的一间地下石室里,周围见不到一个人,依靠三支营养剂和土里挖到的啥蚕豆过了三个多月。 直到遇上袭渊,他住的地方被水淹了,无处可去,是袭渊收留了他。 阮秋说得全部都是事实,只是隐去了上辈子的事情。 “石室里的水缸?”司询屈指敲着扶手,思索道:“你身边没有其他人?” 阮秋摇头:“没有。” 他神色不安又迷茫,不像是在撒谎。 司询没有追问,温声安抚:“好,我知道了。” 他似乎没有怀疑,阮秋松了口气,忍不住问:“舅舅,你为什么突然问这个?” 司询沉默下来,片刻后才道:“没事,我担心想绑架你的人,与洛伦水星有关。” 他拿起桌上的显示屏,打开一张空白的图纸,让阮秋把能想起来的都画下来,比如石室的环境,水缸的模样,还有暗门大概的位置。 阮秋用电子笔一一画好,想要将显示屏交给司询的时候不知按到了哪里,显示屏跳转到一份文件上。 他扫了一眼,看见“人体研究”“精神力”“能源增强”等字眼。 阮秋睁大双眼,心里顿时警铃大作,捏紧显示屏:“舅舅,这是什么?” 司询也看到了,文件是因赛特人的,才刚刚破译完毕,第一时间发给他查看。 他皱起眉,明显迟疑。 他还不准备把这些告诉阮秋,以免让他害怕。 阮秋却想到了另一方面,司询到目前为止都很正常,可他毕竟是书里的大反派。 他以前执着于制造出一支完美的军队,后来送阮秋去哈林学院,这时候又要准备让他退学了。 该不会……司询依然执着,阮秋达不到他的心理预期,便想着继续曾经的研究。 司询拿走显示屏,关掉扔到一边:“没什么。” “舅舅!”阮秋慌乱不已,抓紧他的衣袖:“那个是……你要投资的新研究吗?” “不是。” 司询否认地很快,阮秋差点没反应过来。 他仍不放心,小心翼翼问:“真的?” “真的,”司询耐心解释道:“是从别处缴获的文件而已。” 阮秋这才松开他的袖子:“那、那就好……” 司询多看了阮秋几眼:“怎么这么紧张?” “因为……”阮秋老老实实说道:“感觉上面的东西,好像不太好。” 他不知道原书的剧情,却隐约有一种直觉。 司询的目光扫向显示屏,若有所思道:“的确不太好。” 但他还真有想过,能不能试着搞清楚因赛特人的研究,用在军队里,比如他们曾提到过的精神力移植。 不过,阮秋的反应强烈,让他清醒了些。 这些研究有违常伦,是不应该存在的。 那份文件提到精神力,也让阮秋想起袭渊。 碰巧司询今天不忙,好像也很好说话,阮秋旁敲侧击:“舅舅,上次为我检查身体的医生,是不是回主星了?我还有一些问题想问他们。” 司询一眼看穿他的心思:“想给袭渊治病?” 阮秋支支吾吾,变相地默认了。 “你以为他很穷,自己找不到医生?”司询冷哼一声:“要能有解决办法,不会拖到现在。” 他对袭渊的情况不了解,但他知道,星盗组织里有一名天赋极高的工程师兼药理师,不必主星的医生差。 阮秋只好道:“好吧……” 司询又问:“最近还在和他联系?” 阮秋迟疑着点头,攥着自己的指尖。 他这个反应,应该还不知道司询与袭渊的交易。 阮秋屡次偷偷和袭渊联系,司询算是看出来了,他根本放不下袭渊。 上一个这样做的是司荧,阮秋多半也和他母亲一样,心里总是偏向自己喜欢的人。 他要是知道了两人的交易,也许会觉得司询对袭渊太苛刻,要他去那么远的地方,还可能会遭遇未知的危险。 最后换来的,仅仅是两人能独处一天。 虽然在司询看来,他已经很宽宏大量了,都没有再计较双鸾星那次的袭击。 不然在学院抓住袭渊的时候,司询就会立刻将他送往最高级的星际监牢。 而他提出的这个交易,也算是对袭渊的初步考验。 袭渊不惜暴露自己,也要留在学院保护阮秋,直到确认阮秋彻底安全,司询对他的做法很满意。 但也仅此而已,他想和阮秋在一起,没那么容易。 他还需要为阮秋做更多,捣毁科研所的据点之一,只是第一步。 如果袭渊能老实点,像一名将士一样听从指令,不乱来。 他以前的那些记录,司询不介意帮他抹掉。 — 隔天,司询陪着阮秋来到学院。 上午是他和龙凤胎的小队考核,司询也会在参观台。 整个投息场馆就像一个巨大的拟真仓,每支小队进入场馆后,会实时投屏考核的情况。 在考核即将开始之前,阮秋十分紧张。 司询已经安抚过他一轮,说无论什么样的成绩都无所谓。 通讯器“滴滴”两声,阮秋打开一看,是袭渊发来的消息。 [我明天来,带你出去玩。] 阮秋不由得转头,看向参观台最上方的特邀席。 他还没来得及问司询……他要是能顺利通过考核,司询说不定就会答应了。 阮秋深呼吸几下,丢掉脑海中所有的念头,和龙凤胎一起进入场馆。 因为是最后一天考核,参加的人数较少,许多前两天完成了考核的学生也来到场馆,想看一看。 参观台四面都坐满了人,得知司询来到学院,斯夏普也来了。 几日不见,斯夏普似乎憔悴了不少,一身军装依然一丝不苟,脱下帽子行礼:“首席。” 司询冷淡应声,让人在一旁添了一张椅子。 “叮咚——” 代表考核开始的钟声响起,场馆上方出现一面巨大的投屏。 阮秋睁开眼,与龙凤胎一起出现在房间内。 这是一间控制室,防守系统正在发出警报。 “坐标239.27,26.45发现陌生星舰靠近,数量不明,目前距离八千米。” 没有任何准备时间,三人立即进入备战状态。 他们身处某颗小星球,星球外围有无人探测星船,连接着控制台,若有异常会立即发出警报。 小队只有三人,但依然需要有一人留在控制台。 龙凤胎没有丝毫犹豫,戴好实时通讯的耳麦,前往停泊区驾驶星舰。 阮秋则留了下来,注意着外界的动向,随时与龙凤胎沟通。 两架星舰中还存有械骸,从停泊区出发,快速驶向警报所提示的坐标。 一开始,一切都很顺利。 龙凤胎的战斗力很强,星舰有自动行驶和瞄准功能,他们可以再驾驶械骸,抵御靠近的外星系星舰。 控制台也需要精神力连接,阮秋也很冷静,甚至放出了更多无人探测星船,为龙凤胎打探情况。 渐渐的,阮秋发现有点不对劲。 模拟战事的难度,是根据小队的实力来调整的,他们只有三人,按理来说需要解决的敌军时最少的。 可是各种造型不一的星舰与星船源源不断,怎么也消灭不完。 “坐标294.09,54.81发现陌生星舰靠近,数量不明,目前距离七千米。” 阮秋立即将信息传达给龙凤胎:“小雪,在你的东南方向,你们得分一个人过去。” 剩余的两架星舰,南絮一个人可以解决,北雪应声收回械骸,驾驶着星舰飞远。 紧接着,控制台再次发出警报。 “坐标219.54,23.74发现陌生星舰靠近,数量不明,目前距离五千米。” 观测屏里还显示,这些星舰来自因赛特人,速度极快。 阮秋焦急询问南絮的情况,得知他又撞上了两架坦达人的星船,暂时走不开。 等南絮或是北雪那边解决完敌军,因赛特人的星舰早就突破了星球防护网。 阮秋握紧通讯器,向两人报了第三条坐标:“这里由我去。” 小队一共就三个人,这可能是最后一条坐标,他不能继续待在控制室。 北雪试图劝阻,可她正被攻击,无法快速脱身。 阮秋打开所有自动系统,走出控制室。 停泊区内还有一架星舰,在哈林学院待了这么久,他还没能学会熟练使用械骸,星舰却没有任何问题。 很快,第三架星舰飞出停泊区,穿过星球的防护网,前往敌军所在的坐标。 投息场馆内,司询叫来校长询问情况。 校长也很奇怪:“阮秋三人的难度确实超出了预计,系统应该不会算错才对……可能是南絮和北雪的精神力太高?” 这倒不用太担心,最差的结果也就是考核失败,精神力枯竭,需要多休息几天。 司询耐着性子:“行。” 投屏里,阮秋驾驶的星舰已经撞上因赛特人的星舰。 他还算冷静沉着,利用因赛特人的星舰过长的特点,专门用追踪炮袭击星舰的中部。 然而形似蜈蚣的星舰太多,仅凭阮秋一个人无法应对。 龙凤胎也赶不过来,阮秋只能开启星舰的自动攻防模式,一边驾驶械骸协助。 他一进入械骸,就能明显看出格斗的技巧太差,用的都是械骸的能源炮。 能源炮威力很强,但需要驾驶人的精神力才能驱动。 阮秋又像上次与斯纯的自由对战那样,丝毫不管精神力的余量,能源炮一个接一个。 他也只有用这种方法,才能顺利抵御靠近的星舰。 敌军依然源源不断,甚至比龙凤胎那边的还要多。 阮秋逐渐感到力竭,械骸的右手不小心被一发炮火击中。 他慌忙调整身位,用能源炮拦住企图绕过他驶向星球的星舰。 远处还有五六架星舰,阮秋打起精神。 司询还在外面看着,就算考核不通过,他也不能给司询丢脸。 他撑着一口气,直到精神力几乎耗尽,还剩下最后一点,足够开启械骸和星舰的自毁程序。 阮秋操纵械骸,朝几架蜈蚣形的星舰扑了过去。 械骸的心口处亮起耀眼的光芒,爆发出仅剩的能源。 想象中的自爆来得有些慢,阮秋努力撑着,看见眼前的光芒越来越亮。 两秒后,庞大的能源轰然炸开,投屏被一片白光覆盖。 整个投息场馆都被这股能源影响,里面一台拟真仓微微震动,外溢的精神力如同电流一般,一瞬间朝着外围不断扩散。 旁边的历史馆中,一架白色的械骸感知到这股精神力,头顶的展明灯闪烁了几下。 外溢的精神力很快消失,校长惊异道:“什么情况?” 刚才的精神力是谁的?竟然冲破了投息场馆的虚拟成像。 这种情况,一般是精神力太强,在模拟战斗中不小心失去控制。 几支小队都已经考核完毕,只剩下阮秋和龙凤胎还在里面。 司询紧盯着投屏,眉头紧锁。 屏幕中的白光缓缓散去,弹出一行小字:“已通过考核,等级:sss。” 这个等级的成绩属于非常好,加上这一支,一共也有五支小队获得,参观台上的学生们议论纷纷。 阮秋和龙凤胎仅有三人,综合实力并不高,在他们进入之前,大家猜测最多拿个s级。 就在此时,远处几声惊呼,一架白色的械骸从天而降。 械骸避开了人群,稳稳落在场馆边缘,伸出右手。 “砰——” 一声巨响,场馆右侧的屋顶被砸开。 “是……白鸟!它是白鸟!” “它在做什么!”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住,校长又惊又惧,赶紧打开投息场馆的防护网,连通后勤的控制台:“白鸟突然失控,快派人过来!” 见到白鸟出现,司询猛然从椅子上起身。 场馆内外瞬间升起两层防护网,保护里面的拟真仓与参观台。 然而白鸟再度伸出手,却穿过了防护网。 白鸟是司荧曾经的械骸,早已与学院有过防御连接,这代表它没有攻击的意图。 它又掀了一块屋顶,将一台拟真仓缓慢轻柔地捧起,呈现保护姿态。 拟真仓的指示灯亮起,盖子弹开。 阮秋扶着拟真仓的边缘,从里面坐起来。 他不明状况,迷茫地看向前方。 精神力使用过度,阮秋现在很累很累。 周围有些嘈杂的动静,眼前是朦胧的白色,他感到莫名地安心。 阮秋再也撑不住,靠在拟真仓的盖子晕了过去。 第38章 整个投息场馆内乱作一团。 校长和老师试图疏散人群,但挤在参观台围观的学生们根本不肯走。 白鸟是历史馆中保存最完好的械骸,属于曾经被誉为“战神”的司荧。 自从司荧死后,白鸟无人能接手,在今天却突然被唤醒。 发现它停止不动,实际并没有攻击意图,学生们的好奇心占据了恐惧,站在参观台里不住地张望。 斯夏普叫来了随行的驻扎军,却被联盟军拦在场馆外面。 司询沉声道:“谁都不许攻击白鸟。” 哈林星现在由联盟暂时接管,学院也一样,驻扎军一切都要听从司询的命令。 斯夏普试图劝告:“首席,阮秋还在拟真仓里,白鸟随时有失控的风险……” 司询冷淡的目光扫向他,颇为嘲讽道:“那斯统领以为,白鸟是如何被唤醒的?” 斯夏普神色一僵,没有再说话,脸色也有些难看。 他当然知道,白鸟是被阮秋唤醒的,也只有可能是他。 考核结束之前,那道外溢的精神力正是属于阮秋,而存放着白鸟的历史馆就在投息场馆隔壁,一定是扩散的精神力被白鸟感知到。 它会来到这里,应该是以为阮秋有危险,在这种情况下,它绝对不会伤害阮秋。 因为阮秋已经成为了它的新主人。 斯夏普怎么也想不到,阮秋当初看起来那么弱小,与当年的司荧没有半点相似,在学院里也不怎么起眼,天赋竟然能有如此突破。 即便是现在,斯夏普依然笃定阮秋无法成为一名合格的战士,但他却能带走白鸟。 原本斯夏普与其余副星的几位统领一同商议,要想办法让联盟不再拥有军事权,逼迫司询解散联盟军。 然而学院遭袭的事故还未彻底解决,阮秋又在考核中精神力爆发,竟都是对司询有利的。 斯夏普压下心底的烦躁与不甘,转而询问校长:“白鸟无人驾驶,怎么还能跑到这里来?” 校长解释道:“应该……是以前储存在机体里的能源,一直未消散。” 械骸的驱动以精神力作为能源,也就是说,白鸟体内残存的能源,是司荧的精神力。 也正是这个原因,残存的能源无法与其他人的精神力融合。 并且,这些能源几乎变成了白鸟的血肉,遍布各处的机械骨骼与零件,更取不出来。 但阮秋不一样,他是司荧的血脉。 刚才爆发的精神力,一定达到了sss级,才与白鸟产生了连接。 整个学院,知道阮秋真实身份的,只有校长和几名老师。 还有斯纯。 参观台里,学生们惊叹又好奇。 “白鸟怎么会来这里,是被谁唤醒的吗?” “这个拟真仓里的人,好像是阮秋……” “阮秋?他不是首席的私生子吗?” “而且我记得他天赋不怎么高……” 斯纯站在人群中,看着将拟真仓护在掌心的白色械骸,表情复杂:“他果真是司荧上将的儿子……” 旁边的学生听见这句话,表情震惊。 斯纯的身份也不一般,当然不可能乱说,消息很快传开。 有人想再问问斯纯,知不知道更多内情,比如阮秋的父亲是谁,阮秋为什么直到成年才出现…… 斯纯一律回答“不知道”,最后看了一眼白鸟,藏起目光里的艳羡,扭头走了。 场馆边缘,联盟军守在外围。 白鸟不许任何人靠近,它单膝跪在地上,一只手捧着拟真仓,另一只手凝聚出一小团防护网,正好将拟真仓罩在里面。 它体内残留的能源不多,当年强悍气势却依然不减,展明灯下方幽深的黑色机械瞳孔时刻警惕着四周。 照这个情况,只能等待阮秋醒来,才能命令它。 众人就这么僵持着,学院老师继续疏散参观台里的学生们,白鸟只在意阮秋,场馆内剩余的拟真仓也被及时移了出来。 龙凤胎比阮秋更早耗尽精神力,先被送回星舰补充营养剂。 大约十多分钟过去,阮秋醒了。 他睁开眼,视线还有些模糊。 考核的最后时刻,阮秋记得他启动了械骸自毁程序,自爆时产生的巨大能源瞬间摧毁了所有敌军星舰。 在昏迷之前,他听到了考核通过的播报。 后来……后来他好像又晕了。 眼前的一切逐渐变得清晰,湛蓝的天空被一层发光的能源罩覆盖。 阮秋愣了会儿神,慢慢从拟真仓里坐起来。 能源罩包裹着拟真仓,被一架巨大的白色械骸护在掌心。 械骸的模样很熟悉,阮秋入学后,还去历史馆看过好几次。 他呆滞地望着白鸟,有点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。 白鸟见到阮秋苏醒,头顶的展明灯闪烁了一下,缓缓将拟真仓放低了一些。 阮秋环顾四周,场馆的天花板损坏了一个大洞,有许多联盟军围在下方,其余的人群正在撤离。 司询也在其中,阮秋撑起身体,虚弱喊道:“舅舅!” 他想站起来,白鸟似乎怕他跌倒,用一只手挡在拟真仓的一侧。 这个举动也像是阻止或禁锢,阮秋紧张了一下,随后发现它并没有恶意。 他慢慢伸出手,触碰到包裹着拟真仓的防护网。 温柔的电流顺着指尖涌入身体,阮秋立即感到身体的力竭与疲惫退去不少。 防护网闪烁了几下,没有足够的能源支撑,彻底消失不见。 白鸟仍在看着阮秋,朝他微微低下头。 阮秋攥住刚才碰过防护网的手指,不知为何,鼻尖莫名发酸。 他又摸了摸白鸟放在他身侧的手掌,和略有磨损的拇指。 白鸟一直存放在历史馆,被保护地很好,身上一点灰尘都没有,仿佛并未沉睡多久。 “小秋。” 下方传来司询的声音,阮秋透过白鸟的手指往下望,朝他挥挥手:“舅舅。” 司询站在不远处,说道:“让白鸟放你下来。” 阮秋迷茫道:“我?” “白鸟被你唤醒,已经与你产生了连接,”司询继续说道:“试着用精神力感知它,它会听你的指令。” 脱离驾驶舱,远程操纵星舰或是械骸,阮秋才通过了考核,他知道该怎么做。 他试着感知,白鸟果然有了回应,将拟真仓放在地面,站起身进入待机状态。 周围等候的几名医生这才立即上前,扶着阮秋出来,给他喝下营养剂。 刚才触碰到防护网的时候,阮秋就感觉好多了,他喝下营养剂,扭头看向身后的白鸟。 “舅舅,”他不解道:“白鸟怎么会被我唤醒?” 参观台上还有小部分人没走,斯夏普和驻扎军也在附近。 确认阮秋没事,司询安抚道:“先回星舰。” 已连接的械骸不能和主人相距太远,阮秋要离开,白鸟也会跟着。 它撤去了防御,自动避开建筑和人群,迈着沉稳的步子,和阮秋保持着一定的距离。 进入星舰,阮秋带着白鸟一路来到停泊区。 这里的空间很大,司询让人移开了几架星船,专门为白鸟腾出一块空地。 在阮秋的指令下,白鸟开启休眠状态,头顶的展明灯熄灭。 这时候,司询才将不久前发生的一切告诉阮秋。 “从此以后,白鸟是你的械骸,”他说道:“只有你可以驾驶它。” 白鸟也不必再留存于哈林学院,到时让斯夏普走个手续就行。 司询还说,阮秋要有心理准备,今天他唤醒白鸟的一幕被不少人看见,这条新闻大概率会持续轰动很长一段时间。 白鸟被阮秋唤醒,这代表着他的精神力至少在sss级,极有可能是司荧的儿子,而并非司询的,才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唤醒白鸟。 这也代表着,他得到了白鸟的认可。 阮秋望着眼前的白色械骸,心情既开心又复杂。 他从来没有想过能够唤醒白鸟,他当然愿意,只是不敢想。 有时阮秋也不敢主动提起司荧,不敢将她当做自己的母亲,也因为天赋不高,觉得会给司荧丢脸。 可是今天,他得到了白鸟的认可。 那道在拟真仓外包裹着他的防护网,是由司荧的精神力凝聚而成的,阮秋触碰到时,还有一种奇怪又熟悉的直觉。 这种感觉很奇妙,他无法准确形容,就好像……司荧当真是他的妈妈,她留下的精神力依然在保护自己。 阮秋又开始鼻尖发酸,连忙低下头,忍住眼眶中的热意。 他平复呼吸,伸手摸着白鸟冰冷的外壳。 司询安静站在他身后,良久后才出声道:“先回去休息吧,等身体恢复了,你随时都能过来。” 阮秋还没有自己的星舰,白鸟就暂时存放在这里,停泊区的空间很大,他还可以驾驶白鸟,和它多熟悉熟悉。 阮秋乖巧点头,依依不舍地离开。 回到住宅区,他给袭渊发了几条传讯,躺上床倒头就睡,一觉睡到晚饭前的时间。 龙凤胎也基本恢复,阮秋这时候才得知三人的考核成绩,竟然是sss。 这也算是个意外之喜,阮秋忍不住开心,在传讯里告诉了袭渊,也包括他唤醒白鸟的事情。 [有没有受伤?] [白鸟很强,它能保护你。] [明天不用上课?] 袭渊一连发来好几条信息,阮秋一一回复。 他的确不用去学院了,等司询手头的事务处理完毕,就会带他一起回主星。 片刻后,袭渊只发来一个字:[好。] 阮秋在考核中精神力使用过度,司询暂时不许他再用拟真仓。 他极有可能察觉到了什么,直接让人来将拟真仓收走。 晚饭后,阮秋去了停泊区。 他用精神力开启白鸟,看着它头顶的展明灯亮起,就感到一阵心安。 白鸟的驾驶舱也在头部,阮秋进去坐了一会儿,试着操纵白鸟行走。 但他还是更喜欢远程操控,在非战斗状态下,只需要少量精神力与械骸连接即可。 白鸟就像一个超大型的机器人,什么指令都会听,只是不会说话。 最后,阮秋带着白鸟来到停泊区上侧的观景台,躺在白鸟的机械手掌上,望着玻璃窗外的星空。 — 第二天,阮秋一早收到袭渊的信息。 [我在哈林星。] 阮秋正在吃早饭,司询就坐在对面。 他关掉通讯器,犹豫着喊道:“舅舅……” 他这一次的考核成绩很好,还拥有了属于自己的械骸,是不是可以申请出去玩个一两天…… 司询头也不抬:“袭渊来了?” 他猜得这么准,阮秋着实愣了一下,老老实实点头:“嗯。” “上午还有考核成绩的发布,回来再做一遍身体检查,”司询拿起餐巾纸,擦着手:“下午才能见他。” 他竟然……就这么同意了?连半点犹豫都没有。 阮秋甚至觉得,这两个人之间是不是还发生了什么,是他不知道的。 但他也不敢多问,怕司询反悔似的,赶紧应道:“好,我一会儿就去学院。” 所有人的考核成绩会排列出名次,前十都有不同的奖励。 早饭过后,阮秋和龙凤胎一起来到学院。 一路上,几乎所有人都在看阮秋,目光中有好奇的、探究的,还有近乎崇拜的。 阮秋能够唤醒白鸟,即使他的体能成绩还是一如既往地差,却与从前完全不一样了。 阮秋早料到会这样,当做没看见。 还有人试图和他搭话,被他身后冷眼相对的龙凤胎吓退。 快到中午的时候,名次终于发布了,投放在一楼的公示屏,每位学生的通讯器里也有一份。 这次考核,获得第一名的小队是……阮秋和龙凤胎。 阮秋对这个结果很惊讶,点开名次后方的数据统计。 统计显示,他们三人加起来的精神力是最高的,遭遇的敌军数量也最多,并且顺利完成了任务。 难怪……阮秋昨天就觉得不太对劲,他的精神力不知何时又增长了。 课后,老师给三人送来奖励,是三只最新的手表型通讯器,可以连接自己的星舰或械骸,随时查看能源储备和状态。 三人正好都拥有属于自己的械骸,只是龙凤胎的身份原因,不能随意拿出来使用。 阮秋向老师道谢,实在受不了周围犹如实质一般的目光,和龙凤胎一起匆匆离开。 当他回到星舰时,看见袭渊出现在住宅区。 阮秋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,微微睁大双眼:“哥哥?” 他呆滞了片刻,才朝袭渊奔去。 快要一头扑进袭渊怀里之前,司询冷着脸咳了一声。 司询就在不远处,身后跟着唐谦和一队联盟军,阮秋及时停下来,收敛神色:“舅舅。” 他忍不住又看向袭渊,脸上明显带着喜悦,压都压不住。 司询的目光也冷冷的,扫了一眼袭渊,转身走了。 他一离开,阮秋立即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。 袭渊这次也是独自一人前来,没有再戴电磁项圈。 他收紧手臂,低头埋在阮秋的发丝间,喃喃道:“好想你。” 龙凤胎还在阮秋身后,北雪神色戒备,南絮不断打量着袭渊,在心里估算着他的武力值。 袭渊也注意到两人,上一次来时,他们见过几次,不过都不曾近距离接触。 他挑衅一般,抚摸着阮秋的后颈,偏头在他脸上重重地亲了一口。 阮秋脸一红,还惦记着有别人在,扭头说道:“小雪你们先回去吧……” 龙凤胎应声离开,走廊边却还有一些联盟军留守。 袭渊不在意,被阮秋领到一旁的小花园。 “你最近怎么样?”阮秋仔细打量袭渊,想知道他身上有没有新添的伤口。 “我没事,”袭渊张开手臂,任由阮秋摸着自己肩膀等各处,顺势搂住他,像只粘人的大型宠,“没有受伤,没有杀人。” 那些因赛特人,当然算不上“人”。 阮秋放心了些,和他说了会儿话,司询又来了一趟。 他带着几名医生,要给阮秋检查身体,顺便再检测一遍精神力。 这一次,表盘上的指针跳动明显变快了,迅速抵达sss级的区间,最终停在sss级中间的位置。 阮秋的精神力还未完全恢复,等他恢复后再测,也许会更高。 他的身体倒没有任何异常,已经开始适应过高的精神力上限。 检查完毕,阮秋叫住几名医生,期待地望着司询:“舅舅,也给袭渊检查一下吧?” 司询没有阻止,袭渊也没有拒绝,但他只做了精神力的检查,不配合取血。 最后得出的结果,他的精神力很正常。 袭渊对此一点都不意外,慢慢扣上袖子。 阮秋再次望向司询,支支吾吾道:“舅舅,他可以留下来和我一起吃午饭吗?” 司询坐在不远处的长椅,视线投过来,带着一丝无奈。 他站起身,抚平衣摆:“你们有一天的时间。” 话音刚落,司询转身离去。 阮秋开心之余,又有点失落。 司询不断在妥协,这是好事,证明他开始接受袭渊了,就是一天时间……没办法出去玩了。 阮秋靠在袭渊身前,即是安慰他,也是安慰自己:“等我回了主星,我们再去玩吧?” 袭渊却问:“明天就去。” 阮秋不解,明天他们只有半天相处时间了,是不是有点赶。 袭渊看出他眼里的期待,更加蠢蠢欲动,勾起唇角:“信不信我?” 阮秋自然是相信他的,甚至放松了警惕。 毕竟连司询的态度都有所转变,袭渊现在肯定与从前的星盗首领不一样了。 — 一直到晚上,有联盟军跟着阮秋和袭渊,不断向司询汇报着两人的动向。 “小少爷去了停泊区,带袭渊去看白鸟。” 天色已暗,司询放下手中的文件,背靠着椅子。 突然,紧急传讯刺耳的声响发出。 司询立即睁眼,按下接通键。 “首席,”一名联盟军向他汇报,“能源传输星船遭到入侵,被远程控制。” 实时通讯的画面里,高空中出现一道裂缝,一架外壳漆黑的星舰在夜色的掩护下快速驶进。 缝隙随即关闭,追过去的星舰无法再进入。 联盟军惶恐万分:“小少爷……被袭渊带走了。” 很快,唐谦也来到了书房。 他为司询倒了杯热茶,低声宽慰道:“白鸟也跟去了……先生不必太过担忧,小少爷不会有危险的。” 司询脸色不太好看,桌上的显示屏开启,里面是袭渊和阮秋最后相处的画面。 之后所有的监控点都被入侵覆盖,直到联盟军发现能源传输的星船有异动。 袭渊带走了阮秋,用了联盟军的星船开启跃迁,还抹去了历史数据,不知传送到了哪里。 司询端起茶杯,又重重磕在桌子上,气愤道:“这个混账。” 第39章 跃迁所用的能源量不多,联盟军很快确定了一个大致的范围,询问司询是否去追。 司询按着眉心:“不用了,重点追踪小秋的通讯器。” 能源量确定的只是距离,没有具体的方向,无异于大海捞针。 果然,他就不该对袭渊这个人放松警惕…… 袭渊在学院救下阮秋,也顺利完成了司询交给他的任务,竟让司询有一种错觉,他是可以为自己所用的。 然而袭渊喜欢阮秋,做这些也只是为了阮秋,一旦找到机会,依然惦记着将他带走。 他实力强悍,手里的几个下属也不差,上次能悄无声息地潜入哈林学院,就是最好的证明。 司询把人放进来,的确是大意了。 唐谦倒似乎接受地更快,阮秋的考核结束,学院的功课不必继续,他带着白鸟,也没人能轻易伤他。 要是和袭渊在一起,能让阮秋开心些,那也无妨……等追踪到阮秋的所在,再把袭渊抓回来就是了。 跃迁开启的动静不小,斯夏普很快亲自来了一趟,想询问情况。 司询只道:“淮极星有急事,我派了几人过去看看。” 他说的是一颗小星球,与主星有商务方面的来往。 斯夏普半信半疑,但没有多问,转移话题:“今日出了考核名次,小秋果然是第一。” 他毫不吝啬地夸赞了几句,司询应了一声,面上神色看着淡淡的。 “但这仅仅是第一次考核,之后还会有更多需要学习的东西,”斯夏普又道,“首席真要把小秋送走?” 司询言简意赅:“他不适合军事学院。” 他像是知道斯夏普想说什么,又道:“白鸟认他为主,是一个意外,我并不打算将白鸟归入军队。” 这架械骸只会作为阮秋的私人用品,也只由他来支配和使用。 听到司询这么说,斯夏普把剩下的话咽回了肚子里,向司询告退。 他离开星舰,回到学院,第一时间叫来斯纯。 这段时间,斯夏普同样留在学院里,直到司询和联盟军离去。 斯纯正和几个同学玩电子游戏,磨磨蹭蹭过来:“父亲,你找我有事?” “你,”斯夏普扫他几眼,“明天去找阮秋,尽量和他拉近关系。” 他还没说完,斯纯肩膀一抖:“不……我不去。” 斯夏普冷声道:“你不去也得去,收起你这幅不成器的样子,装也给我装得像一点。” 他平时疏于对斯纯的管教,在见面时却总是颇为严厉的,斯纯也只有在这时候才会听话些。 然而斯纯说什么也不去,第一次这样违抗斯夏普。 “他身边……有个很可怕的男人,”斯纯心有余悸,畏惧道:“我不敢去。” “男人?什么男人?”斯夏普眉头紧皱,“好好说一遍,不许撒谎。” — 另一边,远在某偏僻航线的星舰当中,阮秋正在和袭渊生气。 原本他以为,袭渊说的出去玩,是只去半天,明天中午之前就回来。 当他看见能源传输的星船出现时,就感觉到了不对劲。 需要开启跃迁,证明袭渊的目的地很远,司询一定不会同意他们去那么远的地方。 然而当他反应过来时,已经来不及了。 此时阮秋躲在白鸟的驾驶舱里,不肯出去。 袭渊也挤了进来,抱着人哄道:“我错了,我应该提前告诉你。” “你还偷偷开了跃迁,”阮秋瞪了他一眼,伸手想把他推开,“快回去,舅舅会生气的!” 司询对袭渊的态度好不容易才有所转变,袭渊这么一搞……多半又要回到从前了。 袭渊舌尖抵了抵后槽牙,按住阮秋的双手:“不回。” 阮秋哑口无言,扭头不想和他说话。 袭渊不想见他不高兴,又继续哄:“他只答应给我一天时间……太少了。” 要是司询肯再让步,或者允许他一直留在阮秋身边,他也许都能再忍忍。 这段时间以来,他对阮秋的思念越发浓烈,拟真仓里的见面无法满足他的需求。 他想把阮秋带走,带去属于他的地盘。 就像是将自己的猎物叼回洞穴藏起来一般,要阮秋浑身都染上他的气息才好。 “通讯器在这附近没有信号,等明天,”袭渊牵着阮秋的手,轻轻捏着,“再给你舅舅发传讯,好不好?告诉他我们出去玩一段时间。” 至于之后的事情,之后再说。 阮秋轻轻哼了一声,械骸同样有行驶动能,但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里,总不能当真丢下袭渊连夜赶回去。 见他态度软化,袭渊低头想亲他。 “你不许亲我!”阮秋用袖子挡住,闷声道:“我还在生气!” 生气?阮秋从未已这种方式抗拒过袭渊,他看着阮秋,觉得生气也喜欢。 他按耐住心痒,喉结上下滚动,轻轻抚摸着阮秋的膝盖:“好,不亲。” 两人已经在白鸟的驾驶舱里待了很久,康双池发传讯来催了好几次,担心有什么情况。 袭渊亲了亲阮秋的指尖:“饿不饿,我带你去吃点东西?” 阮秋犹豫了一下,点点头。 白鸟身处停泊区,庞大的身躯将整个区域塞得满满的。 袭渊领着阮秋去星舰内部,周围的环境与司询的星舰截然不同。 这里显得更加随意,更具生活气息,虽然是星盗组织的星舰,却也没见到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。 一路上,阮秋只看见几个人从远处匆匆走过,不敢朝他们这里多看,他还好奇袭渊星舰里的人怎么这么少。 直到抵达星舰的外舱门,阮秋才发现,他们已经降落在一个陌生的星球。 舱门处于开启状态,底下站着黑压压一片人,而阮秋的目光被远处吸引。 视线所及之处,有好几座荒废的高楼,高矮不一的废墟被植物覆盖,地上满是泥沙,还有不少奇形怪状的东西堆积在附近,像是巨大的贝壳和鱼骨。 现在是晚上,星球却没有进入黑夜,朦胧的光笼罩在天空。 阮秋睁大双眼:“这是哪里?” 星舰的舱门距离地面较高,袭渊先一步下去,朝阮秋伸出双手,要抱他。 阮秋没有拒绝,扶着袭渊的手跳下舱门。 袭渊的下属早已在外面等候,见到他带着一个银发少年出现,悄悄地打量着。 原来,首领恋爱了的消息,是真的…… 恋爱这个词,用在星盗身上有些奇怪。 组织里的人自由惯了,大多没有约束,会结婚的都是极少,身边的人腻了就换。 袭渊是个另类,他不喜欢这些东西,甚至被怀疑过某方面有问题。 早年不少人跑去勾引他,不仅没一个成功,还有几个想下药的,下场可想而知。 没想到还能在有生之年,见到袭渊身边带着人,看起来还如此宠爱。 一群人越发对阮秋好奇,不住投去的目光越来越多。 康双池及时清了清嗓子:“都没事做了?在这围着干什么?” 再看下去,首领怕是要发怒了。 下属们这才赶紧散去,继续在周围搭建营地。 康双池走近,向袭渊说道:“老大,这边都清理过了,很干净。” 他见一旁的阮秋在看自己,露出一个表示友好的笑容。 康双池很年轻,应该比袭渊小几岁,却显得很沉稳。 阮秋这是第一次见到除了袭渊以外的星盗,他也对康双池笑了笑,小声道:“你好。” 不远处还有个短发的女孩子,与康双池的年纪相仿,带着黑框眼镜。 她一边朝这边看,一边低头在手中的显示屏记录着什么。 片刻后,她收起显示屏走近,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:“你跟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。” 阮秋不知如何回应,而且他莫名觉得这个女孩子看向他的眼神里,有些捉摸不透的激动…… 袭渊立即将阮秋护在身后,警告地看了莉罗一眼。 他随意介绍了两人的名字,带着阮秋去了另一边。 “不用管她,”这里的风大,袭渊脱下外套给阮秋穿上,牵起他的手看他冷不冷,“晚饭很快就好。” 他的衣服对阮秋来说有点大,袭渊低头帮他挽起袖子。 “你不冷吗?”阮秋往他怀里缩了缩,环顾四周:“这是哪里?” 袭渊答道:“一颗未登记的星球。” 这颗星球叫做海洋星,早年曾在星系图中,后来星球的磁场出了问题,星球表面被一种类似海水的物质包裹,被踢出可居住的星球列表。 后来星球的资源也被开采完毕,彻底失去价值,便从星系图中去掉了。 袭渊几年前偶然来到这里,发现包裹在星球表面的物质已经消失,磁场恢复如初,但星球的位置偏移到了边境外,一直未被人注意到。 阮秋好奇,开始四处打量。 他刚才看见一块长得很像贝壳的石头,走近一看,当真是贝壳,足足有一米高。 贝壳里面满是沙子,还有一些珊瑚枝之类的东西埋在里面。 阮秋伸手想碰一碰,被袭渊拦住,给他戴上一双薄薄的手套。 手套有防护作用,防止皮肤被锋利的东西割伤。 有了手套,阮秋就大胆多了,从沙子里捡到一截红色的珊瑚枝,还有巴掌大的海星。 海星的身体被风干,摸起来硬硬的,没有什么怪味,颜色还很鲜艳,可以当做装饰品。 阮秋没去过海边,更没亲眼见过这些东西,爱不释手:“我想带回去。” “好。” 袭渊应下,让人拿来一个大铁盒,把阮秋找到的“宝贝”都装起来。 远处,莉罗和康双池站在一起,看着袭渊陪在阮秋身边。 “难道病症得到控制,也会影响一些行为举止吗?”莉罗摸着下巴思索,“首领和以前很不一样。” 身为星盗首领,才不会在那边翻沙子。 康双池说道:“那是因为首领恋爱了。” “恋爱?”莉罗不理解,“不懂。” 康双池试图解释,想了想还是作罢:“算了,别在这看着了。” 半小时后,下属来催了第二遍,说晚饭准备好了。 袭渊拉起阮秋,替他脱下手套,拍掉外套上不小心沾到的泥沙:“好了,明天再玩。” 阮秋眼底难掩兴奋,乖巧点头:“嗯。” 袭渊见状,忍不住低头在他唇上亲了一下。 阮秋好像忘了出来前说过的话,仰起脸十分顺从。 “回星舰,还是就在外面吃?”袭渊问道,现在风已经停了,周围被拉起较高的透明膜屏障,像是一个露天的院子。 阮秋抱住他,在他身上蹭了蹭,含糊道:“就在外面吧。” 很快,桌椅被摆在沙地中央。 星盗之间没什么规矩,有人回了星舰,也有不少人一同留在外面,随意找个地方坐。 下属把餐盘端过来,是几块黑乎乎的肉块,露着烤焦的骨头。 阮秋用筷子戳了戳:“这是什么?” “是一种犬鱼,海洋星的特产,”袭渊拿起一块,用随身带的小刀剔下骨头上的肉,放进阮秋碗里,“试一试?” 经过这么多年,犬鱼大概已经不能再叫做这个名字了,他上一次来时吃过,味道还不错。 肉块闻着很香,表皮抹着酱汁,被小刀一点一点剔下来。 阮秋吃了一小块,肉质非常嫩,有一股说不出来的香料味。 他刚才在沙地里玩了那么久,早就饿了,埋头吃了不少,才抬起头。 袭渊还在给他剔肉,阮秋扯了扯他的袖子:“我不要了,你自己吃。” 袭渊手里的骨头才剔到一半,闻言放下小刀,直接拿起骨头,一口咬下表面的肉。 剔过肉的骨头上还有不少残留,也被他吃掉了。 有下属送来解腻的果汁饮料,阮秋喝了半杯,吃饱了还想去玩。 但这个时间,正是他每天睡觉的时候,阮秋憋不住,一连打了两个哈欠。 袭渊清理掉手上的油污,搂住阮秋:“回去休息?” 只要没人追过来,他们可以在这里多停留几天。 阮秋困倦地点头,被袭渊领回星舰。 袭渊带着他来到一处房间,里面摆设整齐,除家具外没有更多的杂物,门边的木架上挂着两件衣服。 阮秋四处打量:“这……是你的房间吗?” 袭渊站在他面前,眼眸安静低垂,片刻后道:“是。” 他没有额外给阮秋准备房间,就让他住在自己这里。 而袭渊送阮秋过来,似乎也没有离开的意思。 不知为何,阮秋莫名紧张起来。 两人以前也不是没一起睡过,在洛伦水星的时候,还有袭渊偷偷藏在他宿舍里的时候。 可眼下的这个地方不一样,到处都充斥着独属于袭渊的气息,阮秋还看见窗边摆放着几个眼熟的雪人,被密封在透明盒子里。 他后知后觉,这才意识到自己进了袭渊的地盘。 第40章 话音刚刚落下,袭渊抬手过来捏了捏阮秋的侧脸,似乎想抱住他。 阮秋正胡思乱想,下意识地往后躲了一下。 见他抗拒,袭渊眼底黯淡,略带强势地将他搂过来抱紧,低头问道:“躲什么?” 阮秋慢慢脸红,支支吾吾:“我……我困了,想去洗澡。” “好,”袭渊亲他一下,勾起唇角,“换我的衣服?” 他们离开得匆忙,阮秋还穿着校服,并且只带了白鸟和手上的通讯器,连考核的奖励都没来得及用上。 将阮秋带走,早在袭渊的计划之中,但他也没提前准备太多用品。 他打开墙边的衣柜,找出一些阮秋能穿的衣物,有贴身的、几件外套,也有用来当睡衣的。 这些被单独挂起来,让阮秋自己挑选。 其实阮秋换下来的衣服,今晚洗好要不了多久就能烘干,袭渊却像故意不提。 阮秋对此毫无知觉,低着头拿好衣服,快速溜进了角落的小浴室。 等他洗好烘干头发出来,袭渊才进去。 而当袭渊再出来时,阮秋已经睡着了。 屋内的灯没有关,阮秋躺在床铺的里侧,小半脸埋在被子里,袭渊开浴室门的声音都没将他吵醒。 袭渊掀开被子,发现他怀里还抱着一个玻璃盒,里面装着他曾经的小雪人。 袭渊轻轻拿走盒子,重新放回窗台,随后关了灯躺下。 阮秋在这时被惊动,他睁开眼,迷迷糊糊蹭进袭渊怀里,一边喃喃道:“哥哥,明天给舅舅发传讯……” 海洋星没有信号,他收不到任何传讯,也发不出去。 袭渊抱着阮秋,摸了摸他柔顺的银发:“睡吧。” 海洋星没有真正的黑夜,窗外有暗淡的光线投进来,照亮了大半个房间,犹如一盏昏黄的小夜灯。 阮秋安稳躺在袭渊怀里,很快又睡着了。 他也就进来的时候紧张了一下,此刻几乎不设防,靠在袭渊怀里,习惯性地对他信任和依赖。 两人身型有差距,袭渊找出来衣服对阮秋而言依然比较大,衣领盖不住锁骨,掌心能透过薄薄的布料感受到细腻的皮肤。 袭渊抱着他,短暂晃了会儿神,呼吸有些乱。 康双池给他的东西,他只看了一半,就丢到了一边。 他一直对别人提不起兴趣,虚拟的图像看着也只觉得烦躁,没什么耐心看完。 阮秋却是完全不一样的存在,和他在一起时,每时每刻都不会厌烦。 房门紧闭,他就躺在自己怀里。 袭渊慢慢将手臂收紧,忍不住亲吻阮秋的脸颊与嘴唇。 他动作很轻,阮秋没有被弄醒,乖巧地像个布娃娃,他也不会挣扎,仿佛对他做什么都可以。 袭渊摸着阮秋耳边的碎发,沉沉的目光看了他许久,没有更多的举动。 他还记得,阮秋才刚满十八岁不久,按照目前的星际法,不能算作完全成年。 而且,他有点舍不得碰。 他就想宠着阮秋,看他随时开心,尤其笑起来的时候最好看。 多数星盗不会对身边的人有太多感情,玩腻了就换。 但阮秋更像一块糖,他好不容易抢回来,含着怕不小心弄化了,得捧在手里,等闻够了甜味才行。 袭渊闭了闭眼,克制着亲吻阮秋的鼻尖与额头,压下冲动。 — 第二天,阮秋惦记着给司询发传讯,早饭后就开始催促袭渊。 袭渊把他的通讯器拿走了,问道:“想跟你舅舅说什么?” 阮秋想拿回通讯器:“我自己发。” 通讯器被袭渊握在手里,阮秋扳着他的手指,努力了好久都纹丝未动。 他最终放弃了,神色不太高兴,软声道:“哥哥,你答应过我的。” 袭渊看着他“嗯”了声,片刻后松开手:“发了之后,我们得尽快离开海洋星。” 阮秋猜到他的意思,通讯信号会被司询追踪,从而找到他们在哪里。 所以,袭渊还不会让他回去。 见阮秋不说话,袭渊抱他过来,低声哄道:“再多陪我几天,我很想你。” 可是没有得到司询的同意,阮秋始终放心不下,也担心司询会很生气。 不只是生他的气,还有袭渊。 最终,袭渊还是答应了阮秋,让他自己给司询发传讯,之后他们最多可以在海洋星逗留大半天的时间。 他叫来莉罗,打开一个阮秋看不懂的机械装置,调试了十多分钟后,通讯器终于有了讯号。 好几条滞停的传讯立即弹了出来,阮秋全部看了一遍,有唐谦和北雪发的,还有司询的。 [你们在哪里?] 短短的一句话,让阮秋略感心虚。 袭渊就在他身旁,看着他给司询回复。 [舅舅,我现在很好,不要担心我,对不起没有提前跟你说一声就走了,舅舅不要生气,我们过几天就回来。] 传讯发送成功,几乎是下一秒钟,司询发来实时通讯和视频的请求。 阮秋想接,袭渊伸手切断,拿走通讯器。 “好了,”他有些冷酷,“已经发过了。” 莉罗闻言,立即关掉机械装置,抱起来离开。 阮秋瞪着袭渊,抬脚踹他。 他还想再给北雪和唐谦发一条,装置没了,信号也就没了。 袭渊也不生气,随意拍了拍衣角,像个大型挂件一样抱紧阮秋:“明天再发一次,可以和你舅舅通话。” 等到明天,他们已经不在海洋星,阮秋不知道星舰具体的位置,这样才不会憋不住告诉司询。 他又哄了一会儿,给阮秋看窗台上的一排小雪人,再带他出去玩。 离开了学院,阮秋的确能放松不少。 而且已经发过传讯,让司询知道他很安全,那……剩下的就是回去之后的事情了,多留两天或是三天没有太大区别。 一上午,阮秋又捡了一箱子“宝贝”,全部带回去清洗干净,放在袭渊房间里。 袭渊把通讯器还给了阮秋,中午阮秋再次打开,发现还收到了学院的每日作业。 这些作业是文化课的,早在考核前就学过一遍,通讯器里连接着阮秋的学号,大概司询还没来得及给他办理退学,才会依然收到。 阮秋上午玩累了,午觉不想睡,干脆在通讯器里把作业做了一遍。 袭渊搬了张椅子坐在一旁,安静地陪着他做作业。 阮秋太专注了,袭渊给他倒了杯水,他拿起来喝了两口,双眼全程落在投屏上,看都不看袭渊一眼。 袭渊的耐心渐渐耗尽,又不想打扰阮秋,垂眸撑着一侧额角,周身的气压逐渐降低。 等阮秋把作业全部做完,扭头才发现袭渊的异样。 他主动靠近,埋头在袭渊怀里:“哥哥……” 袭渊的烦躁与不耐顿时消失,“嗯”了声,把阮秋抱到腿上来。 “还想去哪里玩?”他问道,“想看雪吗?” 阮秋望了一眼窗台的一排雪人,摇摇头。 “去哪里都可以,”他搂着袭渊的脖颈,迟疑又略显期待道:“哥哥,你会带我回家吗?” 他对袭渊其实还不够了解,除了他的星盗身份,别的一无所知。 既然都出来了,袭渊又不肯送他回去…… 袭渊轻轻皱眉:“你想去狮鹫星?” 狮鹫星是星盗组织的老巢,阮秋也许会不喜欢。 但袭渊不想拒绝阮秋,抱紧他:“好,我让人准备准备。” 时间差不多了,莉罗过来提醒,之前的信号多半快要被追踪到,一旦被发现坐标,司询一定会开启跃迁直接赶来。 离开前,袭渊还命人抓了几只犬鱼,带在路上给阮秋吃。 一切准备妥当,星舰平稳行驶,阮秋站在休息区的窗口,看着外面一颗灰蒙蒙的星球逐渐变小,直到消失在星空中。 星舰离开后的半小时,海洋星高空亮起耀眼的白光,一道裂缝凭空出现。 几架联盟军的星舰从跃迁点出来,快速朝星球驶去,一边开启雷达探测。 “星球表面未探测到人类生命迹象。” “发现一条行驶痕迹。” “坐标25.396,52.86发现疑似踪迹。” “下去看看。” 星球上有人停留过,一块区域明显被清理出来,较湿润的沙地上印有杂乱的脚印。 一只小队降落,在踪迹附近搜寻,确认星球上的确没有人,领头的联盟军与司询实时通话,向他禀报情况。 司询猜到袭渊会提前离开,闭着眼出声:“追踪行驶痕迹。” “是,首席,”通讯器另一头的联盟军话音微顿,半晌又后说道:“首席,发现一块遗留的数据盘。” 数据盘拇指大小,被餐巾纸包着,就摆在正中央的石头上,似乎是故意让他们发现的。 “什么数据盘?”司询睁开眼,微微坐直,“把东西传回来。” 很快,数据盘中的内容发送至司询手边的显示屏。 他打开查看,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照片。 照片上是阮秋,正蹲在地上专注地挖沙子,根本没注意到有人在拍照。 后面的几张照片也是阮秋,他捡了好几只海星,还有漂亮的小贝壳,有一张笑得眼睛弯起来,明显玩得很开心。 沙堆满是灰尘,但阮秋戴了一双手套,看着也算是安全。 最后一张照片,拍到了袭渊的侧面,他端着一杯果汁,阮秋手里拿着贝壳不方便,袭渊便小心喂给他。 司询反复将照片看了两遍,一言不发。 他再往后翻,数据里还有一份文字档案。 司询点开一看,是学院今日刚发布的作业,已经全部写完了。 竟然还把作业留给他看……司询冷哼一声,将显示屏丢到桌上。 他喝了一口茶,靠着椅子闭目养神,脸色慢慢缓和了不少。 第41章 那张袭渊入镜的照片,司询直接删掉了。 剩余的被他保存下来,最后那份已经完成的作业,让唐谦第二天转交给学院的老师。 老师收到作业时,很是惊讶:“小秋还未办理退学,但他已经不用再做这些了。” 唐谦在通讯器里回道:“先生说,既然都做完了,那就交上来,您收下就好。” 阮秋不来学院,通讯器能接收到作业,却无法正常上传,由唐谦转交倒也说得过去。 老师便没再说什么,之后又将这份作业发给了斯夏普。 斯夏普将这份电子档翻来覆去地查看,没发现任何异样。 作业的编码属于阮秋的学号,这是做不得假的。 昨天司询又开启了跃迁,他本人却并未离开哈林星。 斯夏普总觉得两次的跃迁都与阮秋有关,还有斯纯口中的那个神秘的男人。 那次阮秋差点遭遇绑架,也有些不对劲。 当时他以为司询派人暗中保护阮秋,是联盟军的人及时前来阻止。 此时,一名老师敲门进来:“统领,您找我?” 斯夏普转动桌上的显示屏,将一张虚拟生成的人像给他看:“那天疑似挟持阮秋的,是不是这个人?” 人像是斯纯捏出来的,与袭渊有八九分相似。 学院被入侵当天,老师参与校内搜寻,是第一批找到阮秋的,他斩钉截铁道:“没错,就是他。” 联盟军告诫过,不许将那天的事外传,这也是为了哈林星考虑。 但斯夏普不是别人,老师将所见所闻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。 “他的样貌与气质都十分出众,我后来以为,他是联盟军的暗哨,又觉得不太像。” 先不提实力,暗哨一般只会安排长相普通的人,这样藏在人群中才不会引人注意。 老师看了一眼斯夏普,小心翼翼道:“统领,我还有个猜测,不知道该不该……” 斯夏普没什么耐心:“说。” “我总觉得,那个人与阮秋……”他压低声音,“关系匪浅。” 他到现在还记得很清楚,袭渊将阮秋紧紧抱在怀里,看上去像是劫持,但要不是这个目的…… 后来司询赶到,联盟军将那一片区域围得水泄不通,也没听说把人带回去审问出了什么。 如果不是联盟军的暗哨,也不是要绑架阮秋的同伙,那会是谁呢?斯夏普思索着,挥手让老师离开。 他再次将人像放入投屏中扫描,结果依然一无所获。 ——一个没有任何记录的人。 阮秋已年满十八岁,虽然还是需要监护人的年纪,但谈个恋爱什么的很正常。 司询刻意隐藏,只说明一点,那个人的身份见不得光,或是配不上阮秋。 若情况属实,这极有可能会成为司询的污点。 他本人或许不在乎这些,但主星的民众可不一定。 斯夏普将模糊的人像交给下属:“继续搜查,务必找出这个人的踪迹。” — 阮秋一觉醒来,星舰还在行驶当中。 袭渊没说要带他去哪里,只说狮鹫星需要时间整理一下,不能马上带他回去。 早饭还没送过来,阮秋坐在床榻的里侧,靠着窗台望向外面的星空。 袭渊从浴室推门出来,也坐上床榻,从背后抱住阮秋。 熟悉的体温贴过来,还夹杂着丝丝水汽。 阮秋没有回头,耳根发热。 大早上的洗什么澡……他刚才就忍不住多想,可袭渊看起来好像很正常,没什么异样的反应。 袭渊盯着阮秋微红的耳尖,按着他的肩膀将他翻了过来。 阮秋的脸果然也红了,他抬手轻轻碰了碰,指背蹭过白皙细腻的皮肤。 康双池给他的那些资料里有提过,这种反应,大概率表示害羞。 袭渊低头凑近,捏起阮秋的下巴亲他,想试一试资料里的“方法”。 然而理论只是理论,真要实践起来难度也不小,他转眼又忘了那些“方法”,依然没控制住力道。 阮秋喊了声疼,一边推着他,恰好下属送早饭来,在外面敲门。 袭渊被迫松开阮秋,起身去开门。 下属见他脸色微沉,赶紧低头不敢多看一眼,把餐盘放在桌子上就走了。 袭渊回到床榻边,帮阮秋穿好外套,弯腰摸了摸他的嘴唇:“还疼吗?” 还好没有受伤流血,只是被咬到了一下。 “不疼了……”阮秋含糊着说,被带到桌前坐下。 早饭过后,阮秋开始催促:“现在可以和舅舅通话吗?” 他们离开海洋星,昨天晚上就来到了有信号的地方,袭渊便把他的通讯器拿走了。 袭渊为阮秋倒了杯热水,看他喝下几口,才说道:“可以。” 通讯连接的地点依然在房间内,莉罗又来了一趟,怀里抱着另一个造型不一样的机械装置。 袭渊拿出通讯器,等莉罗调试好装置,被屏蔽的信号才恢复。 阮秋赶紧打开通讯器,生怕袭渊反悔似的,接通司询的实时传讯。 请求只等待了不到一分钟,就被接通了。 司询出现在投屏的画面里,阮秋激动喊道:“舅舅!” 袭渊就在阮秋身旁,司询扫了他一眼,冷哼一声:“你还知道我这个舅舅?” 阮秋心虚,捏着衣角:“舅舅对不起,我错了……” 说到底还是他意志不坚定,不然袭渊说要带他去玩的时候,他就该拒绝。 见他这副模样,司询脸色稍有缓和,转而打量起他周身。 阮秋身上的衣物,明显是袭渊的,整整大了一号。 司询有些不悦,但阮秋看着精神不错,一点不疲惫,露出的脖颈上也没有什么奇怪的痕迹。 他皱起眉:“你穿的什么?一点都不合身,尽快换了。” 阮秋愣愣地“哦”了声,也不敢直说这是袭渊的衣服。 好在司询并未深究,又问起阮秋这两天的近况,主要关心他的日常起居,换了地方睡得好不好,吃的习不习惯。 阮秋一一回答,也在悄悄注意着司询的态度。 司询好像没有太生气……但又有种让他说不出来的感觉,就好像他根本不在意袭渊的所作所为。 两人没有通话太久,司询最后叮嘱阮秋注意安全,莉罗看着袭渊的脸色,及时掐断了信号。 自始至终,司询没有和袭渊说过一句话,几乎连个眼神也没给他。 这时,有下属敲门,送来一盘切好的水果。 下属放好水果转身要走,袭渊叫住他。 袭渊牵着阮秋的手,为他卷起过长的衣袖,垂眸说道:“派人去临近的星球,买些衣服回来。” 下属应下,这才退了出去。 和司询通过传讯,阮秋如愿以偿,也安心了不少,乖巧道:“谢谢哥哥。” 袭渊却莫名感到不爽,司询刚才的态度,像做给他看的。 他只口不提将阮秋带走的事,看似不在意,背地里一定会继续追踪。 他问阮秋的状况,嫌他的衣服不合身,猜到袭渊不会无动于衷。 这么一来,倒像是把袭渊当成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佣人,不必理会他,只要阮秋玩得开心就好。 这也在变相地提醒袭渊,要不是因为阮秋,联盟军不会对他手下留情,只要司询想,随时可以解决掉他。 袭渊微沉着脸,一把搂紧阮秋,在他脸上重重地亲了一下。 总之人在他这里,司询表面上怎么装,心里不可能不着急,也只能在这种时候做点样子让他窝火。 莉罗还在房间里没走,有外人看着,阮秋脸颊泛红,躲进袭渊怀里。 “首领,”莉罗在一旁喊了一声,“关于你的病情,我有了新的研究方向。” 阮秋闻言,比袭渊还感兴趣,探头望向她。 袭渊侧目:“说。” 他话音未落,莉罗从身上拿出另一个东西。 那是一个小圆片,一面的边缘有一圈小刺。 “这是感应器,连接血管后,能准确捕捉到首领的失控指数,”莉罗解释道:“还有心跳与体温的变化,情绪的反应,比如愤怒、失落、喜悦等等。” 所有数据会实时同步到莉罗的显示屏中,用于记录和观察。 阮秋很好奇:“这些数据会有什么用呢?” 他知道一直由莉罗负责袭渊的治疗,却不懂她要怎么做。 莉罗看向阮秋,略带探究的目光打量着他:“我想知道,你在首领身边,是否会影响这些数据。” 以前的都只是表面推测,她还是喜欢用数据来说话。 “我?”阮秋迷茫道。 他隐约明白了莉罗的意思,从一开始,只要他在袭渊身边,袭渊的病症就会好很多。 从阮秋进入星舰到现在,也没见袭渊用过抑制剂。 袭渊却似乎不想配合,皱着眉一言不发。 阮秋拿起小圆片,小声问道:“哥哥,可以试一试吗?” 哪怕没多大用处,至少尝试一下。 最终,袭渊还是同意了。 他偏过头,露出一截颈侧,让阮秋把小圆片按上去。 圆片边缘的小刺扎进皮肤,莉罗手中的显示屏立即亮起。 [总指数]:5 这代表袭渊的失控可能性为5%,他现在的心情应该还算不错。 底下还有一些更复杂的数据,莉罗粗略扫了一眼,收起显示屏:“为了更好地观察,你们出现在公共场所时,我会保持一定的距离。” 要是可以的话,她更想随时跟在两人身后,但来之前康双池警告过她,不想被袭渊丢出去的话就不要这么做。 阮秋轻轻摸着小圆片,紧张地问:“会不舒服吗?” 袭渊拉下他的手牵着,抬眼一扫:“出去。” 莉罗转身就走,顺便带上门。 待她离开走廊,拿出显示屏一看,“总指数”已经降到了1%。 莉罗掏出另一个记录屏,写下一行字:与阮秋独处,降低失控可能性。 第42章 星舰仍在行驶当中,阮秋无处可去,在房间里摆弄了一会儿从海洋星带回来的东西。 他心不在焉,还想着先前与司询的通话。 袭渊坐在地上屈起一条腿,帮他叠好大大小小的海星,伸手过来摸了摸阮秋的下巴:“在想什么?” 阮秋抬起头,蹭到袭渊身边:“哥哥,我觉得舅舅……好像没有太生气。” 他眼神期盼:“要不,下次你来和舅舅通话吧?” 让袭渊和司询聊一聊,更主要的是让袭渊也认个错……说不定司询彻底气消了,还能允许他们在外面多玩几天。 袭渊双眼轻轻眯了一下:“我?” 他似乎猜到阮秋在想什么,也没说不同意,将阮秋捞过来放在腿上,低头亲吻。 阮秋身形瘦弱,纤细的手腕仿佛一捏就断,补了多少营养剂也不见长肉,几乎被袭渊高大的身躯笼罩住。 袭渊动作很轻,有意识地想要继续深入,按住阮秋的后颈不让他退开。 阮秋也不太会接吻,但只要袭渊是温柔的,不那么强势和粗鲁,他就愿意和他亲近。 他正处于放松的时候,乖巧探出一点点舌尖。 袭渊的吐息骤然加重,阮秋吓得回神,慌忙推开他:“好了,今天不亲了……” 这段时间两人在一起,独处的次数一定很多,不能总是这样。 “今天?”袭渊说话间,喉结上下滚动,低垂的视线盯着阮秋的嘴唇。 阮秋支支吾吾转移话题:“刚才……感应器也会感应到吗?” 在这种的状况下,袭渊的情绪一定会有变化,那岂不是莉罗也知道了。 阮秋抱住袭渊,把脸埋在他怀里,银发下只露出一对通红的耳朵。 他缓了一会儿,闷声道:“哥哥,我想出去走走。” 来星舰两天了,阮秋还没能好好熟悉过环境。 袭渊扶着他起来,为他整理好衣领和袖子:“好。” 见到袭渊带着阮秋出现,星舰中的众人基本都绕着走。 康双池一早警告过他们,阮秋身份不寻常,与袭渊的关系也不寻常,要报着十二分的尊敬,更不能吓到阮秋。 走廊有人结伴而行,眼看袭渊和阮秋越来越近,避也避不开了,赶紧停下来低头行礼。 其中一人把烟灭了,屏住呼吸不敢出气,另一个人拉下衣袖,盖住整只手臂上的纹身。 阮秋与这些人不熟悉,也低着头,跟在袭渊身旁默默走过。 袭渊带着阮秋逛了一圈,来到休息区。 这里不像司询常住的豪华星舰,没有划分太多区域,也没有建造精致的小花园,但环境也还算不错。 阮秋靠在窗台边,望着外面的星空,袭渊又命人给他找来几本书。 莉罗来到休息室的角落,打开感应器的数据检测,一边悄悄观察着。 中午之前,袭渊要求购买的衣服送了过来,下属按照阮秋校服的尺寸买了不少,全都洗过一遍烘干了。 只是下属的审美很一般,衣服样式看着不怎么样,袭渊皱着眉挑挑拣拣。 阮秋倒不在意,拿了一套想去试穿。 休息区距离房间有点远,阮秋干脆就在旁边的小隔间里换。 袭渊想跟他一起进去,被拒绝了,便守在了门外。 此时休息区的人寥寥无几,莉罗依然坐在角落,看着手中的显示屏。 刚才袭渊和阮秋一直在一起,总指数一直在1%-2%,心跳与体温较高。 现在阮秋不在,他身体的各方面数据开始降低,总指数却涨了一点点,徘徊在5%前后。 康双池从身后出现,好奇问道:“这是什么?” “数据感应。”莉罗简单解释了几句,康双池有点兴趣,坐下来和她一起看。 有下属从外面经过,见袭渊独自在小隔间外靠墙站立,快步进去找他,像是要向他汇报什么事情。 袭渊面上冷淡,一边听一边偶尔应声。 莉罗看着显示屏中某项灰色的数值慢慢升高,这代表袭渊有些不耐烦,总指数也上升了一点。 之后下属离开,数据维持不动。 “吱呀”一声,小隔间的房门打开,换好衣服的阮秋从里面出来。 袭渊立即转身,灰色数值开始骤降。 “哥哥,”阮秋兴奋地站在他面前,“你看!” 衣服不知是从哪个星球买的,样式和普通的款式不太一样,带有独特的风格。 袭渊一开始觉得衣服不好看,但穿在阮秋身上竟意外地合适,或者说他穿什么都好看。 他勾起唇角,向阮秋伸手,示意他再靠近一些。 莉罗手中的显示屏上,白色数值逐渐攀升,袭渊的心情很不错。 阮秋一双浅瞳望着他:“好看吗?” 袭渊摸了摸他的银发:“好看。” 阮秋展颜一笑,去窗户那边用玻璃的反光充当镜子。 就在他对着袭渊笑的时候,显示屏上的心跳加速,体温也随之升高。 总指数再次将为1%,没有任何失控风险。 莉罗看着显示屏,低头沉思。 “看来,果然是阮秋起了作用?”康双池摸着下巴,也在思索,“只要阮秋在身边,失控就会下降。” 过了半晌,莉罗抬起头,眼镜片下的目光发亮:“我知道了。” 康双池赶紧追问:“是什么?” “是因为体温和心跳,”莉罗一本正经,斩钉截铁道:“体温和心跳升高,数值就会降低。” 康双池张了张口,总觉得这个结论有哪里不对,又一时不知该如何反驳。 他见莉罗打开显示屏的空白页,在上面写字,又问:“这又是在做什么?” 莉罗头也不抬:“设计一个心跳加速加热器。” 康双池这下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,无语了片刻。 随后,他也拿出自己的显示屏,打开一页空白。 莉罗侧目,见他和自己做一样的事,起了好奇心:“你在干什么?” 康双池掏出电子笔:“设计一份恋爱手册。” 两人说话的空档,袭渊已经带着阮秋离开了。 — 就在阮秋换衣服的时候,远在哈林星的司询收到了联盟军的信息。 “首席,发现疑似坐标,但距离较远。” 早上的通话结束后,司询照例命人追踪传讯曾经发出的信号波,并注意一下是否有人从偏远的星球采购衣物。 结果还真有发现,并且和海洋星逃离的航线对得上。 司询对这个结果仿佛不意外,说道:“继续追。” “是,首席。”通讯另一头的联盟军又问,“若确定目标,是否立即发布逮捕令?” 阮秋虽然在袭渊的星舰上,但他身边的人可都是星盗,无论怎么做可能都有危险,联盟军需要提前向司询请示。 司询沉默片刻:“先不要打草惊蛇,暗中跟随。” “收到。”联盟军应下,通讯切断。 此时唐谦敲门进来,禀报道:“先生,都已经准备好了,还有……斯统领想见您,还在星舰外等待。” 司询没有半点犹豫:“不见,立刻准备启程。” 他即将要返回主星,兰铎会带着部分联盟军,继续留守在哈林星等候命令。 先前的绑架事故,说要再彻查却进展缓慢,司询没了耐心,不准备待下去了,总之事情已经发生,哈林星无论如何都是过错方。 唐谦应了声“是”,匆忙回到星舰舱门外,向下方的斯夏普转达司询的意思。 “先生近来太过忙碌,身体也不舒服,刚喝下药,不想见人,”唐谦满脸担忧,一点看不出撒谎的痕迹,“实在抱歉,还耽搁您亲自跑一趟。” “无妨,”斯夏普脸上堆笑,关心了几句,又状似无意地问道:“小秋呢?他和那对龙凤胎在哪里?” 这话的意思,大概是司询不出现也就算了,阮秋一个小辈也不来,斯夏普好歹是副星的统领,学号也是他专门帮忙留的。 唐谦面色不变:“小少爷在照顾先生,昨晚还陪着先生清理文件,一夜没睡。” 斯夏普猜到他会找借口,也不再多言,嘱咐了几句注意安全之类的话,带着人转身离去。 星舰的舱门关闭,缓缓悬至高空,准备朝主星的方向前进。 斯夏普连同一队驻扎军送了一程,直到刻有联盟标示的星舰消失在夜空中。 “滴滴——” 斯夏普打开通讯器,目光凝住。 那是一份文件,其中的一个片段附带着一张照片,正是袭渊。 片段中写着:疑似星盗新任首领。 — 午饭过后,阮秋回房间睡了一觉。 袭渊告诉他,晚上他们会抵达另一个星球,到时可以在那里停留一天,之后再前往狮鹫星。 阮秋没有意见,躺在床上问了些关于狮鹫星的事情。 比如那里的人多不多,是不是都是袭渊的手下。 袭渊低声简短回答,一边抚摸着阮秋耳边的碎发。 阮秋说话声越来越小,逐渐睡着,呼吸平缓下来。 屋内寂静,窗台被厚厚的窗帘盖住,光线昏暗地如同夜间。 阮秋做了一个梦。 梦里的画面时而清晰时而模糊,过了好久他才发现,梦中的场景是在哈林学院。 他来到了学院考核的那一天,并且见到了白鸟。 阮秋那时在参加考核,后来昏迷了,考核结束后的一切,都是由司询告诉他的。 和司询所说的一样,考核接近尾声时,有强烈的精神力外泄。 白鸟从历史馆中苏醒,突然从天而降,砸穿投息场馆的天花板。 阮秋在梦里听见阵阵惊呼,然而当白鸟捧出一台拟真仓时,里面出来的人却不是他。 那是一张完全陌生的面孔,大约二十岁左右, 阮秋看着这一切,陷入迷茫与不解。 他下意识扭头,果然在参观台上看见了司询,司询不敢置信地站起身。 他看向白鸟,脸色极为难看。 梦境的画面又突然一转,这次出现的是袭渊。 他在杀人,满手血污,眼底充斥着疯狂与暴戾,像一只失控的野兽。 阮秋的视角置身事外,他看见袭渊面容消瘦了不少,简直像变了一个人。 直到周围的人都死光了,血迹流淌在地面,仿佛能闻到浓浓的血腥味。 袭渊从某个角落翻找出一支还未用完的抑制剂,如获至宝地扎进血管里。 阮秋就在这时猛然惊醒,攥着被角坐起来。 熟悉的气息靠过来,袭渊抱紧他:“怎么了?做噩梦了?” 阮秋惊魂未定,望着他愣了一会儿。 袭渊摸了摸他的脸,轻轻皱眉:“不舒服吗?” 阮秋迟钝地点头,又摇摇头,后怕一般靠进袭渊怀里。 他感受着袭渊的体温,努力忘掉梦里见到的画面,才感觉缓过来了一些。 第43章 一旦醒来,阮秋再想回忆,梦里见到的画面就开始变得模糊了。 但画面模糊,并不代表他能忘了这个梦,反而在醒来之后,有一些未知的恐惧感迟钝地涌上来。 梦里唤醒白鸟的那个人是谁? 阮秋的入学年纪已经算晚了,学院大多数是十五到十七岁的未成年,没见过二十岁左右的。 而且他确定自己对那张脸没有半点印象。 司询无妻无子,难不成……他还有个哥哥吗?但那个人一头黑发,并没有银发浅瞳的特征。 但白鸟怎么可能被一个陌生人唤醒。 不知为何,虽然只是一个梦,阮秋却很害怕。 他总觉得这个梦的出现并不是偶然,后来他梦见的袭渊,失控杀人、最后在抑制剂的作用下才平静下来。 这不就是原书中所描述的吗? 阮秋抬起头,目不转睛地看着袭渊,伸手摸着他的侧脸,还有眉毛与鼻尖,垂下的眼睫。 眼前的袭渊是正常的、真实的,跟梦里完全不一样。 袭渊握住阮秋的手腕,低声问:“梦见什么了?” “梦见……”阮秋搂住他,仍在后怕当中,“梦见你变了。” 袭渊不明白他的意思,只感觉到他在害怕。 他收紧手臂,将阮秋放在腿上抱好,将声音放得无比轻柔:“没事了,梦里都是假的,别怕。” 阮秋把脸贴在袭渊的颈侧,感受着他的体温,鼻尖满是熟悉的气息,终于感觉好多了。 下午,在阮秋的要求下,袭渊又让他与司询通话了一次。 他中午做了噩梦,后来缓过神了也看着不大开心的模样,想跟司询说说话。 袭渊第一时间叫来莉罗,恢复了星舰内的信号。 阮秋先给司询发了信息,问他在不在忙。 大约五分钟后,司询的实时通话请求发了过来。 阮秋立刻接起,投屏中出现熟悉的身影,他喊道:“舅舅。” 司询见他换了一身衣服,半点都不意外,微微颔首:“嗯。” 阮秋其实不知道要和司询说什么,只是想看看他,让自己安心一些。 前两次的通话时间都太短,阮秋问道:“舅舅,你还在哈林星吗?” 得知司询已经离开哈林星,阮秋又关心起他的近况,公务忙不忙,身体怎么样,还随便问了问龙凤胎的情况。 司询手边放着一杯安神茶,神色和语气颇为冷淡,却也耐心回答着阮秋的问题。 他扫了一眼投屏边缘的袭渊,问道:“怎么,玩得不开心?” “不是的……”阮秋摇头,“就是想和舅舅说会儿话。” 但司询看得出来,比起今天早上,阮秋的状态明显不一样,他有心事。 既然不是因为袭渊,那还会是什么? 阮秋低下头,手里攥着袖子上的一点流苏边,片刻后犹豫着问道:“舅舅,之前那个什么精神力的研究……你没有做吧?” 他对原书剧情的了解少得可怜,想知道司询那边有没有发生不寻常的事,想了半天只能从上次看见的研究文件问起。 “当然没有,我不是说过了吗?那不是我要投资的项目,”司询轻轻皱眉,“怎么又突然提起这个。” 阮秋含糊着说“没事”,表情颇为认真严肃道:“反正……舅舅最近一定要多加注意,不能让人抓住过错。” 自从那次的绑架事故发生后,他不是没看出来,斯夏普与司询的关系变得更差了。 后来唐谦曾向他提起过,几个副星的统领中以斯夏普为首,早就想找个机会将联盟解散,让哈林星接替主星的位置。 阮秋差点被绑架,算起来是学院与哈林星驻扎军全责,因此被联盟暂时接管,斯夏普心里多多少少会有些怨气。 身为联盟首席,司询有时的作风也比较随心所欲,大多数时候不在乎外界的评价。 若是有人想对他不利,极有可能先从品格或行为方面寻找把柄。 阮秋会提醒这一点,司询有些意外。 “是不是唐谦跟你说过什么?”他安抚道:“不必担心,他们不敢。” 不少星球的商贸还掌握在他手里,哪怕真有一天联盟不复存在,阮秋也会在他的保护之下安稳生活。 在阮秋提起精神力研究的时候,袭渊微微抬眼。 他安静听着,没有打断两人的通话。 阮秋的噩梦,好像也与司询有关,他在担心司询。 那个科研所的研究又是怎么回事?不是说过不让阮秋知道? 一直等到通话结束,阮秋和司询道别,莉罗过来将信号再次屏蔽,避免被追踪。 通讯器的投屏关闭之前,袭渊记下一小串通讯码。 趁着阮秋没注意到,袭渊将通讯码发给莉罗。 [查一下信号波,晚上我找他有事。] 莉罗走出房间,拿出通讯器看一眼,又收了起来。 司询这边,通讯切断后,他背靠着椅子沉思,半晌后把唐谦叫了进来。 “近来让手里的人多注意一下,”他叮嘱道,“做事不要留下痕迹,从前的也再清理一遍。” 比如之前唐谦安排人暗中与科研所接触,为了引诱对方还投了钱,加上最近和星盗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。 唐谦一一应下,司询又问:“那些因赛特人,还出现过吗?” “自从两次清缴后,没再找到他们的踪迹。”唐谦回道。 袭渊带人清理了那颗非法星球,并安排人手在星球上守株待兔。 因赛特人还有一架星舰与储存的大量能源在那里,后来果然又来了一批,都被解决掉了。 只是他们依然嘴硬,问不出更多信息。 这件事,司询其实可以选择直接公布,但阮秋的父亲或许与因赛特人有关联。 还可能涉及到司荧,他想再查一查。 “继续追踪,一旦发现,立即处理。” 唐谦再次应下,匆忙退出书房。 — 哈林星,斯夏普正翻看着有关袭渊的所有资料。 在当上星盗首领之前,他在组织里的地位很高,后来却突然被列入悬赏令。 按理说,高额的悬赏金会引来无数人的追杀,可他却在极短的时间内摆平了一切,还当上了新任首领。 这是个有实力的人。 但他又是何时与阮秋扯上关联的呢? 阮秋十八岁之后才被司询找回,两人多半在此之前就认识了。 而那次司询在双鸾星遭遇星盗的袭击,一定也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。 “能这么快当上首领,”斯夏普自言自语道:“怕不是有联盟军的协助。” 他笃定司询暗中与星盗勾结,两者不知道有什么交易或是目的,并且阮秋也牵扯其中。 但目前他手中的证据,也就一名学院老师与斯纯的口述,硬要说起来连证据都算不上。 斯夏普连通下属的传讯,吩咐道:“最近盯紧司询和联盟军的动向,有任何情况第一时间告诉我。” — 顺利见到司询,与他说了不少话,阮秋又基本恢复了状态。 他也在默默安慰自己,就算梦里的的确是原书剧情,那也与现在的发展不同了。 至少白鸟是被他唤醒的,而不是被别的什么人。 梦中那个唤醒白鸟的陌生人,阮秋努力想回忆起他的样子,但醒来之后他的记忆就变得模糊了。 通讯器里有个捏人脸的功能,他尝试在里面捏出那个人的脸,却因为不太熟悉操作,怎么调试都看着怪怪的。 袭渊在一旁看着,眉头紧皱:“这是谁?” “梦里的人,”阮秋老老实实回答,“我觉得……他很像个坏人,想把他的脸捏出来。” 他神色认真,不像是在开玩笑,袭渊忍不住捏了捏他的侧脸:“好。” 晚一些的时候,袭渊陪着阮秋去停泊区。 巨大的白色械骸将四肢收起,坐在地上。 阮秋用精神力连接白鸟,进了驾驶舱。 这里的空间不够大,白鸟不能随意走动,阮秋便只坐在里面,抚摸着操控台上的各种东西,试图感受司荧的存在。 袭渊也挤了进来,陪他安静待着。 莉罗守在外面,时刻关注显示屏。 数据一切平稳,只要有阮秋在,袭渊当真无比正常,就像从未生病过。 她开始觉得这个研究方向可能没什么意思,转身想回自己的工程室。 就在此时,屏幕中的总指数突然跳动了一下,升高又降低。 莉罗停下脚步,仔细查看。 袭渊的体温和心跳都很高,心情也不错,应该不会失控才对。 难道是感应器出错了? 莉罗耐心等了一会儿,发现没有再出现任何异样,暂时放心下来。 驾驶舱内,阮秋在和袭渊接吻。 他的双手被禁锢,被迫仰起头,呼吸又急又慌。 袭渊学习能力飞速,好像掌握了些要领,撬开阮秋的牙齿不断深入。 他动作依然显得笨拙,但阮秋算是第一次以这样的方式接吻,根本无从招架,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。 驾驶舱的空间狭小,空气中的温度仿佛不断升高。 阮秋手脚发软,好不容易才挣脱了一点,扭过头小口呼吸。 袭渊捏着他的下巴将他的脸再次转过来,继续贴过来轻柔地蹭了蹭。 他退开一些,这才发现阮秋眼睛湿漉漉的,眼尾泛着水光。 袭渊皱眉,抱他起来。 “不舒服吗?”他摸着阮秋的下巴查看,“还是弄疼了?” 阮秋还有点恍惚,愣了一会儿回过神,红着脸摇头。 他把脸埋下来,生怕袭渊再这样亲他,小声道:“我们出去吧。” 两人离开驾驶舱,回到了星舰的休息区。 — 晚上,星舰即将在附近的一颗星球停留。 借着准备降落的空档,袭渊独自来到星舰的侧方驾驶舱。 里面没有人,他打开通讯器,输入莉罗刚刚发来的一串通讯码。 他先发了一条传讯,很快收到了实时通话的请求。 袭渊接下,投屏对面出现司询的面容。 司询神色冷淡:“有事?” 袭渊找他,若不是可能与阮秋有关,他还真不想接。 “他中午做噩梦了,心情不太好,”袭渊开门见山,“还有,精神力研究是什么情况?你告诉他的?” “没有,是个巧合而已,”司询轻轻蹙眉:“做了什么噩梦。” “不清楚,”袭渊坐在角落,半个身体都隐在黑暗当中,“梦见了你,也梦见了我。” 他随后打开一面显示屏,翻转拿给司询看。 “这是他梦里的,”袭渊话音微顿,“坏人,你知道是谁吗?” 显示屏中的虚拟人像捏了一半,五官都不对称,鼻梁歪歪扭扭,更别提辨认这是谁。 司询沉默良久,抬眼扫向袭渊:“你在跟我开玩笑?” 第44章 以现在的状况,司询和袭渊两人能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说话,已经十分难得了。 袭渊将阮秋从司询的眼皮子底下带走,联盟军还在搜寻他们的踪迹。 司询原本以为,袭渊亲自联系上他,会是什么要紧事。 却没想到,只是因为阮秋的一个噩梦。 司询垂眼,看向通讯器下方弹出的信息。 [信号正在追踪中。] 袭渊的脸色很冷:“我在问你。” 他看上去像在开玩笑吗? 即使是当初在洛伦水星,阮秋遭遇几个陌生人,差点被他们抓住,他都没有像今天那样害怕过。 不只是害怕,而是一种对梦里所见的恐惧。 醒来之后,阮秋的状态就一直不对,直到和司询通过话。 关于阮秋以前的一切,袭渊从来没有探究过,如果阮秋梦见的与他经历有关,也许司询会知道些什么。 而那个梦里的人,多半是存在的,否则怎么会平白无故地想把梦里人的脸捏出来? 见袭渊如此坚持,司询收敛容色,再次看向显示屏。 但这人像捏的实在像个半成品,也不像因赛特人的模样,更没有什么能一眼认出来的特征。 司询下巴微抬:“你把人像单独发给我。” 袭渊:“行。” 没问出有用的信息,袭渊当即准备切断传讯。 司询再次出声:“在洛伦水星的时候……” 袭渊抬手的动作顿住,等待他把话说完。 “小秋和哪些人有过接触?”司询问道:“你都知道些什么?” 袭渊反问:“你不知道?” 联盟军不是派人来打探过?他一直以为司询知晓阮秋的下落,有别的原因才那么晚将他找回去。 毕竟阮秋身体素质差,不可能独自在洛伦水星活下去,他看着也不像是从小在贫民窟星球长大的孩子。 司询沉默,没有多言。 他上次问过之后,阮秋所说的那个暗门与石室,已有联盟军暗中前去寻找。 但司询总觉得,阮秋还有事瞒着他。 既然阮秋和袭渊断不了关系,比起他这个舅舅,他们两个勉强算是同辈人,阮秋可能会愿意告诉袭渊。 然而看袭渊的反应,他知道的也不多。 司询思索着,搭在扶手上的指尖轻轻敲击:“你……多问问,他有心事。” “还有,”他话锋一转,冷声道:“下一次再见到你,我会直接把你送进星际监牢。” 袭渊带走阮秋,甚至入侵联盟军的星舰后台系统,用他的钱开启跃迁,这笔账还没算。 司询话音刚落,“滴”一声轻响,通讯被直接切断。 袭渊站起身,将显示屏中的人像图发送至司询的通讯码。 做完这一切,他关掉信号增强器,走出无人的驾驶舱。 星舰正准备降落,阮秋从房间里出来,站在通道的角落张望。 莉罗在他身边,时不时低头看一眼手中的显示屏。 屏幕中显示的总指数,一直徘徊在40%之间。 这是比较高的数据,袭渊已经许久没有用过抑制剂,若没有阮秋,这个数据还会更高。 在这样的状态下,微小的事件也可能会引发他的病情,比如头疼、精神力外泄。 莉罗刚才就给袭渊发了传讯,问他在哪里,没有得到回复。 就在她有些担忧之时,袭渊的身影出现在另一边。 阮秋也看见了他,第一时间朝他快步走去。 他绕开几个路过的人,来到袭渊面前:“哥哥……” 阮秋抓住袭渊的衣袖:“你去哪里了?” 袭渊的病还没好,得时刻注意着,要是没有中午的梦,他也就不会这么担心了。 “处理点事情,”袭渊拥住阮秋,亲了亲他的脸颊:“饿了?” 阮秋点点头,被袭渊带着走出通道。 莉罗始终跟在远处,没有上前打扰。 在袭渊见到阮秋的时候,总指数开始下降。 同时伴随着他的体温升高,心跳加快。 体温与心跳的变化不会太明显,至少阮秋是察觉不出来的,却逃不过感应器。 尤其是两人做一些更加亲密的举动时,比如拥抱和亲吻,袭渊的心跳会更快。 一切看似与莉罗的猜测吻合,康双池却说她搞错了。 莉罗想不明白,见两人已经走远,收起显示屏跟上。 星舰降落在航线附近的某个小星球,叫次残星,星球上早已没有本地居民,只偶尔会有私人星船中途停下休整,但不会逗留太多时间。 阮秋一听这个名字,还以为是个比海洋星还要荒凉的地方,却透过玻璃窗见到了满眼的绿色。 次残星很小,整个星球笼罩在另一颗照明类星球的光线下,几乎没有黑夜。 整个星球都被草木植物覆盖,翠绿色的草地与连绵的山峰,还有一大片不知名的花海,看上去环境很好。 阮秋惊奇不已,待星舰降落,想下去看看。 袭渊拉住他:“等一等。” 康双池及时送来微型呼吸机和透明防护服,呼吸机贴在鼻间的位置,能提供足够的氧气。 袭渊为阮秋戴好呼吸机,一边说道:“次残星的空气有毒。” 他们不能暴露在外,也最好不要直接触碰星球上的东西。 袭渊又给阮秋穿上防护服,阮秋此时的兴致已经减了一点点。 “那是不是不可以把星球上的东西带回来了?”他问道,“我还想在房间里养一盆花……” 星舰附近的那片花海很漂亮,五颜六色的,阮秋想着挖点回来,和雪人一起摆在窗台。 “不行,”袭渊捏了捏阮秋的手心,“带回来也养不活,以后再说。” 次残星的植物靠着星球的有毒空气生存,就算用毒气密封起来也活不了多久。 阮秋只好道:“好吧……” 防护服很薄,基本不影响行动,袭渊也穿上了,带着阮秋在星舰外走动。 隔着防护服,不能直接触碰到树木和花草,就这么看看也行。 然而仅仅过了十分钟,防护服外就凝结了一层灰色的物质,怎么也擦不掉。 袭渊问道:“回去换一件?” 阮秋纠结着摇头:“算了。” 换了新的估计也只能维持十分钟,这样他还不如就待在星舰里。 于是两人折返回去,星舰升至半空,缓缓绕着地表行驶。 阮秋坐在休息区最大的窗台前,望着下方掠过的景色。 远处还有几架陌生星舰,安静降落在平地,来历与身份不明,却也互不干扰。 准备好的晚饭送了过来,康双池的身影从外面的走廊一晃而过。 袭渊的通讯器轻响,他打开一看,是康双池发来的一份文件,写着什么“恋爱手册”。 他粗略扫了一眼,没多大兴趣,又关掉了。 与此同时,司询也收到了一条传讯。 “首席,对方坐标已确定,是否立即赶过去?” 连着两天的信号追踪,加上先前的行驶轨迹预测,终于发现了袭渊的星舰。 他们正在次残星停留,看星舰的路线,应该是要回狮鹫星。 唐谦也在书房内,得知这个信息,担忧道:“狮鹫星?那种地方,怕是不适合小少爷前去……” 狮鹫星是星盗组织的老巢,里面什么人都有,阮秋去普通的星球逛一逛散散心也就算了,怎么能去星盗老巢…… 司询同样眉头紧皱:“拦住他们。” — 次残星的高空,漆黑的星舰依然在缓慢的行驶当中。 远处,一架中型星船的驾驶舱内,有人正通过观测屏悄悄注意着黑色星舰的动向。 “大哥,”有个人问道,“里面的人当真是袭渊?” 他看向一旁另一个身型魁梧高大的男人,语气不太确定:“他不是在狮鹫星吗?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。” 而且就这么一架星舰,看样子还没带多少手下。 高个子紧盯着观测屏,眼神狠厉:“就算他化成了灰,我也认识。” 他抬起一只手,摸了摸脸上的一道疤痕。 疤痕横在鼻梁下方的位置,差点将他的整个鼻子削下来,看上去狰狞可怖。 “他为什么一直在绕圈?”高个子操纵观测屏,“难道已经发现了我们?” 袭渊和手下走出星舰的时候,他只远远看了一眼,早早收起其他容易被探测到的机械设备,伪装成停留在星球的商务星船。 眼看星盗的黑色星舰即将离开观测屏的视野,高个子想追上去,又担心被发现。 为了保险起见,他们最好按兵不动,避免发生不必要的冲突。 但高个子与袭渊曾经结仇,一直咽不下这口气。 此时或许是个好时机,袭渊带的人不多,星舰战斗力有限,行驶的速度还这么慢。 高个子打开投屏中的武器库显示,里面存放着好几枚追踪能源炮,据说威力很强,是刚买到的新货,还没试验过。 看着黑色星舰彻底消失在观测屏,应当没发现他们在后方观察,高个子按耐不住了。 “要是能杀了星盗首领,”他眼底逐渐显出兴奋,“他的尸体一定也值不少钱。” 能重伤活捉更好,哪怕失败了,他们还有好几架准备载货的空星船,到时远程操纵空星船抵挡,完全有时间逃走。 就算为了报仇,高个子也不愿放弃这么好的时机。 很快,几架星船同时起飞,悄悄靠近远处的黑色星舰。 抵达足够的距离,能源追踪炮载入坐标,对准星舰轰然发射。 就在此时,星舰驾驶舱内响起警报。 负责驾驶星舰的下属立即应对,星舰快速升高,躲过了第一枚能源追踪炮。 第二枚紧随其后,半路却与另一道亮光相撞。 亮光应该是另一枚炮弹,正好将能源炮拦截住,能源炮被迫提前爆炸,引发巨大的声响。 高个子脸色难看:“他还有同伴在这里?” 看来还是大意了……他刚想逃离,却看见刚才那道亮光发出的方向,出现两架星舰。 星舰外壳灰白相间,侧方印着一个银色标志。 ”是联盟军?“高个子眼前一亮,操纵星船靠近两架联盟军的星舰。 他不知道联盟军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,但他们这一趟出来伪装地很好,还带着商务星船的通行证。 只要向联盟军举报,告诉他们前面的星舰属于星盗组织,他们一定不会放过袭渊。 至于刚才的两枚能源炮,就说是被星盗攻击了,被动出手防御。 星船驶近,头部的信号灯亮起,闪烁了几下,表示想要沟通。 联盟军的两架星舰悬在前方,正好挡住袭渊的星舰所在方向,对信号灯没有任何反应。 高个子怕袭渊的星舰趁机跑了,干脆直接按响扩音广播。 “长官,”他义正言辞道,“那边有一架星舰来自星盗组织,他们的首领也在星舰上!” 然而,联盟军无动于衷,并且将幽深的炮口对准了他。 第45章 星舰躲过第一枚能源炮时,猛然的移速让桌子上的餐具差点掉下去。 阮秋赶紧扶住自己的碗,紧张道:“怎么回事?” 同一时间,星舰各处的警报响起,提示遭遇攻击。 袭渊的脸色沉下来,打开通讯器扫了一眼。 他站起身,护着阮秋从侧方的紧急通道离开。 桌上的饭菜还在,阮秋回头望了一眼,袭渊牵着他,安抚道:“不用管,之后再让人重做新的。” “砰——” 又是一声巨响,有什么东西在距离星舰不远的地方爆炸。 通道连接的是停泊区,袭渊直接将阮秋送进了白鸟的驾驶舱。 “在这里等我,”袭渊低声道,“不用怕,有我在。” 比起星舰的其他地方,这里对阮秋而言是最安全的,只要他操纵白鸟,驾驶舱不会被任何人打开。 等他解决了问题,再回来找他。 阮秋连连点头,叮嘱道:“注意安全。” 他看着袭渊转身离开,将精神力连接白鸟,关闭了舱门。 事情发生得太快,阮秋独自坐在驾驶舱内,止不住的担心。 但好在星舰已经没有发生第二次颠簸,外面很安静,攻击也似乎停止了。 难道是联盟军找来了?但他自己也在星舰上,司询一定不会让人贸然发动攻击。 阮秋找到白鸟的雷达探测器,并开到最大的范围。 星舰正在快速行驶中,调转了方向,雷达探测屏中显出两排红点,是蓄势待发的武器弹。 武器弹瞄准的方向,还有另外三个泛蓝的光点,表示三架陌生星舰。 奇怪的是,两架陌生星舰静止不动,阮秋所在的星舰也停了下来,武器弹迟迟没有发射。 紧接着,远处又有好几个蓝点靠近,形成了一个圈,中间是另一个较小的蓝点。 阮秋感到疑惑,这样看起来,更像是几架星舰将中间的另一架星舰围了起来。 也许……是有另外两伙人在发生冲突,他们是被不小心误伤的。 阮秋想给袭渊发传讯,打开通讯器发现还没有信号。 他又不敢离开驾驶舱,担心之后再发生什么状况,会给袭渊添麻烦。 与此同时,星船驾驶舱内的高个子神色惊疑不定。 身旁的同伴也很慌张:“怎么回事啊大哥,他们不去追星盗?” “会不会就是冲着我们来的?” 高个子低声喝道:“别吵!” 他再次按响扩音广播:“长官,我所言句句属实!刚才的攻击也是逼不得已,是星盗先攻击我们,想抢走我们的货物……” 整整六架联盟军的星舰,将他们的中型星船团团围住。 为首的一架星舰驾驶舱内,一名联盟军正在与司询实时通讯。 司询话里带着怒意:“一架商船,哪来的能源炮?扣下严查。” 他本以为联盟军赶到,就能及时将袭渊拦下来,阻止他带阮秋回狮鹫星。 结果第一时间收到的消息,却是阮秋所在的星舰遭遇了攻击。 身为星盗,干过不少破事,袭渊一定有不少仇家,但司询需要考虑的更多。 因赛特人或许还隐藏在暗处伺机而动,连同斯夏普在内的其他几个副星统领也时刻盯着他。 真要算起来,他这个联盟首席也树敌无数,不能确定这伙人是冲着袭渊来的,还是知道了阮秋在那架星舰上。 联盟军问道:“是否派人继续拦截?” 他们这边许久没有进一步举动,袭渊的星舰发现情况有变,早就溜走了,现在追过去可能还来得及。 司询立即做了决断:“先调查。” 他已基本得知袭渊的目的,当下查清楚情况比较重要,万一与因赛特人有关联,更不能放过丝毫的信息。 实在不行,他还可以找个理由,带领联盟军,直接开跃迁前往狮鹫星。 随后,高个子的星船被逼停,包括几架空星船一起接受排查。 他十分气馁,想不明白到底哪里出了错,联盟军为什么不相信他。 待星船舱门打开,几个全服武装的联盟军戴着面罩进来。 高个子勉强露出一个笑容,一边拿出通行证:“长官,我们真的是商务星船,路过这里停下来休息一晚……” 他话音未落,冰冷的枪口对准他的脑门,联盟军冷声道:“把手举起来,转过去蹲下。” 不只是高个子,星船里的所有人都被绑住双手,蹲在角落不许动。 联盟军检查了高个子拿出的通行证,没有发现问题。 但他仍不放心,将通行证交给下属:“再查一查编码。” 高个子一听,脸色煞白。 他开始意识到,这些联盟军当真是冲着他来的,否则怎么会放着星盗不追,花费更多的时间来查他的通行证是否伪造。 星船里里外外也被翻了个遍,剩余的能源炮被找到。 这一趟明明不该有风险……就算有内鬼,举报给联盟军自己也讨不着好处,何必呢? 想起顺利逃脱的袭渊,高个子仍不死心,向离自己最近的联盟军喊道:”长官!星盗首领刚才就在这颗星球上,他们往西北方向……“ 一个联盟军走过来,狠狠踹了他一脚:”不许出声!“ 高个子这下老实了,蹲在地上默不作声。 他百思不得其解,眼前的这些联盟军,简直像是由星盗假扮的。 早就听说那位联盟首席也不是什么好人,怕不是和星盗组织勾结到了一起! 高个子心里愤恨,却毫无办法。 — 就在高个子的星船被围住的时候,袭渊命人全速前进,离开次残星。 他看见了星舰上联盟军的标志,也大概能猜出事情经过。 袭渊吩咐好下属注意隐藏行驶痕迹,去了停泊区。 阮秋还在驾驶舱里,他见到袭渊出现,赶紧打开舱门:“没事了吗?” 袭渊张开手臂,从下方接住他:“嗯,没事了。” 停泊区里暂时没有别人,袭渊抱紧阮秋,安抚般亲了他几下:“是不是还饿着?” 阮秋迟疑着摇头:“你再去吃一些吧?” 他的饭量一直很少,几口就饱了。 “不用,”袭渊说道:“先回房间。” 路上,阮秋问起刚才的情况:“那些人是谁?” 袭渊沉默片刻,没有隐瞒他:“是联盟军。” 有人想攻击他们,为了抢物资或是别的目的,正巧被赶来的联盟军撞上。 “是舅舅的人?”阮秋一愣,“他们追过来了?” 袭渊“嗯”了声:“应该已经甩掉了。” “那是联盟军救了我们,”阮秋有点紧张,“舅舅会在星舰上吗?” 袭渊只道:“他没有来。” 他知道这一次是司询手下留情,不然被拦住的就会是他们。 但就算联盟军没有赶到,仅凭那些人,也不可能将他的星舰击落。 阮秋见袭渊冷冰冰的,小声道:“其实,舅舅都开始接受你了……” 要是袭渊好好跟司询沟通,说不定司询就答应他们两个外出游玩,不必像现在这样东躲西藏。 进了房间,袭渊关上门。 “啪嗒”一声,房门上了锁。 袭渊将阮秋压在门边,弯下腰靠近:“接受?” 他双眼微微眯了一下,沙哑的声音微沉:“我不需要他的接受。” 先前的看似合作,只是缓兵之计罢了,他怎么可能完全按照司询的想法行事。 “可是……”阮秋慢吞吞道:“他是我舅舅。” 哪怕先不提他和司询的关系好不好,有这么一个身份地位强势的舅舅,除非司询主动放弃阮秋,否则一直到二十五岁之前,他都是阮秋的唯一监护人,袭渊不可能避得开。 能成为原书里的两大反派,司询和袭渊谁更强一些还说不准,阮秋私心他们能正常相处,不要互相针对。 袭渊垂下眼眸:“那我呢?” 阮秋搂住他的脖颈:“是男朋友。” 他在袭渊脸上亲了一下,袭渊紧接着压下来,想和他接吻。 阮秋下午有过经历,此时略显胆怯与羞涩,红着脸躲避:“我……我困了,想早点睡觉。” 那样的接吻太过亲密了,阮秋感觉自己好像要被袭渊一口吞掉一样。 两人现在时时刻刻都在一起,也不受什么约束,阮秋害怕继续下去,会发生更加不可控制的事情。 他是很喜欢袭渊没错,但是……算起来他们相处的时间还不够多。 阮秋年纪轻,没有经验,总觉得要慢慢来才好。 袭渊不满足,强硬地亲吻着阮秋的耳侧与脖颈,看他在怀里轻微反抗,眼尾都浮起水光。 久违的掠夺感让他有些兴奋,但又不舍得见到阮秋委屈。 袭渊忍耐下来,捏起阮秋的指尖亲了亲:“好。” 他让阮秋先去洗澡,自己则去了附近另一间空屋的浴室。 阮秋中午没睡好,当真困了,他快速洗漱好出来,发现袭渊还没有回来。 这时,房门被人敲响。 莉罗的声音在外面响起:“首领?” 阮秋打开房门:“他不在,你过一会儿再来吧。” 莉罗往屋内看了一眼,袭渊确实不在。 她神色严肃:“首领刚才有没有出现异常?” 阮秋茫然摇头:“好像没有。” “真的?”莉罗想了想,从衣兜里拿出一个巴掌大小的警报器,“要是首领突然失控,你按下这个,弹出的能源罩能保护你。” 这东西是她新研究出来的,给阮秋用正合适。 阮秋接过来说了声“谢谢”,担忧道:“是袭渊的病情加重了吗?” 莉罗却说不是。 她低头翻看着手中的显示屏,一边道:“我不确定,可能是感应器出错。” 就在莉罗来之前不久,显示屏中的总指数突然跳动了一下,从1%猛然升至40%,又转眼降了下来。 如果不是数据检测出了错,发病征兆在极短的时间内出现又消失,连药剂都不会有这么快的作用。 “不过首领没有表现出异样,应该就没事,”她继续说道,“麻烦你多观察观察。” 莉罗又叮嘱了阮秋几句,收起显示屏离开了。 阮秋应下,心里不免担忧。 袭渊还没回来,他想找过去看看,确认他没事。 走廊里没有人,间隔不远的一间房门打开着,阮秋走近,听到里面传出“哗啦啦”的水声。 阮秋喊道:“哥哥?” 水声停止,不久后屋内的浴室门打开。 袭渊没来得及穿好上衣,黑发湿漉漉的,正往下滴着水。 阮秋赶紧上前,打量着他周身:”你没事吧?“ “没事,”袭渊问道,“怎么了?” 阮秋老老实实答道:“你一直不回来,我担心你。” 袭渊弯腰,摸了摸阮秋的脸颊。 他手上还带着湿漉漉的水汽,捏着阮秋的下巴:“这么粘人,还不给亲?” 阮秋脸一红,后退几步:“你把衣服穿好……我先回房间了。” 他扭头就溜,顺便关上了房门。 大约五分钟后,袭渊回到卧室。 他头发也吹干了,关了灯掀开被子躺上来。 阮秋背对着他,又被翻了过去。 两人还是接了吻,但袭渊明显克制着,没有太深入。 “睡吧,”他掌心抚顺着阮秋的脊背,低声道:“后天就能回狮鹫星。” 窗外的星空快速掠过,阮秋没一会儿就睡着了。 迷迷糊糊之间,他又做了一个梦。 这一次依然梦到了司询,还有那个在梦里唤醒了白鸟的陌生年轻人。 梦中的场景是在一间会议厅,斯夏普也在,还有哈林星的校长和几名面熟的老师。 司询坐在椅子上,神色冰冷:“他没有资格成为白鸟的主人。” “但白鸟的确是被他唤醒的,”斯夏普说道,“现在要人家交出来,再继续存回历史馆吗?恐怕司荧也不想看到白鸟尘封于此。” “我倒想问问,”司询压抑着怒火,一字一句道:“白鸟与司荧连接密切,多年无法拥有第二个主人,他与司荧没有任何血缘关系,是如何能唤醒白鸟的?” 他的目光犹如实质,看向站在后方的年轻人。 年轻人似乎有些惧怕司询,往斯夏普的方向挪近。 他尴尬地摸了摸后脑勺:”我……我不知道。“ 第46章 “这是个意外,我真的不知道,”年轻人辩解道:“不然我刚进学院就可以这么做了,何必等到现在。” 他又看了看周围人的脸色,犹豫着说:“我入学时间不长,的确还没有使用械骸的资格,我会将白鸟重新还给学院……” 然而,在场的众人都知道白鸟的特殊性。 就算他现在切断与白鸟的连接,如果没有第二个同样能唤醒白鸟的人出现,等到他顺利毕业的时候,他依然能够带走白鸟。 一架械骸的建造并不困难,但械骸所需的消耗巨大,在所有sss级精神力的战士当中,能够驾驶械骸且发挥出真正实力的,只占10%。 再加上白鸟的意义不同,它是司荧曾经使用过的,承载着所有荣耀与关注。 年轻人仅仅依靠外泄的一点点精神力,就能唤醒白鸟,他是个绝对的可造之材。 众人都暗自猜测,司询会不会借此机会向年轻人示好,拉拢他到自己的阵营。 毕竟自从司荧不在,司家几乎后继无人,外界已有过传闻,说联盟军将要被解散了。 司询一言不发,眸光在耳侧银发的衬托下显得更加冰冷。 “你不知道?”片刻后,他冷笑道:“你的精神力从何而来,你自己都不知道?” 似乎他的重点,只在年轻人为什么能唤醒白鸟,对其他的一概不在意。 年轻人闻言,脸上出现一瞬慌乱之色。 斯夏普见状,及时为他说话:“白鸟虽然特殊,但从前也有过类似的情况,我相信这只是个巧合而已。” 司询不依不饶:“是吗?我怎么从未听说过。” 斯夏普没有回答的意思,想要结束这个话题:“既然陆极愿意将白鸟重新存放回历史馆,那就先这样吧。” 陆极正是那个年轻人的名字,斯夏普看向他时,面容和善:“你精神力使用过度,应该多加休息才行,先回去吧。” 陆极点头称是,向屋内的众人告退。 临走时,他悄悄看向司询,随后低着头走了。 梦中的画面时而清晰时而模糊,阮秋从游离之外的视角基本看到了全部。 陆极……这个名字有点熟悉。 突然,周围的场景开始加快。 阮秋看到了更多,几乎都是关于陆极的。 他精神力天赋很高,实力出众,模拟战考核次次都拿第一,很快在学院里成了名人。 他是冉冉上升的一颗新星,连星际媒体都报道过好几次,并将他称为“白鸟的继承人”。 学院里并不安全,不知是谁暗中想针对陆极,他遭遇过几次危险。 但他很厉害,也很幸运,每次都能有惊无险地化解。 阮秋依然在看,很快到了陆极顺利毕业的那天,场景流速渐渐慢了下来。 他看见陆极出现在哈林星驻扎军的星舰里,单独与斯夏普见面。 比起刚入学的时候,陆极此刻看上去成熟稳重不少。 “统领,我有一件事想告诉您,”他向斯夏普坦白道:“在进入学院之前,我的精神力天赋是d级。” 陆极告诉斯夏普,他从小在一颗贫民窟星球中长大,因为天赋太低,没有资格获得免费入学的机会,更别提来到哈林学院。 他十六岁那年,被一群奇怪的人抓走,那些人好像要用他做什么人体实验。 陆极当时很害怕,拼尽全力想要逃离,结果还是失败了。 有一次逃离途中,他误入一间怪异的实验室,看见几个和他一起被抓来的人挂在墙上,一根发亮的管子将他们的心脏洞穿,连接在某种机械装置上。 被重新抓回去后,陆极心如死灰,但不知是不是因为他的精神力太低,那些人瞧不上,把他带去做了另一种实验。 实验好像失败了,那些人以为他必死无疑,将他随意丢弃在尸堆里等待销毁。 陆极非常幸运,他没有死,清醒后忍耐着浑身的疼痛躲了起来。 那些人很快处理掉最后一批尸体,乘坐自己的星舰离开,而陆极捡到一块残破的通讯器,向外界发送求救信号,碰巧被路过的一架商务星船发现。 他被救之后,曾经多次向主星和各个副星的新闻社、军队开放信箱举报,告知自己的经历。 然而抓他的那些人很谨慎,几乎没有留下证据,也查不到多少信息,陆极身上的伤更像是被谁揍了一顿,一切就好像他的臆想。 他发出的邮件还总是莫名其妙半路失踪,要么石沉大海,努力了半年后,他终于放弃了。 商务星船的老板人不错,陆极身上没有钱,无法支付治疗的费用,老板便留他在星船上打工。 直到三年后,陆极所在的星船经过某个偏远星球时,受到气候和陨石风暴的影响,不小心坠毁。 陆极受了重伤,就在他以为自己快要死了的时候,看见荒芜的废墟中,有个地方似乎正在散发着莹莹绿光。 他意识模糊,凭借着最后一口气爬了过去。 之后发生的事情,陆极记得不是特别清楚,那道绿光好像被他吸收了,虽然他的伤依然在,却奇迹般地撑到了第二天。 当地有居民找到了他,并将他带到了另一片有人居住的区域。 陆极的伤那么重,星球的医疗水平落后,也没人愿意无偿给他送药,能勉强帮他固定一下骨折的手臂就已经不错了。 然而,他依然活了下来,并且身体恢复地很快。 紧接着,陆极发现自己的精神力变强了。 他很惊讶,觉得是绿光的效果,但问了当地居民都不清楚他在说什么。 再之后,星球的机械兵发现陆极是意外偷渡的,想把他送回去。 也就是在这时候,陆极第一次检测出sss级的精神力,被各个学院注意到,最终以特优生的待遇进入哈林星。 “斯统领,”陆极说道:“我觉得……白鸟能被我唤醒,可能也是这个原因。” 是绿光救了他,并且改变了他的天赋。 也许还有曾经被抓走做实验的原因,陆极不能确定,也不敢说出来,怕别人知道他以前的精神力仅为d级,会出现一些离谱的谣言。 在学院的这段时间,他与斯夏普的关系最近。 他遭遇的一些暗杀和危险,陆极知道绝大部分来自司询,却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针对自己。 难道仅仅只是为了一架械骸吗?陆极甚至怀疑,司询与当初那些做非法实验的人是同伙。 而他既然已决定加入驻扎军,为哈林星效力,便不想对斯夏普有隐瞒。 听完陆极诉说的一切,斯夏普沉思片刻:“这件事,先不要告诉任何人。” 陆极应下,准备离去时又想起了什么,说道:“对了,我遇到绿光的那颗星球,叫洛伦水星。” 话音刚落,周围的场景骤然一晃,跳转到一间熟悉的书房。 这是联盟军的星舰,司询正坐在桌前,面前是打开的通讯器投屏。 他在与通讯器对面的人对话,每一条信息阮秋都能清晰地看到。 [我们主做精神力方面的研究。] [精神力转化高效能源、精神力极速回复、精神力移植,这是我们目前取得进展的研究,不管哪一级的精神力都能够适用。] [精神力移植?] [精神力的移植,是将他人的精神力,转接到自己身上。] [您对这个感兴趣?] [是的。] [这项研究进行了一半,效果还不稳定。] [我们缺乏资金,和可研究的材料。] [多少资金,需要什么材料?] [人类,足够的人类。] [我们还曾经丢失了一块重要的能源,怀疑被哈林星的某个学生拿走了。] [是谁?] [他叫陆极。] 屋内的视线昏暗,投屏的蓝光倒映在司询的脸上。 看见对面发来的信息,他冷漠的神情隐约有了一丝浮动。 [我可以帮助你们。] [感谢您的选择,希望合作愉快。] 梦境就在这里戛然而止,阮秋惊醒。 还没到起床的时间,房间里没有开灯。 阮秋在黑暗中爬起来,颤抖着在床头的木台上摸索。 他找到显示屏,打开模拟人像的捏脸界面。 梦里的陆极面容已经开始变得模糊,阮秋抓紧时间,按照残留的记忆修改人像参数。 直到彻底想不起来,捏出来的脸还是个半成品,但比之前要好的多。 失去梦里的画面作为参照,阮秋不敢再调整,怕把这张脸捏得更不像了。 他捧着显示屏呆坐着,呼吸还在发抖。 这时,身侧靠过来一个温暖的热源。 “阮秋,”袭渊低声喊他,轻柔拿走他手中的显示屏,“又做梦了?” 阮秋点点头,被袭渊抱进怀里。 袭渊看着显示屏中初具特征的人脸,抚顺着阮秋的脊背一边安抚,问道:“这是谁?” 阮秋把脸埋在他的颈窝,过了一会儿才出声:“……他叫陆极。” 梦醒之后,他终于想起来了。 这个名字,正是原书中的主角。 可是如果梦里所发生的,就是书中原本的剧情,阮秋还有一点不太明白。 陆极说,他遇到绿光的地方,是洛伦水星。 加上陆极能够唤醒白鸟,阮秋脑海中浮现一些可能的猜测,让他忍不住有些害怕。 还有最后司询和别人的传讯……那个什么精神力的研究,应该就是与他上次不小心在司询那里看到的文件有关。 梦里的司询同意与对方合作,现实却没有,这是否说明原书的剧情已经有所改变。 阮秋脑子里有点混乱,担忧与莫名的后怕一起涌上来。 袭渊见他不愿再多说什么,丢开显示屏,抱着他靠在床头,拉起被子将两人一起盖住。 “没事了,”他压低声音,沙哑又温柔:“我会帮你找到他。” 身前是温暖的怀抱,被子像一个封闭的空间,阮秋听着熟悉的心跳与呼吸,渐渐平静下来。 梦境可以作为一种预示,现在一定不算晚,况且许多现状都与原书的结局走向不一样了。 当真能找到陆极这个人的话,一切的问题也许都会得到解决。 阮秋搂紧袭渊,半晌后闷得受不了了,才抬起头,从被子的边缘呼吸新鲜空气。 “哥哥……”他含糊地喊了一声,蹭着袭渊的脸侧,想要他亲一亲自己。 当袭渊低头亲上来,阮秋主动探出一点点舌尖,和他接吻。 袭渊的呼吸越来越重,翻身将他压住。 可是他每次和阮秋亲近,最后总是会控制不住力道,阮秋渐渐感到窒息,开始伸手推他,抗拒着不肯再亲了。 “可以了……”阮秋扭头往后躲,用力推着袭渊的下巴。 他才做过噩梦,现在也许还在害怕,袭渊被他弄得没脾气,顺从地退开。 “啪嗒”一声轻响,袭渊打开了床头的一盏小夜灯。 他屈起长腿,坐在暗黄的灯光下,微垂着沉沉的眼眸,看上去像是没有得到足够关注的大型犬。 阮秋也坐了起来,慌忙整理好身上的衣物。 和袭渊的亲近,也让他快速从梦境中脱离,不再害怕那些没有发生过的事情。 他看向袭渊,又有些心软,再次主动靠过去,搂住他的脖颈:“哥哥?” 袭渊顺势抱着他,摸了摸他泛红的脸颊:“再睡一会儿?” 阮秋这时候已经睡不着了,但还不想起床。 袭渊便也陪着他,见他状态好多了,试探着问道:“梦见了什么,想告诉我吗?” 阮秋一时不说话,他又提起另一件事:“还有当初,你舅舅找到你之前,你一直待在洛伦水星?” 阮秋不知道该怎么讲述这一切,而且穿越重生这种事情,听起来实在匪夷所思。 袭渊并不催促他回答,低头亲吻他的额间:“不着急,什么时候想说了,再告诉我。” — 阿尔法主星,一队联盟军悄悄进入庭院。 他们搬着好几个沉重的箱子,一路来到内厅才放下。 司询和唐谦早已在厅内等候,为首的联盟军上前:“首席,都在这里了。” 前些日子,他们按照司询的吩咐,前往洛伦水星,寻找阮秋曾经待过的石室。 洛伦水星的荒废区非常大,想要在一望无际的废墟当中寻找一小扇暗门,难度非常大。 好在花费了这么多时间,终于找到了。 暗门底下的石室被积水淹没,联盟军将里面的东西全部清理出来,连破旧的木柜和衣服都没有落下。 他们拆掉了石室,还在墙壁里找到一个已经损坏的显示屏,并将所有找到的物品都带了回来。 几个大箱子一一被打开,其中一个方形水缸吸引了司询的注意。 水缸应该就是阮秋口中的那个,里面经过积水的冲刷,已经检测不到任何残留物质。 唯独在水缸的侧面,还有一小块标签纸,上面磨损的字迹经过恢复辨认,基本可以确定是五个字。 ——高级维生器。 第47章 高级维生器,一般只用于重病在床的濒死之人,或者一些是身体极弱,需要不断输送营养剂才能存活的早产胎儿。 其他箱子里的物品也被拿了出来,有陈旧的衣物,破损的木柜,三支空了的高级营养剂。 所有物品都有些年头了,尤其是那三支被使用了的营养剂,竟然是二十年前生产的。 这种营养剂保质期很长,但不会有人囤货,都是有需要了才买,最多存放个两三年就用完了。 几件衣物也是老旧的款式,现在早已买不到了。 除此之外,从墙壁里找到的那个显示屏,同样是十多年前的旧款,因为时间过去太久,又被积水浸泡,里面的数据还不知道能不能恢复。 下属又拿出几张图像,是暗门与石室内部的环境。 墙体粗糙,简陋的电线与仅有的灯具,再加上这些陈旧的物品,像是很多年前临时挖建出来的。 司询眉头紧皱,一旁的唐谦心疼道:“小少爷以前就在这样的环境下生活?” 洛伦水星位处偏僻、资源落后,但箱子里带回来的这些,明显比洛伦水星该有的条件还要差。 至于维生器,联盟军只发现了水缸,没有找到呼吸机或导管之类的器材。 积水将石室内的一切冲刷,也无法再得知这个维生器的水缸里有没有添加过营养剂。 而且水缸的面积不大,一个成年人躺进去不太方便,阮秋又说自己从里面醒来。 司询将箱子里的东西一一看了一遍,最后来到损坏的显示屏前。 他拿起显示屏,一眼看见右上角有个被刻下的符号。 符号指甲盖大小,是个类型飞鸟的图案。 司询一眼看出,这是司荧的东西。 — 阮秋说着不想继续睡,结果还是睡了一小会儿。 他醒来的时候,还躺在袭渊怀里,屋内没有开灯。 星舰正在行驶,航线附近没有照明类星球,窗外一片漆黑。 阮秋蹭了蹭袭渊的衣领:“几点了?” “还早,”袭渊应道,“饿了吗?” 阮秋没睡多久,现在正好是起床吃早饭的时间。 袭渊开了灯,阮秋起床洗漱,换好衣服坐在桌前等待。 房门很快被敲响,今天来给他们送早饭的,竟然是莉罗。 袭渊抬眼:“你来干什么?” 莉罗若无其事地放下餐盘,后退一步站好:“来看一看。” 她今早醒来,发现袭渊的数据在不久前有过异动。 和之前的两次一样,总指数突然飙升,又迅速下跌,已经第三次了,不可能是数据出了错。 但袭渊并没有表现出失控的迹象,他身边的阮秋也好好的。 莉罗不理解,总觉得有什么情况是自己一直不知道的。 她站在原地没有动,看向袭渊:“首领,康双池准备的东西,你看了吗?” 既然她这边暂时没有进展,那也可以试试康双池的方法。 袭渊冷漠道:“没有。” 阮秋闻言很好奇:“是什么?” 此时莉罗识趣地离开了,袭渊将剥好的鸡蛋递给阮秋:“一份文件。” 阮秋以为是他们组织里的东西,便不再问了。 早饭过后,阮秋估摸着时间,想和司询通话。 星舰行驶了一晚上,联盟军到现在没追过来,多半是跟丢了。 再次恢复信号,可能有重新被追踪的风险,莉罗重新带着机械设备过来的时候,严肃地提醒了一句。 袭渊不在意,下巴微抬:“打开。” 莉罗只好照做,阮秋说了声“谢谢”:“我不会耽搁太久的。” 他又做了梦,见过司询能更加安心些,而且就算没有梦,为了不让司询担心,也要报个平安才行。 信号很快恢复,阮秋正准备发传讯,司询的通话请求先一步弹了出来。 他一愣,点击同意连接。 “舅舅,”看见司询出现在投屏中,阮秋微微坐直,欣喜道:“好巧,我也正想给你发传讯。” 司询“嗯”了声,紧绷的眉眼柔和下来。 他大半夜没睡,等待着显示屏的修复进度,结果被告知修复难度很高,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,还不一定能彻底恢复所有数据。 司询忍着不耐与烦躁,返回内厅时看到重新放好的箱子,心情更加复杂。 他原以为,阮秋体质弱但身上没受过什么伤,性格又单纯,即使流落在外,也一定有人在照顾他,可能是洛伦水星的原居民,或者别的什么人。 然而,事实却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。 若自己当初早点发现司荧的异常,不放过任何一点线索,也就不会那么晚将阮秋找回。 “昨天没有受伤吧?”司询问道,“那几架商务星船伪造通行证,已经被抓了起来。” 现在还有不少疑问没有解开,他暂时不打算把石室中的发现告诉阮秋。 阮秋摇头,把昨天的情况描述了一遍。 听到袭渊第一时间将他送去了白鸟的驾驶舱,司询的神色又缓和了几分。 不论当下什么状况,只要阮秋没事就好。 阮秋悄悄打量着司询,又扭头看向袭渊。 每次和司询通话,他总觉得气氛怪怪的……就好像这两个人都故意不在他面前提及一些容易生气的话题。 阮秋想了想,鼓起勇气:“舅舅,我……我可能还要等几天再回来。” 司询很平静:“你要去狮鹫星?” 他竟然已经猜到了?阮秋顿时紧张,心虚地攥着衣袖。 袭渊正低头翻看康双池发来的文件,听到司询的话,抬眼看向投屏。 要是司询依然准备派人拦截,他们不回狮鹫星也可以。 “你很想去?”司询似乎叹了口气:“狮鹫星不是一个适合游玩的地方。” 他虽这么说,话里的意思却是有所松动的。 阮秋老老实实点头,试探着问:”那我……去别的星球?“ 司询沉默片刻:”随你吧。“ 今天的司询好像特别好说话,阮秋开心了一会儿,又还有些担心:“舅舅,那联盟军还会继续追踪我们吗?” 司询答非所问:“要保证安全。” 说这话的时候,他的目光扫向袭渊,又很快收了回来。 “还有,”司询警告道:“你才刚成年,注意分寸。” 阮秋脸一红,努力维持着表情:“我知道的,舅舅。” 通讯很快切断,投屏灰了下去。 屏幕的角落依然有追踪信号的提示,司询关了通讯器,抬手按了按眉心。 — 第二天早上,阮秋照例给司询发传讯。 [舅舅在忙吗?] 阮秋又发过去的一条通话请求,司询没有接,大约等了五分钟才回复。 [在忙。出门在外,多加注意。] [好,我会注意的。] 阮秋关掉通讯器,这一次莉罗没有再打开信号屏蔽。 袭渊直接将通讯器收走了,装进了自己外套衣兜里。 “中午之前就能到狮鹫星,”袭渊问道:“有没有什么想吃的?” “什么都可以,”阮秋乖巧回答,眼底隐隐期待:“狮鹫星是什么样子的?” 他们最终还是没有改变目的地,比起去别的地方玩,阮秋更想多了解了解袭渊。 袭渊沉默了片刻:“你可能不会喜欢。” 他搂住阮秋,一边牵起他的手:“要是不喜欢,我们就马上离开。” 他已经让人提前准备好,告诫组织里的人不许像平时那样,最好把自己当成普通星球的良民。 康双池发给他的文件,他昨天抽空看了一些。 里面有一条是,尽量尊重恋爱对象的意见。 还有什么约会地点推荐,其中的确有以前常去的地方,带回家也行,说是可以增进彼此的了解,也能培养感情。 “好。”阮秋弯起唇角,主动亲了袭渊一下。 — 阿尔法主星。 司询待在书房里,处理堆积的公务。 一直快到中午,唐谦匆忙进入书房。 “先生,”他说道:“有临时会议,需要您参加。” 司询抬起头:“什么会议?” “是几位副星统领一同发起的,说是有关星系的安全保障。” 几位副星统领都在的话,司询没理由不参加。 他站起身,抚平衣摆:“去吧。” 会议远程开启,司询到达议事厅时,几个座位前已亮起投屏。 斯夏普也在其中,他身穿熟悉的白色军装,第一个向司询打招呼:“首席。” 其余几个统领也对司询恭敬有加,司询一一回应,坐在最前方的位置上。 唐谦为司询端上一杯热茶,随后退出了议事厅,留守在外等待。 他这一等,就是一个多小时。 直到议事厅内响起司询的声音,唐谦赶紧推门进去。 几面投屏陆续消失,会议已经结束。 司询坐在椅子上,神色冰冷,眉间皱起淡淡的痕迹。 唐谦接过佣人手中的水壶,将桌上的杯子添满,低声关切道:“先生有烦心事?” “什么安全保障,想一出是一出,”司询冷哼一声,眼底压不住的阴霾之色,“他们想对边境的那些游离组织,进行大清缴。” 游离组织是指佣兵团、星盗等私下里结成的党羽,他们拥有各自的武器,实力不比军队的战士差。 这类组织一直存在,几乎是被默许的。 有混乱与争斗,军队的存在才更加合理,也是用来安抚民心的一种方式,几个副星有各自的驻扎军,他们同样知道这一点。 现在却突然联合起来,说要将星盗之类的组织全部清除。 包括斯夏普在内,三位统领当场同意这项提案,还有两位统领与司询三人需要考虑考虑。 佣人退了出去,议事厅只剩下司询和唐谦。 “先生,”唐谦的声音压得更低,“他们是不是发现了什么,冲着袭渊去的。” 他面露担忧:“怕是得尽快把小少爷接回来?” 司询思索道:“这时候更不能轻举妄动,提案我先拖一拖。” 他抬手撑着一侧额角,闭上眼缓缓按着太阳穴,一边继续说道:“派去追踪的人……叫他们伪装好,暗中守在狮鹫星附近。” 斯夏普不一定知道阮秋在哪,很有可能只是怀疑联盟与星盗私下里有联系。 在外追踪的那一批人,就暂时不必回来了,之后找到机会再说。 袭渊不带阮秋回狮鹫星最好,要是真的去了,他必须担负起保护阮秋的责任。 他能悄无声息的潜入哈林学院,司询对他的实力还算有信心。 阮秋跟在袭渊身边的这一段时间,他正好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。 “显示屏修复得怎么样了?”司询问道,“到底还要花多少时间?” 唐谦回答:“数据池已经提出来了,正在重做电磁线路,可能……还得等上一周。” 司询打开通讯器:“好。” 他给阮秋发了一条传讯,再次叮嘱他注意安全,要随时将白鸟带在身边。 按下发送键,司询犹豫了一瞬,打开袭渊的通讯码。 — 与此同时,一架黑色星舰穿越狮鹫星的防界线,悄无声息地降落在空地。 阮秋站在窗口往下看,外面是很大一片空旷的平地,远处有几栋房子,还有一些稀疏的树林。 他心里好奇,都说狮鹫星是星盗组织的老巢,这样看上去,却一点都不像。 这时,地面突然一震,出现一道长方形的裂缝。 裂缝正好将星舰笼罩在内,带着一整块平地缓缓下移。 阮秋微微睁大双眼,透过窗户看着外面的一切。 原来……是在地底。 地表下方依旧亮如白昼,星舰继续在极为宽阔的通道中低空行驶。 不久后,视线的尽头出现了一座城。 袭渊从身后抱住他,弯下腰,将下巴靠在阮秋肩膀上:“到了。” 第48章 后方降下的平地重新恢复原貌,从内外都看不出痕迹。 远处城市的上空,挂着一颗小型人造照明星,散发着柔和的光芒,还有几座高高的风机坐落在附近,不断循环过滤空气。 城市的最外围还有一层能源防护罩,星舰速度不减,直接穿越了防护罩。 “即将有飞行机械体进入内城,请人员注意疏散。” 通报声响起,城市边境的高墙开启一扇门,足够容纳星舰通过。 阮秋一直目不转睛,惊奇地望着窗外的景象,连呼吸都放轻了。 城市的高墙一望无际,不知道一共有多少面积,里面的房屋大部分较矮,不会超过六层楼。 各种建筑之间相隔紧密,乱中有序,黑灰两色的墙体透着冰冷的机械氛围。 星舰降落在停泊区,袭渊在阮秋耳边说道:“走吧。” 他带着阮秋来到驾驶舱,舱门已经开启,底下站着黑压压一片人。 这场景与星舰第一次抵达海洋星,阮秋跟随袭渊出去的时候很像。 两人的身影一出现,下方的嘈杂的人群立即鸦雀无声,齐刷刷地看过来。 阮秋不太适应这样的场面,下意识顿住脚步,往袭渊的身边靠了靠。 袭渊将阮秋护在身边,沉着脸色,目光扫下去:“都在这干什么?” 他气势逼人,底下的人都挺畏惧他,赶紧四下散去。 袭渊出了舱门,转身亲自扶着阮秋下来。 周围还有些人没走远,阮秋感受到各种探究的目光,同时敏锐地察觉到,这些人和星舰中的好像不太一样。 能占领一整颗星球,星盗组织里的人数当然不少。 袭渊这次外出没有带太多下属,并且能经常跟在他身边的,都比较懂眼色、不骄不躁,听从指令从不误事的人。 而组织里的其他一部分人,相比起来才更像“星盗”。 袭渊前两天就通知过要回来,让内城里里外外都清理一遍,近期不准任何人做些出格的事情。 听说他身边还带了人,众人原本都不信,因为这根本不可能。 结果还真带着一个……银发浅瞳、容貌出众,看起来像只年幼的小绵羊,与这里的环境格格不入。 但这银发浅瞳的特征,怎么与主星的那位一模一样? “首领,您可算是回来了!”有个年轻男人大着胆子靠近,脸上挂着谄媚的笑,“这次出去有什么收获?让咱们开开眼吧……“ 他一边说,目光一边忍不住往阮秋的身上扫,上上下下地打量。 康双池及时过来,想把人赶走,袭渊却快他一步。 他抓住年轻人的衣领,微垂的眼眸透出黑沉与阴霾,低声问道:“你在看什么?” 年轻人终于发现自己踩了雷区,哆哆嗦嗦:“首领……对、对不起……” 他直白地感受到袭渊的杀意,虽然他一言不发,眼底显露的情绪却在警告他。 再多看阮秋一眼,就杀了他。 袭渊明显动怒,附近看热闹的众人不自觉地后退,都不敢再继续待下去。 寻常组织里有谁带情人回来,有的会护着一段时间,还有的很大方,直接送给同伴一起玩。 他们第一次见到阮秋,对他产生好奇很正常,没有刚才的年轻人,也会有别人想近距离看一看他,试探两人真正的关系。 然而此时此刻,他们都知道了,这只漂亮的小绵羊在袭渊身边的地位。 年轻人吓得腿软,话都说不清楚,他无比确信,袭渊真的会杀了自己。 正当他恐惧之时,袭渊松开了他的衣领,抬眼扫向四周。 康双池站在他身旁,也紧绷着神情,冷声道:“都闲着没事做了?赶紧滚。” 仅剩的众人低头散去,都不敢再打量阮秋,生怕惹怒袭渊。 莉罗手里拿着显示屏走过来,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:“首领,注意控制情绪。” 同时阮秋从后方伸出手,小心翼翼碰了碰袭渊的掌心。 袭渊顺势牵住他,转过身时,面上的神色已恢复如常,一点看不出刚才狠戾的模样。 “没事了,别怕,”他旁若无人地抱住阮秋,话音顿了顿,又解起刚才的行为:“我吓唬他的。” 阮秋见他没有失控的迹象,放下心来,点点头:“嗯。” 随后,一辆载人的机械车顺着铁轨驶来,袭渊带阮秋坐进去。 铁轨通往城市的四面八方,一路朝中央的方向驶去。 刚才的小插曲没有让阮秋吓到,他透过机械车的玻璃窗,望着沿途的景色。 地下城有完整的循环空气系统,也有合成的阳光,环境和地面没有太大区别。 但城市中的绿植还是比较少,路边偶尔有零星的树木与小花坛,一些商铺建在最外层,再往里是一整排餐厅,最中央才是住宅区。 “我让他们做一份菜单,”熟悉的体温靠近,袭渊亲了亲阮秋的耳尖,“有什么想吃的,叫人直接送过来。” 阮秋扭过头,眼底隐隐有些期待:“我不挑的,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。” 他第一次来到这样的环境,看什么都是新奇的。 而且,这里算是袭渊的家乡。 至少到现在,阮秋觉得这个地方还不错。 机械车进入住宅区,周围的环境突然变得更加嘈杂。 阮秋还想往窗外看,袭渊却突然把他按进了自己怀里,并用手捂住耳朵。 “好了,”他低头说道,“快到了。” 首领住的地方,在整座城市的最中央。 那里有一栋三层的矮楼,外表像别墅,与附近一圈的建筑都隔了一段更远的距离。 袭渊牵着阮秋下车,楼下早已有下属等候,打开院门领他们进去。 进了大门,袭渊让人都离开,没有允许不准任何人来打扰。 阮秋也不拘束,打量着屋内各处,每间房都要逛一逛。 这里空间虽然宽敞,但被使用的部分很少,光秃秃的阳台都上了锁,环境布置与袭渊在星舰里的房间差不多。 袭渊全程陪着阮秋,低头看了眼通讯器上的时间:“先吃饭吧。” 他要回来的消息提前通知过,内城的下属早已精心准备好午餐,在大门外等候。 很快,下属推门进来,将餐盘摆放在餐厅的桌子上,随后退了出去。 午餐比在星舰里的时候丰盛很多,口味要更重一些。 阮秋食量虽小,但从不挑食,并把一整杯鲜榨的果汁喝得干干净净。 下午,阮秋去了外面,沿着矮楼附近逛了一圈。 袭渊不带他去更远的地方,周围似乎也被清理过,几乎见不到其他人的身影。 比起之前的海洋星,这里确实没什么好玩的,阮秋又回到屋内,坐在沙发上看投息电视。 城市的人造照明星自动调整时间,天黑之前,莉罗来了一趟。 她猜到袭渊带阮秋回来之后,出现在公共场所的次数一定会更少。 于是她干脆送来一块巴掌大的显示屏,上面正是袭渊的各项数值,让阮秋自己观察,随时留意着。 莉罗还想把自己的通讯码存进阮秋的通讯器,被袭渊赶了出去。 晚餐依然由下属送过来,吃到一半,阮秋发现袭渊看了好几次通讯器。 他犹豫了一下,问道:“哥哥,你在跟谁通讯?” 袭渊收起通讯器,沉默了片刻,实话实说:“你舅舅。” 阮秋一愣:“舅舅跟你说了什么?” 原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,袭渊和司询都私下联系过了。 这看似是件好事,阮秋又担心两人一言不合会吵起来。 他捏着筷子,纠结道:“你……没有惹舅舅生气吧?” “没有,”袭渊给阮秋剥虾,伸手喂给他,“一点别的事情。” 司询告知了他几个副星的提案,让他最近注意好狮鹫星的防御。 最后还警告袭渊,阮秋今年不到十九岁。 提案的事情,没必要让阮秋担心,袭渊便没有说。 见他不准备告诉自己,阮秋也不问了。 反正……能正常交流就好。 — 饭后,大约晚上十点钟,城市上空响起钟声。 “咚——” 沉闷的声音响了两次,阮秋紧张不已:“这是什么声音?” 袭渊抱住他:“别怕,是训练场的钟时,每晚都会响。” 阮秋放松下来,好奇道:“训练场是什么?” 袭渊轻轻蹙眉,没有回答。 他想起康双池发来的文件,提到过可以带恋爱对象去自己熟悉的地方看一看。 但在狮鹫星的地下城,好像没有哪个地方是适合阮秋去的。 阮秋察觉出他的情绪,小声喊道:“哥哥?”他睁着一双清澈的浅瞳,袭渊低头亲他,过了一会儿才问道:“你想去吗?” 阮秋不住地点头。 他很想更加了解袭渊,既然来都来了,总不能一直待在屋里,或是只在外面那两条街道上闲逛。 袭渊摸着阮秋柔顺的银发:“好。” 他给康双池发传讯,让他准备好一个隔间。 紧接着,白天的机械车来到门口,将两人带去了城市后方的一处封闭场地。 场地很大,外围包裹着半圆形的合金,里面时不时传出嘈杂混乱的人声。 康双池在场地外等待,迎上前:“老大。” 他挠了挠头发,有点不确定是不是要带他们进去,但还是听从袭渊的指令,领着两人从侧门的通道进入。 通道连接着准备好的隔间,在场地视野最好的位置。 阮秋跟随袭渊一路进去,从通道的几个小窗口往下看。 场地和学院的投息场馆有点像,周围一圈参观台,密密麻麻坐满了人,听声音都很激动。 窗口太小,再往下就看不到了,阮秋隐约猜到这个地方的一些用途。 他面上镇定,继续往前走。 直到进入包厢类的隔间,透过最前方的一面落地窗,阮秋终于看清了场地中央的情形。 中央是一大片空地,边缘有高高的围栏,里面站着十多个人。 这些人全都灰头土脸,衣服也脏兮兮的,望向周围的神色警惕又戒备。 隔间有沙发,袭渊牵着阮秋坐下。 透明的玻璃窗是单面的,从外面看不到里面,阮秋却依然略显紧张。 “那些人,也是星盗吗?”他扭头看向袭渊,问道,“他们为什么在这里?” 这里叫训练场……所以是平时训练的地方? “是。”袭渊答道。 不等他解释更多,整个场地内响起钟声。 在听到钟声的一刹那,站在围栏里的十多个人互相打了起来。 身边的人都是他们的目标,这些人赤手空拳,下手毫不留情。 很快有个别体力不支的人倒下,外侧突然倒进去一些刀刃之类的武器。 里面的人立即争抢,倒进去的刀刃很钝,基本不致命,却依然有血腥味迅速蔓延开来。 见到更加混乱的场面,参观台上的人激动万分,起哄的声音一波又一波。 阮秋被这一幕惊住,偏头不敢再看。 袭渊护住他,按下沙发侧面的按钮,玻璃窗被一层合金覆盖,遮挡住所有视线,也将大部分声音隔绝在外。 他开始后悔带阮秋过来,顺着阮秋的脊背安抚:“不看了,我们回去。” 阮秋搂紧袭渊,半晌后才抬起头:“哥哥,他们为什么要这样……他们会死吗?” “在训练,”袭渊低声道:“不会死。” 确实可能会有人死在训练场,星盗组织里向来如此,狮鹫星几乎所有人都进去过。 为了保命,可以提前倒下,但只有站到最后的,才有机会得到晋升。 其他人还会下注,赌谁今晚会赢。 看着袭渊的神色,阮秋猜到几分。 他攥紧袭渊的衣物,呆呆道:”哥哥,你也进过?“ 袭渊没有隐瞒,“嗯”了一声。 他的表情淡淡的,仿佛只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,并且对着一切习以为常,即使这样的“训练”很残酷,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。 阮秋想起他身上到处是伤,忍不住的心疼。 他摸了摸袭渊脖颈上的黑色绷带,情绪明显低落。 袭渊抱他起来,要从这里离开:“别怕,走吧。” 阮秋摇头:“我不怕。” 他嘴上说着,却把脸埋在袭渊怀里不肯出来。 袭渊干脆就这么抱他出去,进了机械车。 等到返回住所,阮秋缓过神,依然粘着袭渊。 “你现在不用去那种地方了吧?”他紧张道,“你已经是首领了。” “当然不用,”袭渊将阮秋抱好,捏着他的下巴:“担心我?” 阮秋闷闷地点头。 他发现自己太天真了,这里根本算不上袭渊的“家乡”。 星盗的生存方式太残酷,他无法想象袭渊吃了多少苦才能有今天。 “哥哥,”阮秋小声道,“要不,不当星盗了吧。” 他以前也有这样的念头,但从未直接说出来过。 毕竟当了这么久的星盗,要想改变,还是得慢慢来。 阮秋捧着他的脸,认真道:“我一直在存钱……可以养你。” 司询每个月都给他的账户打去一大笔零花钱,阮秋几乎没用过。 袭渊没说话,凑近亲吻阮秋。 这一次阮秋格外乖巧,不仅很配合,被亲得受不住的时候也没有推开袭渊。 口袋里的显示屏响了一声,阮秋迟钝地偏头躲避袭渊的吻,摸出显示屏。 上面的数值都很正常,不知道刚才是什么提示。 袭渊拿走显示屏丢到一旁,摸着阮秋的嘴唇:“再亲一次?” 他的吻技进展迅速,可是好像也越发的不满足。 阮秋有点害怕,又因为今晚看到的,还在心疼袭渊。 他眼睫颤动,支支吾吾又委屈道:“那你不要那么凶……” 袭渊的呼吸反而加重了几分,克制着举动,亲吻阮秋脸颊:“好。” 第49章 袭渊答应着,果真温柔了许多。 他的呼吸依然很重,发烫的体温透过衣物传来,阮秋背靠着沙发一角,连颈侧与手腕的皮肤都开始泛红。 这一次的接吻断断续续,时间更长,阮秋双手发软,快要抓不住袭渊的衣袖。 分开的时候,阮秋仰头小口呼吸着。 袭渊伸手抹掉他唇边的水光,低头又亲了一口。 阮秋怕他再来,慌忙推开他,撑着沙发坐起来。 他抱着膝盖,像个小鹌鹑一样蜷缩着,脸上的红晕散不掉,眼底还有些迷茫与懵懂。 果然天天独处还是不太好……热恋期在一起的时候,除了亲昵好像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了。 袭渊似乎没有发现阮秋的异样,直接将他整个捞过来,放在腿间抱好。 “还在害怕?”他亲吻着阮秋的发丝,“训练场一直存在,他们早习惯了。” 所有人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妥,就只是日常的“训练”而已。 星盗组织能存活这么久,连军队都敢对抗几分,正是因为严苛与残酷的生存环境。 袭渊也早就习惯了,这也是他不确定要不要带阮秋去的原因,一方面他觉得没什么,另一方面又担心阮秋不喜欢。 但从训练场回来之后,阮秋反而变得更乖巧了。 看来康双池给的那份什么手册,应该是有点用的。 阮秋埋着头,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来,感觉脸上的热意消退了些。 “不怕了,”他摇头,“只要你没事就好。” 袭渊手底下的人太多,短时间内让整个组织都金盆洗手不太可能,但他答应过阮秋,以后不会再随便杀人。 他不杀人、不做危险的事情,就应该不会再受伤了。 也许这样一来,他的病症也会逐渐好转。 仔细想一想,自从袭渊将他从哈林星带走,情绪稳定了许多,连下属都觉得不可思议。 阮秋轻轻动了动,调整姿势靠在袭渊肩侧,牵着他骨节分明的手,认真道:“哥哥,你考虑一下吧?” 而且以袭渊的能力,他不当这个星盗首领了,也能找到别的去处。 袭渊却没把阮秋的话放在心上,他怎么可能让阮秋来养着自己。 就算真要丢下狮鹫星不管,也不是现在。 他随意应了一声,问道:“还想出去走走吗?我让他们把街道清理了。” 阮秋迟疑着,还是摇了摇头。 天都黑了,街道被清理,多半又不见任何人影,还不如在屋里待着。 于是袭渊给他打开了投息电视,两人一起挤在沙发上看。 阮秋中午没睡午觉,这会儿很快就困了。 房间和浴室都在三楼,袭渊带他上去。 阮秋的睡衣还是路上买的那几件,他迅速洗完澡吹干头发,站在卧室门前时却有些犹豫。 袭渊听到他的脚步声,过来打开房门。 他见阮秋站着不动,伸手过来牵他。 “哥哥,”阮秋拉着他的手,不肯进去,支支吾吾道:“我想一个人睡。” 袭渊明显愣了一下,眉间轻蹙:“为什么?” 就在不久前,他还觉得阮秋很乖,结果现在就告诉他想一个人睡。 才去洗了个澡而已,怎么就突然变了心。 他强硬地攥住阮秋的手,沉默着一言不发。 阮秋努力解释道:“我们白天一直都在一起,晚上……晚上就分开睡吧。” 他脸颊微红,眼神躲闪,好像也不是抗拒和袭渊一起睡,而是……在害羞。 与阮秋待久了,加上康双池发来的那些资料里有提到过,袭渊现在基本能摸准阮秋的情绪。 在害羞,因为晚上亲了太久? 袭渊依然不松手,耐着性子哄道:“一起睡,我不亲你。” 阮秋的脸更红:“不、不是因为这个……” 这栋楼很大,有很多个空房间,都干净整洁、随时有人打扫,不比在星舰里时房间有限,他干脆就和袭渊挤在一起。 袭渊沉默下来,想到司询给他发来的那条传讯,警告他阮秋还不到十九岁。 难不成是在他不知道的时候,司询也叮嘱过阮秋,叫他多注意些? 康双池的手册也提到过,亲密行为要征求对方的同意,不能过于强势。 袭渊眼眸微垂,周身的气压越来越低。 阮秋心里也很忐忑,正想着要不还是算了,一起睡就一起睡。 袭渊却突然妥协:“好。” 他松开阮秋,低声道:“我带你去别的房间。” 三楼一共有四间房,被褥枕头一切用品都是崭新的。 袭渊带阮秋来到隔壁一间房,进屋检查了房间各处,灯具也能正常使用。 他临走时站在门边,脸色看着依旧低沉,也不说话。 阮秋主动抱住他,仰头亲了他的侧脸,小声道:“哥哥,晚安。” 袭渊眼底的郁气不减,“嗯”了声:“我去洗澡。” 他亲手关好房门,呼吸间喉结上下滚动,转身离开。 阮秋独自睡下,他的通讯器还在袭渊那里,身上只有莉罗给他的一个小显示屏。 他拿着显示屏看了一会儿,确认上面的数值都正常,放在枕边,起身关了灯。 他很快睡着,半梦半醒之间突然听到短促的“滴滴”声。 阮秋被惊醒,睁开眼发现显示屏亮着。 他拿起来一看,袭渊的总指数正在逐步升高,已经到了38%,并且还有继续攀升的迹象。 莉罗说过,总指数上升到30%要密切关注,40%就是比较危险的状态了,这时候的袭渊极易失控。 阮秋顾不上别的,赶紧掀开被子起床。 他打开房门,幽暗的走廊没有开灯,不远处的浴室里还传出阵阵水声。 阮秋来到浴室门前,一边敲门,喊了袭渊一声:“哥哥,你还在里面吗?” 水声不停,里面也没有回应,阮秋心里着急,想直接推门进去,却发现上了锁。 大约两分钟后,水声终于停了,浴室门从里面打开。 和上次阮秋在袭渊洗澡的时候过来找他时一模一样,袭渊上衣还没来得及穿,湿漉漉的发丝往下滴着水。 他周身蒙着一层淡淡的水雾,安静垂眸看过来。 阮秋快速打量他,没发现什么异样,稍稍松了口气:“哥哥,你没事吧?” 这句话似曾相识,袭渊松开门把手,往前走了一步。 “不是想一个人睡吗?过来干什么。”他弯腰凑近,忍不住伸手要抱阮秋。 阮秋比他还主动,不顾他身上还沾着水,抱住他担忧不减:“我以为你……刚才感应器的数值升高了。” 小圆片依然好好地贴在袭渊颈侧,平时遇水也不会影响。 “升高?”袭渊自己却好像并不知情。 阮秋想把显示屏拿给他看,结果发现出来得匆忙,落在了房间里。 他正要回去拿,腰间被袭渊的手臂圈住。 “这么担心我,”他低沉的声音沙哑,包含着一丝怨念,“又不肯一起睡。” 阮秋喉间一噎,支支吾吾道:“不是的……” 他又看见了袭渊的一身旧伤,他脖颈上的黑色绷带也取了下来,一道疤痕就这么横在上面。 阮秋伸手摸了摸袭渊的颈侧,更加心疼:“你真的没事吗?” 袭渊盯着阮秋看,将他搂紧,答非所问:“一起睡,好不好?” 阮秋动了动唇,这回怎么也说不出拒绝的话了。 他只好道:“那我去把记录屏拿过来。” 袭渊这才松开他,等阮秋去房间拿好显示屏,换掉身上被水沾湿的睡衣,回到主卧时,袭渊已经烘干了头发。 他站在衣柜前,随意找了件衣服穿好。 分开睡的建议只维持了不到一个小时,两人又恢复了之前的状态。 阮秋这会儿已经困得不行了,自顾自掀开被子躺了进去。 他闭着眼,听到袭渊关了灯,感受到熟悉的体温,习惯性地靠了过去。 快要睡着的时候,阮秋迷迷糊糊地想,袭渊无时无刻都要和他在一起,那以后他回了主星,袭渊是不是也要跟过去。 不知是不是睡前想着袭渊的缘故,阮秋这次又梦到了他。 他梦到了十五六岁时的袭渊,应当是在某个物资匮乏的贫民窟星球。 比起现在,未成年时的袭渊更加沉默寡言,个子很高却较为消瘦,明显过得不太好。 但他从那时就浑身透着一股狠劲,狠起来跟不要命似的,更没人能欺负他。 他总是独身一人,没有亲人或同伴,即使衣着破旧灰头土脸,也是人群中较为出众的一个,不论长相还是气质。 有个喜欢同性的看上了他,想对他下手,结果把人绑来还没来得及做什么,就被砍断了双手与双脚,鲜血流尽而死。 他年纪轻轻,开始小有名气,开始有人惧怕他。 再之后,袭渊加入了星盗组织,来到狮鹫星。 他进了训练场,连胜好几天。 这些场景的流速很快,几乎一晃而过。 转眼间,来到袭渊二十五岁时。 他突然生病,精神力时常失控,失控状态下谁都压制不住,严重的时候还会闹出人命。 莉罗也在这个时候加入组织,她对袭渊的病很感兴趣,尝试做了一些药剂,最后发现抑制剂最有效果。 于是袭渊开始使用抑制剂,从一开始三个月用一次,渐渐到一个月用一次。 看着他使用抑制剂越来越频繁,阮秋十分担忧,但他是在梦里,连与袭渊说话都做不到。 画面一晃,这一次来到了阮秋熟悉的地方。 ——洛伦水星。 他看到了齐礼和赵江,恍惚间还以为回到了从前。 但梦里没有阮秋自己的身影,他只看到了袭渊。 他和下属来到洛伦水星,待了三个月后准备离开。 这时下属中有人想对袭渊不利,最终导致星舰坠毁荒废区。 袭渊没死,但受了重伤,机械盒及时为他缝合伤口。 这一次没有阮秋,他也平安活了下来,并重新找到齐礼,在他那里养伤。 联盟军依然进行着星系世巡,极夜如期而至,但司询根本没有来到洛伦水星。 袭渊找到机会返回组织,杀掉老首领顺利夺权。 之后的发展,便更加不相同。 有人特意联系上袭渊,给他送来一支新的抑制剂,据说效果很好。 袭渊正忍受病症带来的不适,莉罗研制的抑制剂越发没有效果,又暂时找不到调整的方向。 所以,他用了这支抑制剂。 在梦境中,阮秋无法得知那支抑制剂的效果,但他看见袭渊与对方的联系越来越频繁。 他经常会接下对方的悬赏任务邀请,以此来换取更多的抑制剂。 任务通常是需要大量钱财或物资,要是组织里没有了,袭渊就会带人去别的地方抢,打劫其他星球或是商务星船。 莉罗是最先发现不对劲的,她找到袭渊,警告他:“首领,你是不是对他们的抑制剂上瘾了?” 袭渊并不在意,也可能是知道却也毫无办法,他需要那些抑制剂。 对方发来的任务也逐渐走向极端,开始需要活人,身体健康、精神力越高越好。 袭渊照办不误,有一次他前去某个偏远的星球抓人,途中遇上军队耽搁了点时间。 在星球上抓走足够的人数后,为了不留下任何痕迹,袭渊打算炸毁整颗星球。 他身边没了抑制剂,急于尽快完成任务回去,并且正处于失控的边缘,血腥味刺激得他更加疯狂。 没有人能阻止他,几枚威力强劲的能源炮朝着星球发射,爆炸声震耳欲聋。 袭渊坐在械骸的驾驶舱内,冲天的火光透过观测屏倒映在他脸上。 他身上还染着别人的鲜血,眼底满是残忍嗜血的快感,犹如杀戮成性的地狱修罗。 梦境在这里戛然而止,阮秋睁开眼。 天已经亮了,阳光从窗帘的缝隙照进来几缕。 阮秋整个人都处于温暖的怀抱中,一抬头就看见了袭渊。 这张脸既熟悉,和梦里的比起来,又是陌生的。 见阮秋醒了,袭渊掌心缓缓抚顺着他的脊背:“现在起床?” 阮秋表情呆呆的,还未从梦境中彻底回神。 但他这次做梦,醒来之后没有前两次那么慌乱害怕。 尤其是睁开眼看见袭渊,反而让他安心了不少。 梦里对抑制剂上瘾、疯狂嗜血的袭渊,和晚上抱着他睡觉的人,完全不一样。 袭渊根本没有再用抑制剂了,更不会因为对抑制剂上瘾,而做出梦里的那些事情。 阮秋伸手摸到袭渊的脸侧,确认他是真实的,迟钝地点点头。 等起床洗漱好,阮秋从房间的小浴室里换好衣服出来,看见袭渊坐在床边,安静地等待他。 与袭渊在一起的时候,阮秋还有一种错觉,他都不像是一个星盗首领了。 他就是自己的男朋友,虽然有时会略有偏执,但总体是在变好的。 袭渊站了起来,阮秋主动过去抱他,搂着他的脖颈,埋着脸轻蹭:“哥哥……” 结合梦里所看见到,他心情更加复杂难言,总之这个时候很想亲近袭渊。 袭渊很享受阮秋这样粘着他,抱了好一会儿。 他对昨晚依旧耿耿于怀,问道:“今晚还要一个人睡吗?” 阮秋不自觉地脸红,搂着他不松手:“不要。” — 中午时分,司询抽空与阮秋视频通讯。 阮秋还是去了狮鹫星,他换了身黑色的衣服,但他不论穿什么都一脸纯良,连带着身旁同样一身黑的袭渊都顺眼了许多。 “舅舅,”阮秋略显忐忑,不敢说自己在哪,“你吃过午饭了吗?” 司询也不拆穿他,淡淡地应了一声。 他视线不动声色地扫过投屏,打量着阮秋的周身,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。 严格来说,十八岁成年后仍在监护人的看管之下,但恋爱方面是自由的。 阮秋和袭渊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长,司询既不想太过约束他,又不希望他与袭渊发展太快。 他还没有真正接受袭渊,总有一种好白菜被什么拱了的感觉。 “最近几天如何?”司询开口问道,“好几日没复习功课了吧,怕是都忘了。” 阮秋更加心虚,低着头:“应该没忘……” “是吗?”司询顺势说道,“正好我让唐谦为你准备了几份电子书,一会儿发到你的通讯码上来。” 事关学习,阮秋赶紧坐直:“好的。” “还有一些功课,差不多一周时间能做完,” 司询此时像个严厉的老师:“每日做完,再发给我看看。” 阮秋连连点头:“好的。” 一旁的袭渊很是不悦,等两人的通讯结束后,哄着阮秋:“做什么功课,不用做。” 阮秋摇头:“不行……我还没有毕业,本来应该继续上学的。” 狮鹫星的确没有学校和老师,连合适的书都没几本,阮秋和这里的人不一样,他肯定是需要学习的。 袭渊最终妥协:“好。” 他接收了司询发来的所有文件,上传至显示屏,阮秋可以用电子书模式随时观看。 阮秋下午没事做,便在客厅里看书。 趁着他入神的空档,袭渊独自进了卧室。 他打开通讯器请求连接,不久后,投屏当中再次出现司询的身影。 “他在看书,”袭渊说道,“上次你说的提案,是怎么回事?” “斯夏普可能发现了什么,”司询眼神微冷,“怀疑联盟与星盗有勾结。” 袭渊对此没什么表示,某种程度上来说,斯夏普猜对了。 “又有一名副星统领同意的提案,”司询继续说道:“一旦有第四张赞成票,我的一切反对将无效,他们会召集驻扎军前往狮鹫星。” 他话音顿了顿:“尽快把小秋送回来。” 见袭渊不答,司询冷哼一声:“莫非你还想将他一直藏在狮鹫星?” 到时别说是副星的驻扎军,联盟军也会站在袭渊的对立面。 袭渊背靠着椅子,盯着投屏中的司询,突然问:“你觉得,阮秋在你身边会更安全?” 司询眉间皱起轻微的痕迹,没有说话。 联盟军的确大不如当年……现在勉强能承担起指挥的主将,除了兰铎以外,只剩一名上将。 不少战士的资源都流入了其他副星,尤其是哈林星。 如果主星失守,未必会比狮鹫星安全多少。 司询沉默片刻:“你又有几分自信?” “不比你多多少,”袭渊坦诚道,他坐直一些,手臂撑在两侧扶手上,“我缺星舰和械骸。” 他的人倒是不少,只可惜没有购买大量星舰与械骸的渠道。 整个狮鹫星,一共也就十架星舰、两架械骸,大部分的钱都用于建造星球的防御系统。 司询双眼极轻地眯了一下,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:“我可以给你这些。” 他最不缺的,就是钱。 第50章 司询原本还想给阮秋找一位家教老师,每天用通讯器远程上课,被袭渊拒绝。 “太长的远程通讯容易被发现,”他向阮秋解释道,“主星和狮鹫星有人经常互相联系,别人会多想。” 到时一节课少说也有半小时,通讯信号连续不断,只要有心去搜寻,不仅会被发现,还可能会被人监听。 阮秋闻言,都不敢再和司询通话太长时间了。 而且他这个时候才猛然意识到,司询与袭渊除了是原书中的两大反派,他们各自的身份也是对立的。 一个是主星联盟首席,另一个是星盗组织的首领……如果没有阮秋的存在,联盟军和星盗见了面,怎么都不可能友好相处。 阮秋的几次梦境里,两人也暂时没有任何交集。 而他和袭渊的关系要是被外人发现,多半会对司询产生影响…… 毕竟阮秋是司荧的血脉,还有个当联盟首席的舅舅,以他的身份,不该和一名星盗在一起。 再一次和司询通话的时候,阮秋委婉表示了自己的担忧。 “舅舅,应该没人知道我在这里吧?”他的表情小心翼翼,“我每天耽搁你的时间,会不会被人发现?” “没有,”司询言简意赅,“不必担心这个。” 阮秋还不知道,自从他在考核中唤醒了白鸟,几家新闻社跟疯了一样连番轰炸,司询虽然没有正面回应过,但阮秋极大概率是司荧的孩子。 这其中又牵扯出别的疑问,外界都快好奇死了。 唐谦已经推了好几次新闻社的采访邀请,联盟看似将阮秋保护了起来,等这段时间的新闻热度过了再说。 所以阮秋一直不出现,也说得通。 就连斯夏普,也只是想找到司询与星盗勾结的证据,根本猜不到袭渊胆子这么大,早把人带回了老巢。 “那就好,”阮秋松了口气,不忘叮嘱,“舅舅也一定要多注意,一些来历不明的人就不要接触了,比如搞什么研究的……” 他好像特别在意这件事,司询怀疑过他可能知道有关因赛特人的事情,却又问不出来。 他想让袭渊问一问,也一时没有进展,只是给他发来第二张模拟人像。 袭渊说这人是在阮秋梦里出现的,会让他感到恐惧,名叫陆极。 司询对此人一点印象都没有,并且这个名字很大众,同名同姓的全星系不知有多少个,靠那张依然是半成品的人像,想把人找出来还需要时间。 他温声应道:“好,舅舅知道了。” 但司询的温和面对阮秋时才会有,等他的视线投向一旁的袭渊,就变得冷淡许多。 “昨天的功课我收到了,做的不错,”他说道,“最近多加注意。” 后半句话,明显是对袭渊说的。 等通讯结束,阮秋不解地问:“舅舅刚才什么意思?要注意什么?” 难道还有什么情况,是他不知道的。 袭渊收起通讯器,戴在了自己手上。 他坐在沙发上,把阮秋抱了过来。 ”注意分寸,“袭渊捏着阮秋的下巴亲了一下,另一只手隔着衣物轻轻抚摸他的后腰,“他怕我欺负你。” 阮秋脸红,转移话题:“我去看书了……” 袭渊按着他不让他起来:“再等一等。” 昨天阮秋看了一下午的书,晚上又在做功课,几乎没怎么搭理他。 袭渊就知道司询的目的在此,阮秋忙着看书学习,谈恋爱的时间就少了。 他心里不爽,却什么都做不了。 阮秋隐约猜到袭渊不高兴,乖巧搂住他:“哥哥,跟我一起看书吧?” 袭渊这几天好像也无所事事,最多回几条传讯。 袭渊考虑了几秒:“好。” 两人依旧挤在沙发上,阮秋拿着显示屏,切换电子书模式,翻到昨天看的地方。 他一边看,偶尔会和袭渊说话,告诉他书上讲的是什么。 袭渊从侧后方抱着他,神色看起来漫不经心,时不时应声。 渐渐的阮秋发现,袭渊的记性非常好,悟性也不错,书上的内容讲一遍就能记住。 阮秋很惊讶,特意问了几个问题,袭渊全答上了。 可是在梦里,袭渊从十五六岁开始就没上过学。 阮秋心情略感复杂,放下显示屏开心道:“哥哥很厉害,我的功课说不定都能做了。” 袭渊沉默片刻,似乎当真在考虑。 他目光扫向显示屏,问道:“要帮你做吗?” 阮秋一愣,赶紧摇头:“不用不用……” 他侧过身,埋进袭渊怀里,含糊着说:“哥哥,我让舅舅也给你找些书吧?” 袭渊不假思索道:“不看。” 看书也就陪着阮秋的时候有点兴趣,其余时候,还不如去训练场看他们打架。 — 快到晚间时,有下属按响门铃,送来一个的铁盒子。 下属把盒子送到就走了,阮秋好奇:“这是什么?” 盒子没有上锁,他打开一看,里面赫然是十几支带针管的药剂。 袭渊走近:“是抑制剂。” 他拿走盒子,随手往茶几上一丢:“我已经很久不用这些了。” 他先前外出太久,狮鹫星的人不清楚他的病情,照例做了这些抑制剂送了过来。 阮秋看着铁盒,没有说话。 盒子里的抑制剂,和他梦里看到的不是同一种。 所以原书里让袭渊上瘾的,也不是这些。 他看着袭渊重新叫来下属,又把一整盒抑制剂带走了。 — 又过了一天,袭渊突然忙碌起来。 他上午一直在和康双池还有几个下属传讯,午饭过后还要出去一趟。 阮秋想跟着他一起出去,袭渊没答应。 “去验收一批货,”他解释道,“很快就回来。” 阮秋莫名想到梦里的画面,更加不放心:“是什么货?” 袭渊弯腰抱住他,哄道:“买了几架星舰,我得亲自去看看。” 星舰是司询安排送来的,为了账面属于正规渠道,他还是多少付了点钱,所以也算是买的。 为了让阮秋安心,袭渊把通讯器还给了他,与自己的实时连接,这样两人随时能说话。 阮秋这才没有坚持,送他到门口。 他看着袭渊坐上机械车,关好大门。 “哥哥,”阮秋转身上楼,“我先去写作业,等你回来我们再看书吧。” 袭渊的声音从通讯器的另一头传来:“好。” 阮秋安静写着作业,偶尔和袭渊说几句话。 机械车很快驶离住宅区,来到地下城的边境。 那里也有一处入口,此时正处于关闭状态。 有几个人守在外面,远远看见高空中亮起一道白光。 白光变成了被撕开的裂缝,裂缝逐渐扩大。 一个下属赶紧对着通讯器通报:“来了!” 地表的伪装门开启,像在星球上开了一个大洞。 裂缝中不断有各种型号的星舰飞出,在空中连成了一条直线,排队进入伪装门。 星舰足足有二十架,将地下城外的停泊区塞得满满当当。 不仅如此,还有三架械骸,存放在星舰中被送了过来。 这些星舰外表都没有任何标志,看上去就是没有归属的战机,还有几架是商务星船的模样,实际配备大量武器弹药。 康双池激动万分:“老大,这得多少钱啊?” 袭渊没说话,靠着后方的墙壁站立,看着远处的星舰依次降落。 司询果然说到做到,并且直接开启了跃迁,以最快最便捷的方式将他需要的东西送了过来。 并且在承诺的时候,他没有丝毫犹豫,仿佛这些东西不过是一点小钱罢了,不值一提。 不愧是星系首富。 实际司询这样做,有一半也是为了阮秋,阮秋还在狮鹫星,袭渊拥有足够的实力,才能保护好他。 很快,一名身穿常服的联盟军来到袭渊面前。 “袭首领,”他手里拿着一份文件,“这是已经伪造好的,您在上面签字就好。” 文件是布料出售的合同,账面作假也要有合格的程序。 袭渊示意康双池去签,联盟军又不动声色地朝附近打量。 “袭首领,”他问道,“小少爷不在您身边吗?” 袭渊头也不抬,启唇道:“他在写作业。” 他特意屏蔽了这边的声音,阮秋听不见他们说话。 实际上,这场交易有很大的风险,这么多架星舰进入地下城,联盟军完全可以趁机偷袭。 但事实证明,司询并没有这么做。 联盟军被他这句话堵了回去,不再多问,带着自己的人回到地面,乘坐另一架星船离开。 等星船飞入跃迁出口,裂缝才缓缓关闭。 康双池和在场的下属仍在激动当中,差点想开着星舰去外面逛一圈。 袭渊没有多逗留,乘坐机械车返回住处。 — 阿尔法主星,议事厅内。 会议还在进行,最后一名副星的统领顶不住劝说和压力,投出了赞成票。 斯夏普露出了满意的笑容,看向司询:“首席呢?” “既然都同意了,我反对又有什么用?”司询面容平静,“只是近期不巧,联盟军正进行内部演练,腾不出空。” 这话的意思,就是暂时不参加清缴行动。 司询的决定在斯夏普的意料之中,他正色道:“这么大的事,联盟军怎可缺席?您还是将演练推迟吧。” 司询状似考虑,最终无奈道:“好吧,听你们的安排。” 但各星球的军队都有自己的主将和指挥,不可能混在一起,最多只是一起行动。 提案通过,斯夏普第一时间呈上一份行动计划。 他打算直接攻击狮鹫星,把藏在其中的星盗一网打尽。 司询也有一份行动计划,他对斯夏普的提议不认可。 “狮鹫星年年通过巡查,以什么名义攻击?”他慢条斯理道:“也许他们早换了地方,狮鹫星不过是对外的一个幌子罢了。” 要是计划没有取得应有的效果,就成了无故对一颗居住类星球发动袭击,无法向其他普通民众交代。 相比之下,司询准备的行动计划更加完善,计划中军队会先在各地航线巡逻,保护路过的商务星船不被抢劫。 如果发现可疑星舰,再加强对通行证的检查。 等找到了实质性的证据,再派人去狮鹫星,也不迟。 经过商讨,最终司询的行动计划被采纳。 会议结束时,斯夏普的投屏还未关闭。 司询喝了口唐谦送来的热茶,叹息道:“怎么感觉斯统领近来变得急躁了,这样可不行。” “多谢首席指导。”斯夏普不想和他多言,话音刚落,投屏熄灭了。 司询走出议事厅,腕间的通讯器响了几声。 他打开查看,是袭渊发来的文件。 文件里有几张阮秋的照片,是最近的。 照片里他在写作业,坐在沙发上看书,在布置好的小阳台上晒太阳,或是去空荡荡的街道闲逛。 司询一一看过去,也发给了唐谦一份,单独将这些照片保存了下来。 — 接下来的几日,各地军队按照行动计划,加派了巡逻的人手。 联盟军的数量最少,还要留出一部分在主星保护司询,剩余的都在各条航线上。 其余副星的驻扎军则去了边境地带,严格搜查每一架路过的星船,一旦发现有违法行为,立即逮捕。 这样做的确有成效,驻扎军抓了十几个自称佣兵团的人,他们在某地因为物资起了冲突,打架斗殴被发现。 然而,狮鹫星却一点动静都没有,斯夏普安排的一队人在附近蹲了好几天,星球上只有个别普通载人星船进入,从表面看,星球的居民也正常得很。 斯夏普逐渐没了耐心,想找些别的办法,引里面的人出来。 晚上九点,哈林星驻扎军拦住了一架准备进入狮鹫星的星船,要求进入搜查。 星船十分配合,主动停靠,打开停泊区接纳驻扎军的小型登陆星船。 等驻扎军将里里外外搜了个遍,星船上人又拿出好几份文件,有通行证,也有星船购买货物的凭证。 驻扎军依次检查,东西都是正规的,没有发现任何异常。 为首的副将和斯夏普通话:“统领,要放他们回去吗?” “不,”斯夏普说道:“随便找个理由,把他们的东西都扣下,包括星船。” 能在狮鹫星居住的人,多多少少都与星盗有关联,他们正是靠着这些表面的伪装,才一直安稳到现在。 星盗多数行事随意狠毒,他们的东西被强行扣下,斯夏普就不信他们坐得住。 之后的一连三天,所有进出狮鹫星的星船都被扣留,说是有人举报藏匿违禁品,要进行严查,查清楚了再把东西归还。 狮鹫星的居民忍气吞声,看似不敢违抗军队。 直到第四天的夜晚,例行检查的哈林星驻扎军突然收到了兰铎的信息。 兰铎语气紧迫:“联盟军遇袭,请求前来支援!” 据他所说,联盟军就在距离不远的一条航线上,突然遭遇了不明星舰的袭击。 对方似乎早有准备,并且武器精良,兰铎带领的一支小队被打得措手不及,已经有一架随行的星舰坠毁。 在狮鹫星附近遇袭,极有可能是星盗,驻扎军不疑有他,第一时间赶了过去。 当他们赶到兰铎发来的坐标时,却只看见了一架残缺了一侧机翼的星舰,并没有发现其他可疑的战机。 星舰勉强还能行驶,悬在空中,兰铎与驻扎军的副将进行实时通讯。 投屏中,兰铎肩侧染血,后方还有几个受伤的联盟军,看着不像是假的。 兰铎说道:“对方袭击了我们之后离开了,星舰受损严重,我们无法继续追踪。” 驻扎军副将心里疑惑,只剩一架残缺的星舰,那些人怎么不直接一起击落?而且兰铎说他们有星舰坠毁,附近也没看到任何残骸。 就在此时,警报声响起。 “前方检测到陌生能源,初步判断为中型星舰,预测武装等级s以上。” 驾驶舱内的驻扎军心中一惊,连忙紧急应对。 而这时候,兰铎的星舰悄悄驶向远处,躲在一块漂浮的巨大陨石后方。 一、二、三、四、五……整整六架中级以上的战机,将驻扎军团团包围。 星舰的外壳漆黑,没有半点标志,看不出是来自哪里。 六架星舰训练有素,仿佛就等着驻扎军过来,将其一网打尽。 兰铎在通讯里只说有三架星舰,没想到是六架……驻扎军毫无反抗能力,被一步步逼退。 奇怪的是,对方没有直接击落驻扎军的星舰,而是将他们赶到临近的一颗废弃星球,再用小型炮弹破坏了星舰的机翼以及尾部的发动机,让其无法再行驶。 他们没有杀人,连面都没露过,做完这一切,就这么离开了。 而兰铎因为及时躲了起来,也没什么事,和驻扎军一起被救。 事后,斯夏普看着这一次的事故报告,脸色很沉。 对方来历不明,因为没有人员伤亡,有其余副星的统领认为不是星盗所为。 毕竟星盗行事残忍,杀人从不手软,怎么会对扣留了他们好几架星船与物资的哈林星驻扎军手下留情。 而且不知谁传出了消息,说哈林星与星盗有勾结,遖峯篜里阮秋在哈林学院曾经遇袭的事故也被新闻社爆了出来。 “哈林星竟然遭到不明势力的渗透,昔日战神司荧独子在学院遇袭惨遭绑架,联盟首席亲自带人赶到。” “联盟军遇袭星舰坠毁,仅有十人受伤幸存,同行的哈林星驻扎军却毫发未损。” 看到这些新闻,斯夏普忍着火气,让人联系新闻社,把这些都撤掉。 什么毫发未损,明明驻扎军的星舰全部被破坏,只因没有死人,就怀疑到了他的头上。 他有理由怀疑,这一切都是司询搞的鬼。 斯夏普挂断了几个想找他的传讯,有其他统领发来询问的消息,也没有回复。 他不胜其烦,想直接屏蔽掉信号。 此时,一条陌生的通讯码出现在他的屏幕中。 [斯统领,您好。我们也许有共同的目标。] 后半句话突兀又奇怪,斯夏普动作一顿,没有立即拉黑。 很快,又有一条信息发了过来。 [司荧的孩子,就在狮鹫星。] 斯夏普眉头紧皱,询问对方:[你是谁?你怎么知道他在狮鹫星?] [他的精神力很特殊,我们一直知道他在哪里。] — 在这几天里,阮秋对外界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。 他每天看书、按时写完作业,再发给司询检查。 这天上午,司询在忙,没有接阮秋的传讯。 直到下午晚一些的时候,司询给袭渊发来一份带密码的文件。 [这是从洛伦水星带回来的东西,有关小秋的父亲。你先问问小秋的意见,他想看,我再给他密码。] 第51章 阮秋正坐在客厅的沙发,他下午看完了书,这会儿打开了投息电视。 袭渊看见这则传讯的时候,刚切好一盘水果,打算端出去。 他洗了刀具,用毛巾擦干手上的水,给司询回复。 [你怎么不问。] [在忙。] 近来因为清缴的事,司询一直非常忙碌,今天连和阮秋说几句话的时间都没有了。 不管背地里如何,联盟表面上总要做得像样一点,还得不露痕迹地伪装好。 兰铎那次就是故意将驻扎军引过去,他与下属身上的伤全是假的,也根本没有联盟军的星舰被击落。 不杀驻扎军,同样是司询的要求,他认为现在没必要做得那么绝。 他是为了阮秋,顺便连带着为袭渊考虑,造成人员伤亡过多属于极其恶劣性攻击,是重罪,要是最终被发现,袭渊蹲监牢的时间恐怕得延长一倍。 袭渊倒没什么意见,联盟给狮鹫星送来大量装备,他手底下的人最兴奋,个个都很听话。 他们不杀驻扎军,就当做是猫抓耗子逗着玩,也挺有意思的。 并且趁着哈林星驻扎军被引开的机会,袭渊安排部分人离开狮鹫星,在外围留守伺机而动,以免军队突然发动袭击。 而袭渊自己全程没出去过,一切都交给康双池和其余几个得力下属。 组织里不少人都实力不俗,精神力等级很高,只要听从指令,驻扎军的数量再翻一倍,也根本毫无还手之力。 [再联系。照片可以多拍一些。] 司询似乎当真很忙,他又发来一条传讯,之后就屏蔽了信号。 袭渊接收了他发来的文件,关掉通讯器,端着水果出去。 投息电视还在播放着,阮秋看得入神,连袭渊过来都没反应。 袭渊在他身边坐下,拿起一块切好的苹果喂给他。 阮秋目不转睛,就着他的手吃掉苹果。 茶几上还放着另一个小盒子,里面是一些营养剂。 前几天,唐谦从司询那里索要到袭渊的通讯码,还给他发来一条很长的传讯。 里面写的内容,大致是让袭渊照顾好阮秋,每天按时早睡早起,一日三餐营养均衡,最好不要有不易消化的东西。 阮秋的身体弱,还得经常给他准备营养剂等等事无巨细,连衣物和床单的材质都有要求。 唐谦与阮秋虽没有血缘关系,但也十分关心他,既然阮秋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,他就只能另找办法了。 传讯袭渊看了一半,差点直接删了,随后还是耐着性子看完。 别的都好说,他可以做到,只是狮鹫星的人从来不用营养剂这种东西,从外面买又会留下踪迹。 于是袭渊就让莉罗调配了一些,送来给阮秋试试。 阮秋吃了几块水果,打开一支营养剂的盖子闻了闻。 味道好奇怪……像是什么很苦的中药。 莉罗把营养剂送过来的时候说了,她只保证营养价值和效果,反正东西肯定没问题,而且比阮秋之前用的好很多。 阮秋只犹豫了两秒,把一支营养剂都喝了下去。 他咽下苦涩的药剂,皱了皱鼻子。 “不好喝?”袭渊也拿起一支,打开喝了一口。 他拿着营养剂的小瓶子,片刻后直接扔进了垃圾桶。 “什么东西,”袭渊沉着脸,“这么难喝。” 他顺势要将一整盒营养剂都扔了,被阮秋拦住。 “扔了多浪费,”阮秋赶紧拉住他的手,“我……我觉得还好,不算难喝。” 他以前生病的时候,比这更难喝的药也尝试过,要是刚刚穿越过来的那会儿,他能面不改色地将药剂全喝完。 袭渊看着阮秋,放下盒子抱他。 “不苦吗?”他亲了亲阮秋的嘴唇,又给他喂了一块水果。 阮秋身上的某些特质,其实是矛盾的。 他单纯良善,身上干干净净,连一点伤痕或茧子都没有,像是被人从小精心养护着。 然而他又乖巧懂事,并不娇惯,能在废墟里靠挖沙蚕豆过活,那么难喝的营养剂,也只是轻轻皱了点眉。 袭渊此刻也开始想要探究,阮秋以前的经历到底是什么样的,有谁在保护养育着他。 “还好,不苦……”阮秋认真回答,张了张口似乎欲言又止,最后只说道:“先留着吧,这可是莉罗花了两天时间做的。” 袭渊“嗯”了声,继续给他喂水果,直到阮秋摇头说不吃了。 他一共才吃了几块,连一整个苹果都不到。 阮秋的食量也很小,他回到司询身边养了这么久,气色与身体是好了不少,这一点却无法调理。 袭渊抚摸着阮秋的银发,低声问道:“阮秋,你一个人在洛伦水星过了多久?” 这个问题措不及防,阮秋微微愣神,没有说话。 袭渊耐心等待,阮秋仿佛终于鼓起勇气:“三个月。” “我在废墟里待了三个月,”他搂住袭渊,在他的颈侧蹭蹭,“然后就碰到你了。” 阮秋的语气依赖,埋着头像是什么毛茸茸的小动物,蹭得袭渊心痒。 他托着阮秋的后背,又问:“三个月之前呢?” 阮秋抬起头,意识到袭渊想问的到底是什么,坦诚道:“我不记得了。” 他眼底透出迷茫之色,不像是在说谎。 片刻后,阮秋又小心打量着袭渊,压低声音神神秘秘道:“其实,我不是这里的人……” 他这话面对司询的时候说不出来,袭渊却是不一样的。 不管他曾经是谁,他们的相遇与恋爱都在他来到这里之后,和他的这具身体没有半点关系。 虽然袭渊也许不会相信,即使现在各种科技研究发达,死亡后又在一本书里重生,这种事情还是太匪夷所思。 袭渊却联想到了别的,以为阮秋的意思是,他不是这个星系的人。 因赛特人不知为何想要抓住阮秋,今天司询在传讯里又提到了他的父亲。 袭渊视线下移,停留在阮秋的颈侧。 那里的皮肤白皙细嫩,看起来精致又脆弱,没有因赛特人的硬壳特征。 怎么看,阮秋都与那些丑陋的因赛特人没有半点关联。 袭渊伸手抚摸,弄得阮秋有点痒。 阮秋推开他的手,见他好像不在意自己说的话,干脆半开玩笑道:“我是来和哥哥谈恋爱的。” 袭渊盯着他看了一会儿,喉结上下滚动,猛然将阮秋压倒在沙发上。 阮秋被迫仰起脸与他接吻,后颈被捏着无法躲避。 当两人终于分离,阮秋红着脸推开袭渊,抱着膝盖缩在角落。 相比之下,袭渊好像没有太大的反应……阮秋制止住自己的胡思乱想,努力平复心跳。 袭渊知道他在害羞,伸手抱他过来,不再亲他。 茶几上还剩下不少水果,阮秋实在吃不下,全给了袭渊。 他像刚才袭渊喂给他时一样,拿着苹果块送到袭渊面前。 袭渊吃得很快,恐怕连味道都没怎么尝出来,像一只不挑食的大型宠物。 直到盘子空了,袭渊才提起另一件事:“你舅舅发了些东西过来。” 阮秋立即坐直:“是什么?电子书吗?” “是从洛伦水星找到的,”袭渊说道,注视着阮秋的神色,“可能与你父亲有关。” “父亲?”阮秋十分茫然,他已经很久没有接触到这个词了。 据司询所知,司荧只与一位来历不明的平民在一起过,那个人极有可能就是阮秋的父亲,但要验证的话,得找到人查了血缘,才能百分百确定。 文件已经传至显示屏,袭渊打开查看,确实有密码。 “你舅舅说,你想看的话,再把密码告诉你。” 这么麻烦……司询也许在顾及着什么,又不想对阮秋有所隐瞒。 阮秋有些不知所措,攥着手指:“等……明天再说吧,明天我问问舅舅。” 他这具身体的父亲,应该算不上阮秋真正的父亲。 阮秋莫名感到紧张,仿佛里面有什么他不想看到的东西。 袭渊当即放下显示屏:“好。” — 阿尔法主星,议事厅内的会议又持续了两个小时。 各地的军队都在进行同一项行动计划,身为军队的最高决策人,几个副星统领与司询也要随时联系沟通,确保大家都一切如常。 清缴还算顺利,抓了不少违法、偷渡的人,还缴获了许多违禁品。 民众那边也稳住了,对军队的行为都十分赞成。 唯独狮鹫星那边没有任何进展,埋伏袭击哈林星驻扎军的人也不确定到底是谁,找不到狮鹫星的半点破绽。 甚至有另一个副星的统领说:“斯统领,是不是您手底下的人扣留了太多货物,连星船也不归还,他们才生气了?” 没有人员伤亡,只能算是恐吓和警告,哪怕真是狮鹫星的人干的,他们好像也有充足的理由。 而且他们没有直接杀人,也许证明军队的行动是有威慑力的,这算是另类的进展。 斯夏普心里气愤,敷衍道:“正常流程而已,那些货物与星船,查明之后会及时归还的。” 他还觉得不太对劲,那时在场的驻扎军说,对方的星舰看上去是崭新的。 星盗这么有钱,能一次性买下六架中型以上的星舰? 斯夏普有所怀疑,可惜其余副星并不在意这一点,他们只重视结果和民众意见。 又过了半小时,会议终于结束。 投息屏幕陆续关闭,最后只剩下斯夏普还没走。 司询抬眼看过去:“斯统领还有事?” “昨天哈林学院又进行了一次考核,”斯夏普说道,“我突然想起,似乎许久没有听到过阮秋的消息了。” 他紧盯着司询,目光沉沉:“他离开哈林星这么久,怎么还没有在主星的学院入学?” 司询神色不变:“有家教老师,不用那么快去学院,况且最近外界对小秋的关注还不少,他不喜欢这些。” 斯夏普仿佛早料到他会这么回答,又问:“白鸟还跟在他身边?我听说新闻社想拍几张白鸟的照片,也没有获得允许。” 司询靠着椅背,眼底已有些冷意:“斯统领到底想知道些什么?” 以哈林星目前的处境,斯夏普不该这样同司询说话,探究有关阮秋的事情。 斯夏普却毫不示弱:“我想知道,阮秋是不是根本不在主星。” 他收到陌生人的传讯,一开始并不相信,怀疑是司询安排的人,故意为之想引他上当。 传讯的人没有暴露身份,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就不见了。 对方还提到了阮秋的精神力。 阮秋在哈林学院的表现,从默默不闻的s级,到突然爆发的sss级,并且成功唤醒了白鸟,他的精神力的确很特殊,司询也有意在对外界隐瞒这一点,不想让人知道阮秋的转变。 斯夏普心下犹豫,最终决定先试探试探司询的反应。 司询一言不发,下巴微抬。 他神色恢复如常,看不出任何被戳破的慌乱或不悦,平静道:“他不在主星,还能在哪里?” 这语气有恃无恐,仿佛在说,就算斯夏普知道阮秋在哪,又能怎么办。 他的驻扎军,连狮鹫星的入口都找不到。 然而正是司询的态度,让斯夏普更加确定了,传讯中说的是真的。 斯夏普沉着脸色,良久后摇了摇头。 “你……”他叹息一般,“果然冷血无情,从前对待司荧是如此,对待阮秋也是如此。” 司询只觉得莫名其妙,皱起眉:“你在胡说些什么?” 斯夏普以为,阮秋是被迫前去狮鹫星的。 司询与星盗勾结,或许要借助星盗之手,在背地里做些见不得光的事情。 而他给星盗的报酬中,就有阮秋。 所以阮秋差点遭遇绑架那次,那个星盗首领袭渊来到学院,既像挟持了阮秋,又姿态较为亲密。 那不是劫持是什么?阮秋精神力虽高,体能却很差,根本没有反抗能力。 只不过,斯夏普还有一点想不明白,如果司询当真把阮秋送给了星盗首领,那白鸟又去了哪里,为什么不愿意拿出来。 要么就是因为阮秋不在,没人能驾驶白鸟,司询为了掩人耳目,干脆也把白鸟藏了起来。 总而言之,司询在斯夏普心中的形象已是极差了,这种事他完全干得出来。 斯夏普知道再问下去也没有结果,直接关闭了投屏。 司询仍坐在椅子上,眉头紧皱。 他冷哼一声,自言自语般:“莫名其妙。” — 第二天上午,司询终于有了空闲时间,与阮秋视频通话。 阮秋给他看了自己的功课,向他汇报这几天的看书进度。 他还特意告诉司询,袭渊也在一起看书。 司询还当真有些惊讶,扫了袭渊一样,没说什么。 “对了舅舅,”阮秋问起昨天的事,“那个带密码的文件,里面是什么?” 司询沉默了片刻,解释道:“是司荧的日记。” 阮秋惊讶:“日记?” 那个从石室的墙壁里找到的显示屏,数据终于修复了大概90%,剩下的10%实在损坏严重,无法继续进行修复。 司询对这个结果还算满意,最先看完里面的东西。 日记中提到的内容不多,但有一部分与阮秋的父亲有关,还有他的身份。 见阮秋感兴趣,司询将语气放柔和:“不管里面有什么,你都是司家的人,有些东西不必太在意。” 这句话让阮秋心生忐忑,司询就好像知道了什么一样…… 他愣愣地点头,司询在信息里发来一串密码,很快又撤回了。 “记住了吗?”司询还告诫道:“你先自己看完再说。” 阮秋继续点头,之后司询便切断了通讯。 袭渊全程坐在旁边,对什么日记不感兴趣。 他靠过来,亲了亲阮秋的脸颊:“我在阳台等你。” 随后袭渊起身离开,只剩阮秋一个人在客厅。 阮秋打开昨天的文件,莫名地紧张。 他慢慢输入密码,文件被解锁。 [持有者:司荧] [x年x月x日] [天气不错,训练完晒了会儿太阳] [x年x月x日] [哥哥又冲底下的人发了脾气,但我知道他压力很大。我想再努力分担一些。] [x年x月x日] [考核拿了第三,不太满意。] …… 日记的每一页都比较短,大致记录着司荧的心情,她那时应该正在哈林学院上学。 阮秋继续往后翻,日记并不是每天都有,最长间隔了三个月。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,司荧从学院毕业,加入了联盟军。 [x年x月x日] [竟然有其他副星的驻扎军邀请我加入,我当然不可能去。] [x年x月x日] [哥哥当上了联盟首席,大家都很很开心。但我们都知道,这只是开始,谁都不能松懈。] …… [x年x月x日] [我遇到了一个人,我救了他。他有点奇怪。] 阮秋的视线凝固了一瞬,继续往下看。 [x年x月x日] [他说他是个正在被追捕的外星系人,我不太相信。不过他的确很特别,精神力那么高,体能却那么差劲,哥哥一定不会喜欢他。] …… [x年x月x日] [我们遭遇了袭击,对方没有留下踪迹。我开始相信了。] [x年x月x日] [今天很难过。如果有一天,我的种族也只剩下我一个人,我该怎么办?] …… [x年x月x日] [很多人都不相信我,他们藏得太深了。不过没关系,我会守护好身边的人。] [x年x月x日] [他们挑起了战争。可怜的坦达星系。] [x年x月x日] [他今天说,如果他死了,是不是就能阻止这场战争。但我不同意。失去了宿主的寄生者,只会继续寻找下一个目标。这一次是坦达星系,下一次就是我们。] …… [x年x月x日] [我好像怀孕了。] [x年x月x日] [宝贝,你的出现不是时候。不过,我觉得我会是一个好母亲。] …… [x年x月x日] [今天是宝贝的生日。应该算是吧。他说现在还不知道性别,但我总觉得是个男孩子。] [x年x月x日] [好像没有时间了,我好想看着他再长大一些。] [x年x月x日] [情况紧急,只能先把宝贝先藏起来。] [x年x月x日] [今天给宝贝取了名字,叫阮秋。] [x年x月x日] [要离开了,希望平安无事。] 日记就在这里戛然而止,阮秋看着最后一页的几行字愣了好久。 会是巧合吗,为什么……也叫阮秋? 而最后的日期,应该就是司荧死亡的那一天,她没能平安回来。 阮秋心里堵得慌,他揉着发热的眼眶,还是没忍住眼泪。 他安静地用袖子擦了擦,再往后翻,还有一页司询留下的批注。 批注中,司询特意总结了几点重要信息。 第一,日记中提到的“他们”,应该是因赛特人。 第二,阮秋的父亲来自外星系种族,大概率不是因赛特人或坦达星人,但与因赛特人有所关联。 第三,从司荧怀孕到阮秋“生日”的那天,仅仅过了一个月,这样极短的时间内,她不可能正常生产。 再结合石室里找到的维生器水缸,阮秋极有可能正是从里面长大。 所以……阮秋的身体里有一半的外星系血统。 司询的洞察力非比寻常,他甚至猜测,阮秋记不得从前的事,是因为他本来就没有那些记忆。 当年阮秋父亲身上发生了什么,现在还不得而知,日记中提到“种族只剩下一个人”,也许司荧指的,就是阮秋的父亲。 这份文件里的信息量太大,阮秋又反复看了两遍。 他试图从日记中再找出些蛛丝马迹,然而连司询都没有发现的,他更不可能发现。 阮秋心里更在意的,是与他一模一样的那个名字。 只可惜日记中仅有寥寥几句,司荧没有提到过这个名字的由来。 他现在知道了司询在给他密码之前,为什么会那么说,因为他的父亲来自外星系,司询担心他会胡思乱想。 阮秋呆坐在沙发,手里的屏幕熄灭了又亮起。 直到天都黑了,袭渊在阳台等不到阮秋,过来找他。 “阮秋?” 袭渊站在楼梯口,喊了他一声。 阮秋转头看见他,丢下显示屏朝他跑过去。 他爬上楼梯,几乎是扑进袭渊怀里,伸手紧紧搂着他的脖颈。 袭渊察觉阮秋的情绪不太对,抚着他的脊背哄道:“怎么了?” 阮秋只是摇头,袭渊把他的脸捞起来,发现他双眼发红,明显是哭过。 袭渊脸色顿时有些难看,勉强压着火气:“是因为那份文件?” 再难过或是害怕的时候,阮秋也没有掉过眼泪。 早知如此,他就不该接收司询发来的东西。 “我已经没事了,”阮秋摇着头,蹭着袭渊的侧脸,“哥哥,我们去阳台坐一会儿吧。” 袭渊应了声“好”,直接将阮秋懒腰抱了起来,朝楼上阳台走去。 阮秋住进来之后,袭渊就命人把阳台收拾出来,两侧摆满花草,围栏处还有一整片藤蔓类的植物,茎杆上开着粉色的小花。 阳台上还有一张很大的躺椅,袭渊抱着阮秋坐在上面,轻柔抹掉他脸上的泪痕。 阮秋平复了心情,靠在袭渊怀里很安心,吹着微凉的夜风睡了一会儿。 晚上临睡前,袭渊也看了那份文件,包括司询最后写的批注。 他抱紧阮秋,高大的身型几乎将他整个笼罩住,沙哑低沉的声音哄道:“别怕,我会保护你。” 袭渊身上略高的体温让阮秋既温暖又安心,暂时忘掉了一些想不明白的事,沉沉地睡去。 — 之后的一连几日,各方军队依然在航线附近蹲守。 只是其他人都不太想管狮鹫星,剩下哈林星的驻扎军独自坚守。 有两个当初与斯夏普一同商议过的,也劝斯夏普不要着急,司询若真与星盗有牵连,总会留下破绽。 并且星盗组织常年以那些违法的勾当生存,除非从良转行了,否则不可能一直待在狮鹫星不出来。 而斯夏普在犹豫,是否要将阮秋身处狮鹫星的消息放出去。 但因为阮秋在学院差点遭绑架那件事,还有驻扎军疑似被星盗袭击却没有人员伤亡,现在舆论对哈林星很不利。 将消息爆出来,司询也能找到办法应对,找个与阮秋身型一样的少年,配上银发和浅色假瞳,再戴上面部伪装,骗一骗民众和新闻社足够了。 最直接有效的方法,是带人攻下狮鹫星,将阮秋“救”出来。 斯夏普依然认为阮秋是被迫的,他对司询没什么好感,阮秋却不一样,他是司荧的孩子,而司荧是斯夏普看重过的学生。 他也有些许私心,阮秋是白鸟的主人,要是能借此机会拉拢他,那就再好不过了。 正当斯夏普还未下决定的时候,他再次收到了那个陌生的传讯。 这一次的信息中,附带了一张图像。 图像是探测仪的界面,正中央有个散发着绿光的小点,坐标在狮鹫星。 [我们说过,他的精神力很特殊。从他被联盟找回到现在,精神力等级至少从a级涨到了sss级。] [相信我们,他在狮鹫星,这个消息绝对准确。] 斯夏普追问:[你们是谁?] 阮秋的精神力等级增长,这件事司询隐瞒得很好,没几个人知道。 [不知您是否对精神力这方面感兴趣?我们有时会做一些关于精神力的研究。] 斯夏普眉头紧皱,谨慎起见,没有再回复。 但他倒是更加确信了,阮秋就在狮鹫星。 不论给他发传讯的人目的是什么,他都必须抓住这个机会。 于是在两日后,守在狮鹫星附近的驻扎军悄悄增加了四倍。 斯夏普查看过以往狮鹫星所有的信息,大概估算出星盗组织的武装等级。 他们星球的防御做得很好,但也并非固若金汤,而且可用的战机应该不多,械骸只有两架。 那天埋伏驻扎军的六架崭新星舰,多半是他们的全部家当了。 就算司询和星盗有交易,也应该不会太过明目张胆,最多给些钱财或是资源,不会给武器。 在斯夏普的命令下,哈林星驻扎军没有向其他军队报备行动,守在狮鹫星附近伺机而动。 几支小队中有一名主将,与斯夏普实时通讯,及时接收一切指令。 安静的夜晚,航线附近空荡荡的,一些小块的星际垃圾缓缓漂浮过来,又被星舰外壳的热气震远。 主将在为首的一架星舰驾驶舱内,随时观察着附近。 突然,雷达探测屏里掠过一个红点。 下属连忙对准红点的方向继续探测,却又找不到了。 “不用管,”身后的主将说道,“也许是路过的星船。” 红点果然没有再出现,又过了半小时,一架商务星船从远处驶来,即将进入狮鹫星。 星船上装载的是普通食品与水果,每周这个时间都会来。 待商务星船靠近,两架驻扎军的星舰上前拦截,要例行检查。 星船不敢违抗,打开了后侧的停泊区。 驻扎军的一架星舰驶入,停泊区随之关闭。 数十名驻扎军从舱门出来,商务星船的老板赶紧出来迎接,第一时间递上齐全的证件。 为首的驻扎军翻看了几眼,面色一凝:“不对,这是假的。” 老板慌张道:“怎么可能……” 此时,不知从哪里射出一发子弹,击中一名驻扎军的肩膀。 在场的驻扎军立即举枪,二话不说控制住星船上所有的人。 紧接着,又有一名驻扎军换了常服,悄悄进入驾驶舱。 一切准备就绪,远处的主将对着通讯器说道:“可以了。” 他话音刚落,商务星船突然调转方向,将仅有的弹药口对准一旁的驻扎军星舰,发射了一枚能源炮。 驻扎军仿佛有所预料,及时躲避了,能源炮只擦过机翼,没有造成任何损伤。 与此同时,数架驻扎军星舰的驾驶舱内,接连响起警报声。 “我方遭遇袭击,坐标236.28,73.46,请立即前往支援。” 商务星船立即朝着狮鹫星的方向飞行,丝毫不顾身后的拦截信号,像极了被查出违规,攻击不成赶紧逃窜的违法分子。 后方的星舰紧追不舍,斯夏普全程听着主将的通报,下令道:“开始吧。” 商务星船已接近狮鹫星,即将穿越薄薄的气层。 等星船降落,驻扎军就有充足的理由对狮鹫星发动攻击。 然而就在此时,一支能源炮从远端飞来,准确击中商务星船的侧翼,让其暂时失去控制方向的能力。 气层有压力,将星船朝外推。 看见远处出现的几架陌生星舰,驻扎军主将面色一凛:“他们来了。” 他盯紧雷达观测屏,上面出现了六个红点。 斯夏普猜得不错,他们可能只有这六架新的星舰。 他不忘嘱咐:“注意侧后方的偷袭,他们还有两架械骸。” 驻扎军也带了两架械骸,但不到关键时候,不会轻易拿出来。 双方的对战紧随其后,六架黑色星舰行动迅速,挡下了最前方试图进入狮鹫星的驻扎军。 然而驻扎军准备充分,源源不断的战机靠近狮鹫星,几乎要将六架黑色星舰包围。 就当他们快要顶不住时,侧方响起爆炸声。 “东南方向检测到陌生能源,初步判断为中型星舰,我方遭遇攻击。” 主将心想,果然还有埋伏,好在他们带的人足够多。 他亲自带领几架星舰前去应对,来到侧方才刚刚摆好阵型,警报声接连不断。 “前方检测到陌生能源,初步判断为中型星舰,武装等级sss以上。” 雷达观测屏上,逐渐出现了一堆红点。 并且不止这一侧,四个方向都有。 依然是没有任何标志的黑色星舰,多数为崭新的,都在中型以上,连续的炮火朝着驻扎军疯狂袭来。 “他们怎么会有这么多战机?”主将慌了一瞬,赶紧稳住心神,“统领,现在是否启用械骸?” 不等斯夏普回应,主将震惊道:“等等……” 观测屏中,又出现了整整五架械骸。 武力值根本不对等……他们预判错误,以为带够了人。 主将迅速做出判断:“统领,我们必须撤离。” 攻下狮鹫星的计划只能告终,再不撤离,他们恐怕都要交代在这里。 通讯器的另一端,斯夏普脸色难看。 怎么会……司询当真如此大胆,还是说,狮鹫星实际上都是他的人了。 他怎么敢的?一伙星盗的武装等级这么高,就不怕反过来要挟联盟首席。 现在后悔也晚了,驻扎军在事态失控前撤退,也许还不会造成太严重的后果。 他当即下令:“撤离狮鹫星!” 得到指令,驻扎军开启防御模式,一边抵挡攻击,一边后撤。 而他们开始后退,对面的星舰明显减弱了攻击,五架械骸也停留在原处,没有攻击意图。 在更远的角落,还有两架星舰观察着这一幕。 星舰模样怪异,舰身很长,像虫子一样有多个可以弯曲的“关节”。 见到驻扎军不敌,驾驶舱内的因赛特人通过传讯交流。 [是否前去帮助?] [不必了,没有胜算。] [回去吧,趁他们还未发现我们。] 两架星舰悄无声息地离开,消失在漆黑的夜空中,仿佛从未出现过。 — 狮鹫星外围的动静持续了大概半小时,各种声音由近及远。 阮秋躲在白鸟的驾驶舱里,终于在通讯器里听到了袭渊的声音。 “我回来了。” 他语气如常,听起来很放松。 阮秋赶紧出来,看见高空的伪装门开启,几架星舰与械骸驶入。 最前方的黑色械骸,正是所袭渊驾驶的。 械骸降落在停泊区,舱门开启,袭渊的身影从里面出现。 阮秋第一时间迎上前,脸上担忧不减:“没事了吗?” “嗯,”袭渊伸手抱住他,安抚道:“那些人知道不自量力,已经跑了。” 康双池带领着几个手下善后,那架失控的商务星船也被他们救了回来。 阮秋放心下来:“没事就好。” 星球遭遇攻击,袭渊说是有人活腻了,想打狮鹫星的主意,来争抢物资。 当他要亲自外出的时候,阮秋非常紧张,好在还算有惊无险。 “我说过,会保护好你的,”袭渊牵起阮秋的手,“回去吧。” 机械车早已在一旁等待,剩下的事情由康双池来处理,袭渊带着阮秋回到住处。 两人晚饭还没来得及吃,放在餐桌上已经冷掉了,袭渊让人撤走重做一份。 晚饭再次送过来时,除了给阮秋准备的果汁,还有一个陌生的瓶子。 阮秋好奇:“这是什么?” 袭渊把瓶子放到一边:“酒。” 这算是狮鹫星的传统,组织里平时不允许喝酒,只在每次行动胜利之后,作为庆祝可以喝一次。 他们今晚抵挡了驻扎军的攻击,并把人赶走,也算是行动胜利。 袭渊带阮秋回了狮鹫星,就没再和手下的人一起吃过饭,于是下属把酒给他送了过来。 他打开盖子倒了半杯,阮秋还在好奇地盯着看。 袭渊把果汁放在阮秋面前:“你不许喝。” 阮秋收回视线:“哦……” 他慢慢吃饭,看着装酒的瓶子渐渐空了一半。 袭渊神色如常,仿佛喝的只是水。 阮秋的求知欲旺盛,悄悄打量他:“哥哥,你头晕吗?” 听说喝了酒都会头晕,严重的还会直接失去意识,自己做了什么也记不得。 “不晕。” 袭渊看向阮秋,慢慢朝他靠近,亲了他一下:“我不会醉。” 他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,原本是想看阮秋会不会不喜欢。 要是不喜欢,他以后就不喝了。 阮秋被亲到,轻轻抽动鼻尖,这股酒气立即让他脸颊泛红。 他头也晕了一下,好像是自己喝了酒一样。 阮秋舔了舔嘴唇,呆呆道:“酒这么厉害?” 他才接触到一点点,就感觉到了异样。 他更加好奇,主动凑近袭渊,小心翼翼地闻着他身上的酒气。 这味道和果汁不一样,但也不难闻。 阮秋的脸越来越红,眼神懵懂迷茫,袭渊捏着他的下巴轻轻抬起来:“这就闻醉了?” 他还以为阮秋是在害羞才脸红,仔细打量了一会儿,发现并不是。 阮秋继续往前蹭,坐到了袭渊腿上,小声道:“哥哥,你再亲亲我。” 袭渊忍耐着:“觉得难受吗?” 阮秋摇头,老老实实回答:“就是头有点晕。” 他当真没有一点酒量,光闻了闻就有反应。 袭渊从没见过这种情况,再三确认阮秋没有任何不适。 阮秋渐渐没了耐心,他还想再体验一次晕晕的感觉,仰头主动蹭着袭渊的嘴唇。 袭渊忍了又忍,最后还是没能忍住,抱着阮秋和他接吻。 这一下阮秋的反应更加强烈,简直像自己喝下了半瓶酒。 他胆子也大了些,捧着袭渊的脸目不转睛,用力亲了一口。 “哥哥是不是很喜欢我?”阮秋的语气黏黏糊糊,“我也喜欢哥哥。” 他不断在袭渊身上蹭,袭渊呼吸重了几分,按着他的后腰:“别乱动。” 阮秋这下听话了,安静坐在他腿上,还在看着他。 袭渊心痒难耐,又继续亲吻他。 阮秋太乖巧,再加上酒精的作用,袭渊也开始有些难以自持。 衣兜里的记录屏突然“滴滴”作响,声音持续不断。 阮秋意识清醒了一瞬,推开袭渊摸出记录屏,却又被袭渊拿走,随手扔到了角落。 远在住宅区的另一端,莉罗同样收到了警告提示。 她打开一看,脸色微变,立即接通康双池的通讯:“去首领那边看看,阮秋可能有危险。” 第52章 记录屏被丢到角落,还持续发出短促的“滴滴”声。 这声音代表袭渊的状态不稳定,有失控的征兆。 阮秋此时清醒了不少,茫然道:“哥哥?” 袭渊看起来好像没什么异常,漆黑的眼中倒映着阮秋的身影,目光专注。 阮秋心里担忧,推开他起身捡起记录屏,查看上面的数据。 [总指数:70%] 还有其他几项数值也很高,袭渊现在处于极为亢奋的状态,体温与心跳比平时高出一大截。 阮秋还没来得及再仔细看看,突然眼前一晃,袭渊从后方伸手过来,从他手中拿走了记录屏。 记录屏不过巴掌大小,袭渊似乎嫌这东西太吵,直接用力捏折了。 屏幕碎成两半,伴随着残渣“啪嗒”一声掉在地上,“滴滴”声也戛然而止。 阮秋转过身,袭渊就站在他面前,安静地看着他。 “哥哥?”阮秋又喊了他一声,轻轻后退了半步。 总指数高达70%,是非常危险的状态,莉罗曾说过,65%就已经处于失控的边缘。 但阮秋觉得袭渊与70%的总指数不太相符,他没有表现出头疼或是其他不适,更没有陷入发狂无差别攻击的征兆。 他更像那一次去哈林学院的时候,在阮秋的宿舍里,失去原本的意识,像只护食的野犬只想把阮秋藏起来。 阮秋还有一点点头晕,他努力稳住心神,摸到上衣口袋里的另一个东西。 是莉罗给他的,如果袭渊想要攻击他,按下其中的按钮就能弹出能源保护罩,为他拖延一点时间。 他暂时不打算用,朝袭渊伸出另一只手:“哥哥,你还认得我吗?” 袭渊垂眸看向他的手,迈步朝他逼近。 阮秋有点紧张,又往后退了一些。 虽说他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袭渊,但以前没有明确的“失控指数”,一切都要靠阮秋自己感受。 袭渊的病情还没完全好,70%的指数居高不下,在记录屏损坏之前仍有攀升的迹象,说一点害怕都没有是不可能的。 阮秋的腿撞到了沙发扶手,他无法再后退,还差点被绊倒。 袭渊及时扶住他,攥住他的手腕的力道有些大。 随后他弯腰凑近,鼻尖慢慢蹭着阮秋的脸颊,仿佛想确认他身上的气味。 这举动似曾相识,阮秋安心了不少,试着伸手搂住袭渊:“哥哥……” 按照他仅有的经验,袭渊应该问题不大,最多过一晚上就好了。 袭渊依旧一言不发,动作却温柔许多,捏住阮秋的后颈,仔仔细细地端详、轻嗅,像对待一件爱不释手的宝物。 他一靠近,阮秋闻到他身上浓郁的酒气,又开始头晕脸红。 袭渊亲了亲他,干燥滚烫的触感或轻或重,不断印在阮秋脸颊上。 他的亢奋不减,抱紧阮秋想把他带去别的地方。 突然,门口响起动静。 “老大?”康双池在外面敲门,迟疑道:“你在里面吗?” 他身后是莉罗,还有一群屏息等待的手下。 莉罗手里拿着显示屏,神情严肃。 屏幕中显示,袭渊的失控指数已经达到了80%。 她第一时间找到康双池,带人过来查看情况。 康双池途中给袭渊发了传讯,没有得到任何回复。 他很犹豫:“不是说有阮秋在,老大就不会失控吗?” 阮秋比抑制剂还要有效,他都快不适应正常了这么久的袭渊了。 “这只是未经证实的猜测,”莉罗时刻注意着屏幕中的数据,“感应器不会出错,你也不想看到联盟首席名下唯一的被监护人死在狮鹫星吧?” 康双池听得倒吸一口凉气,催促机械车的速度再快一点。 然而当他们来到袭渊住处的门前,里面安安静静的,似乎什么状况都没有。 莉罗催促:“进去看看。” 康双池犹豫:“都这么晚了……你的数据真的不会出错吗?” 大晚上的,打扰到袭渊休息不太好吧…… 而且以往袭渊失控,哪次不是闹出不小的动静,不像现在,门内没有一点声响。 莉罗狠狠瞪了他一眼:“你在怀疑我的专业性?” 她何尝不感到疑惑,但袭渊身边的人是阮秋,身份非比寻常,他们必须谨慎一点。 “再不进去就晚了,”莉罗低头扫一眼显示屏,“85%。” 康双池这才鼓起勇气,敲响房门。 如果没人回应,他再强行闯进去看看。 当他敲第二次,房门从里面打开。 康双池站在矮一截的台阶上,抬头看见袭渊,来不及喜悦:“老大,你……呃……” 袭渊掐住了康双池的脖子,眼底一片阴霾,神色间透露出浓浓的不耐。 他力道奇大,像对待吵闹的记录屏一样,康双池呼吸不畅,脸色涨红着说不出话。 莉罗赶紧后退,下属举起装有抑制剂与镇定剂的枪械,对着袭渊的颈部发射。 袭渊反应极快,偏头躲开了两支药剂,但也因此转移注意力,康双池得以从他手中挣脱。 他捂住颈部惊慌不已:“快控制住他!” 还好莉罗警惕,袭渊果真失控了…… 他现在的状态,和以前发狂杀人时一模一样。 康双池开始担心里面的阮秋,希望莉罗制作的保护罩能起到效果,不然他要是出了什么事,等袭渊恢复意识之后…… 袭渊满身戾气,杀意弥漫在眼底,又躲过了一支镇定剂。 但他一直站在门口,并不往外踏出一步,像在顾及着什么,也像是守护着这道门,不想让任何人靠近。 莉罗躲得远远的,悄悄打量楼层侧面的窗户,想翻进去寻找阮秋,至少要先确保他的安全。 门口的众人还在僵持着,远程无法向袭渊注射抑制剂和镇定剂,就只能再尝试别的方法,比如烟雾弹或麻醉枪。 通常情况下,这些东西都必须准备齐全,袭渊的体能太强悍,单凭一种还无法让他立即失去行动力,必须一起用。 康双池正要按下烟雾弹的按钮,看见门后出现另一抹身影。 一只白皙柔弱的手牵住了袭渊,阮秋小心翼翼的声音响起:“哥哥?” 康双池的心提到了嗓子眼,这种情况不能靠近袭渊,阮秋会有危险…… 然而紧接着,他看见袭渊神色微变,反手将阮秋护在身后,往门内退了一步。 他不仅没有攻击阮秋,反而呈现保护的姿态。 康双池立即阻止手下:“等等!” 远处的莉罗也看见了这一幕,疑惑地拿起显示屏。 她还以为阮秋一出现,袭渊就恢复了神智,结果显示屏中的总指数,还在85%左右徘徊。 “奇怪……”莉罗抬手,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。 她知道阮秋很特殊,却没想到阮秋特殊到如此地步,即使袭渊失控,也不会主动伤害他。 阮秋还牵着袭渊,试探着小声道:“哥哥,我们回去吧?” 敲门声响起的时候,袭渊的神情就变了。 他不再是面对阮秋时的安静温顺,眼底迅速充斥着阴霾与狠戾。 阮秋来不及反应,就被袭渊抱了起来。 袭渊带着他快速来到三楼,挑选了最熟悉的卧室,将阮秋“藏”在了里面。 之后他就走了,房门被反锁,阮秋出不去。 他很担心,生怕袭渊出什么状况,好在机械盒也在卧室里,它在记录屏响起警告的第一时间就偷偷溜走了。 机械盒从抽屉翻找出一把备用钥匙,递给阮秋。 阮秋这才开了门,在楼下门口见到与康双池等人僵持的袭渊。 他想把袭渊拉走,试图让他不管外面这些人。 康双池见状,大着胆子靠近一点点:“阮秋?你没有受伤吧?” 他的声音又让袭渊感到烦躁,额角突起明显的青筋。 “我没事!”阮秋赶紧回答,挡在袭渊面前,伸手捂住他的耳朵。 “哥哥,他们没有恶意,”阮秋不住地出声安抚道,“只是在担心你的情况。” 见袭渊平静了些许,阮秋想去把门关上,却被袭渊紧紧抱住。 阮秋只好道:“哥哥,让他们把门关上好不好?” 袭渊没有反应,看向门口的几人,目光仍有警惕与不耐烦。 阮秋也顾不上那么多了,仰头亲了亲他的下巴,想转移他的注意力。 这个办法果然有用,袭渊低下头,吐息滚烫。 阮秋伸手摸着他的脸侧,像在顺毛一样,又继续亲吻他的嘴唇。 趁此机会,康双池上前两步,把敞开的房门重新关紧,并带领手下退到远处。 门内依然安静,袭渊就这么简单地被阮秋给安抚住了。 有下属还不放心:“康哥,就这么算了?今晚不会再出事吧?” 康双池蹲在路边:“应该不会吧……” “阮秋都不怕,你们怕什么,”莉罗走了过来,“再采取行动可能会更加刺激袭渊,让阮秋来是最稳妥的。” 虽然很不可思议,但他们刚才都看见了。 康双池将手下打发走,只留下两个人。 他也跟着一起守在街道旁,准备再观察两小时。 莉罗也没回去,低头看着显示屏。 康双池凑过来看了一眼,总指数依然在85%。 莉罗拿出另一个自己随身携带的记录屏,翻看里面的所有记录。 她一边看,一边思索道:“我觉得,我以前研究的方向错了。” 康双池接话:“怎么说?” “我把研究方向都放在首领身上,想知道什么样的情况会影响他的状态,” 莉罗继续说道,“但其实我搞错了,比如体温升高、心跳加速,这些是先有状态,才有反应。” 这话有点绕,康双池想了一会儿,明白过来:“……你才发现啊。” 莉罗上次说要做一个什么体温升高心跳加速的机器,他就觉得没什么必要。 “正确的研究方向,应该是阮秋,”莉罗镜片下的双眼泛光,“他才是关键。” 见莉罗这么兴奋,康双池不忘叮嘱:“你小心一点,首领不喜欢你老盯着阮秋。” “我知道,”莉罗应道:“我有分寸。” 早在之前,她就想过寻找阮秋身上的特殊性,比如外貌特征之类的。 可是袭渊不配合,并且她那时认为病症的治疗没有不可代替性,只要找到能让袭渊不发病的方法就行。 然而事实证明,阮秋的确是不可代替的那一个,他竟然能在袭渊失控的时候安抚住他。 而且实际上,阮秋待在袭渊身边,也并不能让他再也不失控。 莉罗总有一种感觉,袭渊的症状,更像是一种无法控制的本能,他天生就是如此,药物只能帮助他暂时屏蔽掉这种本能。 三楼卧室亮起了灯,康双池准备提前回去了。 他问道:“那你打算怎么研究?” 说了这么多,他还是不明白莉罗要怎么做。 莉罗头也不抬:“不知道。” “先从精神力方面开始吧,”她收起两个屏幕,跟着康双池站了起来,“虽然我认为,应该不是精神力的原因。” 不过她隐约发现,阮秋的精神力好像很特别。 他之前明明比较弱,天赋也不高,这一次跟着袭渊来到狮鹫星,身边竟然还带着一架属于自己的械骸。 就算这个方向也错了,那至少可以让她看看阮秋的精神力是怎么回事。 “反正你多注意点就好,”康双池摸着自己的脖子,仍心有余悸,“回去睡吧,明早再来看看。” 两人结伴离开,街道的感应灯也随时暗了下来。 此时三楼的卧室中,阮秋被袭渊抱在怀里,脸颊微红。 大门被关上之后,袭渊又把他藏回了卧室,独自下楼守了一会儿,确认不会再有不相干的人来打扰,才折返回来。 他紧绷的神情放松了许多,又恢复了温顺的模样,对阮秋又亲又抱。 两人埋在被子里,阮秋感到越来越闷,拉下被子呼吸新鲜空气。 袭渊失去神智,如何接吻好像也忘了,亲了阮秋很久才逐渐找到方法。 阮秋推不开他,又怕刺激到他的失控,只好任由他亲自己。 不知是否有酒气的影响,阮秋的呼吸也有些重。 他搂着袭渊的脖颈,仰头和他亲昵:“哥哥……” 阮秋的声音像在撒娇,袭渊摸了摸他泛红的脸。 他不仅不抗拒,所有的反应都在表达着“愿意”。 袭渊更加兴奋,低头咬住阮秋白皙的颈侧。 衣摆被拉起,发烫的掌心毫无阻隔地触碰到阮秋,向上重重地抚擦。 阮秋一下子懵了,以往他和袭渊再怎么亲近,袭渊到最后都还算克制,不会这样对他。 他慌忙想躲开,却被禁锢在袭渊怀里动弹不得。 “哥哥……”阮秋委屈道:“你放开我……” 袭渊置若罔闻,轻轻咬着那一块细嫩的皮肤,举动中越发带着兽性。 阮秋无力挣扎,开始感到害怕。 袭渊此时状态不对,再继续下去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,他没有经历过,也不想在袭渊没有恢复神智的时候。 他们没有任何准备,他会不会疼地流血…… 阮秋一边推拒,袭渊终于松开了他,然而紧接着将他翻了过去。 略高的体温覆在背后,两人离得很近,他感觉到异样,僵硬着身体不敢动。 他的衣领早被扯开,袭渊亲吻他的肩膀,又咬了一口。 阮秋呼吸发颤,终于找到机会,用力按下衣服口袋里的保护罩按钮。 按钮连接了阮秋的精神力,一道光芒瞬间弹出,笼罩在他的周身。 袭渊也被这股能源震开,他扶着床边站立,眼底依然残留着浓烈的情绪。 阮秋赶紧爬起来,扯过被子把自己裹成一团。 他既害怕又委屈:“哥哥……” 袭渊似乎终于发现了他的不情愿,眉间轻轻皱了一下。 他盯着阮秋看了一会儿,伸手强行穿过保护罩,不顾手掌被割伤,释放出外泄的精神力。 “啪”一声,保护罩的启动按钮裂开,就这么坏了,光芒也随时消失。 这个东西是莉罗临时做出来的,是能应急没错,但她也没有设计出更强的杀伤力。 阮秋这下更慌,裹紧被子眼睁睁看着袭渊再次逼近。 他眼尾泛红,还带着点泪光,看起来可怜兮兮的。 然而袭渊没有继续对他做什么,只是隔着被子重新抱住他,用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抚摸他的银发。 他一边亲吻阮秋的额头,温柔的动作与之前完全不同。 袭渊在安抚他,不想让他害怕。 阮秋感觉到这一点,紧张的情绪有所缓解。 被子很薄,他视线无意识地下移,脸颊变得通红。 半晌后,阮秋慢慢拉下被子,指尖碰到袭渊的衣摆。 “哥哥,”他小心翼翼道,“我……” 他太害羞,没办法说出后半句话,动作却没有停。 袭渊的呼吸瞬间变沉,亲吻阮秋的力道又重了起来。 他搂着阮秋的腰间,一边按住他的手,帮他为自己找到合适的方法与频率。 窗户没有关,夜晚的冷风吹进来,窗帘边缘被吹得起起伏伏。 阮秋把脸埋在袭渊的颈窝不敢抬起来,露出银发的耳尖通红。 今晚的作业还没有写完……等明天该怎么跟司询解释。 袭渊一边蹭着阮秋的耳侧,想和他接吻:“阮阮……” 阮秋抬起头,恍惚间发现袭渊的耳朵也很红。 虽然他盯着自己的眼神像饿狼一样,恨不得立刻把他吃掉。 — 第二天,阮秋按时与司询视频通话。 银发盖住了泛红的耳尖,阮秋正色道:“昨晚有人想偷袭,被赶走了……作业我今天会补。” 司询自然知道他说的偷袭是什么,并没有怀疑:“好。” 他依然很忙,叮嘱几句后便切断了通讯。 阮秋松了口气,关掉通讯器。 袭渊坐在他身旁,将他的一只手牵了过去。 他拿着一小盒药膏,轻轻抹在阮秋的掌心和手腕。 阮秋红着脸说:“不、不用抹药……” 昨天他太困了,都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。 醒来的时候床铺已经被袭渊整理过,床头柜点着香薰。 袭渊刚从小浴室里出来,他恢复了神智,一点看不出昨天的模样。 阮秋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,不敢多问,低着头默默去洗漱。 袭渊及时拦住他,低声问:“手疼不疼?” 原来他记得…… 阮秋视线躲闪:“……不疼。” 袭渊还是准备了药膏,阮秋自己不肯用,就亲自帮他抹上,除了手还有颈侧的一个牙印。 抹完药膏,袭渊抱着阮秋,小心亲吻他的侧脸:“昨天吓到了?” 昨天发生的一切他都记得,包括阮秋对他的抗拒。 若他处于清醒状态,怎么可能让阮秋受委屈。 “别怕,”袭渊心疼地哄道,“我让莉罗再做一个更好的防护器。” 为什么会出现那种状况,他自己都不清楚,还好阮秋没有受伤。 阮秋眼睫颤动,含糊应了一声:“你没事就好。” 他看向袭渊,又支支吾吾地开口:“哥哥……” 袭渊以为他还有哪里不舒服:“怎么了?” “你昨天,”阮秋抬起一双清澈的浅瞳,神色莫名期待,“叫我阮阮。” 从来没有人这样喊过他,而且在此之前,袭渊总是连名带姓地叫他的名字。 袭渊看穿阮秋的意图,捏起他的下巴轻吻:“阮阮。” 他话音刚落,耳根慢慢变红。 这个变化没有逃过阮秋的眼睛,他神情呆呆的,愣了一会儿才捧着袭渊的脸侧,在他唇上亲了一口。 — 早上康双池来过一趟,确认袭渊没事。 他询问袭渊是否需要抑制剂,得到拒绝后就走了,也不多问别的。 之后莉罗又来了,让袭渊取下脖颈上的感应器。 “这个东西已经没用了,”她说道,“我做了一个新的。” 她重新拿出一个小圆片,却是要给阮秋用的。 “这是精神力实时检测器,能随时捕捉精神力的状态,”莉罗解释道,“精神力的使用量、剩余量,以及是否外泄,都能准确记录。” 袭渊不耐烦:“有什么用?” “我想知道,阮秋的精神力是否会影响你的状态。”莉罗回答。 这个问题她考虑过一次,当时觉得两人在拟真仓见面的情况下,袭渊也能被影响,应该不是精神力的原因,于是没有继续深究。 现在要全方位地“研究”阮秋,当然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可能性。 袭渊不想给阮秋戴上这东西,丢在茶几上:“拿走。” 莉罗很坚持,转头看向阮秋,让他自己做决定。 阮秋犹豫着,把小圆片捡了回来:“也……可以试试吧。” 好歹是一个尝试,总不能就这么放任不管。 袭渊这才勉强妥协,动作轻柔地将小圆片按在阮秋的颈侧。 莉罗眼见,瞥见阮秋颈侧有一道明显的痕迹,看上去像是被咬的。 她疑惑地打量,直到袭渊耐心耗尽,把她赶走。 中午,袭渊又给阮秋抹了一次药,他颈侧的牙印也全消了。 阮秋忙着看书,赶紧补完昨天的作业,晚上还得写今天的。 袭渊试图帮忙,被婉拒。 到了夜里,阮秋洗完澡出来,看着新换好的床单,不由自主地想起昨天的事情。 尤其是袭渊习惯性地抱着他睡觉,熟悉的体温靠过来,阮秋紧张到了极点。 袭渊发现他的异样,把他的脸捞起来。 床头一盏小夜灯还没有关,视线昏暗,袭渊低头靠近:”在想什么?“ 阮秋不说话,闭着眼睛装困。 结果他的脸越来越红,满脑子都是一些不合时宜的画面。 昨天……袭渊有点凶,精力无比旺盛,最后阮秋手麻了,他就自己解决。 而他当然不可能只在失控的时候这样……阮秋知道他喜欢自己。 “阮阮,”袭渊轻柔抚顺阮秋的脊背,“别害怕,我舍不得。” 阮秋比他小了整整十岁,还在每天需要看书做作业的年纪。 司询几乎每次和他单独传讯,都会警告他一次。 关于这一点,袭渊能理解他的担忧。 阮秋闻言睁开眼,脸还很红,非常小声道:“那……你会难受吗?” 他不太清楚袭渊的身体状况,单从昨天而言,袭渊简直像是憋久了才会突然失控的。 袭渊沉默片刻,亲了亲阮秋的鼻尖:“偶尔帮我,好不好?” 阮秋羞耻地再次埋下头,闷声道:“嗯。” 他本以为,袭渊今晚也会控制不住,但却没有。 两人也算是有了更深一步的进展,他各方面都勉强得到缓解,早上感应器取下来时,莉罗还提了一句他的身体数据很平稳。 阮秋终于彻底放松,渐渐熟睡。 深夜,住宅区的另一个角落还亮着灯。 莉罗也准备睡了,顺便看了一眼阮秋的精神力数值。 精神力这种东西,一般不需要实时监控,所以她白天一直没有看过。 “咦?”莉罗戴上眼镜,仔细查看。 阮秋的精神力,竟然一直处于外泄状态。 外泄的量很微弱,他身边的人或机械体不会有所察觉,但能被感应器捕捉到。 而常人的精神力,一般只有在爆发或控制不住的时候才会外泄,外泄的状态也不会维持太久。 难不成真的是因为精神力?莉罗摸着下巴,转身又回到工程室。 她屋里的灯亮了一晚上,第二天一大早,再次来到袭渊的住处。 “这个是我昨晚新做出来的。” 莉罗将一串手链递给阮秋:“上面的每一颗珠子,都是能源吸收器。” 她解释了阮秋精神力外泄的情况,而手链能随时将他的精神力收集并储存起来。 莉罗看了一眼袭渊,轻咳一声:“我之前受到了一点启发,能将精神力转换为可储存的能源,不过只是微量的。” 让她受到启发的,正是那次找到因赛特人的据点之一,在星球上发现的机器。 将精神力作为能源使用再正常不过,但现有的机械只能转换,做不到储存。 莉罗抱着试一试的心态,结果还真的成功了,只是转换之后的量太少,sss级体量的精神力,只能储存d级一半的程度。 但这东西给阮秋用,反而很合适。 手链收集了所有外泄的精神力,也就让他不再处于“外泄”的状态,再观察这对袭渊是否会有影响。 莉罗一晚上没睡,眼下的青黑无法掩盖住她的激动。 她把原理说了一通,袭渊没多大兴致,阮秋听得懵懵懂懂,点点头,把手链戴上了。 吸收器是一些圆形的合金小珠子,外表看不出什么,戴上去也没有任何感觉。 莉罗检查了显示屏中的数据,确认外泄的精神力开始减少,直到完全消失不见,全部在第一时间吸收进了手链。 她这才离开,回去补觉。 与此同时,远在星系边境外的某处。 一家蜈蚣形星舰中,驾驶舱里坐着的人影突然出声:“消失了?” 他面前有一个巨大的观测屏,中央闪烁的绿点光芒变淡,直到完全看不见。 身侧还有另一个因赛特人,说话的语调怪异:“他死了?” “应该不是,”先前的同伴摇头,“也许有过消耗。” 等精神力再度恢复充盈的状态,绿点又会重新亮起。 然而他们等待了许久,也不见观测屏里有任何动静。 两人立即拿出通讯器,告知其余同伴。 [他去了哪里?] [不知道,我们无法接近狮鹫星。] [可能像他的父亲一样,找到了隐藏的方法。] [现在该怎么做?] [保护他的人都很强,必须采取措施。] — 哈林星驻扎军意图攻击狮鹫星,半路被拦了下来无功而返,这个消息迅速在各地传开。 有个商务星船的老板出来指控,称是驻扎军劫持了自己的星船,伪装成逃窜,想借此让他们的行为变得合理。 “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做,”老板接受采访时,脸上的伤还未痊愈,“我们狮鹫星都是良民,所有证件齐全,每年主动缴税。” 驻扎军的主将被推了出来,他当然不承认这项指控,反问狮鹫星为什么会有大量装备精良的星舰,是否来自合法渠道。 老板一脸无辜:“什么星舰,我不知道,那不是我们星球的,这是你们军队该去调查的事情,而不是在这里质问我一个受害者。” 后台的斯夏普忍着怒意没有发作,已经能猜到后面几天的新闻会如何报道。 他们的确没有证据证明星舰全部来自于狮鹫星,据主将后来所说,那些人是从其他方向出现的,并不是星球内部。 民众更不知道什么星盗老巢,他们只会觉得哈林星驻扎军利用职位便利,做了许多不合理的事情。 剩余的采访,斯夏普没有看完。 他回到驻扎军的星舰中,考虑了很久,联系上一位关系还不错的新闻社社长。 隔天,又有一则新闻爆出。 “昔日战神之子疑似身陷星盗老巢,与首领关系密切。” 哈林星驻扎军的主将也再一次露面,声称是接到了匿名举报。 举报人告诉他们,阮秋被带去了狮鹫星,希望有人能将他救出来。 有记者疑惑:“难道不应该先联系联盟那边吗?这件事联盟首席不知情?” 主将欲言又止,隐晦表示:“我只是奉命行事,也许联盟首席才能解答你的这个问题。” 新闻暂时掩盖了前两天的热度,继唤醒白鸟之后,阮秋再一次成了焦点。 斯夏普耐心等待,想看看司询会如何应对。 他计划着用什么方式来拆穿,然而司询连伪装都懒得准备,唐谦出面说了一句“这是没有证据的指控”,从此没有再回应过。 这更合斯夏普的意,他让新闻社继续发布对司询不利的消息,引导各种猜测。 如此一来,阮秋的名誉也会受损,这不是斯夏普的本意,但他现在顾不了那么多了。 司询要想阻止这一切,必须让阮秋亲自出现在大众面前。 — 下午,司询单独与袭渊通话。 “斯夏普的目的在我,他不会再继续攻击狮鹫星,”司询说道,“你们现在很安全。” 袭渊看向司询:“你打算瞒着他多久?” 外界发生的一切,阮秋半点都不知晓。 这是司询的要求,还让袭渊切掉了投息电视的所有新闻线路。 “他不需要操心这些。”司询淡淡说道。 况且斯夏普现在的处境也不好,他没什么可担心的。 “不过,”司询话锋一转,“他怎么知道小秋在狮鹫星?” 斯夏普那天质问他,说出来的话莫名其妙,那几天司询忙着查看司荧的日记,没有深究。 后来狮鹫星遭遇袭击,司询以为是在针对袭渊。 没想到斯夏普再次失利,将阮秋在狮鹫星的消息透露出来。 袭渊无动于衷:“我的人嘴很严实,不会做这种事情。” 即使是星盗组织,也有自己的规矩,背叛是最严重的行为。 司询眉头紧皱:“我的人更不会。” 否则他与袭渊早就有过接触,阮秋也早就被袭渊带走了,何必等到这个时候。 两人都一言不发,察觉到了一丝危机感。 袭渊低头看了眼时间,准备切断通讯:“再说吧,我得去陪他看书。” 投屏关闭,他起身走出房间,来到客厅。 袭渊坐在阮秋身旁,靠近看向他手中的电子书。 阮秋翻了几页,袭渊突然出声:“这是不是昨天看过的?” “嗯,”阮秋应了一声,“舅舅发来的书,我都看完了。” 他没有别的书可看,于是重新看第二遍。 袭渊没再说话,抬手抚过阮秋柔顺的银发。 司询给阮秋找的这些书,是专门由家教老师准备的,与学院的课程同步,市面上买不到。 因为不能远程授课,书没有准备太多,否则阮秋会看不懂。 他最近喝着难喝的营养剂,好像也没见长点肉,还是很瘦弱。 不过比起在洛伦水星的时候,阮秋的身体已经好了很多。 他的确被司询照顾得很好,从唐谦那一长串信息就能看出来。 “那今晚还有作业吗?”袭渊又问。阮秋摇头:“没有了。” 袭渊安静下来,陪着他看了一下午的书。 阮秋休息时,袭渊从身后搂过来,低声道:“想回去吗?” 阮秋一愣,立即转头看向他。 他在这里待了太久,连司询都没再提过这件事,他都快习惯了。 “哥哥,你要送我回去吗?”阮秋靠进他怀里,神色略带茫然。 那他回去之后,袭渊的病情会不会更加严重…… 袭渊没说是,也没说不是,只是询问阮秋:“不想回去?” 阮秋实际上是想的,他也很久没有见到司询了,每天从通讯里匆匆聊几句,总觉得司询很疲惫。 他犹犹豫豫,担忧道:“可是你怎么办……” 袭渊搂着他的手臂收紧,低头亲他:“你带上我。” 第53章 阮秋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,欣喜道:“你要跟我一起回去?” 见他高兴,袭渊勾起唇角:“嗯。” 跟他一起回去,肯定不是单纯陪伴一段时间那么简单。 阮秋骤然激动起来,神色忐忑又期盼:“哥哥,你不当首领了吗?” 他想着,袭渊正好可以借这个机会离开狮鹫星,组织里的事情交给下属就行。 实际上,康双池现在已经开始代替袭渊处理大部分事务了。 而且阮秋原以为司询会很生气,后来的态度竟然还好,也会单独与袭渊联系沟通。 袭渊要和他一起回去的话,司询应该……不会太反对吧? 袭渊牵起阮秋的手腕让他搂住自己,模棱两可道:“暂时不当。” 等把阮秋送回去了再说,他应该会先留在主星,之后看看情况。 他的这个决定,早在之前就有过。 一开始的计划都很顺利,司询一时放松了警惕,阮秋在他眼皮子底下被带走。 直到现在,阮秋几乎已经是他的了。 可是现实与想象还是有所差距,地下城不论哪个地方都不适合阮秋,他只能待在这栋楼里,每天去阳台吹吹风。 连出门去街上逛一逛,袭渊也要让人提前准备,担心有人干些打架斗殴之类的事吓到他。 阮秋年纪还小,干干净净又涉世未深,怎么能一直待在星盗老巢。 相比之下,主星的各方面资源是最顶尖的,司询也会为阮秋准备最好的东西。 至于司询所担心的,他可以再带一部分人前去主星,暗中保护。 这是为了阮秋,不然他才不会在意联盟军的死活。 阮秋更加开心,在袭渊颈窝蹭动,过了一会儿抬起头,向袭渊索要自己的通讯器。 他每天都要和司询通讯,但为了不让他看到一些新闻,袭渊会随时把通讯器收起来。 阮秋打开通讯器,翻到个人账户的页面。 “哥哥你看,”他神神秘秘的,给袭渊看上面的数字,“这是我攒的钱。” 阮秋对司询的富有程度还没有准确的概念,只知道这些钱很多,可以买很多很多东西了。 虽然用司询给的零花钱来养男朋友好像不太好……他现在能力有限,等以后可以工作了,再自己赚。 袭渊看着账户里的余额,没什么太大的反应。 他重新收起了通讯器,捏捏阮秋的下巴尖:“嫌我穷?” 阮秋怎么还想着这事,狮鹫星的确远远不如司询有钱,但整个星系能有几个人比得上他? 要照顾好阮秋,以他的储蓄也足够了。 “不是不是,”阮秋赶紧澄清,“怎么会。” 还有半小时才到晚饭的时间,两人挤在沙发上,阮秋又问:“那我们什么时候离开?舅舅会来接我们吗?” 袭渊回答:“明天问问。” 阮秋看着他欲言又止,最后还是说了出来:“哥哥,你跟舅舅认个错吧?” 对他没经过同意就把自己带走这件事,向司询道歉认错,也许司询就不会再计较了。 不然阮秋心里还是不放心,这两个人方方面面气场都不和,隔着阮秋勉强相处到现在,已经很不错了。 等到阮秋满二十五岁之后,司询可以不再作为他的监护人,可血缘关系在这里,总要经常见面的。 “认错?”袭渊脸上没什么表情,显然没当回事。 他没有直接答应,安抚阮秋:“不必担心。有什么想要带去主星的吗?” 阮秋想了想,摇头。 第二天上午,与司询通讯时,阮秋第一时间和他说了这件事。 “舅舅,”他兴奋道:“我们准备回来了。” 这个决定显然不在司询的预料中,他扫了一眼一旁的袭渊:“怎么突然要回来?” 阮秋敏锐察觉出他的语气,有些疑惑:“舅舅……不想让我回来吗?” “当然没有,只是近来外界有些情况,”司询思索道:“不过,你回来也好。” 阮秋更加不解,听这意思好像与他有关。 司询却没有多言:“既然决定了,那就先准备,过两日我安排一下。” 阮秋不住点头,看着司询切断了通讯。 不久后,袭渊单独与司询交谈。 司询问道:“他知道了多少?” 他以为阮秋决定回主星,是看到了什么新闻。 “还没有,”袭渊靠在窗边,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阳台,躺椅边缘露出阮秋的一片衣角,“送他回去,是我的决定。” 他收回视线,来到投屏前:“你放心,我不会让他陷入危险。” 司询闻言,不再多问。 最近联盟军还要忙着清缴,留守在主星的数量越来越少,兰铎还要假装养伤,若单纯靠联盟军保护,司询担心阮秋不够安全。 “那……”他又道,“回去之前,近来发生的事情,可以告诉他。” 阮秋得有个心理准备,包括白鸟也要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众人面前,才能打消大部分的怀疑。 而他一直跟袭渊在一起,袭渊最能知道他的情绪变化,由他来让阮秋了解状况最合适。 袭渊没有推辞:“行。” 他正要切断传讯,突然犹豫了一下,想起阮秋下午说的,让他向司询认个错。 司询此时也打算关掉通讯器,抬眼看过来:“还有什么事?” 袭渊不再犹豫,投屏直接熄灭了。 地下城每个下午的天气都很好,人造阳光与吹来的细风都无比真实。 阮秋在躺椅上晒太阳,袭渊推开玻璃门走了过来。 他手里拿着一个显示屏,喊道:“阮秋。” 之后,阮秋终于从显示屏中看到了近期的各种新闻。 各地军队联合实行清缴,驻扎军袭击狮鹫星未果,司荧之子疑似与星盗同处一室、联盟态度存疑…… 阮秋一页一页查看,收到的冲击不小。 原来……这段时间发生了这么多事,难怪他总觉得司询和袭渊好像私下交流着什么。 还有前几天狮鹫星遭遇袭击,根本不是什么来抢资源的。 看后续的发展,一定是斯夏普知道了他在这里。 那现在联盟的处境,多半也不太好。 阮秋很自责:“舅舅都没有告诉过我……” 他只知道司询很忙,为了不打扰他,什么都没问过,要是这次袭渊不主动提,司询恐怕都还不会让他回去。 果然他担心的还是发生了,司询被怀疑与星盗有关联,这会有损他的名誉。 阮秋已经很久没有做过与原书有关的梦了,要让司询避免书中的结局,每一个方面都要注意。 他放下显示屏,埋进袭渊怀里:“哥哥,我们快点回去吧。” 袭渊应下:“好。” 见阮秋这么担心,晚上袭渊主动替他联系了司询,让他们再说说话。 面对投屏中的司询,阮秋情绪有些低落:“舅舅,对不起。” 司询还是和往常一样:“你又有何错?” 袭渊正在浴室,阮秋支支吾吾:“都是因为我……” 是他非要和袭渊在一起,司询才会名誉受损,某种程度上来说,他的确有错。 只是感情这种东西没有办法预测,尤其在知晓袭渊的身份与结局之后,哪怕再重来一次,阮秋也无法对他视而不见。 司询很快猜中他的心思,叹息一般:“别胡思乱想。” “我当初不让你和他在一起,只因为他配不上你,”他继续说道,“他的这层身份,倒是次要的了。” 司询从来就没有担心过名誉这种事情,归根结底还是联盟军不够强大,斯夏普才会采取这些方式来让他更加处于低谷。 “并且,”他靠着椅背,浅色的眼眸透过屏幕,显得有些模糊,“外界的一些猜测,也并非是假的。” 咦?阮秋抬起头,神色迷茫了一瞬。 司询的意思,应该不止他和袭渊的关系。 要说是联盟与星盗过节的话……难道这两人之间,还藏着什么他不知道的? 阮秋很聪明,一下子想起袭渊将他从哈林星带走那次,袭渊能进入联盟军的星舰,是经过了司询同意的。 但司询明显不愿再提,惯例叮嘱了几句,随后切断通讯。 — 袭渊要和阮秋离开的消息,暂时只告诉了组织里的几个人。 康双池很意外,想了想又觉得在情理之中,尽快着手去安排了。 莉罗也得知了这件事,要求袭渊把她一起带上。 袭渊不肯给她开门,她就守在门口,给袭渊发传讯。 [我会严格听从指令。] [研究正在进行,我不能半途而废。] [我可以伪装成你们的佣人。] 袭渊不胜其烦,想直接把她拉黑。 阮秋更心软,他看了莉罗的信息:“要不……把她带上吧。” 虽然莉罗对袭渊病情的研究陷入瓶颈很久了,最近也没什么突破,但好歹是想为袭渊提供帮助的。 莉罗的能力确实很强,身为高级工程师,医疗方面也有所涉猎,或许她还能帮司询和龙凤胎看看…… 袭渊这才给莉罗开门,勉强给她十分钟时间。 “首领放心,我绝对不会打扰到你们,”莉罗再三保证,“也绝不惹事。” 来之前,康双池教过她要怎么说,袭渊防着她的关键原因在于占有欲太强,更不想让阮秋被她各种狂热“研究”。 给阮秋佩戴感应器,已经是他的容忍极限了。 她还新做了一个电击器,交给阮秋,说要是嫌她烦,可以直接把她电晕抬走。 电击器和之前的保护罩按钮有点像,阮秋缩了缩脖子不敢拿:“这个……就不用了吧。” 莉罗竟还有些遗憾神色,把东西收了起来:”好吧。“ 她费了些口舌,终于让袭渊点头同意。 趁现在还没走,莉罗又拿出记录屏:“首领最近有没有什么不适?” 袭渊言简意赅:“没有。” 莉罗看向记录屏,里面阮秋的精神力处于正常状态,外泄的能源都被手链吸收了。 而在这种情况下,袭渊和从前没有任何区别。 要么因为时间太短,要么他能被阮秋影响,就不是精神力的原因。 莉罗再次询问了阮秋,想知道他有没有感到异常,得到否定的答复后,及时离开了。 待她走后,阮秋替她说了几句好话:”你不要总是对她那么凶,她也是好意……” 但其实袭渊一贯如此,冷冰冰的不近人情,也就只有在阮秋面前才表现得不一样。 包括康双池和莉罗在内的一众下属,对此都习惯了。 袭渊垂着眼:“知道了。” — 各地的新闻仍在发酵,联盟依旧不回应。 斯夏普让新闻社继续发布一些与他不利的消息。 原本这种靠舆论来打压一个人,是他从前最不屑于做的事情,如今却顾不了那么多了。 为了不让司询有机会弄一个假的阮秋出来,新闻底下还有人持续煽动,要白鸟一起出现才行。 并且自从白鸟被阮秋唤醒,大家都对他非常好奇。 而司询的不回应,也让斯夏普觉得自己的猜测没错。 阮秋一定身不由己,星盗不想把他放回来,司询也暂时无可奈何。 他想印证这一切,主动联系司询。 “外面那些人穿的沸沸扬扬,首席不打算处理?”投屏中,斯夏普状似关切,“这样不太好吧。” 司询却神态轻松,一点都不像担心的样子。 “小秋课业繁忙,没时间管这些,”他看向投屏,锐利的目光仿佛要将虚拟的成像穿透:“我倒想问问,斯统领究竟从哪里听到的这种谣言。” 斯夏普一脸正色:“举报是匿名渠道,而且对方提到了有关阮秋的特殊情况,我方不得不在意。” 阮秋能有什么特殊情况,是他一看就能确认消息真实性的?他的精神力? 司询双眼微眯,知道斯夏普不会透露更多,也不再追问下去。 他只道:“当初司荧进入哈林学院,最想接受斯统领的指导,只可惜没能如愿。事到如今,斯统领在做决定之前,要多加考虑才行。” 斯夏普隐约听出些警告的意味,却不明白具体的意思。 不等他多问,司询关掉了他的投屏。 斯夏普眉头紧皱,冷哼一声:“还教训起我来了。” 司询又是个什么德行,他自己不知道吗? 他也关掉了空荡荡的投屏,叫来一名下属,听他汇报狮鹫星的情况。 上次没能攻破狮鹫星,派去的大量驻扎军被迫退回,但依然留下一部分,暗中观察着星球外部的情况。 下属称狮鹫星近来没什么动静,那些崭新的战机也没再出现过。 斯夏普思索道:“继续等,所有进出的星船都要严查,连缝隙都不要放过。” 下属应声,转身退了出去。 — 狮鹫星远侧的外围,各处都有驻扎军的星舰,守在必经的航线上,时刻观察着。 从深夜到白天,星舰身处的地带没有光线,依然被黑暗笼罩。 上午九点,雷达探测器突然发现了陌生星舰。 “检测到陌生能源,初步判断为中型星舰。” 星舰一共有好几架,似乎没有发现驻扎军,朝着狮鹫星缓慢行驶。 驻扎军以为终于发现了什么,赶紧向主将汇报情况。 主将让他们小心跟过去,打开观测屏的记录功能,一定要拍到星舰进入狮鹫星的画面。 于是一架做了伪装的星舰悄悄跟在后方,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。 然而没能几架战机接近狮鹫星,突然朝着驻扎军的方向驶来,明显是发现了他们。 眼看无法再躲藏,驻扎军赶紧装作路过,顺势要对几架战机进行排查。 对方置若罔闻,不肯打开停泊区接纳,还朝着虚空发射了一枚炮弹,像在挑衅。 主将有过叮嘱,不必要的情况下一定不能先出手,以免引发更多风波。 就算要出手,也得拍下对方先行攻击的证据再说。 驻扎军拦在战机面前,信号灯不断闪烁,播报着警告:“请立即接受排查!否则一切后果自行承担。” 与此同时,其余几个方向的驻扎军也遭遇了陌生星舰,看上去就是上去攻击他们的那一波人。 对方一早发现了他们的藏匿点,像逗他们玩似的,偶尔引他们追逐一段路。 就在驻扎军的注意力被分散的时候,狮鹫星上空亮起白光。 白光不断扩散,跃迁点出口成型,却没有任何星舰从里面出来。 此时,阮秋正待在白鸟的驾驶舱里。 而白鸟身处一架小型星舰,被这架械骸塞得满满当当。 跃迁点出现,伪装门立即开启,几架战机护送着装载白鸟的小型星舰,一共从跃迁点出口进入。 跃迁点的入口与出口不太一样,反向行驶会耗费更多的能源量,但这是将阮秋带回的最快方法,也是最稳妥的。 否则在回来的途中,还不知道会遇到什么问题。 很快,一队星舰从主星某个隐蔽坐标出现,陆续进入下方的停泊区。 跃迁点随之关闭,拖住驻扎军的几架战机得到命令,立即以最快的速度逃离,转眼间消失地无影无踪。 驻扎军都没能反应过来,想要追上去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。 主将得到消息,总觉得不太对劲。 他让驻扎军赶紧返回原地继续观察,然而狮鹫星一切正常,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。 另一边,司询早已在停泊区等待,唐谦和龙凤胎也在。 见到白鸟完好无损地走出来,一旁的唐谦露出欣慰的笑容:“小少爷可算是回来了。” 阮秋操纵着白鸟,在停泊区找了个合适的地方休眠,才从驾驶舱里出来。 他远远看见了过来迎接的司询,欣喜朝他挥手:“舅舅!” 原本只是想和袭渊一起出去玩几天,没想到离开了这么久。 离开时阮秋还担心会出什么状况,好在顺利抵达。 许久不见的龙凤胎像雕塑一样站在后方,北雪目光专注,也在看着从白鸟驾驶舱走出来的阮秋。 待阮秋靠近,司询仔仔细细打量他,确认他没事。 周围还有不少联盟军,与一同转移过来的星盗组织进行对接,司询拍了拍阮秋的肩侧:“先回去吧。” 停泊区的侧面正是司询的一处私宅,早已安排好一切,只等阮秋住进去。 别的事情,等明天再说。 “舅舅,等一下。”阮秋回过头,朝后方张望。 护送他一同过来的星舰里,都是袭渊带来的下属,人数还不少。 能与联盟军合作,一群星盗觉得很稀奇,有个别不太情愿的,一听有巨额的报酬金,立即转变了态度。 康双池留在狮鹫星,袭渊吩咐好几个手下,带着莉罗同样朝着这边走来。 看清他的模样,唐谦脸色微沉。 但司询显然是知情的,他都没反对,唐谦也不好多说什么。 南絮早把袭渊给忘了,低声询问北雪:“姐姐,那是谁?” 北雪没有理他,自言自语道:“这个人很强……” 南絮接话:“那可以和他打架吗?” 北雪一脸冷酷:“自己问。” 袭渊的突然出现,让气氛隐隐变得不寻常起来。 阮秋忐忑道:“舅舅,他跟我们一起吧?” 再度见面,司询与袭渊对视一眼,都一言不发。 司询没有拒绝,转身:“走吧。” 阮秋这是第一次来到主星,不过私宅的设施与布置都有司询的风格,各处看着都很熟悉。 司询吩咐唐谦为袭渊和莉罗两人安排房间,和阮秋的隔了一个花园。 之后阮秋便被送回房间休息,司询还有别的事忙碌,得赶回议事厅。 阮秋送他到门口:“舅舅晚上回来吃饭吗?” “应该会,”司询换上了白色议员长袍,银发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,“你既已回来,别的事不必担忧,安心休息。” 阮秋点头,看着他进入星舰。 龙凤胎站在他身后,他一回来,两人又成了他的保镖。 袭渊不知去向,莉罗远远站在远处,往这边打量。 北雪问了一句:“她是谁?” “是个很厉害的工程师,”阮秋回答,“她有重要的事情要完成,所以一起跟着过来了。” 莉罗手里拿着记录屏,走近:“阮秋。” 她低头看了一眼屏幕中的数据:“你的精神力,回复速度一直这么快吗?” 阮秋一愣:“我没有注意过。”他之前在哈林学院,也没特意关注过这一点。 莉罗点头:“没事,我就是问一下。” 不久前阮秋使用过白鸟,他的精神力波动数据被记录。 阮秋现在的精神力很高,这点精神力的耗费量很少,但也能被感应器精准捕捉。 而这点精神力回复的速度,几乎在一瞬间,快到数据上只能显示0.000秒,小数点后还得再加几位才行。 莉罗以前经常研究袭渊的精神力,对这些数据很敏感,所以过来问问。 只是连阮秋自己都不知道,那就只能靠她自己研究了。 她转身离开,阮秋也带着龙凤胎回到院子里。 龙凤胎将他送到房门口,阮秋独自在屋内,想给袭渊发传讯,问问他在做什么。 他刚打开通讯器,唐谦在外面敲门:“小少爷?”阮秋赶紧应声,收起通讯器起身开门。 唐谦是来给他送营养剂的,他总担心阮秋在外面受苦,营养剂一次性送来了三支,还有一些新鲜的水果和零食。 他把东西放下,又打开房间内的衣柜:“这些衣服是新的,都清洗过一遍,要是不够,我再让人买一些回来。” 唐谦一边说,目光扫向阮秋身上穿的衣物,隐约露出点嫌弃和心疼的意味。 星盗果然没有审美,阮秋怎么能穿这么暗沉的颜色,料子看起来也不太好。 “够了够了……”阮秋拿了一套衣服出来,打算一会儿就换上。 唐谦又看着他喝下一瓶营养剂,才退出了房间。 走廊的脚步声逐渐远去,阮秋摸出通讯器,给袭渊发消息。 [哥哥,你还在隔壁的院子里吗?] 他想去找袭渊,现在袭渊算是来到这里的客人,他带客人四处逛一逛,应该……没问题吧? 传讯发送成功,袭渊过了半晌还没有回复。 正当阮秋失去耐心时,听到屋内连通的小书房窗口处,响起微弱的动静。 有人从外面拉开了玻璃窗,阮秋打开书房的门,恰好看见袭渊翻窗进来。 他又惊又喜,赶紧把窗户重新关好。 “哥哥,”阮秋抱住袭渊,“你怎么突然过来了?” 他翻窗的举动,让阮秋总觉得有点心虚,好像他们在做什么见不光的事情。 “过来看看。” 袭渊环顾四周,低头在阮秋脸上亲了一口。 书房的布置与阮秋当初在双鸾星时一样,角落摆放着一台拟真仓,两面墙壁做成书柜,大量书籍分类摆放。 这样看着,是比在狮鹫星的时候好。 “我还想去找你的,”阮秋说着,“唐爷爷好像不太喜欢你……” 不过以袭渊的身份,他没被司询直接抓起来,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。 袭渊一脸无所谓,随后阮秋拉着他去小客厅和卧室。 卧室的床边还放着他刚才拿出来的衣服,柜子上有剩余的两支营养剂。 阮秋告诉袭渊,唐谦来过一趟,把衣服暂时收了回去。 他还不知道唐谦给袭渊发过传讯,袭渊看见衣服和营养剂,大概猜到唐谦是来干什么的。 他盯着一整个衣柜的崭新衣物,伸手把阮秋牢牢抱紧,弯腰在他颈侧轻嗅。 阮秋在狮鹫星的时候,所有衣物都是袭渊亲自选的,特意符合自己的喜好风格。 让阮秋穿得和他一样,就像是在穿他的衣服,浑身都散发着属于他的气息。 一回到主星,这一切都不一样了。 阮秋隐隐察觉到袭渊的低气压,伸手搂住他,柔软的手心摸了摸他的耳侧与发丝:“哥哥,我们去客厅吧?” 客厅的投息电视被打开,两人一起挤在沙发上。 阮秋惦记着希望袭渊和司询好好相处,现在是一个很好的机会。 “舅舅晚上可能会回来吃饭,”他神色认真严肃,“要是舅舅提起之前的时候,你要好好和他说话,该认错就认错。” 袭渊哄着他:“好,知道了。” 结果到了晚上,司询并没有回来。 唐谦特意将晚餐分开送,没有安排住在各处的几人一起去餐厅。 然而当他离开后,袭渊又偷偷从阮秋的书房翻窗进来。 阮秋担心他还没吃饭,袭渊却说自己吃过了。 他吃东西的速度一贯很快,也不怎么重口欲,想早点来找阮秋,便也没吃太多。 阮秋的饭量很小,送来的晚饭他吃不完,袭渊陪着他吃,被投喂了不少。 等佣人过来收拾餐具,袭渊被阮秋藏在卧室里。 佣人看见餐盘里所剩无几,惊讶不已:“小少爷今天胃口这么好。” 阮秋心虚,轻咳一声:“嗯。” 佣人带走餐盘,转头把这个消息汇报给唐谦。 唐谦听了十分心疼,叹息道:“狮鹫星能有什么吃的,小少爷果真受苦了。” 他命人再送点水果和零食过去,吩咐明天的饭菜再做得丰盛些。 — 夜晚,到了睡觉的时候,袭渊还不打算回去。 “哥哥,你要在我这里睡吗?”阮秋也不希望他走,但又怕被发现。 袭渊不说话,攥着阮秋的手不放,凑近想亲他。 阮秋的声音断断续续:“那我……给你找件衣服。” 然而他柜子里的衣服,袭渊全都穿不下,他干脆给莉罗发传讯,让她去自己房间拿点东西送过来。 浴室悄悄多了另一套用品,阮秋早早洗漱好躺下,等待袭渊从浴室里出来。 他们好像还和回来之前一样,但是……司询知道袭渊偷偷和他睡在一个房间,肯定会生气…… 阮秋纠结着,打开通讯器给司询发消息。 [舅舅,你明天回来吗?] 司询没有回复,不知是睡下了,还是在忙碌中没有看到。 他放下通讯器,袭渊走出浴室,掀开被子躺在他身边。 阮秋的腰被搂住,熟悉又强势的气息扑面而来。 他暂时忘掉杂乱的念头,埋进袭渊怀里很快陷入熟睡。 第二天,唐谦早早来敲门。 这是阮秋以前起床的时间,去了狮鹫星之后变晚了不少,他迷迷糊糊听到声音,睁开困倦的双眼。 袭渊站在床边,弯腰在他的鼻尖亲了亲:“睡吧,没事。” 他给阮秋盖好被子,走出卧室,来到客厅打开房门。 袭渊脸色冷淡:“他还在睡觉。” 唐谦看见他从阮秋的房间里出现,身上还穿着较柔软的睡衣,两侧的发梢微微湿润,看着也是刚起床的样子。 他倒吸一口气,颤抖的手指向袭渊:“你……” — 不久后,司询回到了住宅。 他坐在内厅前方的椅子上,阮秋低着头站立,身旁是同样被叫过来的袭渊。 阮秋支支吾吾:“是……是我让他过来的。” 袭渊站在一旁,高挺的身量与冷漠的神情,看上去坦荡又无畏。 “不,”他淡淡出声,“是我强行闯入。” 但阮秋不同意,他也不可能安安稳稳待一晚上。 司询的脸色不太好看,他抬手扶额,挑剔的目光反复上下打量袭渊。 随后他挥了挥手,让人先把袭渊带出去。 唐谦也离开了内厅,只剩下阮秋和司询两人。 司询眉头紧皱:“你们……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么亲密?” 阮秋的精神力不断增长,体能却没有丝毫进步,他面对袭渊,只有吃亏的份。 阮秋老老实实回答:“一、一直……” 他猛然明白过来司询真正的意思,赶紧补充道:“就只是睡觉而已。” 司询的神色这才稍有缓和,语气中的严肃不减:“他既然已住进来,我不想多加干涉,但要是影响到你的功课,我会毫不犹豫地将他赶走。” 阮秋在狮鹫星待了那么久,两人要真有什么,也早该发生了。 闻言阮秋松了口气,连忙点头:“不会影响的,哥哥每天都会陪着我看书。” 他前段时间发来的作业,也都做得不错。 “好,”司询微微颔首,“还有件事,需要你准备一下。” — 又过了两天,主星迎来了一个小节日。 节日当天会有表演活动,场地早早准备好,好几架播放广告的小型星船在低空中缓慢行驶。 下方有部分区域被请了出来,人群暂时不能进去,都挤在四面的街道。 音乐声混合着嘈杂的人声,附近很热闹。 小型星船的外壳画有喷绘,前后挂着漂浮的彩带与气球,看上去很漂亮。 街道里有不少小孩子,跟随着父母四处闲逛。 时间刚过午时,突然听到“砰”一声从上空传来,像是什么东西炸开。 有人抬头张望,赫然看见一架星船尾部冒烟,摇摇欲坠。 不等人群反应,星船无法被控制,朝着街道的方向坠落。 众人慌忙躲避,街道的防御系统检测到危险,及时亮起能源防护罩。 但防护罩只能减缓星船坠落的影响,并不能直接将其隔绝在外,要是坠落时引发爆炸,还是会造成一定的伤害。 有几个在下方的小孩子吓蒙了,抬头呆呆望着上空。 就在此时,不远处传来另一声闷响。 巨大的白色械骸踩着空档的无人区域,小心避开建筑,动作极快地抓住了将要坠落的星船。 大型械骸按理来说不该出现在这样的地方,即使有使用许可,也会遭到处罚。 白色械骸没有多做停留,带着星船迅速飞向高空。 这时才有人注意到,高空中有另一架小型星船,外壳上印有联盟军的标志。 不知是谁问了一句:“那架械骸好熟悉,是白鸟吗?” 人群议论纷纷,还有人用星网搜索了白鸟的照片,确认刚才阻止了事故的人是谁。 这件事第一时间上了新闻,并带有几张白鸟出现在街道的照片。 还有一张是阮秋的,他站在某家店门口,只露出小半张脸,还戴着一顶帽子遮住了银发。 即使这样,他在人群中也十分出众,一眼就能看见。 新闻的标题写着:“白鸟从天而降,新任主人低调出行。” 先前关于阮秋的一些传闻不攻自破,人家正好好的,还出来过节。 有人怀疑是作秀,高级械骸可以远程操控,阮秋发现事故,是能够及时让白鸟出来阻止。 但谁出来逛街,会随身带着械骸? 也有人反驳,说随身带着又怎么了,司询哪次出行不是配备大量联盟军保护,阮秋自然也一样,械骸就是他的第一重保障。 新闻传到斯夏普眼前,他再三确认,甚至调取了街道附近的监控。 那的确是白鸟,而操控他的,只能是阮秋。 他脸色沉得可怕,闭着眼抬手按了按眉心。 “滴滴——” 通讯器发出声响,有新传讯。 斯夏普睁开眼,打开查看。 [抱歉,我们的监控出了问题,没有发现他离开了狮鹫星。] 斯夏普的气愤比刚才更甚,简直怀疑对方是和司询一伙的,联合起来耍他。 他懒得回复,想把对方拉黑。 “滴滴——” [请您相信,我们是想帮助您的。] [上次向您说过,我们主做精神力方面的研究,不知您是否有兴趣了解?] 提到精神力,斯夏普莫名想到了阮秋。 他动作迟疑,回了一个字:“说。” 紧接着,对面发来一份文件。 斯夏普一边看,眉间皱起的痕迹越来越深。 — 新闻刚出的第一时间,阮秋仔细关注,看着民众的反应大都较好,放心下来。 现在只要袭渊的人在主星藏好,不被人发现,联盟就不会有麻烦。 他继续翻阅新闻,自动忽略掉极个别不太好的声音,关掉显示屏。 书房里响起窗户被打开的声音,阮秋抬起头,看见袭渊从里面走出来。 他明显愣住,呆滞又惊讶:“哥哥?” 袭渊穿着一身深蓝色的军装,是联盟军的装束。 军装明显是为他量身定做,袖扣与领边一丝不苟,让他看起来与从前完全不一样。 仿佛他就是一名主将,气质矜贵冷淡,依旧透着来自上位者的强势与威慑。 袭渊走近,阮秋一下子扑进他怀里。 他双眼亮晶晶的:“哥哥,你穿这身衣服真好看。” 第54章 袭渊低垂着眼,气息微顿:“是么?” 阮秋点点头,松开他后退半步,仔仔细细地打量。 这应该是普通士兵的装束,肩侧没有任何代表职位的勋章,腰部的花纹也比较简单。 但即使简单,这类正统的衣物穿在袭渊身上,不仅很合适,还非常的惊艳。 袭渊脸上没什么表情,牵着阮秋在小沙发坐下。 他本来不想换上这身衣服,是司询的要求。 司询说如果他不换,为了保证阮秋的安全,他不会继续把袭渊留在住处。 阮秋才在节日上带着白鸟出现,要是被发现和疑似星盗的陌生人来往,谣言又会更甚。 让袭渊伪装成佣人自然不可能,他这幅样子也不像是个佣人,联盟军是最合适的。 司询还准备了伪造面部的薄膜,袭渊一踏出这座私宅,就必须把脸遮住,确保万无一失。 袭渊从来没有受过如此待遇,但他决定要把阮秋送回来时,就已经处于被动了。 他想陪着阮秋,尽力保护他,就得暂时听从司询的指令。 所以在过来之前,袭渊的心情不太好,阮秋说他穿这身衣服好看,心里的憋闷与烦躁才彻底消散了。 “哥哥,你怎么又翻窗户,”阮秋摸着袭渊手上的袖扣,“你白天来找我,舅舅不会说什么的。” 那天司询得知两人一直睡在一起,结果什么都没发生,好像就放心了不少。 从前他不喜欢袭渊,后来认可他的实力,现在勉强认可他对阮秋的照顾。 只是司询依然不同意他们“同居”,又让人把袭渊的房间挪到阮秋这边的院子。 袭渊也有对策,他半夜悄悄地来,一大早悄悄离开。 这种方式隐隐有些偷情的意味,阮秋总是很害羞,见他红着脸又不愿意赶自己走,袭渊很受用,这才没有在明面上对抗司询。 “门口有监控。”他一边回答,嫌领口太紧,解开了一颗扣子。 阮秋还盯着他看,忍了一会儿伸手过来,又把那颗扣子帮他系上了。 袭渊抓住他的手:“做什么?” 阮秋脸红,往他身上靠:“扣上更好看。” 他很少这样直白地夸袭渊,眼神像看见了什么宝贵的小零食,又亮又专注。 从进屋到现在,袭渊已经被阮秋看了好一会儿,他喉结上下微动,耳根慢慢泛红。 阮秋清楚地看见他的变化,张了张口没说话,呆了一瞬。 袭渊比他大了十岁,但在谈恋爱这件事上,经验和阮秋一样几乎为零。 他每次叫“阮阮”的时候,会因为这个亲昵的称呼而害羞,现在被夸好看也会。 不等阮秋反应,他眼前一晃,被捏着下巴与袭渊接吻。 他很乖巧,被亲凶了也不推拒,搂着袭渊的脖颈。 相处这么久,两人都开始逐渐适应对方的喜好。 等终于亲完,阮秋蜷缩起双腿,尴尬又慌乱,眼神飘忽着。 袭渊意识到他不对劲,抓住他纤细的脚踝,压过来继续亲吻他的脸侧,低声道:“我帮你。” 阮秋一瞬间脸颊通红,推开袭渊:“……不用。” 他还没有到那种程度…… 阮秋起身溜进浴室,洗了把脸重新出来。 袭渊靠在门边等他,摸了摸他下巴滑落的水珠。 这时,唐谦在外面敲门:“小少爷?” 阮秋条件反射般把袭渊藏了起来,前去开门。 唐谦是来送水果和营养剂的,特意朝门内打量了几眼。 刚好阮秋洗过脸,红晕褪去,看起来很正常。 唐谦将东西送进来,一边说道:“先生这几天在挑选学院,小少爷也可以自己看看。” 进学院学习,和单纯找个家教老师还是不一样的,阮秋还是需要去上学。 专业方向也由阮秋自己决定,他离开哈林星后,司询便不再对他有任何要求。 阮秋点头应下,送唐谦到门口。 袭渊随后出来,拿起桌上的一支营养剂打量。 阮秋的衣食住行,都是司询力所能及范围内最好的东西,营养剂当然和莉罗自己做出来的完全不同,看着就很贵。 唐谦送了两支营养剂,阮秋不想喝那么多,给了袭渊一支。 袭渊没有拒绝,打开直接喝下。 味道很甜,像果汁一样。 水果也有一半被袭渊吃掉,阮秋一个人根本吃不完。 于是唐谦亲自来收走餐盘的时候,看见盘子里一点不剩,立刻猜到阮秋房间里有人。 他脸色不太好看,很快恢复如常,委婉对阮秋说道:“小少爷,晚上可不能再这样,先生会不高兴的。” 阮秋心虚,支支吾吾道:“他已经走了。” 袭渊的确在唐谦来之前离开了,去了内厅那边。 司询刚回来不久,坐在内厅上方等他。 “你带来的人,都已暂时收编,那位莉小姐可以作为医疗师留在这里,” 司询说道,语气颇有些严肃,“不管以前和以后如何,你们现在是联盟军,行事切忌不可莽撞。” 袭渊带来的人,在组织里的实力都属中上,战斗经验充足,不看身份的话都是好苗子。 只可惜他们都是星盗,即使愿意暂时加入联盟军,也只听从袭渊的命令。 把这些人都收入联盟军,是非常危险的举动。 但为了阮秋的安全,司询愿意妥协,也需要袭渊妥协。 袭渊下巴微抬:“行。” 他坐在侧面的另一张椅子上,一身军装依然一丝不苟,司询勉强放心了些。 “过段时间,小秋将要入学,”他继续说道,“到时他不必住宿舍,来回的接送,可以由你来负责。” 龙凤胎还是太年轻了,并且情况特殊,普通学院不一定会愿意接收他们。 袭渊要是能稳重一点,司询可以让他作为随行保镖,跟随阮秋一同进入学院。 袭渊还是吐出一个字:“好。” “这些都是表面的,还有私底下,”司询不忘警告,“你最好老实点。” 事到如今,两人看似接受了对方,又没有完全接受。 他们还在互相试探的阶段,一旦对方做出底线外的事情,都会毫不犹豫地终止合作。 袭渊终于有了点反应,抬手撑着额角,懒懒开口:“他每晚习惯和我一起睡,改不了了。” 言语间满是阮秋对他的依赖,而且司询确实拿他没办法,阮秋又在狮鹫星待了那么久。 司询冷哼一声,这会儿越发看袭渊不顺眼,下了逐客令:“没什么事就赶紧滚吧。” 公是公私是私,他还说过再见到袭渊,会立即将他抓进监牢。 然而世事难料,换做是从前,司询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答应阮秋和一个星盗在一起。 袭渊一点不在意司询的话,站起身来,走到了司询面前。 司询轻轻皱眉,下意识地有些防备。 内厅只有两个守候的联盟军,其余人都在外面的走廊。 以袭渊的实力,想要劫持他,轻而易举。 袭渊站在前方居高临下,眼底的意味不明。 片刻后,他才开口:“阮秋说,让我向你认个错。” 认错?认什么错? 司询很快反应过来,是因为袭渊趁他不备,将阮秋从哈林星带走。 他紧绷的神色微松,背靠向椅子,等着袭渊向他“道歉”。 然而袭渊说完,扭头转身就走。 ……所以,他刚才的那句话,就算是道歉了。 司询几乎气笑了,看着袭渊的背影轻轻摇头,不想跟他计较。 晚饭时间,因为司询在家,众人都被安排在餐厅。 袭渊和莉罗也在,莉罗丝毫不客气,还向佣人索要了辣椒酱来拌饭。 阮秋坐在袭渊对面,袭渊偶尔给他加菜,都是他喜欢的。 相比之下,阮秋竟然是最紧张的那一个,总觉得大家坐在一起吃饭,氛围有点怪怪的。 直到司询先行离开,唐谦也跟着走了。 餐厅里没了“家长”,阮秋终于放松下来,习惯性地把喝不完的果汁递给袭渊。 袭渊接过杯子,将剩余的果汁一饮而尽,动作无比自然。 莉罗不常有机会和两人一起吃饭,对这一幕十分震惊。 她左右看看两人,掏出记录屏飞速记录。 饭后,袭渊要跟着阮秋回房间,被一名联盟军拦住。 “袭首领,”联盟军对他很恭敬,“先生吩咐,有一些事需要向您交接,请您跟我来一趟。” 阮秋在后方悄悄牵住他,小声道:“去吧。” 袭渊神色一贯冷漠,语气却柔和不少:“好。” 阮秋和龙凤胎一起回去,一直到天黑,袭渊都没过来。 他想给袭渊发传讯,又觉得主动让他来这里好像不太好。 阮秋坐在沙发上,漫无目的地更换着电视频道。 他今天的作业也做完了,刚才还看了会儿书。 终于,书房内响起熟悉的动静。 阮秋欣喜不已,起身去开门。 袭渊还是那身军装,但外套不知所踪,只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,领口解开了两枚扣子。 他耳侧的发梢微湿,衣领和袖边也有些水迹,像在来之前用水洗过脸。 阮秋好奇:“哥哥,你去了哪里?” “去了一趟联盟军的宿舍,”袭渊一边说,低头把袖子也解开,“过来的路上,碰见了那对姐弟。” 北雪明显是被南絮拉上的,脸上兴致缺缺。 南絮对袭渊非常感兴趣,想和他打架。 袭渊拒绝了两次,不胜其烦,于是和南絮打了一架。 阮秋连忙看他身上有没有受伤,紧接着开始担忧南絮:“你们……没有真的动手吧?” 袭渊伸手过来,轻轻捏了捏他的脸颊:“我有分寸。” 况且南絮年纪虽小,实力却很强,真挨揍了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。 袭渊一路去了卧室,找出阮秋帮他藏在柜子的衣服。 他解开腰带随手丢在床边,朝阮秋走来,握着他的腰低头亲了一口:“我先去洗澡。” 阮秋脸颊微红,点点头。 两人又悄悄睡在一起,并且今天的阮秋格外粘人,临睡前他紧紧搂着袭渊:“哥哥,你要加入联盟军吗?” 他其实早就想过,但以为司询肯定不会同意。 “暂时而已,”袭渊低声回答,“我会陪你一起上学。” “真的?”阮秋惊喜又开心,主动亲他,含糊着问:“舅舅也同意了吗?” 袭渊“嗯”一声,一边回应着阮秋的吻,放在他腰侧的掌心动作逐渐暧昧。 自从袭渊失控的那次之后,两人又回到了之前的状态,最多亲亲抱抱。 袭渊担心阮秋被吓到了还没恢复,一直比较克制。 阮秋偏头躲了一下,既羞耻又隐隐不想推开他。 在热恋期,想和对方亲近再正常不过。 袭渊察觉到他的态度有所松动,慢慢往下亲吻他的颈侧。 阮秋半推半就,在袭渊碰到他的时候,紧紧埋着脸不肯抬起来,耳根通红。 之后袭渊擦了手,将他翻过去背对着自己。 袭渊亲着阮秋的耳尖,安抚道:“别怕。” 他没有让阮秋帮他,磨蹭着解决。 阮秋羞得咬住袖子,很久都不敢回头看袭渊。 他身上也没什么力气,最后是被袭渊抱去浴室的,又重新洗了一次澡。 袭渊也再洗过一次,当他出来时,看见阮秋还没睡,独自坐在沙发。 他走近,把人抱在怀里:“怎么了?哪里不舒服?” 阮秋摇头,声音又小又轻:“我想把床单换了……” 虽然好像没被弄脏,但他总觉得难为情。 他仍旧依赖袭渊,要等着他从浴室出来,再告诉他。 洗完澡到现在,阮秋好像还没从恍惚中回神,脸颊微微泛红,眼神懵懂羞涩。 袭渊忍不住亲吻他,哄道:“我去换,再把衣服洗了好不好?” 浴室有烘干机,衣服洗了今晚就能干,他们的行为不会被发现。 阮秋双眼微亮,点头:“嗯。” 衣柜里有干净的床单,平常都是佣人或者机械兵来换,阮秋怕被人发现,不敢叫人来。 于是所有的一切都让袭渊来,阮秋想帮忙,被拒绝了。 不止床单,被套和枕套也都顺便换了新的,这种事袭渊做起来不太熟练,但没有难度。 之后他又去洗裤子,阮秋站在门口,抓着门边露出半张脸,一边看一遍打哈欠。 袭渊催他去睡觉,他不肯去,要等袭渊一起。 终于全部收拾完,阮秋困得不行,几乎倒床就睡。 迷迷糊糊之间,他听见袭渊在耳边说话,语气像哄骗一般:“下次在浴室里弄,就不用担心了。” 阮秋被熟悉的气息包裹,半梦半醒毫无防备,带着鼻音“嗯”了一声。 第二天起床时,袭渊早已离开,唐谦看着换下来的一套床单,脑子里警铃大作。 然而他悄悄将床单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,没发现什么异常。 就算有气味,也早就散了。 唐谦心里疑惑,但还是放心不少,让佣人带床单去清洗。 他离开后,阮秋松了口气,悄悄揉了揉耳根。 没过多久,房门再次被敲响,是袭渊。 他换上了新的军装,这次是比普通战士高一阶的中将,并且终于从大门出现。 阮秋正开心,埋进他怀里。 袭渊弯下腰,低声问道:“没被发现?” 阮秋轻轻摇头,在他耳边小声说:“没有。” 唐谦再次过来送早餐,恰巧看见两人在门口拥抱的这一幕,停下脚步用力咳嗽两声。 阮秋慌忙推开袭渊,若无其事地背着手站立。 — 阮秋入学的时间定在下个月月初,距离现在还有半个月时间。 他选择了主星一家中规中矩的学院,学的东西比较杂,许多都有涉及。 到现在,阮秋还不知道自己喜欢更喜欢什么,他也聪明,学得都比较快,多储备些知识没有坏处。 甚至哈林学院的线上账号还为他保留着,只要有时间,他随时可以进拟真仓训练精神力。 入学之前,阮秋还需要补补课。 龙凤胎的入学申请果然没有被学院通过,便不再和阮秋一起去家教老师那里报道。 他身边的人换成了袭渊,表面上看是一名联盟军的战士,随时跟着阮秋保护他的安全。 每次上课,袭渊都在门外等候。 司询派人来观察过几次,见他规规矩矩的,即使和阮秋一起看书也不打扰,阮秋的功课也完成得不错,没有被影响到。 这样一来,唐谦都不好再说什么了。 阮秋的安全和学习都得到保障,司询放下心来,处理完手头的事务,回到议事厅。 下午是每周例行会议的时间,几个副星统领依次汇报了情况。 清缴进展依然很顺利,各地都极少出现货物被抢的事件发生了,那些佣兵也很老实。 唯独星盗组织一直不出现,仿佛早已改行。 斯夏普与狮鹫星之间有过内情,最近又和司询的关系很差,其余人不想触霉头,都特意避开狮鹫星不提。 会议结束后,斯夏普的投屏还未熄灭。 司询猜到他有话要说,坐在椅子上等待。 “首席,我有一份文件要发给您,”斯夏普看起来与往日有些不同,神态既严肃又冷冽,“与阮秋有关。” 他在投屏中打开通讯器,司询这边很快收到“滴滴”声。 司询打开一看,赫然是一份有关精神力研究的科研报告与介绍,还有一些图像,看起来十分眼熟。 这份文件,当初因赛特人也发给了他,以为他是普通的商人,想与他合作。 司询关掉文件,直接删除掉。 他看向斯夏普,冷声道:“斯统领这是什么意思。” “你也看过这东西?” 斯夏普见他一点不惊讶,耐着性子解释,“我不知道这项科研背后是谁在进行,但正是他们告诉我,阮秋在狮鹫星。” 对方文件里的内容不合法,图像中的人体实验更是触目惊心。 司询沉默,斯夏普又道:“我与你之间的确有矛盾,但我并非毫无底线。” 如果有机会,他依旧想让司询失去联盟首席这个位置,人体研究却绝对不会接触。 他还怀疑过,这些会不会与司询有关,毕竟他曾经做过类似的事情。 “他们的确找过我,给我发过同样的东西,被我拒绝。” 半晌后,司询终于出声,“我怀疑他们与因赛特人有关,还未找到切实的证据。” 他没有对斯夏普说谎,但也暂时没有将知道的一切全告诉他。 “因赛特人?他们不是早就销声匿迹了?”斯夏普眉头紧皱,“而且,他们为什么会知道阮秋在哪里?还知道他的精神力很特殊。” 他想了想,又把那张标记着绿点的坐标图发给司询。 “这也是他们发来的,后来又说探测不到了,”斯夏普继续说道,“我先前没有告诉你,是还不了解对方是谁。” 他对司询勾结星盗的怀疑还在,一旦发现证据也不会手软,但这两件事并不冲突。 司询看见坐标图,眼神瞬间变得凌厉。 阮秋身处何处,竟然是因赛特人告诉斯夏普的。 甚至斯夏普攻击狮鹫星,多半也是他们引导的目的。 至于斯夏普说的,后来又探测不到了,司询半信半疑。 他收起坐标图,一边道:“他们当年遭遇重创,一定怀恨在心,不知潜伏了多久,想伤害小秋。” 当年抵御入侵的主力之一正是司荧,这么解释也能说得通。 至于阮秋的精神力特殊,司询没有解释,斯夏普也不追问,他不在意这一点。 “我本想套出对方更多的信息,但他们很谨慎。” 斯夏普最后说道:“他们会联系我,自然也会联系别人,我言尽于此。” 司询这些年来,结仇的人可不少,不过是他位高权重,身边连只苍蝇都接近不了,不然早就被刺杀了无数次。 如果阮秋与星盗有关联,那边可能也会有类似的情况。 司询沉默片刻:“多谢。” 这一场谈话到此为止,他们之间又会恢复到先前的状态。 斯夏普没有多言,关掉了投屏。 他坐在椅子上,面前的通讯器还没有关。 上面是因赛特人给他发送文件时,对他说的一些话。 [我们知道您的驻扎军,是星系中最强的军队。] [但若能变得更强,相信没有多少人会拒绝。] [只要拥有我们的技术,您想要多少能驾驶械骸的人都可以。] [您不用再为招募培养战士而担心,耗费最小的成本,赢得最大的利益。] 当斯夏普看见这些话的时候,是当真有些心动的。 一架械骸的威力非比寻常,可哪有那么多能够顺利驾驶械骸的战士。 哈林星的军队是很强,但还不够强,否则早就取代了主星的地位。 要是传讯中说的是真的,他所担忧的、想要清除的障碍,都能迎刃而解。 但最后关头,斯夏普还是及时止住了这个念头。 人体研究一直是他最厌恶的东西,他过不了心里这一关。 幸好他没有接受对方的提议……如果他们真的是因赛特人。 与曾经入侵星系的敌对方暗中合作,一旦被发现,后果不堪设想。 当下星系壮大,接纳了上百颗星球,曾经的某些制度也被取代。 但有一项罪名一直延续到了现在——叛国罪。 如果他当真与因赛特人合作,他会犯下叛国罪。 斯夏普删掉所有传讯记录,惊觉背后出了点冷汗。 他泄了气一般靠在椅背上,闭着眼按了按眉心。 其实一直以来,他都觉得自己非常幸运,哈林星的发展是最顺利的一个,家族里出来的孩子也个个天赋很高。 可就在阮秋出现之后,一切都开始迎来转变。 或许他今日所为,与叛国罪擦肩而过,是耗费了他最后的一点运气。 — 时间过去一周半,再过几天,阮秋就要去学院了。 他提前看过一些学院的照片,了解班级的老师和同学,心里大致有了底。 学院距离这里的住处不远,每天会有星船接送他。 阮秋向司询提过,想直接住在学院宿舍,这样更方便一些。 司询拒绝了,含蓄地提醒道:“不只是你需要回来。” 还有他身边的袭渊,这个人在他眼皮子底下都不太老实,去了学院宿舍岂不是天天同睡一张床。 阮秋每天回来住,至少能注意一下,并监督他的功课。 就算防不住,也得尽量防一防,不能太过放任。 袭渊对此没什么意见,每天身穿联盟军的装束跟在阮秋身边,阮秋回房间休息时,他也不知去向。 功课照例进行,这天下午放了半天假,阮秋在书房独自看书。 袭渊又被联盟军叫走了,好像要处理他手下的事情。 他看了一会儿书,瞥见角落的拟真仓,正巧现在有空,决定上去看看。 学院没有删除阮秋的账号,他依然能登进去,各种功能也还在。 阮秋先通关了两轮单人模拟战斗,又去观看别人上传的录像,想学习学习。 他的格斗技巧实在太差了,空有sss级的精神力,驾驶白鸟却还不能发挥出最大的作用。 翻看录像的时候,阮秋发现自己那次考核的过程也被学院传了上去,浏览量还很高。 他点进去一看,底下的评论大部分都在夸他厉害,竟然能在坚持那么久后,算准剩余的精神力选择自爆,一举解决掉所有的敌军。 对此,阮秋本人一点都不知情。 他感觉自己那次全凭运气,差点以为考核会失败,更没有精力计算精神力是否足够。 阮秋继续往下翻,也有人惊叹于他们三人的实力,普通的小队都是五人,他们三个人就通过了最高难度的考核,还拿到第一名。 他一边翻,把一些夸赞的话截下来,通过拟真仓连接的通讯器,发给北雪看。 拟真仓外一直没有动静,袭渊应该还没回来。 阮秋到后面没事可做,干脆去玩小游戏。 他在拟真仓里待了挺久,精神力消耗了一些,但游戏依然通关到了八十。 这个成绩,看来他的精神力比起之前又增涨了一些。 游戏结束后,阮秋感到疲惫,正想下线。 公屏聊天框突然闪过一条消息,其中有他的名字。 [作战部]xx:是阮秋回来了吗? [医疗部]xxx:那个秋?终于又看见游戏排名了。 游戏每当有人通关到六十以上的关卡,都会有一小行字的播报,阮秋的总排名没有更新,游戏的进度却有记录。 阮秋犹豫着,在公屏回了两个字:“是我。” 公屏安静了几秒,顿时热闹起来。 [作战部]xx:真的是你啊!之前就有人猜测过,没想到是真的…… [工程部]xxx:你在主星吗?真的不回哈林学院了? 一群人七嘴八舌,阮秋这才了解到他离开学院后的一些事情。 线上系统的账号可以同名,阮秋入学时的精神力是s级,和游戏排名里的人搭不上边。 直到他的考核成绩与录像一出,才逐渐有人意识到这一点。 在军事学院里的学生,几乎都是慕强的,以前阮秋默默无闻,提到他只有一个身份。 现在却不一样,他这么厉害,还唤醒了白鸟,与他当过同学的人谈论起这事来,都觉得沾了光。 只可惜他离开了学院,之后也没有更多的消息。 阮秋挑了几个问题回复,感到越来越疲惫,发了句“再见”后匆忙下线。 拟真仓的盖子打开,一双熟悉的手将他扶住。 阮秋抬起头,是袭渊。 袭渊不知在外面等待了多久,阮秋伸手要他抱:“哥哥……” “怎么用了这么多精神力,”袭渊将他抱出书房,打开一瓶营养剂喂给他,“下次不许再这样。” 阮秋喝下营养剂,感觉力气恢复了一些,靠在袭渊肩侧:“我没事。” 他在学院的时候也总是这样,拟真仓用到最后没事做了,就去玩小游戏,游戏会很快消耗掉他的精神力,直到枯竭。 等睡一觉起来,又会恢复到基本正常的状态。 “吃点东西?”袭渊打开通讯器,不知道联系了谁,让对方送点水果和牛奶过来。 当他关掉通讯器,敲门声立即响起。 袭渊出声道:“谁?” “首领,是我。” 是莉罗,她解释道:“我发现阮秋使用过精神力,过来看看。” 门没有锁,袭渊的声音从里面传来:“进。” 莉罗打开房门,看见袭渊坐在客厅沙发上,怀里抱着阮秋。 她眼观鼻鼻观心,拿着手里的记录屏上前:“阮秋的精神力回复速度太快了,我来看看他的情况。” 数据显示,阮秋的精神力在不久前接近枯竭。 其实在他消耗的时候,他的精神力也在不断回复,直到无法及时供应。 莉罗正好观察到这些数据,她从没见过如此特殊的情况,于是第一时间过来,想知道阮秋的身体有没有任何不适。 她问了几个问题,阮秋都摇头,除了身上没力气,属于精神力枯竭的正常反应,没有其他不适感。 莉罗一边记录,一边思索:“我记得上次在因赛特人那里发现的研究中,就有和精神力回复速度相关的……” 阮秋的指尖无意识地蜷缩起来,攥着袭渊的一片衣角,茫然道:“什么因赛特人的研究?” 莉罗顿时住了声,收起记录屏。 她发现自己说错了话,冷静道:“抱歉,我记性不太好,可能记错了。” 阮秋直觉不对劲,看向袭渊:“哥哥,是什么?” 会和他有关系吗?提到因赛特人,阮秋想起了司荧的那份日记。 日记中,他的父亲自称被外星系种族追捕,司询在批注里说,这个外星系种族大概率是因赛特人。 阮秋一直知道自己的精神力很特殊,此时此刻才突然发觉,这可能与他的父亲有关。 门外再次响起敲门声,莉罗主动去开门。 唐谦站在门口,手里端着新切好的水果和牛奶。 第55章 “小少爷怎么了?”唐谦匆匆进来,放下东西,“身体不舒服?我去把医生找过来……” 莉罗在一旁出声:“我也是医生。” 唐谦看了她一眼很是犹豫,阮秋及时说道:“我刚刚进过拟真仓,精神力消耗得有点多而已,休息一会儿就没事了……” 他说了很长的一句话,越到后面越显得虚弱。 袭渊拿起唐谦带来的牛奶,慢慢喂给他喝。 自从唐谦进来,所有人都默契地不再提刚才的事情。 唐谦也没有察觉异常,只是对袭渊大白天对阮秋进行亲密举动颇有不满,扫了他好几眼。 但他喂阮秋喝牛奶,动作细致入微,唐谦忍耐着没说什么。 阮秋知道唐谦比司询还古板,并且更不太能接受袭渊,耳尖微红想从袭渊怀里出来。 然而袭渊抱得太紧,他身上没力气,只能乖乖小口喝着牛奶。 唐谦还在打量袭渊,刚才是袭渊给他发传讯,要求送水果和牛奶过来。 袭渊这段时间都穿着联盟军的衣服,看起来倒是和从前不太相同,但也没完全改变。 当了那么久的星盗,性格品行刻在了骨子里,即使袖边与领口扣得一丝不苟,唐谦也总觉得袭渊身上带着一股痞气。 他在心里叹息,收走见底的牛奶杯子,关切道:“小少爷去卧室休息吧?” 阮秋尽量让自己直起腰,不与袭渊贴得太近:“我真的没事,唐爷爷去忙吧,不用担心我。” 他这么说,唐谦也不好再多留,让一个佣人在门口留守,转身退出了房间。 莉罗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:“我也先走了。” 看阮秋的反应,就知道他一点都不了解自己的精神力,她想找到阮秋特殊的原因,还得自己研究。 袭渊没有反应,莉罗就当做他同意了,也安静离开了。 房门重新被关闭,客厅内只剩下两人。 阮秋泄了气般把头抵在袭渊肩侧,闷声道:“哥哥,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?” 莉罗那副表情,一看就是发现自己说错话了。 难道又和他的父亲有关吗?可是他的父亲又在哪里,为什么一直销声匿迹。 “不想让你担心,”袭渊摸着阮秋的银发,“一点小事而已。” 要是让阮秋知道,他上过悬赏令,被一群面容丑陋的外星系种族盯上,一定会害怕。 在这一点上,袭渊与司询有着共同点,既然他们能够保护好阮秋,那就不让他知道这些糟心事。 但现在他知道了,恐怕就瞒不住。 阮秋抬起头:“既然是小事,那就告诉我吧?” 袭渊沉默片刻:“我先问问你舅舅。” 原来司询也知道…… 阮秋微微睁大眼睛,随后要拿出通讯器:“我自己问……” 袭渊制止住他:“很晚了,明天再说。” 快到睡觉时间,不适合听到些令人不开心的信息。 窗外的天色已暗,现在找司询,的确会打扰到他休息。 阮秋犹豫,又把通讯器收了起来。 袭渊想转移到他注意力,想让他心情好一点,拿了水果喂他,亲吻着他的额间:“能自己站起来吗?” 唐谦不在,阮秋就放松许多,搂着袭渊说话含糊:“我很累……” 袭渊又亲了他一下:“我帮你洗澡?” 阮秋没想到他的目的在这里,赶紧松开他:“……不用。” 他推开袭渊站起来,想证明自己可以,结果因为动作太快,感到一阵眩晕。 袭渊及时扶住他,几乎是半抱着他去浴室。 阮秋的脸越来越红,不自觉地攥紧衣袖。 但袭渊将他放在了洗手台前,给他准备洗漱用品,没有要帮他脱衣服的意思。 阮秋松了口气,从袭渊手里接过牙刷。 洗澡完全可以叫一个机械兵来帮忙,袭渊却不同意。 他确认阮秋恢复了些力气,为他准备好衣服,放好热水在浴室门口等待。 等阮秋洗完澡,随意擦了擦头发,扶着墙慢慢穿衣服。 袭渊还额外放了一个凳子在里面,早就被水汽给沾湿了。 阮秋望向紧闭的门边,鼓起勇气:“哥哥?” 袭渊的声音立即从外面响起,听见阮秋说:“你进来好不好?” 门没有上锁,袭渊开了门,看见阮秋站在墙边,身上只穿了贴身的短裤。 袭渊呼吸一滞,上前拿起宽大的浴巾,将阮秋整个人包裹起来。 阮秋头发湿漉漉的,水珠不断往下掉,不小心沾湿了袭渊的衣领。 袭渊并不在意,忍不住亲吻他:“冷不冷?” 阮秋回答:“不冷。” 袭渊先帮他烘干了头发,再为他穿衣服。 扣子从下往上系,阮秋心安理得地接受袭渊照顾自己。 袭渊的动作突然停顿,低头咬了一口白嫩的皮肤,又亲了他的锁骨。 阮秋一下子慌乱,被袭渊紧紧按住后腰动弹不得。 袭渊眼底有些沉,发烫的呼吸撒在阮秋脸上:“不是你让我进来的?” 阮秋支支吾吾,这会儿不说话了。 但他精神力枯竭,正是最疲惫乏力的时候,又得知一点之前被瞒着的事情,难免会不自觉地想要依赖。 袭渊克制着,没再对他做什么,抱他去卧室。 阮秋躺在温暖的被窝里,听着浴室那边传来隐约的水声。 袭渊没回自己的房间,又留在了他这里。 他今天在浴室待的时间有点长,半小时了还没出来。 阮秋没有睡意,偷偷拉开衣领。 他身上有个淡淡的痕迹,是被袭渊咬的。 他红着脸埋进被子,快要呼吸不畅的时候才出来。 阮秋原本还以为,回到主星之后待司询眼皮子底下,就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和袭渊亲密了。 结果没想到,他与袭渊还是天天睡在一起。 阮秋胡思乱想了一会儿,袭渊终于从浴室出来。 他直接关了灯,掀开被子躺在阮秋身边,动作自然地伸手抱他过来。 阮秋埋在他颈边蹭蹭,在熟悉的气息里涌上困意。 — 第二天,阮秋惦记着莉罗不小心说漏嘴的消息,给司询发传讯,询问他到底怎么回事。 下午晚一些的时候,司询的回复才姗姗来迟。 他告诉阮秋,因赛特人可能找不到他的父亲,于是将目标放在了他身上。 那些外星系种族在当年突然出现,协助坦达星人入侵其他星系,之后又很快消失,有关他们的资料不齐全,是较为神秘的种族。 他们的真实目的也不得而知,袭渊与司询的第一次合作,就是捣毁了他们的其中一个据点,所以莉罗才会知道。 至于精神力有关的研究,也确实是他们做的。 而现在,因赛特人再度销声匿迹,也许知道自己暴露,及时逃走了。 司询在传讯中安抚阮秋,让他不要担心,还有什么疑问,随时可以问他。 阮秋仔仔细细看完传讯,司询话里说得十分轻松,仿佛真的只是一件小事。 他关掉通讯器,莫名想到之前的几次梦境。 梦里有人故意给袭渊使用有成瘾性的抑制剂,让他为自己做事。 还有人联系司询,提到精神力的研究。 阮秋再次打开通讯器,问司询上次在他那里,不小心看见有关精神力研究的文件,是不是因赛特人的。 很快,司询的回复发来:[是。我派人调查时得到的资料,早已销毁了。] 他知道阮秋在意这件事,特意又解释了一遍。 果然……阮秋直觉那些成瘾性的抑制剂,也与他们有关。 那这一切就能连起来,原书里的因赛特人与两个反派都有关联,他们是躲在暗处的一方。 现实依然如此,只是他们的目标好像有所不同。 原书里是陆极,现在是他。 关于陆极,袭渊说会帮他找到这个人,却这么久没有任何音讯。 阮秋都不确定这个人是否真实存在,他的梦也许就只是梦而已。 他心里不安,再仔仔细细把原书和梦境,包括现在所知道的都梳理一遍。 最终阮秋稍有放松,因为他意识到,剧情与原书已经完全不一样了,司询和袭渊也许就是两个最大的变数。 他们都很强,一个是令人闻风丧胆的星盗首领,另一个是位高权重的联盟首席。 能让这两人为己所用,还有什么目的达不到? 但一切都变了,袭渊病情好转,不再使用任何抑制剂,司询更没有参与什么精神力研究,都不再与因赛特人有关联。 两人的选择都朝着更好的方向,结局也一定会改变。 他们甚至都摒弃前嫌,愿意互相合作了。 袭渊正巧从外面回来,他的装束又有不同,肩侧挂着一枚徽章,比先前的上将略高半级。 阮秋上前抱住他:“哥哥……” “都知道了?”袭渊低头问道。 阮秋闷闷地“嗯”了声。 即使袭渊和司询都不说,他也能大概猜得出来,捣毁一个据点听着容易,实际不知道有多危险。 难怪袭渊从哈林学院离开后再返回,司询就突然同意了他和自己见面…… “我很担心你,还有舅舅,”阮秋下巴抵在袭渊身上,“以后不要再瞒着我了。” 袭渊还以为阮秋会害怕,没想到更担心他和司询。 他们有什么好担心的?现在那些因赛特人不知躲在哪里,连头都不敢露。 “好,”袭渊应了一声,转而安抚阮秋,“别怕,我说过会保护好你。” 阮秋点头,先前的一点不安彻底消散了:“知道了。” 两人就站在门口不远,唐谦正好过来,听见袭渊的这句话。 他默默叹息,端着手里的水果安静站立,过了几分钟才敲门。 当晚,不知是不是日有所思,阮秋又做了梦。 这一次的梦里没有袭渊,出现的只有司询。 他每天都很忙碌,处理手头的公务,应对外界的各种信息。 守在他身边的只有唐谦,书房的灯经常亮一夜,从外面幽深的走廊看过去,显得十分孤寂。 面对外人的多数时候,司询表现得冷淡又刻薄,且不近人情,与阮秋刚刚与他相认时差不多。 梦境中,联盟的处境似乎不太好,陆极遭遇的大部分暗杀与绑架未遂,都传是司询派人做的。 因为他不接受一个陌生人拿走白鸟,这不仅仅是一架高级械骸,还代表着联盟曾经的荣耀。 联盟的名声越来越不好,后来又出了些事故,联盟军被怀疑内部腐败,主星的军事暂时由哈林星驻扎军接管。 这跟阮秋在哈林学院遇袭之后的发展很像,只是司询与斯夏普互换了位置。 阮秋还看到司询时常和一个陌生的通讯码联系,每次交谈的内容都提到精神力研究。 [进展怎么这么慢?] [您稍安勿躁,我们正在寻找更多的实验资源。也请您尽快行动,等抓住了陆极,就能将他的精神力提取出来,移植到您指定的人选身上。] [移植之后,白鸟的归属也会改变?] [是的,您放心。] [我还想知道,你们为什么要帮助我。] [我们同样对陆极的精神力感兴趣,希望在移植他的精神力之前,再做一些研究,您不会拒绝吧?] [你们的科研所,背后是谁在负责?我查不到任何信息。] [等时机成熟,您自然会知道。] 司询好像并不知道对方来自哪里,他甚至都不太在意,一心想拿回白鸟。 因赛特人给他看了一些研究成果,他们的精神力移植当真可行,但司询想要这项技术,必须得帮助对方完成其余几项研究,向对方提供大量资金与资源。 唐谦劝过他,让他不要再管陆极,那些研究是非法的,一旦被曝光,司询必定受到牵连。 司询站在走廊狭小的窗口前,望着外面漆黑的星空,神色漠然道:“那是司荧唯一留下的东西。” 不惜一切代价,他也要将白鸟拿回来。 梦境中的画面一晃,开始不断加快。 司询从未放弃暗中追捕陆极,但陆极加入了驻扎军,深受斯夏普的器重,自身实力也很强,几乎没有突破口。 到最后,司询别无他法,选择接受因赛特人的帮助,使用对方提供的武装队伍。 然而就是这一次,司询彻底暴露,陆极也发现袭击他的武装队伍不对劲,顺藤摸瓜发现了因赛特人的存在。 事情败露后,司询职位被撤,斯夏普亲自带人将他关进监牢。 “你真是糊涂,”斯夏普神色复杂,“竟然与害死了司荧的外星种族合作,你不知道这是叛国罪吗?” 司询一言不发,他先前确实不知道,但他说出来,没人会相信。 也的确是他为因赛特人提供了不少帮助,并且查不到对方是谁,不是他做不到,而是懒得去做。 他一心只在白鸟身上,别的都不在意。 司询坐在监牢的角落,白色的衣摆粘上了不少灰。 他视线望向某处,冷淡道:“等拿回白鸟,我自然会杀了他们。” 斯夏普无声叹息,摇了摇头转身离开。 梦境就此结束,阮秋睁开眼,窗外的天色已经亮起。 他呆呆望着天花板上的灯具,感觉脸侧的发丝有些湿润。 袭渊第一时间发现阮秋的不对劲,赶紧将他抱了起来。 “怎么了?”他吻着阮秋的眼尾,掌心抚顺着他的脊背,“又做梦了?” 阮秋点头,安静埋在袭渊怀里。 “梦而已,都是假的。” 袭渊耐心哄着他,又低声喊他“阮阮”,一点一点地安抚。 阮秋平静下来,问道:“舅舅今天回来了吗?”司询昨晚估计在忙,没回来吃饭。 “我问问。”袭渊一边道,打开腕间的通讯器。 司询此时正在议事厅那边的住处,佣人刚把早饭端上来,便收到了袭渊的传讯。 [速回。] 传讯里只有短短两个字,别的什么也没说,司询当即起身:“收下去。” 手下的联盟军为他准备好星舰,几分钟后,司询已在返回的途中。 他这时候才连通袭渊的传讯,问他怎么回事。 传讯的另一头却是阮秋的声音,小心翼翼问道:“舅舅,你早上回来吃饭吗?” 看起来好像没什么要紧事? 司询眉眼柔和下来:“要回,就快到了。” 阮秋明显开心起来,应道:“好,那我和哥哥在家等你。” 不久后,司询回到私宅,三人一起坐在餐厅吃早饭。 龙凤胎最近要进行体检,被送回了之前的研究所,过几天才能回来,莉罗昨晚熬夜了,到现在还没起床。 阮秋把司询的安神茶换成了牛奶,转头也给袭渊倒了一杯。 “舅舅最近好忙,”他担忧道,“一定要注意身体才行,要不放一天假吧?” 自从他回来,好像就没见司询有多少空闲的时候,比之前忙碌了好几倍。 司询看着面前的牛奶,勉强喝了一口,放下杯子:“我可没有那么多假期。” 袭渊在一旁十分沉默,低头给阮秋剥鸡蛋。 他剥好一个放进阮秋的盘子里,却被阮秋递给了司询。 袭渊抬眼,又拿起另一颗继续剥。 司询提到假期,阮秋就想起上次,他被允许有一天的时间和袭渊相处,结果被袭渊带去了狮鹫星,过了好久才回来。 正好这时候除了司询和袭渊,没别人在场,阮秋纠结了一会儿,主动说道:“舅舅,我瞒着你去狮鹫星……你没有再生气了吧?” 把这事说开了,司询和袭渊两人的关系也许会更进一步。 司询却道:“他已认了错,我还有什么好生气的?” 他扫了袭渊一眼,话里的指向明显。 袭渊没什么反应,把新剥好的鸡蛋给阮秋。 唯独阮秋一脸茫然,袭渊什么时候向司询认了错,他竟然不知道。 第56章 餐厅内的氛围,一瞬间变得有些怪异。 阮秋不知所措,看了看司询,又扭头看向袭渊。 袭渊默默吃东西,他对食物向来没有任何要求,能吃就行,吃的也快,餐盘迅速被一扫而空。 他端起杯子,将里面的牛奶饮尽,随后坐在原位等待。 与他相比,对面的司询动作慢条斯理,牛奶只喝了一小口。 他的视线再扫向袭渊时,隐隐带上了一丝挑剔,似乎在嫌弃他的举止。 两人都不再出声,更没有要解释的意思,阮秋弱弱地“哦”了一声,也继续埋头吃饭。 饭后,司询还没有离开。 他一大早匆匆赶回来,手上的公务被搁置,干脆顺着阮秋的意思,准备休息半天。 昨晚阮秋精神力使用过度,唐谦及时告诉了司询。 但他还不知道阮秋又做了梦,只当是他前段时间得知了因赛特人的事情,还有些害怕和担忧。 司询在家,阮秋把上午的功课也推迟了,想好好陪他一会儿。 一想起梦里见到的司询,阮秋很难过。 当初他还不知道司询为什么会成为反派的时候,猜测也许是因为个人的私心和行事作风,导致他做出一些错事。 主星虽然被叫做主星,联盟军的整体实力却在年年下降,为了稳固地位,司询可能会利用极端手段,龙凤胎就是他曾经试图改变现状的成果。 所以阮秋第一次无意间看见那份有关精神力研究的文件时,才会那么紧张,再三询问司询是否有参与。 然而,司询只是想拿回白鸟。 陆极怕引来麻烦不敢说出自己精神力的真实情况,司询对他的怀疑可以理解,但却可以使用更加平和的方式处理。 而他孤身一人,白鸟又是司荧仅存的东西,成了他唯一的执念。 司询并不是一个纯粹的坏人,袭渊也不是,阮秋与他们相处的时间最长,最清楚这一点。 现在他作为司荧的血脉活得好好的,白鸟也在他这里,那司询就一定不会重蹈覆辙,走向原书中的结局。 阮秋既为梦里的司询感到难过,同时又很庆幸。 某种意义上来说,是他的出现改变了司询,还有袭渊。 但如果,司询知道自己并不是真正的阮秋…… 他只是来自异世界的一抹游魂,不知为何来到这里,进入了“阮秋”的身体。 他甚至有种错觉,他变成了第二个陆极,不敢说出有关自身的真相,害怕失去现有的一切。 同时他又与陆极有着本质的区别,他始终是站在司询和袭渊这边的。 这么久以来,阮秋早把司询当成了自己的舅舅,说来也奇怪,他当初一见到司询就觉得亲切,即使那时候司询嫌弃他太弱,对他的态度有些冷淡。 阮秋很希望他就是这个世界的“阮秋”,他在看司荧留下的日记时,里面那些亲切的称呼,仿佛就是在喊他。 也许很久很久以后,他会坦白所有的经历,但现在无论如何都不会说出口。 主星白天的天气不错,司询坐在院子里喝茶,偶尔翻看通讯器,用这种方式远程处理一些公务。 阮秋坐在附近的小亭子里,捧着一本书看。 司询似乎发现了阮秋时常走神,喊了他一声:“小秋。” 阮秋连忙放下书走过去,司询正闭目养神:“再过段时间,你就要入学了,这几天可以放松放松,不必过度关注功课。” 司询这些话,与阮秋上次去哈林学院之前截然不同,从前他让阮秋尽量努力,该吃的苦一定要吃。 现在离开了哈林学院,阮秋拥有白鸟,司询也不强求他学习军事,一切顺其自然就好。 阮秋点头应下,司询睁开眼,轻抚衣袖站起身:“差不多了,我得去议事厅看看。” 他话音顿了顿,又补充道:“晚上回来。” 中午饭还没吃,司询就着急要走,阮秋将他送到门口。 离开之前,司询看向阮秋身后的袭渊。 “你,”他下巴微抬,“得抽空去军营看看,不能天天守在这。” 袭渊的一群手下都在军营里,和真正的联盟军混在一起,他时不时露个面,才能镇得住他们。 况且他现在有个挂名职位,按常理来说,是需要处理一些军队中事务的。 袭渊抬眼看过来,像是发现了司询隐含的意图,冷漠道:“不去。” 他对自己带来的人有自信,组织里不好管教的都留在了狮鹫星,由康双池负责。 见他拒绝,司询眼神冷下来,但看上去好像又不是在生气。 阮秋把手伸到后方,悄悄扯了扯袭渊的衣摆。 袭渊低头,顺势牵住了他的手,眉眼稍有柔和,改口道:“我考虑考虑。” 司询不想和他多说,嘱咐了阮秋几句,转身在联盟军的护送下离开。 他一走,阮秋终于有机会问袭渊,十分好奇地问道:“哥哥,你什么时候向舅舅认错了?怎么没有告诉我?” 袭渊没说话,像在回忆。 他牵着阮秋往回走,过了半晌才出声:“最近。” 他们才回来半个多月,这段时间都是最近。 阮秋看出袭渊不想多说,也不追问了,司询早上提起这事的语气是怪怪的,但应该……没什么太大的问题。 他放下心来,路上一边继续和袭渊说话:“舅舅平时看起来严厉,其实很心软的,你不要老是惹他不高兴……” 司询好歹能算是袭渊的长辈,他又来到了主星,司询的话还是要听一听的。 要是有机会,让两人再好好相处就好了…… 走廊里安静空荡,偶尔能看见几个联盟军留守在各处。 袭渊沉默听着,回应一声:“嗯。” 下午阮秋按时去家教老师那里上课,袭渊在门外守了一会儿,还是去了一趟住宅附近的军营。 他离开后不久,阮秋下课的间隙,莉罗找了过来。 她好像才刚起床,四处看了看发现袭渊不在,犹豫着要不要单独找阮秋说话。 阮秋主动喊她:“有事吗?袭渊出去了,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。” 莉罗走近,放下手中的记录屏。 她一头短发略显凌乱,镜片下的双眼微微发亮:“你的精神力数据,我看了一晚上。” 原来这就是她今天早上没能按时起床的原因,莉罗又打开记录屏,给阮秋看了一些数值。 “才过去一晚上,你的精神力已经回复到了巅峰状态。” 莉罗向他解释道:“如果是普通人,一般要花费一周时间,就算加上最高效的补剂,身体素质超强,也得至少需要整整两天才能恢复。” 精神力耗费得越多,回复速度也会越慢。 而阮秋仅仅花了一晚上,才喝了药一瓶营养剂,竟然就彻底恢复了。 他还戴着吸收能源的手链,莉罗猜测回复的精神力还在源源不断,只是外泄的部分比较少,全都进了手链里。 阮秋的身体或精神力的构造,一定与常人不一样。 为了印证这一点,莉罗来的路上碰见了唐谦,询问他们知不知情。 唐谦没想到袭渊的人也发现了阮秋精神力上的特殊,他打开通讯器,得到司询的同意后,才含糊地向莉罗表示,阮秋的精神力的确不寻常。 虽然两边的信息不太一样,唐谦只知道阮秋的精神力等级一直在增长,莉罗的重点则是精神力的回复速度。 但得出的结论都是一样的,阮秋的精神力形成构造,与常人不同。 莉罗实在好奇,又问唐谦:“他难不成是外星系的混血?半个因赛特人?” 这也能解释因赛特人为什么想抓住阮秋,他们这个种族没有精神力,却做了不少精神力的研究。 唐谦狠狠瞪了莉罗一眼:“莉小姐,请您谨言慎行!” 前半句也就算了,阮秋怎么会是半个因赛特人,单凭外貌特征也不可能。 莉罗识趣地道了声歉:“我随口乱说的。” 她依然忍不住好奇心,告别唐谦后又来找阮秋。 “一直以来,你的身体都没有出现过任何不适吗?”莉罗问道。 阮秋想了想:“以前是有过,但很久没出现了……” 他曾经好几次感到瞬间的心口疼,司询找来的医生也为他检查过身体,得出的结论只是他体质太弱。 之后阮秋的营养逐渐跟上,去了狮鹫星也被照顾地不错,没再出现过那样的症状。 莉罗对这一点非常感兴趣,追问阮秋细节。 听阮秋提起,他每次都会有一种被电流击中的感觉,莉罗轻轻皱眉,低头飞速记录。 “电流?是能源吗……”莉罗自言自语,感觉隐约找到了一点点关键信息,但又揉成了一团杂乱的线,一时找不到头绪。 阮秋这时候走了神,再次想起因赛特人这个种族。 他们科研方面发达,而自己的天赋十分特殊,这听起来怎么……就好像他是因赛特人的科研成品,和龙凤胎一样的存在。 又或许,他的父亲才是,所以才会被因赛特人追捕? 他的父亲销声匿迹,他们又将目标换成了他。 一瞬间,阮秋感到一阵脊背发凉。 关于他这具身体的父亲,能找到的信息少得可怜,是阮秋认知里最陌生的一个。 他莫名害怕,第一次对这位素未谋面的父亲产生一种担忧和不安的情绪。 莉罗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,没有注意到面前的阮秋。 当袭渊回来时,见到的就是这一幕。 听到脚步声,莉罗回过神,赶紧后退几步。 袭渊蹙眉打量她:“有什么事?” 莉罗将自己过来的原因简短说了一遍:“我想问的都问了,先走了。” 她脚步匆匆,一看就是忙着回去搞点小研究。 课间休息时间结束,家教老师走进来,又被袭渊以需要再加十分钟为由支了出去。 袭渊屈膝蹲在阮秋身前,牵住阮秋的手:“在害怕?” 他那种担忧又害怕的神色,和每次做了梦有点像。 阮秋迟钝着摇头,向袭渊伸出手。 袭渊抱住他,起身挤在同一张椅子上。 随时温暖的怀抱能让阮秋感到安心,他埋在袭渊身前,缓慢地深呼吸。 如果真是研究成品,他会不会也像龙凤胎那样,有着不可治愈的副作用。 还有他的父亲……不知为何,阮秋想起了自己曾经的父亲。 然而他很快发现,他竟然想不起对方的模样了,一切记忆都变得十分模糊。 阮秋迷茫了片刻,呆呆看着眼前的一片衣领。 十分钟很短,袭渊不想打扰到阮秋学习,低声哄他:“要给你舅舅发传讯吗?” 身边多个人,也许阮秋就会更有安全感。 阮秋摇头,脸颊蹭着柔软的衣领:“哥哥,一会儿陪我看书吧。” 袭渊应了声“好”,在家教老师再次走进来时松开阮秋,退出了房间在外等候他下课。 — 莉罗随身携带着自己的工程箱,那天匆忙回去后,果然又做了个东西,是一把小型能源枪。 “这个没什么杀伤力,”她解释道,“打在身上也不怎么疼,你想试试吗?” 她想让阮秋先耗费一部分精神力,再使用能源枪攻击自己,看看会不会对精神力的回复产生影响。 阮秋本人没意见,袭渊和唐谦却坚决反对。 唐谦严肃道:“这种事情怎么能随意尝试?而且您做出来的枪械有许可证吗?能保证安全吗?” 袭渊只有一个字:“滚。” 就算没有杀伤力,这也是一把枪,万一出了什么故障?绝对不可以拿阮秋的身体来冒险。 莉罗遗憾地收起能源枪:“那好吧,我再想想。” 她的研究方向好像越来越偏了,只关心阮秋的特殊,已经好几天没问过袭渊的情况。 袭渊不耐烦地赶人走,将阮秋紧紧护在身后。 唐谦看见他的举动,对他的印象稍稍有一丝好转,客客气气道:“莉小姐请回吧,如果小少爷身体不适,我们这里也有最好的医生。” 他亲自将莉罗送走,屋内留下阮秋和袭渊两人。 阮秋还很遗憾:“其实我觉得可以试一试,之前在哈林学院,离子枪的能源我都感觉不到疼……” 他一边说着,袭渊突然抓住他的手,将他整个人带进了怀里。 袭渊亲了亲阮秋的耳尖,掌心安抚一般顺着他的脊背,低声道:“陆极找到了。” 阮秋一愣,不自觉地攥紧袭渊的衣摆:“他在哪里?” 他神色紧张,显然对这个人有些畏惧。 袭渊眼底微冷:“我去杀了他。” 人是司询找到的,依靠阮秋捏出来的模拟人像。 陆极这个名字比较大众,人像又不太完善,司询安排的人依次仔细对比了性别年龄等特征,终于确定了一个目标。 “等等……”阮秋赶紧道,“他在哪里?我想……先见见他。” 于是,袭渊拿起早已放在一旁的显示屏。 他打开屏幕,播放了一段录像。 录像是偷偷拍的,视角比较奇怪,穿梭在人群间。 从晃动的画面中,可以看出周围的环境很一般,像是某个偏远又贫穷的星球。 “喂,你就是陆极?” 一个声音响起,画面中有个人转过身,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汗:“是我。” 看清这人的面容后,阮秋呼吸一顿,眼睫微微颤抖。 虽然梦醒之后,陆极的脸会很快变得模糊,直到怎么都想不起来,他还是一眼认出了他。 这就是梦里的陆极,看着年纪也对得上。 陆极袖子挽到手肘,拿着一块类似合金的东西,表情憨厚:“老板,是想买东西吗?” 他身后有个小摊,摆的全是零零碎碎的机械零件,再往后的架子上还有一些投息电视机之类的物品,挂着写有“高效维修”的小牌子。 和他说话的人应了一声,随意看了看零件,问陆极修理一把离子枪需要多少钱。 听到“离子枪”三个字,陆极眼神变得小心翼翼,面露难色:“抱歉老板,我只会修理家用电器,像您这个……我不会。” 资源匮乏的地区,能拥有武器的人也很少,他意识到对方有点来头,不敢多说什么。 “行吧。”声音兴致缺缺,画面的视角移开,录像戛然而止。 后面还有几段录像,是远距离拍摄的,记录着陆极工作、收摊、回家。 直到全部看完,袭渊丢开显示屏,抱住阮秋摸了摸他的脸:“是这个人吗?” 阮秋点头,迟疑了一会儿又摇摇头。 那是陆极没错,可也不是他梦里的陆极。 不知是不是因为他的到来,陆极似乎并没有经历原书的那些事情。 他就是一个普通人,有着属于自己的普通生活。 阮秋心情还有些复杂,但心里一直以来压着的石头几乎消失了。 主角不再是“主角”,司询与袭渊也不再是原书里坏事做尽的反派。 最后剩下的,就是那些不知藏在何处的外星系族群。 袭渊和司询都说,目前找不到他们的踪迹,如果要去星系外寻找,又无异于大海捞针。 他们多半是意识到自己暴露,害怕了,可能不会再出现。 要真是这样,那就不用担心了。 阮秋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,袭渊耐心等待,轻柔抚摸他的银发。 等到阮秋终于回神,袭渊又问:“把他抓回来?” 司询现在越发谨慎,不想弄出太大的动静,只让人暗中观察,并传回录像。 袭渊对此不满,如果是他出手,早就把这个人关起来等候处置了。 “千万别,”阮秋拉住袭渊的手,“他和我梦见的人不一样。” 陆极与原书中的描述截然不同,对他们而言就是个陌生人,又何必去打扰人家的生活。 袭渊盯着阮秋看了一会儿,确认他情绪正常,忍耐下来:“好。” 阮秋还是不肯将梦到的全部说出来,不告诉他也不告诉司询。 但陆极这个人,据查到的资料,他从未离开过所在的星球,离洛伦水星很远,亲人朋友都干干净净。 总之怎么看,都不像是能与阮秋扯上关联的。 如果是巧合,梦里的人真实存在,不仅长相连名字都一样,这也太匪夷所思了。 阮秋也许有秘密,但他不想说。 袭渊倒不太想深究这一点,有秘密或心事很正常,只要阮秋是安全的,并且不离开他身边就行了。 他把阮秋抱过来放在腿上,像对待心爱的瓷娃娃,亲了亲阮秋白皙的脸颊:“今天不上课?” “不上,老师休假了,”阮秋任由他抱着,目光扫向沙发角落的显示屏,又很快收回:“再过两天要去学校了……” — 两天后,一切准备妥当,司询特意放下手头的公务,亲自送阮秋去学校。 路程很短,星船行驶了不到十分钟,就到达了目的地。 校外还有不少学生,见到一队联盟军的星船出现,纷纷抬头看。 人群中还混着不少新闻社的记者,想拍一些阮秋的照片,他出现在群众视野的次数实在太少了,很多人都对他好奇。 然而星船直接驶进了学院,不相干的人都被拦在了外面。 学院偌大的操场作为临时停泊区,阮秋站在星舰舱门下方:“舅舅晚上回来吃饭吗?” “看看吧,”司询应道,“有什么事,及时联系我。” 这所学院比不上哈林星的军事学院,防御也做得一般,为了保护阮秋的安全,会有一架星舰随时在上空留守。 阮秋的身后还有三个联盟军,他们跟着阮秋一起进入学院,上课时就在教室外的走廊等待。 这样的安排,让阮秋在学院中格格不入,但司询说他自己就是这么过来的,在外面走到哪都有人跟着。 主星的民众对此也习以为常,学院更是默许阮秋的特殊待遇。 阮秋点头,目送司询离开,随后跟着一旁等待的老师去教学楼。 他身后的三个联盟军紧紧跟随,其中一个身形高挺,远远看去较为出众,一张脸却平平无奇。 待阮秋进了教室,不用做自我介绍,在安排好的位置上坐下。 兴许是学院方提前告诫过,学生们不敢对阮秋表露出太多好奇心。 他们像对待早已认识的同学,偶尔才小心翼翼向他投去目光,或是在看门口的联盟军。 一上午的课程结束,教室里紧张的氛围好转不少。 除去阮秋的身份,他也就只是一个刚成年不久的学生,安安静静似乎不怎么爱说话。 午间时,唐谦担心阮秋吃不惯学院的食堂,带了些准备好的饭菜过来。 阮秋吃完午饭,在星舰里睡了一觉,下午继续上课。 教室的门紧闭,走廊上响起微弱的“滴滴”声,一名联盟军抬起手腕。 他看了一眼通讯器,让剩余的两人继续守着,独自离开教学楼。 已有一架星舰降落在学院停泊区,袭渊进入驾驶舱,拿掉了脸上的伪装。 透明的薄膜覆盖在脸上不太舒服,但这是司询的要求,他出现在外面时,必须换一张脸。 袭渊走近几步,问道:“人呢?” 下属从通讯器里告诉他,在学院附近发现了可疑的星船,他们及时将星船拦截,抓住了里面的两个人。 他们承认是来观察情况的,想看看阮秋是不是真的在这里上学。 下属逼问不出更多信息,先向袭渊通报。 星舰离开学院,来到某个偏僻的角落。 那里有几栋矮房,外面有部分身着常服的联盟军守候。 袭渊进入其中一栋房子,见到了被抓住的两人。 有联盟军还在尝试问话,把一些图像拿给两人看。 在看见一些有关因赛特人的图像时,两人明显有些反应,却还嘴硬不肯说。 袭渊就站在单向玻璃外看着,逐渐失去耐心。 他脱下外套,解开袖扣,推门走了进去。 — 当司询身边的一名联盟军赶来时,屋内弥漫着一阵血腥味。 袭渊刚洗过手,随意拿了些纸巾擦拭身上的血迹。 他神色冷淡,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,接下对方送来的一套干净衣物。 有下属从外面进来,说道:“都处理好了。” 那两个人也招了,把知道的事情全都说了出来。 在某些方面,的确是星盗更加擅长。 只可惜他们坦白得太晚了,袭渊没做任何伪装,被他们看见了脸,怎么都不可能留下活口。 屋内还有人清理着残局,袭渊进入隔间,换好衣服出来。 给他送衣服的联盟军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,问道:“袭首领,接下来该怎么办?” 这算是很长一段时间以来,唯一的进展了,看来因赛特人依然没有放弃,阮秋一出现就按捺不住了。 袭渊重新穿好外套,领口的扣子系得一丝不苟:“去学院。” 第57章 袭渊话音刚落,联盟军的第一反应是回学院查看情况。 对方既然安排了人手,肯定不止这两个,在附近继续搜寻,或许会有新的收获。 他面色微凝,准备跟随袭渊一同前去。 这也是司询让他来的意思,联盟暂时给予了袭渊一部分自由度,但并不是为所欲为,平时的行动也要向司询汇报。 然而当联盟军一路跟着来到学院,袭渊却没有任何举动。 他重新戴上了面部的伪装,回到教室门口,安静等待阮秋下课。 现在的课程是最后一节了,铃声响起后,学生们各自出来,走廊里顿时有不少人来来往往。 阮秋也在这时候走出教室,他见到袭渊眼神微亮,但周围的人太多,忍耐着没有和他说话。 星舰已在外等候,阮秋带着身后的几个联盟军进入舱门,才询问袭渊:“哥哥,你下午去了哪里?” 课间他出来过一次,发现袭渊不在。 另外两个联盟军也不知道他的去向,课间休息时间不多,阮秋也就没有再多问。 袭渊取下面部的伪装,拿走阮秋手里的几本书放到一旁,弯腰抱住他。 他摸着阮秋柔顺的银发,嗅到他身上的气息,闭上双眼:“有点事。” 自从在狮鹫星失控过一次后,这段时间袭渊的状态一直很稳定,没再出现过什么症状。 下午亲自审讯那些人,想到阮秋还在这些人的觊觎下,他心情很不好,连带着头疼开始隐隐发作。 一些发泄式的暴力或血腥场面,在从前可以让他的头疼得到些许缓解,今天却不行。 幸好那两人把该说的都说了,袭渊满腔的戾气得以消退,没有造成更严重的后果。 莉罗制作的感应器早就被取了下来,也没人知道他差点失控。 他记着阮秋放学的时间,洗掉手上沾染的血迹,还换了身干净的衣服,及时赶过来。 只有阮秋才能让他彻底平静,把人抱在怀里,他的头痛就渐渐消失了。 阮秋察觉袭渊不太对劲,小心翼翼碰了碰他的脸侧:“哥哥?” 袭渊低头亲他:“一点小事,处理过了。” 见他神色如常,阮秋放心下来。 星舰正在行驶当中,休息室里没有第三个人,阮秋下巴抵在袭渊身前,搂着他的腰:“在学院会无聊吗?” 袭渊完全可以不用天天守着他,阮秋还想过让袭渊伪装成他的同龄人,和他一起上课算了。 然而这么做会引起旁人的怀疑,司询不同意。 “有一点,”袭渊眼眸低垂,“回去要写作业吗?” “要写,”阮秋点头,“但今天的作业不多。” 袭渊摸了摸他的脸:“我陪你写?” 白天抓住的那两个人,后续就交给联盟军,他今天不想再管这件事。 阮秋继续点头,唇角弯起一点弧度:“好。” 两人离得近,他鼻间突然嗅到一丝血腥味。 阮秋轻轻皱眉,凑近仔细闻着袭渊的衣领与颈侧。 但这股味道极淡,似乎只残留了一瞬,很快就闻不到了,像是他的错觉。 袭渊的呼吸凝住:“怎么了?” 阮秋摇头:“没有……” 他没当回事,袭渊不动声色松开他,随后拿了一张湿纸巾悄悄擦拭脖颈,以免有血迹残留。 星舰回到住宅,唐谦早早在门口迎接。 还没到晚饭时间,阮秋吃了点水果,先去做作业。 给袭渊送衣服的联盟军回到司询身边,把所有情况汇报了一遍。 司询有些不悦:“刚杀了人,就赶着去学院接小秋?” 万一身上沾染了血迹,被阮秋发现了吓到他怎么办。 他又听联盟军说阮秋一切如常,回家做作业去了,脸色稍有缓和。 白天那两人供述的信息也在第一时间交给了司询,他们提供了与因赛特人交易的地点,但那个地方似乎是临时找的,搜寻不到任何踪迹。 而两人的目的,是打探阮秋的动向,最好能找机会把他掳走。 如果做不到,确认阮秋在学院,就可以得到一支非法药剂作为报酬。 药剂可以帮助他们极快速地回复精神力,据说还有一点点提升天赋的作用,两人都用过一次。 这东西虽然非法,但效果很不错,他们打算转手卖给其他有需要的人。 至于贩卖药剂的人是谁,他们记得对方总喜欢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,并不知道是因赛特人。 做这种非法的生意,是该伪装一下,所以两人也没过于探究。 白天联盟军逼问他们,他们起初是真不知情,看到有关的研究才暴露出神情变化。 司询看完所有信息,给袭渊发去实时通讯的请求。 请求持续了半分钟,才终于被连接。 袭渊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,沙哑的声音冷淡:“有事?” “东西我看了,”司询说道,“最近多加注意,我会在学院附近安置更多的人手。” 那两人只是个开始,阮秋在哈林学院的遭遇,极有可能再次发生。 “不必,”袭渊却道,“我自有打算。” 他带来的人,是时候派上用场了,联盟军甚至不需要插手。 袭渊的语气太过平静,仿佛胸有成竹。 司询勉强道:“那就相信你一次。” 与此同时,联盟军的一切动向,的确正在被密切关注着。 他们明明抓住了两个人,却没什么后续,也没有加强阮秋身边的防御。 这种情况,可能是没问出多少消息,更没有引起重视。 藏在星系外某处的星舰内,两个因赛特人在使用通讯器交流。 [能确定他在学院吗?] [确定。信号探测不到,但安排的人有传回图像。] [星盗首领在哪?] [不确定,狮鹫星没有动静。也许他和司询有利益冲突。] 在联盟与司询陷入谣言的时候,阮秋重新出现在了主星。 他们原本寄希望于斯夏普,结果哈林星的军队连一群星盗都打不过,更不知道阮秋具体是什么时候回去的。 再之后,斯夏普明显拒绝了他们的合作邀请。 袭渊与阮秋关系密切,又在双鸾星与司询有过武力冲突。 就算两人后来因为种种原因结盟,多半也并不稳固。 如果袭渊没有跟去主星,那就好办多了。 [尽快筹备行动。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。] [好。] [那位星盗首领,近来的病情如何?] [没有查到药剂原材料购买的信息,可能找到了治愈方法。] [很可惜。] [这个人的精神力储存量很高,如果能将他抓住,是个不错的选择。] [他太强,储存量高,难度也高。] 对话到此为止,通讯信号切断。 安静的夜空中,几块太空垃圾缓缓漂浮,突然像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,被弹得后退。 再仔细看,那里有一架蜈蚣形的星舰,蜷缩成一团,安静藏匿于黑暗中。 — 三天后,四架星船悄悄停在学院附近。 他们提前观察过了,阮秋每天按时上学,期间只有三名联盟军在学院内部守候,学院外有一架来回巡逻的联盟军星舰。 加上学院的防御等级不高,想绑架一个人并不难,确保能第一时间逃离就行。 四架星船中,参与行动的有十多个人,还有两名因赛特人。 他们身穿斗篷,戴着宽大的兜帽,口罩几乎将面部完全遮住,看起来十分神秘。 驾驶舱内,有人来到一名因赛特人面前。 ”喂,老板,“他喊道,”先给点定金吧?“ 因赛特人微微抬头,从身上取出两支药剂递给他。 这种药剂可以在短时间内提升精神力等级,黑市上供不应求,一支可以买很多钱。 会买这个的也是有钱人,尤其是天赋不好的有钱人,依靠药剂的伪装提升天赋,会得到许多便利。 那人接过药剂,打开查看了一下,”嘿嘿“笑了两声:”谢谢老板。“ 这一群人,整体素质和各方面的能力都有待提高,但为了凑齐他们,因赛特人已经尽力了。 因为袭渊的关系,星盗和不少游离组织都不敢与他们合作,哈林星那次的绑架失败,又被联盟揪出不少眼线和中间人。 再等一等,也许能更稳妥些,但时间拖得更久,恐怕又会失去更好的机会。 为了保证行动顺利,因赛特人不惜露面,亲自指挥。 身穿斗篷的人举起一只手指向操作台,说话的语调含糊怪异:“开始吧。” 远处还有两架星船,伪装成路过的商户,找准时机飞去联盟军星舰附近,要求他们提供帮助,以此来拖延时间。 下午六点,代表下课的铃声响起。 再过不久,阮秋就会走出教学楼,来到停泊区之间略带空旷的位置。 四架星船蓄势待发,两架负责绑人,另外两架断后。 至于阮秋身边的联盟军,直接杀了就行,这单任务的要求只有一个,需要阮秋活着,最好不要受伤。 五分钟后,观测屏中出现了阮秋的身影。 因赛特人抓紧控制台的边缘:“是他。” 然而正当他们准备行动时,突然有几架陌生星舰从远处出现,极速朝着他们驶来。 警报声随之响起,观测屏中映出对方星舰的模样。 浑身漆黑,外壳没有任何标志,不属于联盟军。 因赛特人顿时心生不好的预感,催促道:“躲开!” 这几架星舰的头部安装了特殊械体,待众人发现时已经晚了。 他们躲避不及,直接被星舰撞上,头部的械体像一张钩爪,死死扣住星船外表,飞速推向更远处。 四架星船都未能幸免,有人甚至还没看清观测屏。 “星船失去控制,所处海拔正在升高,”警报声不断,“信号疑似被屏蔽,请检查无线电机。” 双方实力悬殊太大,星舰体积也不一样,要想摆脱外壳的钩爪,再这样极速行驶的状态下很难做到。 摆脱不了,那他们就是一块案板上被尖刀刺中的鱼肉。 “这些人是谁?!联盟军?” 这一切发生地太快,四架星船内的众人惶恐又惊惧,有人试图发射追踪炮,却定位不到目标。 “不是联盟军,”角落的因赛特人出声,听起来低沉可怖,“是星盗。” 难怪联盟军一点反应都没有……有星盗的帮助,当然可以假装放松警惕。 他们又算错了这一步,低估了袭渊对阮秋的在意程度,他甚至带着手下,偷偷跟来了主星。 因赛特人在颠簸中走到狭小的窗口前,考虑当下情况能够逃离的可能性。 信号也被屏蔽,这几架星舰这样做的目的,是要将他们活捉。 — 学院内,阮秋突然停下脚步,抬头望向空中。 他神色迷茫:“刚才什么声音?” 他好像听到了一点动静,但高空中一望无际,没有任何异样。 这时候附近没有外人,袭渊上前两步。 “几只烦人的麻雀,”他牵住了阮秋的手,“回去吧。” 袭渊牵着阮秋进入星舰,舱门关闭后去掉了面部伪装。 他丝毫不顾身边还有其他联盟军,抱着阮秋来到休息室的小沙发坐好,将他放在腿上。 阮秋乖巧窝在袭渊怀里,歪头靠着他的肩侧。 不知为何,袭渊这几天好像很喜欢和他亲近,一有机会就要抱他。 可能因为他上学以来,少了更多空闲的时间,晚上也得规规矩矩睡觉,不然第二天会起晚。 他们最亲密的时候,可能就是这回去路上的十多分钟。 袭渊轻轻抚摸阮秋的膝盖,又捏起他的下巴,不断亲吻着他的脸颊与嘴唇,试图在他身上留下自己的气息。 “今天有作业吗?”他问道。 阮秋点头:“有。” 第58章 阮秋入学的第一天作业最少,大概是老师特意为了他调整的,后来见他能跟上学习进度,就恢复了平常的状态。 回到家后,他要先看一会儿书,晚饭前后都得写作业,作业写完了也要看书,说是要预习功课。 直到临睡前,两人就算一直待在一起,也只是袭渊陪着阮秋写作业而已。 为了不打扰他,袭渊不会离他太近,也不发出声响,偶尔给他倒杯水。 早知道让阮秋回主星上学,会是这么个情况,袭渊恐怕要再等一个月才送他回来。 “我写完作业陪你好不好?”阮秋调整姿势,柔软的手心捧着袭渊的脸侧,“今天不预习了。” 袭渊低低“嗯”了声,又说:“不用管我。” 决定是他自己做的,后悔也没用了,他还是不希望阮秋因为他耽搁学习。 袭渊下巴微抬,扶着阮秋让他坐得更稳。 他虽然嘴上说着不用管,垂下的眼眸配上冷淡的神色,看着却像是被主人抛弃了的跟宠。 阮秋低头亲他,用冰凉的手背去蹭他的脸:“再过两天就放假了。” 假期有两天,作业只需要一天就能全部写完。 袭渊抓住他的一只手,牵过来亲吻指尖。 “滴滴——” 袭渊腕间佩戴的通讯器突然响了两声,他置若罔闻,抬手压下阮秋的后颈想和他接吻。 他的吻技逐渐熟练,都是在阮秋身上试验出来的,更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吻。 通讯器又响了两声,阮秋想推开袭渊,却推不动。 直到星舰即将抵达目的地,阮秋红着脸缩进沙发角落,缓了一分钟。 袭渊走到窗口边,打开通讯器。 和阮秋亲近过,他心情暂时还不错,连带着语气也平和不少:“说。” 通讯器另一头是袭渊的下属:“首领,人都抓到了。” “先看好,别让他们死了。” 他说这话时的声音低沉,正在收拾书本的阮秋没有听见。 袭渊切断通讯,转身与阮秋一同出去。 唐谦守在下方的停泊区望眼欲穿,看见阮秋平安回来,不动声色地放松下来。 今天这场事故,袭渊的应对与安排十分大胆,这需要极高的配合与实力,还有自信。 如果顺利,这将是造成影响最小的方法,对方的星舰行动之前藏匿于高空,还没露面就被撞开,包括阮秋在内的民众都不知情。 有哈林星的案例在先,悄无声息地解决掉那些人是最好的,所有司询会同意。 事实证明,他信任袭渊,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。 唐谦上前迎接,一边说道:“先生晚上不回来,小少爷想吃点什么?我让厨房做。” — 晚上写完作业,阮秋没有再继续看书。 他看了眼时间,离睡觉还有差不多一个小时。 袭渊在外面的小客厅,阮秋收拾好书桌走出书房,看见他坐在沙发上,通讯器打开一面投屏。 投息电视也开着,但却没有打开声音,画面无声播放着。 阮秋一出来,袭渊就把通讯器关了,起身走近,习惯性抱住他。 “今天这么早?”他亲着阮秋的脸颊,“困了?” “我说过要陪你一会儿的,”阮秋含糊说道,埋进袭渊的颈窝:“哥哥最近是不是心情不太好?” 袭渊应道:“有一点。” 不只因为阮秋开始忙着学习,也因为那些外星种族还不肯放弃。 若不是找不到因赛特人的老巢在哪里,他早带人前去将他们一锅端了。 他们来历神秘,潜藏在星系的边境之外,搜索难度很大。 “是为什么呢?”阮秋小声问,“你不喜欢这里吗?” 来到主星,肯定不如狮鹫星自由。 “没有,”袭渊低声道,“在哪里都一样。” 那是因为什么?阮秋慢慢脸红,仰头主动和他接吻。 这时候两人独处,气氛本就暧昧。 袭渊抱着阮秋挤在小沙发上,滚烫的吐息擦过皮肤,阮秋感到一阵痒意。 他轻轻推拒着:“回卧室好不好?会有气味的……” 万一唐谦突发奇想来看看他,送点水果营养剂之类的东西,一推开门就会察觉到。 袭渊在阮秋的颈侧轻轻咬了一口,抱他起来:“去浴室?” 阮秋迟疑了片刻,点头同意了。 这段时间,两人每晚都安稳睡觉,阮秋觉得袭渊也可能是憋久了。 仔细想想,袭渊比他大十岁,也许正是需求最多的时候。 阮秋也想过他们可以更进一步,毕竟都开始同居了。 但他又有点害怕,加上袭渊总是克制着,没有真正要和他发生什么的意思。 这样的状态,反而是阮秋感到最轻松的,他也喜欢和袭渊亲近。 袭渊将他抱进了浴室,关上门并反锁。 阮秋此时还未意识到什么,搂着他要亲。 直到袭渊开始解他的衣扣,他才有些慌乱。 “别动,”袭渊的声音很沉,贴着阮秋的耳侧,“让我亲亲你。” 他亲了阮秋的肩膀,还有锁骨。 阮秋慌得快要哭了,袭渊的手伸进衣服里,捏着他的腰侧安抚:“别怕。” 浴室的地砖很凉,袭渊用外套垫着,将阮秋禁锢在角落。 最后袭渊抱阮秋起来,帮他洗了手。 阮秋拉好衣领,低着头脸颊通红,呼吸还有些凌乱。 袭渊从身后拥住他:“我给你洗澡?” 阮秋想拒绝,可是他的力气远远比不过袭渊,半推半就地被脱了衣服。 到这时候,袭渊反而正经了许多,当真只是帮阮秋洗澡而已。 一些步骤阮秋可以自己来,他帮着阮秋洗头发,冲掉身上的泡沫。 他最后给阮秋吹干头发,用宽厚的浴巾裹住他,擦干水迹。 阮秋一开始很害羞,现在逐渐缓过神来,他看向袭渊:“你衣服都湿了。”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,眼神躲闪着。 “没事,”袭渊说话间喉结滚动,亲了亲阮秋的鼻尖:“自己穿衣服?” 阮秋支支吾吾:“你帮我……” 袭渊没有拒绝,去卧室给他找好睡衣,亲自为他穿好。 他身上还穿着脏衣服,便没有再抱阮秋,一边解开衣扣:“去睡吧。” 阮秋好像呆了几秒,才独自离开浴室。 门重新关上,里面再次响起水声。 回到卧室,阮秋看了眼时间,比平时晚睡二十分钟,也没有耽搁太久。 他躺进被子里,想等袭渊出来再一起睡,困意却越来越浓。 等袭渊洗完澡,卧室的灯还开着,阮秋已经睡着了。 他无声关了灯,摸了摸阮秋的银发,转身走出卧室。 袭渊的通讯器放在客厅,他拿起来一看,有好几条未读传讯。 他粗略看了一遍,打开客厅的房门,已有一位下属在外面等候多时。 “首领,”下属赶紧上前,压低声音,“联盟首席也去了。” 袭渊轻轻关好身后的门,冷淡道:“走吧。” 他与下属一同出发,驾驶停泊区的星舰来到远处某个联盟军的军营。 这里的军营面积很大,后方有一栋监牢,关押着部分犯人。 袭渊进入监牢,司询也在里面。 看见他姗姗来迟,司询很是不悦,视线上下打量他:“怎么耽搁了这么久?” 袭渊拉过一把椅子坐下:“在陪他看书。” 他说这话时脸不红心不跳,十分坦然,不像是假话。 司询没再追问,收回视线:“这个人,还什么都不肯说。” 他们身处一个房间,前方有一面单向玻璃,里面正关着一个人。 此人五官怪异丑陋,脖颈两侧长着粗大的硬壳。 下午,意图绑架阮秋的四架星船被袭渊的人截获,后来又在学院附近找到另外两架用于转移视线的星船。 里面的人都还活着,最多只受了点轻伤,全部被抓了起来,包括那两个因赛特人。 只可惜其中一个因赛特人在被抓起来之后,服毒自尽了,他随身带的所有机械设备也被破坏,通讯器里的数据还在恢复当中。 另一个因赛特人也很谨慎,知道不能暴露其他族人的信息,也毁掉了自己的通讯器。 他身上的所有药剂被及时拿走,没能让他像同伴那样当场死掉。 其余人在审问下把一切都招了,包括所有准备和计划。 唯独因赛特人的嘴严实得很,怎么都撬不开,袭渊手下的星盗也拿他没用。 袭渊早料到这一点:“他不会说的,找找别的线索。” 上一次他带人在非法星球捣毁的据点,在里面抓到的所有因赛特人,不管用什么方法,都无法撬开他们的嘴。 “那先留着?”司询的脸色很冷,“折磨几天再说。” 这些外星种族犹如讨厌一群的蟑螂,怎么都灭不尽。 袭渊对此没什么表示,默默看了一会儿,起身走近审讯室。 里面的联盟军见他进来,立即退到一旁。 因赛特人满脸是血,外套被丢到一边,反铐住双手跪在地上。 他听见脚步声抬起头,古井无波的眼底有了些许变化。 “真奇怪,”因赛特人口音怪异,说着本星系的通用语,“一个强盗首领,会帮助主星最高决策人。” 强盗是指袭渊,在他们的认知里,袭渊应该是更接近他们的一类人。 所以他们先找上了袭渊,想利用抑制剂与他合作。 虽然司询也算不上什么绝对的好人,也总比袭渊的身份要强得多。 没想到,他们竟然会合作,还极有可能是比合作更进一步的关系。 袭渊坐在他面前,弯下腰,手肘靠在膝盖上:“又失败了,很难受吧?” 他今晚赶过来,心情还算不错,颇为大方道:“还有什么遗言?我可以替你转交给你的族人,不过他们也快死了。” “我们……是不会放弃的。”因赛特人咳嗽几声,嘴角溢出鲜血。 他望向天花板,说了一句袭渊听不懂的话。 审讯室开着录音,司询身边有一名语言学家,能大致翻译因赛特人的语言,他赶紧将录音重放了几遍,在资料中翻找。 半晌后,语言学家将一张纸递给司询过目。 上面写着一句话,正是因赛特人刚才所说的。 ——母星,请原谅我。 与此同时,被人为损坏的通讯器也恢复了部分数据,因赛特人做得太匆忙,没能彻底将这些东西删除。 文字类的东西还需要花时间翻译,联盟军在里面找到几张图像,先拿了过来。 图像是几张陌生星球的照片,应当不是同一个,却都呈现出荒凉破败的景象。 最后的一张,是一个年轻男人。 他双眼紧闭,脸色苍白地像早已死去多时,被放置在一个玻璃柜中。 这个人的五官,与阮秋有三分相似。 第59章 即使过去这么多年,司询依然能够一眼认出照片中人的身份。 他曾经与司荧相恋,后来不知所踪,疑似阮秋的亲生父亲。 此人来历不明,身边没有任何亲人或朋友,和司荧在一起时用过好几个名字,其中一个正是姓阮。 他的照片会出现在因赛特人手里,证明先前的猜测没错,他的确与因赛特人有关联。 现在真正得到确认,司询神色凝重,将几张照片来回看了好几遍。 他不想做太坏的猜想,但照片上的人看起来和当年一样年轻,面容苍白毫无血色,更像是一具尸体。 而且图像没有保存时间,不清楚是什么时候拍下的。 袭渊还在审讯室内,司询将照片通过传讯发给他,让他试着问一问信息。 “滴滴——” 袭渊打开通讯器,眉间轻轻皱起痕迹。 他面前的因赛特人似乎发现了这一点,用浑浊的双眼打量他:“我一直不明白,你会保护阮秋的原因。” 袭渊没有理会,将通讯器的投屏翻转:“这个人是谁?他在哪里?” 他没有指望因赛特人说实话,对方若有任何表情或神色变化,都可以作为信息。 因赛特人看了一眼投屏,没什么反应,又将视线投向了袭渊:“你究竟找到了什么方法,来治愈你的病?” 袭渊慢慢直起腰,靠向椅背。 他莫名想起阮秋曾经对他说过好几次,他不能再用那些抑制剂,可能会成瘾,对他的身体很不好。 袭渊没当回事,他用的抑制剂是莉罗负责研制的,虽说达不到治愈的效果,却也绝对不会成瘾。 而眼前的外星种族为了向他示好,送过一支新的抑制剂来,只不过他没用。 袭渊表情冷淡,眼底浮现出一丝狠戾:“你以为,我发现不了你们的那些小动作?” “你……”因赛特人似乎有些惊讶,很快收敛了神色,不再出声。 但他的这点反应,足够让袭渊确认,他的猜测是对的。 可是,阮秋又是怎么知道的? 司询也曾说过,他觉得阮秋有心事,让袭渊尝试问一问,或许比他亲自来更有用。 投屏依然打开着,袭渊盯着因赛特人看了一会儿,突然出声道:“你想知道我为什么会保护阮秋?我可以告诉你,但是你也得回答我的一个问题。” 因赛特人漠然道:“我可以选择不回答。” “别这么着急,”袭渊仔细端详着他,重新俯身靠近,声音压低:“告诉我,你们是不是快完蛋了?” 因赛特人瞳孔一缩,面部的肌肉微微抖动。 他一言不发,闭上了双眼不再看袭渊,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。 “真可惜,”袭渊勾起唇角,“忘了说,我也可以选择不回答。” 他站起身,关掉了通讯器的投屏:“想抓住阮秋,除非先杀了我。” 待走出审讯室,袭渊将自己的猜测告诉司询。 “照片上的人,大概率已经死了,”他说道,“就算能找到,也是一具尸体。” 袭渊刚才开着投屏,并且翻转反向,因赛特人至始至终只看过一眼。 这是在他通讯器找到的东西,他却连半分在意都没有。 说明照片被发现,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,不管他们是否得知照片上的人的身份,能不能找到。 袭渊也猜到了这人是谁,如果他还活着,不可能还这么年轻,照片是很久以前的。 司询叹息一般:“先瞒着小秋,等过两天学院放假……” 袭渊听出他话里的意思:“你要告诉他?” “当然,”司询说道,“这是他的父亲。” 以前瞒着阮秋,是因为一些猜测还不确定,更没有让阮秋做不必要的担忧。 而事关他的父亲,他有权利知道。 司荧的日记,司询也同样第一时间交给了他。 袭渊皱着眉欲言又止,但在这件事上,他好像没有发言权。 “你看着办吧。”他丢下一句话,转身就要走。 司询沉声道:“你去哪?” 袭渊头也不回:“睡觉。” 他出来了很久,不知道阮秋会不会中途醒来。 一旁的联盟军想拦住袭渊,司询看着他的背影,摇了摇头:“让他去吧。” 问不出更多有用的信息,剩下的只能从通讯器恢复的数据中寻找。 司询安排好剩余的一切,吩咐联盟军把人都看好,也返回了星舰当中。 第二天,闹钟准时响起。 阮秋刚刚睁开眼,一只手伸到他这边来,把闹钟关掉了。 袭渊躺在他身边,抚摸着他耳侧的发丝:“再睡一会儿?” “不行……”阮秋闭着眼睛,含糊道:“会迟到的。” 他努力坐起来,一脸困倦表情,突然像想起了什么,慌忙拉住袭渊:“哥哥,昨天的衣服是不是还没洗……”“我晚上洗好了,”袭渊说道,垂眸压低声音:“没有人会发现。” 阮秋脸一红,眼神躲闪着,掀开被子在床:“我去洗脸……” — 整整两天后,因赛特人通讯器里的东西终于全部翻译了出来。 司询最先看完,发给袭渊一份。 里面的文件主要分三类,一是族人之间的传讯记录,二是科研报告,三是合作方相关的资料。 他们不知潜伏了多久,以前伪装成科研所,发布一些悬赏任务获取物资,自己也会接。 不管是管辖松散的星系边境,还是中心区域的发达星球,都不乏有人暗中进行违法交易。 有些人的孩子天赋不高,却想进入更好的学院深造,或是获取某些职务、特权,就会从黑市购买短期精神力增强剂,据说没有任何副作用,货源紧缺的时候一支能卖上天价。 因赛特人的科研水平的确很强,他们从最底层的黑市入手,再逐渐与各个组织、甚至军方的人联系上。 后来哈林星的那次绑架失败,不少人胆子变小了,加上近期的清缴计划,愿意与科研所合作的人越来越少。 司询将第三类资料交给联盟军处理,并把因赛特人潜入星系的消息,通过新闻社爆了出来。 民众一片哗然,担忧的同时,希望军队赶紧把他们都揪出来,全部消灭了以绝后患。 新闻中所称,联盟军在密切跟进这件事情,已经从主星抓了不少人。 一时间,联盟与司询的口碑又有好转,连带着主星以及附近几个小星球的旅游营收都上升了不少。 新闻出现的第一天,斯夏普就急匆匆找到司询。 投屏中,他看起来比往日疲惫不少:“首席,这事您怎么不提前商量一下?” 司询就这么让新闻爆出来,哈林星可是会受到影响的,现在已经有人猜测,阮秋会在学院遭遇绑架,正是因为哈林星被因赛特人渗透了。 “怎么,我没有做主的权利?”司询的眼神很冷,“新闻报道的原因,还需要我为斯统领解释吗?” 就算他不说,斯夏普自己也能想到。 这些事被大面积传播,能尝试让民众提供有用的检举信息,也能让一部分想与科研所合作的人打消念头,否则一被抓到将是叛国罪,和普通的非法走私也不一样。 断了因赛特人的路,即使找不到他们在星系外的藏身之所,也会逼迫他们离开或是进行下一步的动作。 而司询由此获的利,只是顺带的而已。 斯夏普说不出话,憋了许久才道:“确实应该如此,首席有任何需要的地方,尽管找我。” 司询敷衍应了一声,正要关掉传讯,又听见斯夏普说:“不过……比起从前,首席好像变了许多。” 具体哪里变了,他也说不上来。 司询抬眼,放下手中的文件:“也许吧。” 他身边多了阮秋,确实与从前的心境不同。 通讯切断,投屏消失不见。 司询低头,重新看向桌上的文件。 因赛特人之间的传讯也被翻译了出来,上面时常提到“能源”“储存”“母星”之类的词。 还有一段对话,让司询不得不留意。 [母星那边在催促,还需要多少时间?] [不确定。送回去的能源不够吗?] [远远不够。] [请不要催促,我们在尽力了。当初母星的养料能成功逃走,大家都有责任。] 司询紧盯着“养料”两个字,心里越来越沉。 结合袭渊的猜测,因赛特人的母星陷入危机,他们需要大量能源。 “养料”是指阮秋的父亲,他逃走并来到本星系,遇到了司荧,与她结合生下阮秋。 司询合上文件,抬手按了按眉心。 片刻后,他打开通讯器,给袭渊发了一条信息。 [计划有变,有关小秋的父亲,暂时隐瞒。] 真相也许太过残酷,他不确定阮秋能不能接受。 等这段时间过去,再找个好时机也不迟。 — 连同因赛特人一起被抓住的十几人,一直关押在联盟军的监牢。 他们心理素质不够强,陆陆续续交代了很多,包括一些交易地点坐标,还有哪些同伴与科研所有联系。 其中有一个坐标,据说是科研所的大本营,在星系边境外的某个非法星球上。 这个信息很重要,司询怕打草惊蛇,想让袭渊的人暗中前去。 厅内,袭渊听完司询的安排与建议,始终表情冷漠一言不发。 司询以为他不满被这样使唤,将语气放温和:“你放心,报酬一分都不会少。” 袭渊依旧冷着脸,打开通讯器的投屏,翻转至司询那边。 “你先告诉我,”他一字一句道,“这是怎么回事?” 投屏里是一份新闻截图,上面写着:“起越星统领之子公开择偶标准,主星与副星或将联姻?” 第60章 司询看见投屏上的内容,皱起眉:“一群人捕风捉影而已,根本没有这回事。” 当初联盟与星盗疑似勾结的谣言,还未能彻底洗清,但斯夏普怎么也找不到证据,只能作罢。 司询行事比以前谨慎不少,并显得更加“正派”,袭渊带来的人更是规规矩矩,没出过什么问题。 那些有关阮秋的传闻,民众也就自然而然地淡忘了。 他自身条件出众,年纪正合适,加上最近司询的口碑有上升趋势,几个家族都蠢蠢欲动,起越星便是其中之一。 即使到了当下的时代,依然讲究一个“门当户对”,尤其是有钱有权的大家族,为了稳固地位或持续上升,就会选择联姻。 以前也有不少人向司荧示好,不过当年是她亲自拒绝的对方。 起越星统领柳坞有个刚满十八岁的儿子,在哈林学院进修,听说还跟阮秋说过两句话。 柳坞前几天找到司询,各种旁敲侧击和示好,被司询看穿心思,直接回绝了。 谁知他还不死心,利用新闻搞这么一出,多半想借此来引起阮秋的注意,看能不能绕开司询让两人联系上。 都是年轻人,先打探打探性取向,实在不行,他还有个二十多岁的女儿。 袭渊不知信没信,他紧盯着司询,眼底露出丝丝阴霾:“我把他送回来,可不是为了这个。” 主星确实能给阮秋最好的资源,但阮秋只能是他的,如果阮秋身边出现了别人,他会毫不犹豫地杀了对方。 司询冷哼一声:“他那个儿子,如何能配得上小秋?” 哪怕沦落到联盟即将解散的地步,他也不可能和谁“联姻”。 “你能这么想最好,”袭渊关掉了投屏,背靠着椅子,“趁早打消这种念头,否则……你一定会后悔的。” 他还穿着联盟军的装束,更显得气势逼人,语气里透着狠戾。 司询面色微冷,沉声道:“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?” 两人单独见面时,他基本只把袭渊当成星盗首领,但不管怎么说,袭渊是阮秋的男朋友,而他是阮秋的舅舅,也算是袭渊的长辈。 之前就不提了,袭渊来到主星这么久,还是这幅态度。 袭渊一言不发,片刻后站起身:“把坐标发给我,我会安排。” 组织里剩余的人都在狮鹫星,康双池可以去一趟。 他话里的情绪不再像刚才那样,司询的脸色也稍有缓和,就当他是知错了:“行,去吧。” 袭渊转身离开,脚步一刻不停。 他穿过走廊,一路来到隔壁院子的小花园。 阮秋正坐在花园的凉亭里,捧着显示屏看电子书。 这两天学院放假,他大概已经做完了全部的功课,现在终于有不少空闲的时间了。 袭渊走近,阮秋听见脚步声抬起头,立即放下显示屏:“哥哥!” 凉亭里摆放着舒适的小沙发,袭渊和阮秋一起挤在上面,阮秋问道:“舅舅找你什么事?和那些外星种族有关吗?” 各种新闻沸沸扬扬,阮秋也看见了。 但他不知道其中的过程与细节,更不知道因赛特人手里有疑似他父亲的照片。 袭渊“嗯”了一声:“一点小事。”他说得轻巧,然而阮秋不担心是不可能的,他叹息道:“把他们早点抓到就好了。” 原书剧情里促成两个反派结局的是他们,现在阴魂不散的也是他们。 不过原剧情改变后,司询与袭渊没再与他们扯上关联,他们的两大助力也没了。 他们退而求次,寻找其他人合作,却又远远敌不过联盟与星盗。 “很快的,他们活不长了,”袭渊伸手过来,摸着阮秋柔顺的银发:“新闻都看了?” 阮秋点点头,坦然的表情证明他没能明白袭渊的意思。 “联姻”的新闻,他可能没注意到,或是看见了没当回事。 袭渊沉默了两秒,将阮秋整个人抱了过来,让他坐在自己腿上。 这姿势阮秋再熟悉不过了,可现在是在外面,随时会有人过来看见。 他脸颊慢慢泛红,低头推了推袭渊:“我们要不回房间吧?” 袭渊置若罔闻,抓住他的手凑近亲他,一边按住他的后腰不让他躲开。 看司询的反应,新闻的事情应该只是个误会,但袭渊心中的烦躁依然在。 这一次是误会,那以后呢?再来一个别的什么统领之子,司询也许就同意了。 司询看似不再反对阮秋与他在一起,实际上是暂时的无奈之举,袭渊知道这一点。 若能有得选,司询会毫不犹豫地将他也列入“不配”的一类。 袭渊紧紧抱着阮秋,略带急躁地与他接吻。 花园外的走廊有轻微的脚步声经过,阮秋挣扎了一下,被他按住不能动。 被人看见了又怎样,住宅中没有别人,就算有也没关系,他希望所有人都知道阮秋是他的。 阮秋被亲得晕晕乎乎,待袭渊松开他,轻柔蹭着湿润的唇角,还缓不过神来。 与最初不明白亲吻是什么的袭渊相比,现在的他简直判若两人。 袭渊捏了捏阮秋的下巴尖,沙哑的声音压低:“只有我可以抱你,亲你。” 他话里带着浓浓的占有欲,眼神像只护食的饿狼,阮秋本能般往他怀中缩了缩,乖巧懵懂地点头:“嗯。” 袭渊的心情终于好转,隔着衣物抚过阮秋的脊背与肩膀,说道:“回房间去?” 阮秋昨天赶着把作业都写完,就是为了今天能陪着袭渊,他继续点点头。 袭渊正要把他带回去,凉亭外却走来一个人。 “首领,”莉罗脚步匆匆,眼镜片折射出光芒,她有些激动:“我做出新的设备了!” 她只带了一个工程箱,东西有限,缺了什么还得问唐谦要零件。 上次做的能源枪无法使用,她又花了好几天,做出一个新的机械设备。 袭渊脸色肉眼可见地沉下来:“改日再说。” 莉罗把东西拿给他看,一边说:“最多十分钟!等我测验完,阮秋的感应器就可以取下来了。” 后半句话让袭渊的态度有所松动,阮秋也出声道:“那就试试吧?”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,上面的热意已经差不多消退了。 袭渊看了眼通讯器显示的时间,耐着性子:“八分钟。” 他话音刚落,莉罗动作迅速,赶紧打开机械设备。 机械设备一共有两个,其中一个类似精神力检测仪,阮秋把手放上去,可以在短时间内消耗掉大量精神力。 这时候,唐谦带着几个人也来到小花园。 他不知从哪得到的消息,也要过来盯着莉罗,以免她做的东西会让阮秋受伤。 周围的人一下子多了起来,还有两名医生在一旁等待着,阮秋心生忐忑,把手放在消耗精神力的仪器上。 仪器表面的指针快速移动,精神力转换为气体消散在空气中。 莉罗密切关注着指针与手中的记录屏,精神力的消耗达到一半时,她让阮秋停了下来。 记录屏里的各项数值顿时停了下来,仅剩精神力的回复在缓慢移动。 莉罗记下一个数字,向一旁的唐谦解释:“这是他精神力回复的速度,比普通人快了五十到八十倍。” 这个数据让唐谦吃了一惊:“这么高?” 他知道阮秋的精神力不同寻常,但变成了具体的数据摆在眼前,试试令人十分震惊。 紧接着,莉罗打开第二个机械设备。 她按下开关,一道能源被释放,像一团向外扩散的电流,瞬间掠过在场的所有人。 这也像是模拟精神力外泄,只是持续的时间很短,转眼就感觉不到了。 而在电流出现时,记录屏显示阮秋的精神力立即增长了一截。 莉罗激动不已,询问阮秋:“你有什么感觉吗?” 阮秋不知所措:“没什么特别的感觉……” 他刚才感到手指有点麻,像被电了一下,别的……还真没有。 莉罗又尝试了两次,每当电流出现,阮秋的精神力都会得到增长,渐渐的回复速度也快了不少。 三次下来,记录屏里的数据都十分明显,唐谦迟疑道:“这是为什么?” 莉罗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,笃定道:“因为能源被阮秋吸收了。” 她先前听了阮秋的经历就有猜测,阮秋几次感觉到心口疼身体不适,都是在接触到外泄能源或精神力的情况下。 他还说自己被哈林学院的能源枪打中感觉不到疼,和斯纯的对战中精神力好像怎么都用不完。 但没有确切的实验,这个结论还比较牵强,于是她才做出一把能源枪,又做了这两个仪器。 阮秋有些迷茫:“其他人不可以吗?这样是不是不正常?” 在哈林学院时,他赢了斯纯一次,之后类似的模拟对战没人敢来挑衅他。 拟真仓又只能消耗精神力,阮秋也就一直没发现,自己的精神力还能以这样的形式回复。 “确实不太正常,”莉罗记下所有数据,示意阮秋可以取下脖子上的感应器了,“准确地来说,是很不可思议。” 她明白了因赛特人为什么对阮秋紧追不舍,他的精神力很高,又能直接吸收能源。 或许不止普通的电流式能源,别的燃料说不定也可以…… 莉罗不敢再继续想下去,把感应器掰成两半,扔进了垃圾桶。 一旁的袭渊与唐谦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,一时间都沉默无言。 袭渊最先打破平静:“八分钟到了。” 莉罗自觉后退几步:“我先回去补个觉。” 她离开后,唐谦让随行的医生给阮秋检查了一遍身体,确认刚才的实验是绝对安全的,又给他喝了一瓶营养剂。 营养剂喝完,袭渊把空瓶子丢给唐谦,牵着阮秋走出凉亭。 莉罗做的实验,很快传到了司询这里。 唐谦有些庆幸:“还好先生有先见之明,一早就把小少爷的天赋瞒了下来。” 到现在,外界都不知道阮秋的精神力曾经从a级增长到sss级。 也幸好阮秋没有因此而备受关注,不然他精神力的特殊之处被外人发现,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。 至于他与众不同的天赋,应该遗传自他的父亲,他的另一半血统。 司询桌子上还摆放着不少资料与文件,他拿起一张纸,上面是因赛特人通讯器里翻译出来的东西。 从大量繁琐重复的对话中,他找到了一个新的信息。 ——禾初罗兰星。 这个星球的名字曾出现过两次,似乎早已荒废了许久,一直检测不到新的生命迹象。 其中一次的对话中,还再次提到了“养料”,因赛特人的母星失去养料,输送回来的能源也不够,他们派人去过禾初罗兰星几次。 司询让人去查有关禾初罗兰星的信息,还未得到回复。 他莫名叹息,放下文件问道:“狮鹫星那边去了吗?” “在准备了,”唐谦回答,“最迟明天晚上就能出发。” 袭渊安排好了一切,由康双池带人前去供述的坐标,狮鹫星离那边也更近。 顺利的话,星盗会为他带回更多因赛特人。 “好,”司询闭目养神,“不错。” 这些事交给袭渊去办,比那些个副星的驻扎军更让他放心。 — 阮秋陪了袭渊一下午,当真没看过书。 在小花园的时候,唐谦见袭渊把人带走了,就大致猜到几分,却也没阻止。 该学习的时候学习,到了假期也该放松放松。 晚饭过后,阮秋被迫挤在小沙发角落,袭渊牵着他的手往自己身上放。 阮秋埋着头不敢抬起来,露出银发的耳尖通红。 他就知道袭渊忍耐不住,憋久了还会心情不好。 袭渊的外套搭在沙发另一侧的扶手上,他右手的袖扣解开,衣领还一丝不苟,只看表情根本不知道他在做什么。 投息电视打开着,却无人在意其中的画面。 阮秋越发感到羞耻,可也没能忍住,小心翼翼亲吻袭渊发烫的喉结。 袭渊的吐息更重,低头咬住他的颈侧。 他最后又带着阮秋去了浴室,说要给他洗澡。 终于等到临睡前,阮秋有些疲惫,躺进被窝闭上眼,很快就睡着了。 袭渊收拾好客厅和浴室,顺便洗了衣服。 前段时间,阮秋悄悄藏了一个洗衣机器人在浴室,加上有烘干机更加方便,也没被唐谦发现。 他将烘干的衣物放好,回到卧室。 阮秋正在熟睡中,放在床头柜上的通讯器亮了一下。 夜间模式,通讯器接受到传讯,不会发出声音。 袭渊拿起通讯器,连接自己的精神力。 在狮鹫星的那段时间,阮秋的通讯器大部分时间都在他手里,所以他也能用。 这么晚了,会是谁给他发传讯。 通讯器被打开,一条信息弹了出来。 [是阮秋吗?我是柳晟,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。] 姓柳?起越星的统领也姓柳。 袭渊眼底微沉,回了一个字:“滚。” 他将对方的通讯码拉黑,不过没有删除传讯记录。 做完这一切,他放下通讯器,关灯睡下。 身边有熟悉的气息靠近,阮秋本能般靠了过去。 他没有被惊醒,渐渐陷入梦境。 待眼前的画面逐渐清晰,他见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,陆极。 梦境中的时间不明,似乎在司询因叛国罪被抓之前。 陆极和手底下的一批战士在一起,要去某地执行任务。 他们中途陷入了危险,关键时刻陆极想使用械骸,他用精神力远程连接白鸟,想让它到自己身边来。 然而当他精神力像往常一样顺利连接上白鸟,白鸟却没有任何反应。 这种情况第一次出现,陆极一下子慌了:“怎么回事?” 第61章 白鸟没有反应,陆极的几个同伴也注意到了。 他们没有时间多问,先行保护好陆极。 情况有些危险,好在陆极的反应也很快,他立即调整部署,在几个同伴的配合下成功御敌。 等众人安全,陆极依然无法驱使白鸟。 巨大的白色械骸犹如雕塑一般伫立,几人别无他法,选择在附近扎营,等白鸟恢复了再说。 夜晚,几个人围坐在帐篷前。 有个同伴说:“白鸟怎么突然无法召唤?不会又是联盟那伙人搞得鬼吧?” 他此言一出,顿时得到其余人的附和与赞同。 “我看肯定是,司询一直针对陆哥,谁都知道他心怀不轨。” 这个时期,主星与哈林星的关系越来越差,司询的口碑也不太好。 陆极神色凝重,低头看向自己的掌心:“我不确定,感觉就好像……精神力突然断了。” 可是他的精神力充沛,先前也一直正常,怎么会突然出现这种情况。 一直到现在,他都还无法正常使用精神力。 同伴关心他,让他先去休息,等明天回去检查检查身体。 陆极却说:“不行,我恢复不了,白鸟只能继续留在这里,万一真出了什么事怎么办。” 他言下之意,担心真是司询搞的鬼,他带不走白鸟,对方正好趁机行动。 陆极越想越觉得不对劲,起身去了白鸟的方向。 空荡的废弃星球上没有其他人,他站在白鸟脚下,伸手触碰它的外壳。 “他们不知道,”陆极叹息道,“我其实很害怕失去你。” 按照他当下的精神力天赋,几乎什么样的械骸都能驾驶,不会比白鸟差。 然而自从白鸟被他唤醒,他也因此获得关注,在他心中的意义便是不同的。 四下无人,陆极盘腿坐在地上,又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话。 阮秋的视角就在他身边,抬起头望着熟悉的白鸟。 突然,陆极一声压低的惊呼。 阮秋转过头,看见他的右手抬起,亮起淡淡的绿光。 绿光像呼吸一般忽明忽暗,陆极表情惊异,不可思议道:“你……你是活的?” 梦境中的阮秋一时还不明白他的意思,绿光的闪烁停顿了一秒,似乎在回应他的话。 “所以刚才是因为你?”陆极的神色变换,混合着疑惑与激动,有些语无伦次,“我还得谢谢你,是你给我了精神力,我一直想不通……” 这是在梦里,阮秋又始终处于旁观者的状态,他看着不断和绿光说话的陆极,莫名有种直觉。 绿光想离开,可他走不了,蛰伏了许久才换来的苏醒,只能让他停留在陆极的手上。 陆极还在说话:“你是不是需要能量补充之类的?我连接不上白鸟了,这对我来说很重要……” 阮秋抱膝坐在地上,看着绿光逐渐变得暗淡。 他捂住耳朵,不想听再听陆极的声音,周遭的一切仿佛都开始变得模糊放大,他现在感觉很累。 没过多久,绿光彻底熄灭了。 陆极惶恐不安,随后发现自己的精神力恢复了。 他欣喜地站起身,将手重新放在白鸟身上。 白鸟与他的精神力成功连接,头顶亮起展明灯。 梦境的画面骤然加快,在不同的时间线上来回跳转。 阮秋看见陆极遭遇了袭渊,在星盗组织的手下失败过两次。 后来又一次,陆极陷入更加危险的境地,他精神力即将枯竭,连小型星船都无法驱使。 然而就在关键时刻,陆极的精神力竟然恢复了。 他似乎吸收了一整枚追踪炮的能源,左肩因为炮弹的冲击受了重伤,但精神力恢复如初,他可以继续驾驶械骸。 战斗的局面因此而翻转,阮秋没有见到袭渊,不知道他是否也受了伤。 再后来,司询因叛国罪被抓入监牢,陆极也曾去看过他。 然而司询不想见他,也不想和他有任何交流,陆极只远远看了一眼他的侧脸。 还有一些快速闪过的场景太混乱,阮秋记不住,直到最后,陆极第一次与因赛特人正面对上。 因赛特人的长相,阮秋曾在学院的教材上见过,他们皮肤粗糙,面容丑陋,脖颈侧面长着两块硬壳。 陆极神色凝重:“你们勾结联盟军,让星盗为你们做事,到底有什么目的?” 他面前的因赛特人始终不肯透露半点信息,嘴硬得像块石头。 什么都问不出来,用刑也没用,陆极关了他们几天,之后再次来到关押的监牢,换了一种方式。 “你们的母星,出了点麻烦?”他将自己的语气放温和,“你们需要什么帮助,尽管说出来。” 因赛特人明显不相信他的话,却也终于开了口。 他用含糊怪异的语调说道:“我们需要你的精神力。” 陆极一惊,迅速调整表情:“原来你们想要的是绿光?” “绿光?”因赛特人很快反应过来,“你要这么叫他,也可以。” 他话音落下,闭上眼不再说话,拒绝任何交流,一副等死的模样。 陆极无奈,走出监牢。 下属在外面等待,拿了一些文件给他看:“主将,这些是已经翻译出来的。” 文件是因赛特人的东西,他翻看了几页,发现其中还有一张某个陌生男人的照片。 照片不知何时拍下的,里面的人脸色苍白,安静闭着眼。 陆极没见过这个人,他正要继续往下翻看,眉间突然皱起。 他不动声色地将右手背在身后,把文件交给下属:“先送到我那里去。” 下属应声离开,陆极这才抬起右手。 他右手的掌心亮起熟悉的绿光,但很快又消失了。 陆极若有所思,打开通讯器联系刚才的下属:“查一下照片上的人是谁,任何信息都不要放过。” — 阮秋从梦中醒来时,外面的天色刚蒙蒙亮。 他意识逐渐回笼,梦境中的一些画面也开始变得模糊,尤其是人脸。 他记得因赛特人的脖子上长着硬块,却记不得陆极看见的那张照片,上面的人长什么样子。 但阮秋总觉得这是个非常重要的信息,他茫然又不解,抬头小声喊道:“哥哥?” 袭渊立即睁开眼,搂在他腰间的手臂收紧:“怎么醒得这么早?” 他伸手探了探阮秋的额头,确认他身体没有不适。 离正常起床的时间还在,阮秋毫无睡意,埋在袭渊怀里闷声道:“我好像梦到了父亲。” 他又抬起头,语气迟疑:“我不知道……他在照片里面,我记不太清了。” 阮秋说的前言不搭后语,别人或许听不懂,袭渊却明白他的意思。 袭渊沉默了一会儿,抚摸着阮秋的银发:“今天请一天假?” 阮秋不解:“为什么?” 袭渊没有过多解释,他让阮秋再睡一会儿,一遍给司询发传讯。 早饭时间,司询赶了回来。 他把阮秋单独叫进书房,神色凝重,甚至有些不同寻常的小心翼翼:“小秋,你昨晚梦到了什么?” 阮秋低着头:“就是一些乱七八糟的……” 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,要从头开始说的话,恐怕他真的要请一天假了。 司询从来不会考虑超出现实以外的东西,他猜想可能是唐谦或者袭渊,不小心对阮秋透露了什么。 阮秋想知道更多,所以用做梦来找借口。 他犹豫再三,还是将手中的显示屏递给阮秋:“这里是从因赛特人那里找到的,其中有一张照片……” 司询话音停顿,阮秋愣了一下,立即反应过来,他所梦到的在这个时空也发生了。 他鼓起勇气,接过显示屏。 司询继续说道:“你打算什么时候看都可以,如果需要请假,让袭渊去为你处理。” 阮秋捏紧手中的显示屏,点点头。 他起身离开了书房,袭渊在门外的走廊等待。 见到阮秋这么快就出来,袭渊猜到他还没看那些东西。 他走上前,阮秋把显示屏交给他:“我先去上学,这个……回来再说吧。” 他梦醒之后,告诉袭渊好像梦到了自己的父亲,几乎是无意识间说出来的话,记不清照片上的人长什么样子,也就没有任何依据。 然而袭渊和司询的反应证明,他极有可能碰巧说对了。 阮秋心里忐忑,莫名不太敢打开显示屏。 他想先去学院,等下午回家做完了作业再看。 经历了好几次梦境,阮秋都已经快要习惯了。 也许是确认了梦就只是梦而已,与现实完全不同,他梦到的那些,还能作为信息与提示。 尤其是昨晚的梦里,陆极手中的绿光也让阮秋十分在意。 他觉得那应该与自己有关系,有一些模糊的猜测,还不能完全确定。 昨晚梦里的信息太多,加上司询给的显示屏,让阮秋脑子里更乱。 他想先平静一下,刻意不去想,等下午回来再说。 袭渊拿走了显示屏,送阮秋去上学。 — 路上,阮秋打开通讯器,发现了一条没见过的传讯,对方还被拉黑了。 “咦?”阮秋凑到袭渊身边,“哥哥,这是你回复的吗?” 传讯接收和回复的时间,是昨天晚上,那个时候他已经睡着了。 袭渊大方承认:“是我。” 他漆黑的眼眸阴沉下来:“再敢找你,我会直接杀了他。” 传讯里的那个名字,阮秋有一点点印象,大概是见过两次,不怎么熟。 他知道袭渊在吃醋,但却不知道具体的原因,难不成只是因为一条传讯? 阮秋赶紧搂住袭渊:“怎么了哥哥?你先别生气。” 袭渊神色有些许缓和,摸着他后颈的银发。 不过,那个什么联姻,倒给了他一点以前从未有过的思路。 让阮秋和他“联姻”,别人就无法再觊觎他了。 第62章 可是,星盗该怎么联姻? 而且光阮秋一个人答应了还不行,他的监护人是司询,还需要征得司询的同意。 所以,星盗与联盟该怎么联姻? 要是他有一个什么统领的身份,这件事应该会简单很多,但狮鹫星偏离星系中央太远,从来都不是副星的备选。 把星球强行迁移过来,再想办法弄个统领身份,又会耗费太多的时间。 最便捷迅速的,是直接攻下某颗副星,逼迫其中的统领让位。 袭渊安静思考,一边轻轻摸着阮秋的下巴尖,黑沉的双眼微垂,短暂走了神。 阮秋似有所觉,伸手捧住他的脸,严肃道:“你在想什么?” 那个柳什么被拉黑就拉黑了,他跟这人不熟,本来也没必要与其他副星的人有过多的来往。 前些天司询也曾提过一句,让他安心学习就好,一些乱七八糟的人不想理就不理。 阮秋更在意袭渊的想法,单纯吃点醋没什么,但他现在这幅样子,仿佛真的要把去发传讯的人找出来。 袭渊回了神,拉下阮秋的一只手牵住:“没有。” “真的?”阮秋主动亲吻他,“我不会和这个人联系的。” 袭渊应了一声,捏着他的手心:“其他人也不可以。” 星舰很快抵达学院上方,袭渊戴好面部伪装,跟在阮秋身后,与他一同进入学院。 这几天,留守在阮秋身边的联盟军数量增加了三名,以防袭渊有时需要离开。 司询还派人悄悄在学院好几处设下自动防御系统,安全性不比哈林学院的差。 阮秋进了教室,上课铃声响起,外面的走廊渐渐变得空荡荡。 袭渊靠着墙边,打开腕间的通讯器,给康双池发传讯,让他发一份各个副星的武装数据过来。 这些东西他从前不怎么在意,康双池比他更清楚。 康双池多半在忙,传讯发出去半小时,回复才姗姗来迟。 [正好我这里有一份以前整理的文件。] [老大你要这个干嘛,有新的任务吗?] [有用。] 短短的两个字,康双池看出些不同寻常来。 他眼前一亮,正要继续回复,袭渊的消息又发了过来。 [哪个副星的位置最易攻打?] 康双池看着这句话,摩擦着下巴思考。 他不在袭渊身边,无法准确得知袭渊的真正想法与目的,这个问题只能如实回答。 [按照位置,哈林星最易攻打,但他们的武装实力最强。在综合排名中,阿尔法主星是最弱的,其次是起越星。] 也就是说,袭渊真要挑一个星球,打算攻打下来,相比其他副星,主星反而是最合适的。 阿尔法主星,也就是司询带领的联盟军。 袭渊蹙着眉,再次翻看康双池发来的文件,对比主星与起越星的数据。 片刻后他关掉文件,脑海中的念头打消了一半。 联盟军这么弱,难怪之前司询迟迟不将阮秋接回去。 他想给自己搞个统领身份,还得确认了阮秋的安全再说。 有关因赛特人的消息一放出去,各地的军队都在行动,唯恐自己星球里也藏着外星种族。 人也在不停地抓,只不过都是一些参与过黑市交易的。 因赛特人再次销声匿迹,不知道是否已经放弃了。 袭渊低头看了眼时间,就在今天下午,康双池将要带人前去疑似因赛特人藏匿的坐标,刚才他那么久才回复传讯,应该就在忙这事。 下午大约六点钟,康双池那边的消息传过来。 [只找到一架已损坏的星舰,看着是他们的。] 他发了几张照片,照片上有一架蜈蚣型的星舰蜷缩成一圈,和不少太空垃圾一起缓缓漂浮。 这个造型的星舰,的确是他们没错。 星舰中没找到任何有用的东西,被搬得干干净净,连一滴能源都没有留下。 袭渊将康双池的收获与照片转发给司询,顺便询问其他副星的军队有没有进展。 司询回道:“没有,因赛特人可能不在星系内。” 看起来,他们可能是真的放弃了。 康双池还带人去坐标附近看了一圈,确认无误后返回狮鹫星。 几架武装完善的战机依次离开,拉长的行驶轨迹在夜空中久久不散。 过了许久,一架破旧的小型星船悄悄飞过,朝着星系边境外行驶,直到在昏暗无光的偏僻角落停下。 “能源到极限了,”驾驶舱里的因赛特人说道,“多余的都送回了母星,这是我们能抵达最远的地方。” 他身边还有几名同伴,一同挤在狭窄的驾驶舱内。 其中一个因赛特人说:“通讯器还有一点点能源,我们需要向母星求助。” 有人反驳他:“母星自顾不暇,我们不该再为族人增添负担。” “所以呢?大家都一起等死?”先前说话的因赛特人沉声道:“养料就在这个星系里,我们的任务失败了,必须请求增援。” 哪怕胜算不大,也得尝试一下。 驾驶舱里安静了片刻,几乎都默认了此举。 一名因赛特人打开通讯器,用最后一点能源连接远在母星的同伴。 [我们失败了。] — 康双池返回狮鹫星时,阮秋正好放学。 回去路上,他翻看着当天的新闻,也从袭渊口中得知了没能抓住因赛特人的消息。 阮秋捧着显示屏,一时默不作声。 在梦里,因赛特人利用了司询与袭渊,想夺取陆极的精神力,他们有联盟军与星盗的助力都没能成功,这一次更不会。 而他们的目的至始至终没有变过,陆极的精神力,和他的精神力,或许是同一种东西。 他们两人都唤醒了白鸟,在一些天赋的特殊上也是相同的。 昨晚的梦里,陆极曾有一次吸收了能源,转换为自身精神力。 还有那道绿光……阮秋慢慢低头,看向自己的掌心。 所以,他会是和陆极一样,也窃取了这具身体的精神力吗? 区别是陆极只获得了精神力,他获得的是所有,包括身体、姓名、样貌、亲人。 来到这个地方这么久,阮秋不想再去管这些,但昨晚梦里见到的绿光,没来由地让他感到很难受。 他白天刻意不去想,把注意力放在那张想不起面容的照片上。 然而伴随着梦境的画面越来越模糊,他却越来越在意。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,甚至觉得梦里的绿光是不是在提醒他,他也有不属于自己的东西。 阮秋手里突然一空,袭渊拿走了显示屏,将他抱过来。 袭渊摸了摸他的侧脸:“在想什么?” 阮秋摇头,靠在他怀里。 他得找个时间,把所有的事情都说出来,不止告诉袭渊,也要告诉司询。 哪怕司询会不接受,认为他不是真的阮秋,要赶他走。 司询给的零花钱,他没怎么用过,可以全部还回去,剩下的衣食住行,还有上学……就打个欠条,以后慢慢还。 否则他可能会永远带这个梦活下去,心里压着一块大石头。 阮秋有些低落,待星舰抵达住处,他深吸一口气,努力调整好情绪。 司询不在家,他早上交给阮秋的显示屏还放在客厅。 阮秋坐在沙发上,犹豫片刻,最终还是打开了显示屏。 司询很贴心,百忙之中将所有文件亲自做了整理,只保存了关键的信息。 当阮秋看见照片上的人时,着实愣了一下。 即使梦境的画面变得模糊,阮秋也能确认,这就是梦里陆极见到的那张照片。 上面的这个人……他没有见过,却好像很熟悉。 阮秋十分茫然,盯着照片看了许久,才发现下方还有一行小字,是司询做的批注。 “小秋的父亲,大概率已经死亡,拍摄时间不明。” 司询的批注向来直接了当,阮秋莫名鼻尖一酸。 他用袖子擦了擦屏幕,继续往后翻。 后面的内容,是一些传讯对话,每一页都有批注。 “小秋的父亲,曾作为因赛特人母星的‘养料’,后逃亡至本星系。” “小秋的父亲,种族不明,可能与禾初罗兰星有关。” “养料,极有可能类似某种高效持续的燃料,为因赛特人母星提供足够的能源。” 阮秋的呼吸微微发颤,快速翻完所有页面,跳转回到最先前的照片。 因赛特人做的那些研究,他在梦里曾见到过,得知他们的目的后,阮秋其实大概猜到被他们抓住会遭遇什么。 他原先想的,是抽取精神力之类的,但事实却比这更加残酷。 他会抓住后,可能不会死,而是被迫活着,不停吸收转换、和释放自己的精神力。 这些都是他的父亲曾经经历过的。 回来的路上,阮秋还想着自己不是原来的“阮秋”,不该拥有现在的一切。 然而在看见这些之后,他恍惚间觉得,他就是“阮秋”。 父亲已死,远在他乡的族人也许同样遭遇过残忍的对待,也许他是同族中仅存的最后一个。 批注里并没有写得太详细,他却仿佛清晰地感知到这一切,难受得忍不住掉眼泪。 身边靠过来一道熟悉温暖的气息,一只手伸过来,熟练地拿走他的显示屏。 袭渊抱住阮秋,轻柔抹掉他脸上的泪痕。 阮秋把自己埋进袭渊怀里,过了许久才感觉缓过来。 他蹭了蹭面前的衣领,闷声道:“今天不想写作业了。” 袭渊应道:“好。” — 第二天,阮秋请了假,因为作业没写。 司询什么都没说,还让唐谦问问需不需要多请两天。 阮秋摇头:“我写完作业,下午就去学校。” 唐谦欲言又止,最终由他自己做主。 显示屏里的东西,阮秋看完就删掉了。 他接受现实,只是还期盼着会不会有意外的惊喜,说不定他父亲没有死,还有批注里的“禾初罗兰星”到底在哪里。 因为这件事,有关“绿光”和重生的经历,又被阮秋藏了起来。 他有时的感觉很奇怪,明明之前还因为自己到底是不是“阮秋”而惶恐不安,在看了显示屏里的资料后,再想起梦里的绿光,就只剩下难过。 也可能是他想太多了,万一梦境就只是梦境,是他在无意识间幻想出来的。 但阮秋依然开始期盼着梦里再次见到绿光,或许这样就能得到新的答案。 转眼又过去小半个月,阮秋却没有再做梦。 他每天按时上学,回家乖乖写作业,偶尔陪一陪袭渊。 因赛特人始终没有新消息,仿佛人间蒸发了。 — 三天后,一封来自边境的急讯传至主星与各个副星。 急讯是斯夏普发出的,他的驻扎军正好负责近期的边境巡逻。 [发现外星系星舰靠近,疑似有入侵倾向。] 第63章 上一次星系遭遇入侵,已经是将近二十年前的事了,坦达星系在因赛特人的协助下,企图吞并临近的其他星系。 那场战斗的结果惨烈,双方都遭遇重创,坦达星人更是直接消失,丢弃原本的星球逃亡。 包括司荧在内的不少战士殒命,好在本星系人口数众多,在极短的时间内恢复了元气。 急讯一发出,各星球的军队立即开始部署。 在看见急讯的第一时间,袭渊保持怀疑态度:“这消息能不能信?” 他记得那个哈林星的斯统领,可算不上什么绝对的好人,因赛特人也与他联系过,他没能忍住诱惑与对方勾结,又搞出什么阴谋诡计,一点都不意外。 司询却道:“斯夏普不会这么做,消息可信。” 前一阵子,斯夏普的确处处针对他,但在这种事上,他不会丧失底线。 “行,”袭渊靠在墙边,一枚小型耳麦贴在他的耳骨处,“我先接阮秋回来。” 这个消息还没有通知民众,准备在下午的时候进行联播,到时可能会暂停一切活动,包括上学和工作。 一节课终于结束,戴着面具的袭渊出现在教室门口。 阮秋提前收到了他的传讯,收拾好书桌,不动声色地走出教室。 司询已经帮他请了假,下午才会通知所有人,为了避免引起恐慌,他现在要走,就得悄悄的。 他不管走到哪里,身后总是会有联盟军跟着,有学生看见阮秋带着几个联盟军下楼,也没怀疑。 回到星舰,阮秋担忧问道:“情况很严重吗?” “还不确定,哈林星在负责侦查,”袭渊取下面具,将休息室窗口的隔板拉下盖好,“以防万一,我们先回去。” 在这个时间点会对星系发起入侵的,大概率是因赛特人,并且极有可能是冲着阮秋来的。 这一次,他们不知又会找上哪些外星种族联合,或是单打独斗。 总之阮秋的安危很重要,先将他带走,也是为了保护学院和周边民众,以免有谁想在这个节骨眼上伤害他。 阮秋坐在小沙发上,低头捏着手指:“嗯。” 他这段时间没做梦,不知道在原书的剧情线里,因赛特人是否还会再攻打过来。 袭渊关好几处的窗户,回到阮秋身边。 他熟练地将阮秋抱过来,牵起他的手亲了亲柔软的手心:“我们可以晚一点再回去。” 现在不是每天接送他的时候,星舰已经驶离学院,不用那么着急赶时间。 而两人单独待在星舰的休息室,是阮秋习惯性放松的一段时间,在这里他不用看书写作业,也不用跟其他人见面说话。 阮秋搂住袭渊,“嗯”了一声。 他埋着脸,嗅到熟悉温暖的气息,心情渐渐有所好转。 驾驶舱的下属得到命令,调转方向绕了一个弯,回程时间预计增加了二十分钟。 阮秋安安静静,把袭渊当成一个人形大抱枕。 他抬起头,指尖轻轻碰着袭渊喉部的痕迹。 为了伪装,袭渊不再将这道疤用绷带缠起来,戴上面部修改膜,疤痕也会被覆盖住。 现在他取下了面具,疤痕也就重新露了出来。 每次阮秋看见他身上的伤,总是会心疼一次。 幸好他不用再过以前那样的日子了,待在主星挺好的,康双池承担了临时首领的位子,做得也不错。 阮秋慢慢凑近,亲了亲袭渊的喉结。 袭渊低头吻住他,一触即离:“有没有什么话想告诉我?” 阮秋眼睫微微颤动,默不作声。 他几次做梦,司询好像不怎么在意,或者说他更重视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。 袭渊却不一样,他可以确定,那张阮秋父亲的照片,就是他自己梦到的,没有人向他透露过。 还有之前,阮秋提醒他,不要再用抑制剂。 他说得不够清楚,也没有提到因赛特人,但袭渊直觉这件事很不寻常。 阮秋每次从梦境中醒来的状态做不得假,他是当真梦到了一些东西,而不是借着做梦向他们表达什么想法或意图。 袭渊记得他曾去过的一个星球,里面有一个类似巫师的职业,据说可以预知一部分未来。 这听起来很玄乎,他半点都不信,后来那个巫师被人拆穿,果然是个骗子。 但阮秋有一半外星种族的血统,也许真有这种能力? 又或者,他在被找回的十八年间发生过什么,恰好让他知道了抑制剂和照片,可能还有其他的一些事情。 只是他忘记了,梦境是他从前的记忆在苏醒。 不管是哪一种猜测,阮秋应当还有事瞒着他与司询。 他亲眼看过父亲的照片后,袭渊就问过他,他不肯说。 袭渊不会强迫他,但阮秋最近又总是情绪不高,时常走神,一副有心事的模样。 “我会帮你瞒着,”袭渊抱紧阮秋,低垂的眼眸漆黑,“不让你舅舅知道。” 他刻意压着声音,又轻又低,仿佛是两人的小秘密。 阮秋犹豫,指尖蜷缩起来又松开,捏着袭渊衣袖上缝的徽章。 袭渊耐心等待,过了许久,阮秋才支支吾吾出声:“其实……” 他凑到袭渊耳边,悄声道:“我已经死过一次了,才来到这里的。” 袭渊呼吸一滞,圈住阮秋的手臂收得更紧。 开了个头,后面的就顺利多了,阮秋又说:“我梦见的,好像是……是另一个你们。” 他想说梦见的是一本书,话到嘴边还是改了口。 “哥哥,”阮秋忐忑道:“你相信我吗?” “信。” 袭渊不假思索,他吐息有些重,克制着温柔亲了亲阮秋的脸颊:“为什么会死?” 他脸色阴沉下来:“是谁做的?” 阮秋一愣神,赶紧解释道:“不……是我自己生病了,很严重的病。” 他没想到袭渊最关心的是这个,心里的忐忑不仅消失了,还有点欣喜。 “我很幸运,又活过来了,”阮秋搂着袭渊的腰,下巴抵在他身前,“我现在很健康,不用担心我。” 他想告诉袭渊,自己上辈子得的是什么病,却怎么都想不起来了。 阮秋轻轻皱眉,神色渐渐茫然。 他明明在医院待了那么久,跟好多医生护士都熟悉了,还有几个住一起时间长的病人。 难道他重生后时间过去太久,这些记忆全部都淡忘了。 袭渊闻言,脸色稍有缓和。 他果真一点都不怀疑真实性,只在意阮秋死过一次这件事。 “生病疼不疼?”袭渊问道,“难受吗?” 阮秋想了想,摇头:“不疼,有一点难受,就是哪里都去不了,没有自由。” 他一边说着,突然想起司询派人从洛伦水星的石室带回来的水缸。 司询说水缸是维生机械,按照司荧的日记所记录的时间,他的出生与寻常人不同。 后来查不到更多的信息,阮秋的身体也越来越健康,这件事的探究也就不了了之了。 阮秋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,表情更加迷茫,看起来不知所措。 袭渊只当他是回忆起过往,想到些不开心的事情,抚顺他的脊背安抚:“别怕,我会保护好你。” 阮秋轻轻点头,暂时将脑子里杂乱的念头都扔掉。 星舰抵达目的地,袭渊没让降落,于是又在附近继续绕圈。 袭渊想和阮秋接吻,亲着他的嘴唇却不舍得用力,怜爱般抚摸他的脸颊:“那个陆极……” 他话锋一转,语气冷硬道:“我去杀了他。” 阮秋说梦到了另一个他们,袭渊自动理解为预知,抑制剂和照片也就能解释得通了。 而陆极的身份不言而喻,他一定坏事做尽,是个穷凶极恶之徒,否则阮秋前几次梦见他,怎么会那么害怕,还捏出了他的脸。 现在的陆极身处贫民窟星球,靠修电器与卖零件为生,看似没有威胁,要么是他身上发生了改变,要么他这个人城府极深,一直在伪装。 袭渊很快想明白了这一切,对陆极此人的杀心越来越甚。 “可是他也和以前不一样了,他什么都没做,”阮秋严肃道:“你答应过我,不能随意乱杀人。” 这一次的陆极没有得到精神力,经历完全不同,他就像一个普普通通的路人甲。 袭渊沉默下来,忍耐道:“那他以前做过什么?” 阮秋转移话题:“我下次再告诉你……我口渴了,想喝水。” 袭渊要是知道,陆极曾经是他与司询的对手,还拿走了白鸟…… 万一他真没忍住把陆极给杀了怎么办,阮秋决定等他今天的气消了再说。 袭渊应了声“好”,还不想松开阮秋,干脆抱着他一起去窗边的木桌,拿杯子倒了水,慢慢喂给他喝。 星舰盘旋一圈,唐谦发传讯催促了两次,袭渊看了眼时间,终于让星舰降落。 阮秋走出驾驶舱,一眼看见停泊区内停着新的星舰,还有两架略显熟悉的械骸,一黑一白安静伫立在区域中心。 他往出口看,果然在唐谦身边见到了龙凤胎。 他们回研究所做完体检,终于回来了。 特殊时期,司询为他们申请了批准,可以在联盟军的看管下使用械骸。 第64章 龙凤胎回来得正是时候,而且他们的体检结果还不错,至少在当下的状况是稳定的。 有他们带着械骸守在住处,阮秋身边甚至可以撤去一支联盟军小队。 没过多久,司询也回来了。 他让阮秋待在房间,就当做是放假休息,想去外面的话,到隔壁的小院子里逛一逛就行。 司询暂时放下了手里的所有事务,但依然很忙,他将议事厅的投息设备搬了回来,在书房里与其余几位统领随时联系。 袭渊始终陪着阮秋,唐谦送了点水果和零食摆在客厅。 他拿起切好的水果慢慢喂给阮秋,让他靠在自己怀里看电视。 到家之后,阮秋平静不少,他的“坦白”进行了一半,身边十分安全。 他吃完水果,在沙发上睡了一小会儿,醒来时电视正好在联播。 “……应急物资正在逐步发放,请各地居民及时领取,非必要情况下不要外出……” 袭渊也收到了新的急讯,接近星系的外来星舰果然是因赛特人,只是他们的数量似乎并不多。 他给司询发消息:“有什么安排?” 直到星系联播开始第三遍,阮秋又跳转到其他频道看了会儿电视,半小时后,袭渊终于收到了司询的回复。 [先不急,还没有发现其他外星种族。] 斯夏普守在边境,据他所言,探查到的因赛特人武装数量不多。 因赛特人没有精神力,战斗水平偏低,正是因为如此,他们上一次才会与坦达星人合作。 而这一次,他们似乎只有自己。 书房内,一排投屏立在桌前。 “他们疯了?就这点实力,还想来入侵?” “不能掉以轻心,”另一位统领说道,“他们善用科研,最喜欢背后搞小动作。” 斯夏普也在,他点头附和:“而且越是这种时候,内部也要严防死守、加强巡逻,杜绝一切突发事件。” 真要与因赛特人发生冲突,他有自信能击退他们,就怕星系中还有人与他们里应外合。 斯夏普莫名扫了一眼司询,没有说话。 这场简短的会议很快结束,其余投屏依次关闭,只剩下斯夏普还没离开。 司询看出他有话说,坐在椅子上安静等待。 “前些天,狮鹫星有动静,”斯夏普缓缓说道,“但他们只是去了一趟边境,又回来了。” 这几架星舰的行踪,正好被巡逻的哈林星驻扎军捕捉到,斯夏普收到消息时在忙,没空管。 紧接着再后来,就遇到了现在这件更加要紧的事。 司询淡淡“嗯”了一声,对此没什么表示。 斯夏普欲言又止,最终只道:“哈林星会守好边境,希望首席您也要多加注意,尤其是容易出乱子的地方,或是人。” 他依然怀疑司询与星盗有私下联系,但这么久了,星系中一直相安无事。 加上司询近来的行为举动无比正常,斯夏普甚至觉得他脾气都变好了不少。 总之斯夏普还是想提醒一句,如果那群星盗现在在司询手下做事,可千万要看管好。 司询知道斯夏普的意思,他抬手按了按眉心,吐出两个字:“放心。” 他思索着,考虑了片刻,又说道:“因赛特人这次来,极有可能是为了小秋。” 斯夏普正要关闭投屏,闻言吃了一惊:“什么?!” 司询打开通讯器,将一些文件做了删减,挑出重点发给斯夏普。 这件事他从未告诉过其他人,星系存在了上千年,阮秋或许是第一个混血,他不想因此让阮秋受到过多的关注。 但现在因赛特人阴魂不散,斯夏普守在边境,将会最先与他们接触,为了保险起见,司询决定让他有个心理准备。 文件里是关于阮秋父亲的信息,他可能的身份,还有与因赛特人的关系。 斯夏普眉间皱起的痕迹越来越紧,快速消化眼前的这一切。 他看完文件后直接删除,神色复杂:“原来……” 原来司荧的恋人还有这么一段过往,难怪以前从没听她提起过自己恋爱了,司询更是现在才告诉他这些。 身为统领,斯夏普也是一名合格的将士,他很快捕捉到其中的一点关键。 一个被追杀的外星系种族,逃亡至其他星系后,该星系就遭遇了入侵袭击,前一次是因为他自己,后一次是因为他的孩子。 这落到一些极端思想的人眼中,就是导致星系遇袭的罪魁祸首。 斯夏普调整好表情,正色道:“之后再有新的消息,我会先通知你。” 十多年前,司荧选择进入哈林学院,差不多算是他的半个学生。 阮秋是司荧的血脉,上一回斯夏普散布消息损害他的名誉,后来便有些懊悔。 他更不可能眼睁睁看着阮秋被因赛特人带走,遭到非人待遇。 “好,”司询坐直,微微颔首,“多谢。” 投屏关闭,放在桌上的通讯器又“滴滴”响了两声。 司询打开通讯器,是主星一家由他投资的新闻社负责人发来的传讯。 [我们收到一封匿名信,里面提到了司荧上将的恋人。] [新闻稿被我拦截了,没有发出去,但我们可能不是唯一一家收到匿名信的。] 看见传讯内容,司询面色一凛。 他立即通知唐谦,阻止所有新闻社发布的渠道,为保险起见,把电视的讯号也断了。 新闻与电视广播是获得大量曝光的两大官方途径,相信的人也更多,星际网络不能直接关闭,看好这两个端口就行。 然而司询可以切断主星的电视讯号,其他副星却还得找各个统领。 就当他联系上斯夏普的时候,唐谦急匆匆赶来。 他手里拿着一块显示屏:“先生,已经有新闻社发布了!” 新闻社来自某个小星球,所幸到现在看见的人还不多。 司询接过显示屏,查看上面的内容。 “外星种族放话,交出司荧之子即可停止入侵!” 新闻的内容还提到,阮秋的父亲也是一个外星种族,星系上一次遭遇的入侵正是因为他。 如今他不知所踪,但他的血脉依然留存了下来,只要交出他的血脉,也就是阮秋,战争将不会发生。 新闻发布在星网上,底下已经有人留下评论。 “?今天不是愚人节吧,开什么玩笑。” “就算是真的,凭什么交给他们?这是我们战神的血脉!” “要打就打,还怕他们不成?” “别忘了这群外星人干了多少坏事,他们还抓我们的人做人体实验!” 唐谦松了口气:“还好……” 但即使有人为阮秋说话,司询依然联系了几个统领,让他们阻止消息传播。 “他们诡计多端,妄想用这种方法散布谣言,”会议再次进行,司询冷着脸,“是谁发的匿名信,我会尽快把他找出来。” 斯夏普第一个应和:“哈林星已经切断电视讯号,所有新闻社的发布都需要经过我的同意,绝不能让他们钻半点空子!” 他平日里是与司询最不对付的一个,此时此刻却是响应最快的。 其余几个统领见了,也都纷纷同意。 至于匿名信中的真假,现在并不是探究的好时机。 并且因赛特人派来的星舰数量的确不多,他们拖到现在也只弄了一份匿名信出来,多半是真的不敢发动攻击。 切断了曝光信息的来源也有好处,万一匿名信确实是假的,他们编造了这一份,也可能编造出更多份,影响各个星球决策人的名誉。 于是,在下午三点之前,整个星系的电视讯号都被切断,星网入口的页面上方滚动着一行红字。 “特殊时期,请勿听信、传播任何谣言!相信军队的保护,所有入侵都将被制止!” — 星系联播后的第三天,边境地带,因赛特人终于抵达。 一排星舰依次悬停在边境线内,为首的驻扎军正在通过电磁波传达多种语言的警告。 “任何舰体、武器、不明物体等靠近外层边境线将视为恶意入侵,请立即离开!否则我方即将发动反击!” 远处黑压压的一片,大量蜈蚣形的星舰聚集在一起,乍一看像一堆骇人的虫子。 他们的星舰行驶速度很快,但这种舰体过长的星舰也极容易被击毁,战斗力并不算强。 警告重复了两遍,远处不断移动的星舰缓缓停下。 片刻后,一道电磁波传了回来。 斯夏普身穿军装,站在驾驶舱内。 对方的电磁波用的是本星系通用语,下属向斯夏普禀告:“他们说,他们想谈判。” 斯夏普冷哼道:“就凭他们,有什么资格谈判?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。我方拒绝谈判。” 他亲自发送电磁波,并加上了“没有资格”这几个字。 很快,因赛特人的回应再一次发来。 “我们遗落了极为重要的东西,希望你们能够及时归还,否则我们将采取新的措施。” 斯夏普心里微沉,司询果然说中了,他们是冲着阮秋来的,前几天故意散布消息的一定也是他们。 有下属疑惑:“什么东西?难道是上次入侵失败遗留的?” 比如因赛特人自己的星舰零件,科研文件什么的?没来得及带走? 下属看向斯夏普,等待他定夺。 斯夏普的表情依然不屑:“放狗屁!他们不知道在我们这里潜伏了多久,真有什么遗留的东西,早拿回去了,何必等到现在?为自己的行为找个合理的借口罢了。” 下属一听,觉得很有道理,继续发送电磁波。 “这个理由不成立,我方不会再进行沟通,若半小时后还不离开,我方也将采取新的措施。” 大约过了五分钟,斯夏普再次收到回应。 “抱歉,我们需要时间商议,如果我们的情报有误,我们会离开。请稍安勿躁。” 斯夏普将电磁波的内容看了两遍,说道:“盯紧他们。” 与此同时,阮秋正在司询的书房里。 斯夏普与因赛特人的对话,一字不落地传了回来。 阮秋攥紧手中的衣摆,安静坐在一旁。 遗落的东西?归还?因赛特人理直气壮的口吻,让他感到愤怒。 他们明明是入侵的一方,在他其他种族当做能源养料的时候,有没有征求过对方的同意? 袭渊也在书房里,他同样脸色阴沉:“废什么话?直接杀了他们。” 司询冷静道:“会的,他们有胆量来,就别想活着离开。” 若此刻守在边境的是联盟军,他早已下令主动出击。 斯夏普与他的行事风格不同,也更加谨慎,不想贸然行动。 阮秋始终一言不发,因赛特人的这些话,让他想起了司荧的日记。 日记里曾提到,他的父亲说如果他死了,是不是就能阻止这场战争。 对此,司荧并不认同。 阮秋记得司荧在日记里写,失去了宿主的寄生者,只会继续寻找下一个目标。 他默念着这句话,心里好受了不少。 因赛特人是依赖其他种族生存的寄生者,他们没有精神力,便想办法掠夺别人的精神力。 他的父亲没有错,自己的族人更没有错。 并且他是更加幸运的,还有不少人在保护着他。 前几天的新闻他也看到了,所幸没有造成更严重的后果。 阮秋悄悄深呼吸,忍下心底涌上的酸涩感。 书房里一时安静,袭渊走到阮秋身边,屈腿蹲下来。 他牵过阮秋的手,抚平他蜷缩起来的指尖,低声问道:”累不累?回去睡一会儿?“ 等睡一觉起来,正好是晚饭的时间,外界的事情阮秋可以不用管。 阮秋摇摇头,在袭渊的安抚下反而更加控制不住情绪。 他弯腰靠近袭渊,整个人就这么倒向他。 袭渊顺势将他抱了起来,走到角落的沙发坐下。 ”不怕,“他温声道,“有我在。” 阮秋小声“嗯”了一下,搂着袭渊埋进他怀里。 今天一整天,阮秋几乎都待在书房里。 这一次的入侵与他有关,他不想错过任何信息,这样会让他更加安心。 另一边,因赛特人的星舰内。 几个因赛特人正在商议,其中一人说道:“要直接发动攻击吗?我们的胜算并不大。” 他们找不到第二个坦达星系,准备得也不充分,仅凭带来的这点战斗力,都不一定能攻破边境的防守。 “愿意帮助我的人,也失联了,”一名因赛特人手里拿着通讯器,他低着头,“抱歉,我的任务又失败了。” 他正是先前向母星发送求助的,母星的族人给予了回应,并及时找到他与同伴的星船,救下了他们。 潜伏在这个星系这么久,他与同伴搭建了不少关系网,还有残留的几人没被军队挖出来,能利用一下。 然而爆出阮秋父亲身份这个方法,没能如预想般起到效果。 对方答应发送匿名信,但也仅此而已,不肯再去星网上散布消息,怕被军队盯上。 然而军队竟然行动地这么快……包括联盟在内,还有好几个副星统领,都把管辖星球的电视讯号给切了。 有人语气惊疑:“他们为什么会保护一个外来种族?” 阮秋身体里流着其他种族的血,还是导致星系被入侵的原因之一,他的母亲虽然是战功赫赫的上将,他却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学生。 因赛特人无法理解,就像他们理解不了星盗首领为什么也会保护阮秋。 气氛一时有些凝固,时间一分一秒过去,直到有人出声:“我们还剩最后一个方法。” 有人却似乎并不赞同,皱着眉问:“你组装的星船要耗费的能源实在太多,能有几分把握?我们没有机会试错。” “我研究过主星所有的武器与机械体,星船的成功率为百分百,”刚才提议的因赛特人说道,“当下的目标地点有两个,主星、狮鹫星。” 他们的探测仪早已没有任何动静,主星和狮鹫星是阮秋最有可能身处的位置。 “我们没有这么多能源,也没有足够的人手,不能同时前往两个坐标。” “如果再次失败,母星仅存的能源也没有了,”有人不同意,“这个方法太过冒险。” “现在回去,也只能等死。”另一人反驳。 事到如今,他们只能孤注一掷,拼死也要抢回“养料”。 历经十多年前的那次失败后,他们能源紧缺,实力更是大减,也找不到更合适的星系。 如果放弃,等待他们的只会是慢性死亡。 最终,驾驶舱内为首的因赛特人做了决定:“去主星。” 星网上能查到阮秋的新学院,他们可以去那里。 即使阮秋不在主星,司询也一定会在,他是阮秋的亲人。 他们活捉司询,阮秋一定会带着白鸟出现。 “主星的战力与防御等级如何?” 有因赛特人回答:“最弱。” 他们有同伴曾在主星被抓,但联盟军做得太隐蔽,他们不知道有星盗参与其中。 仅凭联盟军的守护,主星的确是最弱的。 现在看来,这就是目前唯一可行的方法了。 — 晚上七点十分。 已经过去十五分钟,因赛特人的星舰没有丝毫动静。 他们不再继续靠近,也不离开,就这么僵持着。 斯夏普在实时通讯里说道:”最多再等五分钟,他们要是还不走,就别想走了。” 他逐渐失去了耐心,不可能真的等上半个小时。 通讯里是几名驻扎军的主将,一一应下。 斯夏普打开两瓶消除疲劳的营养剂喝下,他身前的控制台突然发出警告。 “检测到陌生能源,初步判断为小型星舰。” 观测屏中,有数架蜈蚣形的星舰飞速驶来。 他们果然还是先沉不住气了。 斯夏普立即下令:“击落!” 第一波蜈蚣形的星舰都是小型,武装战力低,却胜在速度快、数量多,成功吸引了驻扎军的注意力。 伴随着因赛特人的星舰依次坠毁,斯夏普总觉得哪里不对劲,心中不安。 随后,他收到了最新的消息。 “统领!他们要离开了!” 后方远处的星空,突然亮起一道白光。 白光不断扩散,隐约形成一道裂缝的模样,裂缝附近聚集了大量蜈蚣形星舰。 斯夏普对此再熟悉不过,这是用能源星船开启的跃迁点。 “阻止他们!”斯夏普厉声道。 他们不是想离开,而是要进来。 一支驻扎军的星舰小队从侧方出现,朝着跃迁点的方向飞去,一边发射炮弹,试图远程攻击跃迁点附近的敌军。 然而跃迁点形成,已经有蜈蚣形的星舰进入。 紧要关头,斯夏普让下属发送急讯。 “先通知主星!” 近来几天,各地的军队都在四处巡逻,遇到突发状况也能应对。 但如果因赛特人的目标是主星……联盟军也参与了巡逻,现在留在司询与阮秋身边的人,恐怕没多少。 第65章 阿尔法主星,星际学院。 天色已暗,学院早已停止课程,里面空无一人。 沉寂的高空,突然亮起一道白光。 附近的街道有人正买了东西要回家,听见异动抬起头。 身旁的同伴说道:“是联盟军吧?” 星系中,只有司询经常开启跃迁赶路,民众们都习惯了。 然而下一秒,他面露惊恐:“那是什么?” 从跃迁点缝隙中出现的,并不是熟悉的联盟军,而是一条巨大的“蜈蚣”。 另一个人觉得这东西眼熟,猛然想起在历史书上见到过。 “快走!”他拉住同伴,“是外星星舰!” 星球表面的防护网随之升起,警报声响彻所有街道。 “发现不明舰体入侵,请立即寻找掩体躲避!如有任何需求联系军方……” 不只是主星,在得到最新消息后,星系所有的居住类星球都在第一时间做出应对。 看似边境的防守最强,实际星系内部也有充分的准备,不会被突发事件打乱部署。 跃迁点还未关闭,大量“蜈蚣”源源不断地出现。 十几架在附近巡逻的联盟军星舰率先飞过来,依靠能源防护网的保护,击退最前方的因赛特人。 斯夏普接通了司询的实时通讯,得知跃迁点的出口的确在主星。 他立即让距离主星最近的驻扎军前去支援,并同时派出哈林星多余的兵力。 司询却道:“不必。” “警惕他们调虎离山,”他冷静从容,“利用跃迁点攻击其他星球。” 因赛特人能做出开启跃迁的能源星船,难保不会多准备几架。 斯夏普迟疑:“可是你那边……” 在司询愿意将有关阮秋父亲的资料交给他的时候,两人就达成了一个共识。 要保护好阮秋,不能让因赛特人得逞。 主星的战力的确是最弱的,联盟军的主将也少,主星一旦沦陷,后果更是无法想象,他担心联盟军抵挡不住。 “我自有安排,”司询的语气照旧,没有半分犹豫,“如果需要协助,我会主动联系你。” 斯夏普这才猛然想起,司询或许还有星盗可用。 他用不出精神力,常年依赖联盟军的保护,又怎么可能不为阮秋考虑好。 司询会安排大量联盟军参与巡逻,证明这的确是他不需要的一部分。 斯夏普还想多问几句,印证自己的猜测,讯号却被司询切断了。 他放下通讯器,开始回忆之前发生过的所有事情。 如果司询真把星盗藏在了主星,那是什么时候…… 阮秋重新入学前的那次? 斯夏普摇摇头,自言自语般:“这个人,果真大胆……” 把星盗藏在主星,还用来保护最重要的人,司询就不怕出变故? 而且那群星盗,真的有足够的实力,能应对因赛特人吗……斯夏普犹豫片刻,还是安排了一支小队前去主星。 边境线外,两架能源星船已经被击落,跃迁点关闭。 剩余的因赛特人企图逃离,被驻扎军围堵住。 — 书房内,袭渊看着传送回来的观测影像。 “就这点人?”他脸上没什么表情,“那个什么统领,连跃迁都拦不住。” 司询严肃道:“不可轻敌。” 站在一旁的龙凤胎跃跃欲试,南絮请求道:“先生,让我和姐姐去吧。” 几架星舰在院子上方低空盘旋,携带着龙凤胎的械骸,他们可以随时驾驶。 “去吧,”司询没有多做犹豫,不忘叮嘱,“要听从兰铎的指令。” 现在正在应敌的是留守主星的联盟军,其中还混着部分袭渊的人。 星球防护网既抵挡住因赛特人,又能提供一层保护,极难攻破。 而袭渊的手下,还有一大半在等候着命令。 阮秋送龙凤胎到走廊,担忧道:“一定要注意安全,受伤了马上回来……” 北雪拉好外套,冷声道:“我会杀光他们。” 两人实力强悍,可再怎么也是未成年,说不担心是假的。 阮秋目送龙凤胎进入械骸驾驶舱,跟随军舰一同离开,恨不得自己也带上白鸟去看看。 袭渊从身后牵住他:“别担心。” 龙凤胎配合默契,两人加起来的实力不在他之下。 阮秋继续叮嘱袭渊:“你也要注意安全。” 即使龙凤胎和联盟军能解决掉所有因赛特人,袭渊也不可能坐视不管。 而他从未表现出焦躁或不安,连同司询一样始终胸有成竹,甚至觉得因赛特人来得正好。 这给了阮秋极大的安心,但他依然不希望身边的人受伤。 袭渊”嗯“了一声,当着司询的面捏了捏阮秋的掌心,转身离开。 阮秋在走廊上站了许久,听着高空偶尔响起的动静,想驾驶白鸟过去看一眼,被司询拒绝。 唐谦走上前,将一块显示屏交给阮秋。 显示屏中,是防护网外的情况。 蜈蚣形星舰大约有二十多架,大部分被联盟军击退,远离主星上空。 还有部分离防护网最近的因赛特人,过长的星舰行动灵活,躲避一黑一白两架械骸的攻击。 另一架星舰远远避开战火,暗中观察局势。 驾驶舱的因赛特人说道:“他们没有支援了?” “那两架械骸是一对未成年龙凤胎,非必要时候,司询不会派出他们,”有人应道:“其他支援也许还在路上。” “尽快寻找,”先前说话的人盯紧观测屏,“这一趟耗费了这么多能源,绝对不能失败。” 没过多久,通讯器里传来同伴的消息。 “找到了白鸟。” 就在距离学院的不远处,白色的械骸蜷缩在一架星舰的停泊区内,星舰盘旋的下方是一处住宅。 白鸟是阮秋的东西,他一定就在附近。 因赛特人当即将坐标发送给所有同伴:“目标已找到。” 他们留下一部分人抵挡联盟军和龙凤胎,迅速朝着白鸟的方向前进。 然而就在这时,另外几架陌生的星舰缓缓升起,拦住因赛特人的去路。 陌生星舰外壳漆黑,没有任何标志,看起来并不是联盟军。 因赛特人来不及反应,猛然遭遇疯狂的袭击。 数枚炮弹发射而来,转眼便击落了两架蜈蚣形星舰。 “他们是谁?援军?还是普通平民?” 普通平民应该不可能拥有战斗力如此强悍的战机,也不像军队。 因赛特人措手不及,慌忙应对,却发现陌生的黑色星舰越来越多,甚至要超越联盟军的数量。 直到一架黑色械骸出现,因赛特人失去冷静:“遭了,这些是星盗。” 联盟军早就有了支援,支援就藏在主星。 “护送我去白鸟的位置,”为首的因赛特人迅速下达指令,“必须把养料带回去!” 话音刚落,周围的同伴将他所在的星舰团团围住,以近乎自杀式的方法,保护他继续前行。 然而他们很快发现,即使这样,也到不了阮秋所在的坐标。 短短的一段路,被击碎的星舰犹如灰烬般飘落,砸在能源防护网上。 眼看就要全军覆没,驾驶舱内的因赛特人慌忙发动两架能源星船。 能源星船他们多准备了两架,本打算抓住阮秋后以最快的速度回母星,现在却只能用来逃命。 星船驶出停泊区,几架蜈蚣形星舰围成一团,将能源星船保护起来。 白光渐渐成型,即将开启一道裂缝。 突然,一股极强的能源光柱袭来,直接击穿了因赛特人围起来的保护层,准确将白光外侧的星船轰成渣。 星船失去一架,无法维持能源的输送,白光又渐渐消散了。 星盗的攻势依然猛烈,同伴依次失联,只剩下寥寥几个因赛特人。 意识到彻底失败,为首的因赛特人几乎放弃抵抗。 他将观测屏转向刚才能源光柱出现的方向,看见了一架熟悉的白色械骸,正是他想寻找的白鸟。 白鸟缓缓放下抬起的左手,安静悬在空中,看着仅存的因赛特人也被击落。 星球外侧的防护网依然坚固,等哈林星的援军抵达时,一切已经结束了。 斯夏普获得消息,紧皱的眉间终于舒展:“那就好。” 他又话锋一转,询问通讯另一头的下属:“是谁在支援联盟军?” “是一些无组织星舰,”下属说道:“我们到的时候,他们已经离开了,要追踪行驶路线吗?” 斯夏普思索道:“算了,先协助主星善后。” 善后工作一直持续到天亮,一共抓住了十多名因赛特人。 他们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,暂时被关押在监牢里。 联盟军的星舰中,袭渊正坐在司询对面。 “我这算不算立功了,”他下巴微抬,“得有报酬。” 司询低头翻看通讯器,随口问道:“你想要什么?” 他以为袭渊会索要钱财、武器什么的,胆子再大点,可能会让他把阮秋交给自己。 “你不是主星首席吗?”袭渊慢条斯理道,“权利这么大,给个统领当一当。” 片刻后,司询抬眼扫向他:“你再说一遍?” 此时,阮秋敲门进来。 他刚刚睡醒,匆匆洗漱完过来找人,眼底还残留着一丝疲惫与担忧。 见到阮秋,两人都不再继续刚才的话题。 袭渊站起身,张开手臂拥住快步朝他奔来的阮秋,摸了摸他有些凌乱的银发:“怎么不多睡一会儿。” 阮秋抬起头,又看向司询:“我还有点不放心……” 这几天里发生的一切,现在想来就好像做梦一样。 既漫长,又快得像一眨眼。 “斯夏普的人还守在边境,”司询安抚道,“若有新的情况,他会通知。” 各地的军队也依然在严戒中,以防因赛特人还有余党,再次使用跃迁点发动突袭。 阮秋点头,终于安心了不少。 “咚咚——” 房门再次被敲响,莉罗从门后探出半张脸:“首领,你们在忙吗?” 她举起手中的一个机械零件:“我有一点新发现。” 机械零件是莉罗趁机捡回来的,上面记录着一串坐标。 “如果我没猜错,这是能源星船上的零件,是因赛特人自己做的,”莉罗指着零件上的一小块屏幕,“里面有一串坐标。” 准确的说,是好几串坐标,因赛特人似乎是提前录入的,以备不时之需。 他们的能源量并不充足,还要发动入侵,如果最后关头能源量不足以将跃迁点开启到想要的地点,他们只能退而求次。 莉罗说了一堆,一边使用精神力打开零件。 [母星] [阿尔法主星] [狮鹫星] …… [月坠星] [黑火星] …… 这些坐标,除了主星和狮鹫星,其他的都是来自遥远的外星系。 莉罗一开始觉得是因赛特人自己的星球,但有些坐标之间距离太远,不可能同属一个星系。 阮秋在一旁安静听着,目光凝住。 坐标中还有一条备注,写着:禾初罗兰星。 第66章 这个星球的名字,曾在因赛特人的通讯记录里出现过几次。 加上阮秋父亲的照片也保存在通讯器里,司询认为这两者之间也许有关联。 但这只是猜测,零件里还有这么多坐标,哪一个都有可能是他父亲的家乡。 阮秋移开视线,继续听莉罗讲述自己的猜测。 “坐标里还有一条来自坦达星系,据我所知,那里已经是一片废墟了,”莉罗说道,“如果这些是因赛特人的侵略成果……那他们的确该死。” 一共八个陌生星球,其中可能还包含星系,星系中至少存在两科以上的星球。 司询叫来唐谦,将所有坐标数据和莉罗的猜测记录下来,交给负责审问的联盟军。 这次入侵的主要战场在主星,一起后续的事务也都由联盟来处理。 莉罗把零件交给唐谦:“这可是我修好的。” 唐谦连连点头,打开通讯器准备给她打一笔佣金:“莉小姐很专业。” 两人说话的空档,袭渊带着阮秋坐下。 他从身上摸出一支营养剂,不知是什么时候带的,打开喂给阮秋喝。 阮秋睡了一觉起来,好像还在做梦一样,有种不真实感。 他喝完营养剂,捏着瓶子问道:“他们都被抓住了吗?” 昨晚他不顾司询的劝阻,驾驶白鸟出现,亲手击穿了因赛特人的星舰。 阮秋从前只在拟真仓里见到过这些外星种族,现实与模拟不同,他现在想起来,还感觉一阵恍惚。 袭渊应了一声:“嗯。” 因赛特人的数量并不多,远远比不上前一次入侵的规模。 没有第二个坦达星系的协助,他们就像被割了翅膀的鸟,只能用细细的双脚蹬两下。 他们有能源星船,开启跃迁点传送过来,的确令人措手不及,只可惜战力实在太差。 而即使这样,因赛特人也要强行发动入侵,证明他们早已无计可施了。 “审讯开始了吗?”阮秋又问:“我想去看看。” “还没有,”袭渊回答,“后天带你去。” 主星的防护网还未关闭,一些被隔绝在外的残骸需要清理,并且各地依然处于戒备当中,以防后续还有变故。 但袭渊觉得,不会再有变故了。 剩下要做的,就是如何从因赛特人身上获取有用的信息。 莉罗与唐谦一同离开,临走时,她顺便问了问阮秋和袭渊的情况。 袭渊状态稳定,阮秋也一切如常。 司询还留在房间里,袭渊抬头问他:“去一趟母星?” “太远了,”司询靠着椅背,淡声道:“而且事关外来种族,需要与几位统领商议后才能决定。”要去因赛特人的母星,当然得带军队,那便不是为了友好交流。 袭渊应道:“行。” 看起来,好像暂时没他什么事了。 他牵着阮秋起身,准备离开。 阮秋一边回头:“舅舅,我出去走走……” 司询头也不抬,拿起桌上的文件翻看:“嗯。” — 两天后,阮秋跟随袭渊,来到关押着因赛特人的监牢。 一共抓住十八名因赛特人,有五名受伤太重已经死亡,剩下的个个都是硬骨头,怎么审问都不肯透露半点信息。 这些人中,还包括最后关头,试图在同伴的掩护下接近白鸟的那个因赛特人。 他在同伴中的地位似乎偏高,拥有类似主将的身份。 隔着一面单向玻璃,因赛特人戴着手铐,盘腿坐在地上。 面前的联盟军问他:“我们已经确定了母星的坐标,就在你使用的能源型船里,你就没有什么话想说吗?” 因赛特人双眼紧闭,脖颈两侧的硬块微微起伏。 “你们的最高决策人就在母星吧?”联盟军又问,“他知道你们失败了吗?” 因赛特人缓缓睁眼,含糊的语调嘲讽一般说道:“我们没有什么统领、首席,我们是一体的,是不可分割的。” 联盟军记录下他的话,继续审问:“母星还剩下多少人?” 因赛特人重新闭上眼,明显不想问答这个问题。 此时审讯室里的联盟军收到命令,安静退了出去。 随后,房门再次打开。 这一次进来的是袭渊,还有他身后的阮秋。 因赛特人抬起头,一双浑浊的眼球看向阮秋。 “是你,”他缓慢出声,“你和你的父亲,长得很像。” 若是黑发黑瞳,会更加像,阮秋的外貌特征,更多来自司荧。 因赛特人近乎贪婪地打量着阮秋:“可惜了,我们原本就快要找到你了。” 他的目光令人感到不适,阮秋呼吸轻颤,往袭渊身边靠。 袭渊阴沉着脸:“把他的眼睛挖出来。” 他身后还跟着一名星盗下属,联盟军都在外侧等候。 但直接挖眼球太过血腥,阮秋还在这里,下属最后只拿来了一块白布,蒙住因赛特人的双眼,等之后再动手。 没了紧盯着自己的视线,阮秋紧绷的神经缓和不少,拉过靠墙的椅子坐下。 “你们抓走了我父亲,”他冷静道:“他被带回了母星?” 因赛特人回答:“如果找到一具尸体也算抓走的话,是的。” 阮秋搭在扶手上的指尖骤然收紧,扣住边缘泛起苍白的颜色。 对于这个结果,他早就做好准备了,却没想到从因斯特人口中说出来,如此云淡风轻。 “他还把你藏了起来,”因赛特人继续道:“我们整整等了十八年,就差一步了。” 不知是不是阮秋的缘故,他不再像之前那样不配合,自顾自地说着。 “你苏醒时的能量被捕捉到一次,就在洛伦水星,结果那么多星盗和佣兵,都没能找到你。” 阮秋那时的身体太差,精神力处于初生阶段,缓慢的增长无法达到外泄的状态,也就不能被探测到。 直到后来,他被司询找回,因赛特人才确定他在哪里。 “你继承了你父亲的所有天赋,” 因赛特人的语气混杂着激动与遗憾,“你的父亲死了,却留下了你,你是最佳的养料,是母星的希望……” 他话音未落,被袭渊的下属一拳砸在脸上,嘴角溢出丝丝血迹。 阮秋没有移开视线,低声问道:“你们毁掉了那么多星球,还不够吗?” 因赛特人身体微晃,坐直咽下喉间的铁锈味:“不够。” 他的回答,也证明莉罗的猜测是对的,零件中的坐标,是他们抵达过的星球。 “当然不够,远远不够……” 因赛特人的声音越来越低:“再生的能源实在太少,太慢了……你们才是最好的燃料。” 他话中的“你们”,不知是指被他们抓走抽取精神力的人,还是指阮秋和他父亲。 阮秋直觉是后者。 来之前,阮秋重新看过以前的资料。 当年坦达星人与因赛特人的入侵失败后,两边都销声匿迹,坦达星人更是直接放弃了自己的星系。 后来有人前去查看,发现坦达星系所有星球的资源都被耗光,包括一切可以挖到的燃料、可转换为能源的气体等等。 于是有专家解析,坦达星人因为星系资源枯竭,所以才对邻近星球发动入侵。 现在看来,造成资源枯竭的,很可能就是眼前的因赛特人。 坦达星人没有精神力,因赛特人便取走他们的星球燃料,而类似的事,多半已经经历过数次。 阮秋现在很清楚自己的天赋,精神力回复速度极快、能够创造取之不竭的能源,当然是最好的“燃料”。 他深呼吸两下,语气冷硬:“你的处境,就是你们的报应。” 因赛特人扯了扯嘴角:“现在说这些都晚了……” 之后的时间里,他不再回答任何问题,犹如一具活尸。 阮秋还想知道他的父亲来自哪里,是否还有同族存活。 但他心里并不抱希望……因赛特人不惜一切代价来到这里,即便知道会送死也要抓住他,他多半已经没有同族了。 从审讯室离开,阮秋在星舰的休息室里待了很久。 袭渊抱着他,陪着他说话。 “不如回狮鹫星?”袭渊抚摸着阮秋的银发,“住一段时间再回来。” 阮秋摇头:“我没事。” 与因赛特人的交谈,除了得到一些求证以外,实际上还让他的心情平复不少。 这些外星种族也不过如此,他们自私、邪恶、不择手段,同时气数已尽,尤其是最后的两句话,透着浓浓的挫败与绝望。 他们对其他星系的入侵彻底结束,不会再翻起半点水花。 阮秋把脸埋在袭渊怀里,突然想到什么,抬起头:“哥哥,你……想回去吗?” 他差点忘了,因赛特人的事情解决后,袭渊的人是不是不用留在主星保护他了。 袭渊微垂着眼:“暂时不急。” — 来自外星种族的入侵危机,在短短一天之内就此结束,并且大获全胜,各地民众都非常震惊。 电视讯号还没有恢复,所有新闻社也好似失踪了一样,没有出现任何报道。 这更激起了民众的好奇心,总觉得其中有什么内情。 甚至还有个别极端分子说,入侵是假的,是军队为了多收税,演了一出戏。 散布谣言的帖子很快被删除,发表这些言论的人也被拘留。 星网上平静了几天,有人曾提起阮秋的父亲,也就是战神司荧的恋人身份好像很不一般,但没多少人在意。 再后来,一段视频突然在星网上爆火,浏览量上亿。 视频来自主星的匿名用户,声称自己目睹了因赛特人发动袭击的过程,并偷偷录下影像。 在视频里,高空亮起紧密的能源防护网,数架星舰在防护网外激烈战斗,一方是联盟军,另一方是因赛特人的蜈蚣形星舰。 视频的视角较低,像是藏在暗处拍摄的,发布人说录像设备的收音功能损坏了,所以没有声音。 画面微微晃动,但依然能看出因赛特人被压制住,但联盟军也比较吃力,暂时无法将其全部击退。 “那两架械骸是谁?” “好像是那对克隆人龙凤胎。” “他们太默契了,两个人能抵得上一大半的联盟军。” “我听说战斗结束的时候,哈林星的支援根本没到,这是真的吗?” 有人质疑以联盟军的实力,根本不足以快速解决掉所有因赛特人。 但很快,视频中的状况出现了转机。 因赛特人似乎想转移位置,大量星舰朝着同一个方向前进。 然而紧接着,数架外壳漆黑的高级战舰出现,还有另一架陌生的黑色械骸,将因赛特人的路堵死。 这些战舰好像不是军队,却与军队一样训练有素,并且强悍勇猛。 他们在械骸的带领下协助联盟军,局势立即开始一边倒。 “那架械骸又是谁的?好像很厉害。” “肯定是联盟的主将吧?联盟首席藏起来的秘密武器?” “不一定是联盟的人,但支援的战舰大概率是他带来的。” “所以这些人到底是谁?” 视频画面里,高大漆黑的械骸抬起右手,抓住一架蜈蚣形的星舰。 星舰在顷刻间断裂成两半,失去行动力极速坠落。 第67章 视频的内容持续发酵了好几天,不断有人猜测后半段出现的械骸与战舰到底是谁的。 在各地实行清缴之前,对武器一类的管辖不严格,尤其是边境一些偏远地带。 而在清缴后,不少雇佣兵都被迫改行了,要么藏着暂时不敢出来。 而且他们能如此及时地支援联盟军,应该就在临近星球,可主星附近的是几个副星,驻扎军不可能不承认。 所以又有人猜测,这批战舰是司询暗中培养的人,还没来得及加入联盟军。 但很快,兰铎出面澄清,这些人不是预备联盟军,更不是首席暗中培养的,不过他们的负责人,确实与首席交好。 澄清的新闻一出,民众们的好奇心更加旺盛。 只有斯夏普猜到司询想干什么,他又惊又怒:“一群星盗,也敢自立门户?” 他先前还疑惑,司询能把星盗藏在主星,直接让这些人混在联盟军里也没人知道,为什么要他们以第三方的身份出现。 原来这才是他的目的…… 谁都能看出来,视频中的御敌主力就是那批神秘人,甚至在他们出现后,联盟军都刻意往后撤,为他们留出足够的空间。 哪怕他们的身份存疑,也的确在这件事上立了功。 因赛特人费尽心机抵达主星,没想到他们的最后一点利用价值,也要被司询榨干。 斯夏普无比后悔,要是当初再多留意一下,追查到底,那伙星盗早就被关进监牢了。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,司询极有可能会将这批人扶持起来,作为制衡他与其他副星的工具。 他无妻无子,阮秋也不适合进入军队,是该为以后做打算。 但斯夏普还有一点想不明白,司询完全可以让星盗加入联盟军,确保在自己的管辖内,而不是对外所称的“交好”。 “交好”代表着合作关系,而谁都无法保证合作方的忠诚。 除非,司询有自己的办法,也有自信,让这伙星盗乖乖听话。 主星。 防护网终于撤下,巡逻的军舰还不曾减少,时刻盘旋在高空。 星舰内,袭渊看完兰铎的澄清,和近期的各种新闻。 他垂眸翻看着显示屏:“负责人?” 司询坐在他的对面:“你目前没有任何合法的身份,难道要告诉别人,你是星盗首领?” 袭渊没接话,将显示屏放在桌上。 “过段时间,我会先让你在联盟任职军事顾问,”司询继续说道:“是将要新设立的职位,权限与主将同等。” 说是任职,但不会受到太多的约束,袭渊甚至可以回狮鹫星,必要的时候再出现,相当于特邀人员。 “之后,你需要在公众面前露一次面。” 袭渊还是没说话,司询将语气放缓,听起来有些劝导的意味:“这是目前最合理的打算,更高的职位,不是一句话就能决定的。” 他知道袭渊在想什么,他要真有那么大的权利,早就没有统领和驻扎军的存在了。 就算袭渊想当统领,也得一步一步来。 而摈弃掉从前的身份,光明正大地出现在阮秋身份,袭渊势必会失去部分自由。 司询最后说道:“你再考虑考虑,下周给我答复。” 袭渊此时终于有了反应,他抬起双眼:“当了这个军事顾问,能和阮秋结婚?” 既然不是统领,那也就不是联姻了,虽然这两个字的结果都一样。 司询端起手边的茶杯,喝了一口热茶:“当然不能。” 想结婚?还早得很,至少要等阮秋年满二十五岁之后,他才会考虑这件事。 袭渊兴致缺缺,勉强说道:“我会考虑的。” 他低头看了眼时间,站起身:“快下课了。” 各星球恢复日常生活,阮秋也上学去了。 司询下颚微抬:“去吧。” 这段时间,袭渊依然伪装成联盟军,跟在阮秋身边。 他赶在下课前到达学院,接阮秋回住处。 星舰休息室里,阮秋放下书,期盼问道:“哥哥,你是不是要留在主星了?” 他已经知道了星网的视频是司询的人发布的,袭渊以前的那些不良记录也被彻底删除。 袭渊坐在沙发一角,朝阮秋伸出手,牵他过来坐在自己腿上。 “你希望我留下来?”他问道。 “嗯。”阮秋点头,摸索着袭渊的下巴与颈侧,取下他脸上的伪装面具,又把他衣领最上方的扣子系上了。 面具下的五官熟悉英俊,阮秋主动亲吻他,含糊道:“舅舅会给你发工资的。” 他还听唐谦透露,司询可能会给袭渊请几个老师,让他试着学习一些更专业、系统的东西。 阮秋更加期待:“哥哥会和我一起上学吗?” 袭渊吐出两个字:“不去。” 他扶着阮秋的后颈,和他亲近了一会儿,星舰很快抵达目的地。 龙凤胎与唐谦一同在门口迎接,因赛特人的入侵失败后,他们的械骸也被收走了,不能在主星使用。 阮秋又恢复了从前的日子,每天上学、按时做作业。 — 五天后,从监牢传来一个消息。 所有被关押起来的因赛特人,在一夜之间尽数死亡。 他们早已被关押单独的房间,无法与同伴交流,按理说不可能这么默契地选择自我了断。 而且尸检报告上,他们的身体没有伤痕没有流血,也没有服毒的痕迹,更像是突然猝死。 联盟军调取了监控,发现所有因赛特人是在同一时段死亡的。 有几人在临死前表现激动,说了一些因赛特语。 经过翻译,他们说的几乎都是同一句话。 “母星没有了。” 原本在此之前,有几位统领还在犹豫,是否要主动前去因赛特人的母星查探情况。 得知监牢里的因斯特人全部死亡后,所有统领便与司询达成了共识,准备安排军队去一趟。 经过商议,外派军队由联盟军与各地驻扎军联合组成,开启跃迁点的能源也各自出一部分。 跃迁点的出口没有直接设立在母星坐标,而是距离稍远的地方,若有突发状况,也好做应对。 袭渊不在外派军队之中,监牢里的因赛特人死后,他大概猜到点什么,对这件事没兴趣。 外派军队出发的当天早上,主星高空亮起比阳光还要刺眼的光芒,大量能源释放出来,缓缓撕开一道裂缝。 一架自动探测星船先行,确认跃迁点出口的安全。 随后,数十架全副武装的战舰驶入裂缝。 中午时分,外派军队顺利抵达目的地。 兰铎是这次组合军队的主将之一,他第一时间向司询进行实时通讯:”我们发现了一颗正在解体的星球。” 据他所说,这边的星系中只有一颗星球,他们抵达时,没有发现其他种族的存在,也没有任何战斗或遭遇攻击的能源残留。 如果这颗星球就是母星,它解体的原因,与那些死在监牢里的因赛特人一样,更像是没有外力干扰的自然因素。 兰铎还传回了一份影像,影像中的星球正在四分五裂,部分碎块燃起火光。 这种情况下,即使星球上还有生命残留,多半也极难存活下来。 司询与其他统领召开临时会议,不久后外派军队收到新的指令。 他们原路返回,安静地离开。 — 有关因赛特人和母星的消息没有对外声张,阮秋是第二天才知道的。 他心情略感复杂,但很快把这件事抛在脑后,写完作业看了会儿书。 夜晚熟睡后,阮秋毫无征兆地陷入梦境。 他茫然环顾四周,发现是上一次梦境结束时的场景,陆极抓住了几个因赛特人,从他们的通讯器中发现一张照片,让下属去查照片中人的身份。 阮秋继续跟随他的视角,眼前快速略过无数画面。 司询因叛国罪被抓,联盟首席的职位也被撤掉,联盟与联盟军暂时由哈林星负责接管。 陆极的对手,便只剩下一个袭渊。 他亲自带人前往狮鹫星,抓住了不少星盗,其中并没有袭渊。 也就是在这时,陆极得知袭渊对抑制剂上瘾,已经到了近乎癫狂的地步。 再之后,陆极最后一次见到袭渊,是在边境的某个荒星里。 袭渊面容消瘦,眼下一片浓浓的青黑,说话时喘着粗气。 他盯着陆极的右手:“那是什么东西?” 陆极低头一看,他的右手正散发着绿光。 “这是……”他犹豫道,“我也解释不了,但我最近总感觉,他正在脱离我的控制。” 袭渊快死了,陆极不介意对他说这些。 梦境里,阮秋见到袭渊这幅样子很心疼,试图靠近他。 然而绿光一出现,他的视角一转,被迫固定在陆极身边。 “说出来你可能不信,是他改变了我的命运。” 陆极自言自语一般,再抬起头,发现袭渊已经没了气息。 这时,他的通讯器收到下属的传讯。 [陆上将,那张照片里的人查到了。] [他有一个曾用名,叫阮木,十多年前曾出现在司荧上将身边,两人疑似关系亲密。] 陆极眉头紧皱,再次看向右手浮现的绿光。 下属发来的资料寥寥无几,是能搜寻到的全部了。 陆极暂时将资料保存,没有告诉任何人。 紧接着画面加速跳转,来到大量因赛特人进攻星系的那天。 战斗依然很轻松,因赛特人甚至没能越过边境,只是这一次成功抵御外族入侵的人是陆极。 残存的因赛特人被俘获,陆极亲自参与审讯。 他拿出阮木的照片与资料,询问因赛特人:“这个人,跟你们到底有什么关联?” 因赛特人眼神古怪:“我也想问,他与你之间,又有什么关联?” 陆极心里一沉:“你什么意思?” “他有个孩子,被藏了起来,”因赛特人说道,“那个孩子本该继承他的天赋,是母星最好的养料。” 他盯着陆极:“你不是那个孩子,却拥有与阮木相同的天赋。你吸收了他,你不知道吗?” 陆极追问:“吸收?什么意思,你给我说清楚!” “那个孩子应该没能等到成年就死了,他的精神力与意识持续几天才会彻底消亡,” 因赛特人似乎觉得陆极的表情很有意思,耐心解释:“禾初罗兰星的草木,诞生与死亡同归一处,这是他们一族的特性。” “他本该沉入地底,成为滋润泥土的养分,结果被你碰见。” 陆极做过精神力移植的实验,他被当成了“泥土”,又恰巧接纳了不属于自己的精神力。 因赛特人语气遗憾:“可惜了,他要是能再撑久一点,我们或许就能将他顺利找到。” 第68章 陆极紧盯着因赛特人,想从他脸上分辨出是否在说谎。 实际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,他现在拥有的sss级精神力根本不属于自己,是绿光的出现改变了他。 还有白鸟…… 陆极又问:“他是司荧上将的孩子?” 司荧对外从未有过恋人,更没有孩子,但下属查到的资料中,阮木曾与她关系亲近。 再加上白鸟与司荧的连接过于紧密,任谁都以为只有司家的血脉才能唤醒白鸟。 而他吸收了绿光,得到不属于自己的精神力,唤醒了白鸟。 因赛特人欣赏着陆极的神色:“你都已经知道了,又何必再问我一次?” “你是在哪里找到那个孩子的?或者说绿光,”他继续说道,话音渐渐低沉,“我们安排了多次探测与悬赏,可惜……他本该是我们的。” 陆极冷眼看他:“你们残害其他种族,毁掉了多少星球,到现在还不知悔改。” 因赛特人不以为然:“物竞天择而已,禾初罗兰星一族天生体弱,却拥有如此强大的精神力,难道不正是母星最佳的养料吗?” 陆极忍了又忍,挥拳砸在因赛特人的脸上。 他走出审讯室,下属见他似乎状态不对,连忙询问:“陆上将,他招了吗?” “没有。”陆极摇头,他进审讯室之前关掉了监控点,刚才的对话,只有他一个人知道。 他离开监牢,驾驶星舰去了主星,想见司询。 即使司询被关入监牢,他的身份与其他囚犯不同,拥有更高一级的待遇。 他拒绝与陆极见面,不论陆极说什么都不愿意。 陆极无奈,只好用纸写下了一些话,让监牢的驻扎军交给司询,他什么时候想看都可以。 司询的通讯器没收走,不能与外界联系,陆极见不到他,只能用这种方法。 梦里的阮秋看不到纸上写着什么,直觉是自己有关的。 陆极离开,他还停留在原地。 看着紧闭的合金门,阮秋试着往前,当真顺利穿过了大门。 他沿着幽深的走廊,经过数道刻着名字的标牌,来到目的地。 比起上一次在梦里见到的司询,他瘦了不少,但身上的着装依然一丝不苟,及肩的银发束在脑后。 他盘腿坐在角落的垫子上,手边摆放着一杯热茶,房间的环境也比其余监牢稍微好一些。 司询正闭着眼,安静背靠着墙。 阮秋心里很不是滋味,挪到他身边,慢慢蹲了下来。 他在梦里说不了话,这好像是第一次尝试自行移动,去想去的地方。 司询更看不见他,在梦里的时空,他至今还不知道自己的存在。 阮秋越想越难过,看着司询垂在地面的衣摆,伸手试图抚平交叠的褶皱。 司询此时恰好伸手端起茶杯,茶水很烫,丝丝飘散的热气经过阮秋的手臂,突然晃动了一下,像有风吹过。 可是监牢里根本没有风。 阮秋愣住,司询也发现了这个异样,端着茶杯的手定在远处,眉头紧皱。 他似有所觉,视线转向眼前的“空气”。 阮秋震惊不已,他明明在梦里,他梦到的都是原书里的内容,怎么会影响到司询手中茶水的热气。 他对上司询的目光,好像被他看见了一样,一时间不知所措。 随后,司询举着茶杯,在前方缓慢移动。 在经过阮秋的时候,热气果真有反应,弯曲飘散的气流隐约勾勒出一个模糊的轮廓。 司询低声道:“你是谁?” 见到这样离奇的状况,他并不慌乱,神色冷静漠然。 阮秋眼眶发热,他意识莫名有些恍惚,发现自己身体不太受控制。 他再度伸手触碰茶杯上方的热气,指尖小心翼翼晃了一下,张口无声喊道:舅舅。 突然,阮秋眼前一黑,整个人仿佛陷入温暖的水流。 他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了,像一团未成形的胚胎,周围是轻微晃动的水声。 有人经过他,脚步远离又靠近。 “阮木?你过来看看,这些够吗?” 一个女声响起,她把手探入水中,阮秋感受到她指尖的温度,不由自主地靠近。 另一道脚步声走来,一边说道:“足够了,他喝不了这么多营养液。” 两人一起蹲在了水缸前,司荧擦净双手,抚摸着透明的玻璃缸壁:“他好小,在我身体里的时候,我一点感觉都没有。” “我们一族的诞生都是这样,”阮木说道:“在禾初罗兰星,我们还会把新生儿种在泥土里。” “那要多久才能长大一点呢?” “不会再长大了。” “一直这么小啊……那什么时候能变成人?” “至少十八个月,如果养分不足,有些甚至要成年以后才能拥有人形,比如现在的禾初罗兰星……” 司荧的语气低落下来:”还有机会让你的家乡恢复生机吗?“ ”我已经没有同族了,星球无法得到滋养,”阮木似乎抱了司荧一下,“没关系,我现在有你,还有我们的孩子。” …… 阮秋的意识模模糊糊,耳边的声音有时清晰,有时又听不太真切。 他独自在水里待了很久,但身边一直有人陪伴着他。 “我的直觉很强烈,他会是个男孩子。” “秋这个字不错,叫阮秋或司秋都好。” “叫阮秋吧。” “他的生日到底是什么时候?以后登记会需要的。” “我算算……按照你们这里的普遍情况,大概是1月27号左右。”“那就1月27号。” “营养液吸收得好慢,”司荧有些担忧道,“这样会不会养分不足?” “可能长大后身体会稍差一些,容易经常生病,”阮木叹气,“他是混血,我该想到的。” “不怕,哥哥肯定会照顾好他的,”司荧转而安抚他,“天赋差一些也没关系。” “差一些也好……”阮木话音顿住,“我们还是不要说这些了,他这时候也许能听到我们说话。” “真的吗?”司荧惊讶,凑近水缸喊了几声小秋,又去找来一个收音机。 “可以给小秋放一些儿童频道,睡前故事书什么的……” “好,更复杂的也行,”阮木说道:“我族的幼年期,正是学习能力最强的时候。” …… 又不知过了多久,阮秋听见司荧沉闷的声音:“如果可以,我希望他生活在更加平和的年代。” “营养液的吸收还是很慢,他体质太弱了。” 司荧来到了水缸前,伸手探入水中:“小秋,妈妈要离开一阵子了。” “爸爸还在这里,他会照顾好你,还有另一位叔叔……” 从第二天起,阮秋没有再听到过司荧的声音。 司荧不在,阮木变得越来越沉默,不怎么对着水缸说话。 偶尔还有另一个人会来,他是司荧的下属,每次来只是送一些食物和水缸所需的营养液。 再后来,阮木也要离开了。 他最后一次蹲在水缸前,声音低缓:“小秋……” 阮木似乎有话要说,但又无声沉默了许多。 他不再停留,脚步声由近及远,直到再也听不见。 收音机还在响,日复一日地播放着。 渐渐的,连收音机也坏掉了。 黑暗中的阮秋感知不到确切的时间,好像过去了很久,又快得像是一瞬间。 “滴——” 这是他听到的最后一个声音,刺耳的声音结束,水缸边缘一小块零件掉落,断断续续发出微弱的警告:“营养液浓度较低……请及时……” 阮秋心想,他是不是死掉了? 紧接着,他眼前猛然一亮,从漆黑的记忆中脱离出来。 陆极再次出现,他周围是残破的废墟,右手散发着绿光。 阮秋左右环顾,发现这里正是洛伦水星。 陆极看着手心的绿光,低头自言自语:“抱歉,这一切好像都是我的原因……” 如果不是遇见他,绿光早就消亡在地底,他的天赋不会得到改变,不会进入哈林学院。 白鸟也不会被他唤醒,司询不会因此犯下错事。 “还有袭渊,其实我很欣赏他,可他受抑制剂的影响……” 因赛特人得知绿光的天赋在陆极身上,才第一次尝试与袭渊合作,他们一直找不到绿光,或许袭渊的遭遇也会有所不同。 陆极说了很多话,手中的绿光微弱闪烁,阮秋也在安静听着。 “我决定好了,如果你想离开的话。” 陆极蹲下来,将掌心贴紧地面。 他耐心等待片刻,感受到体内的精神力被抽空。 绿光从他的手中脱离,慢慢渗入细沙之中。 昏黄的地面被染上一小块绿光,逐渐扩散、变淡。 陆极叹息一声:“如果可以,我希望这一切从来没有发生过。” — 阮秋从梦中醒来,本能般喊了一声:“哥哥?”袭渊就在他身边,立即睁开双眼,抱紧他:“怎么了?” 他一眼看出阮秋又做了梦,什么也没问,轻柔抹掉阮秋眼尾的水光,亲了亲他的鼻尖。 阮秋搂着袭渊,闷声道:“我今天想请假。” “好。”袭渊打开通讯器,发了一条传讯出去。 “可能不止今天,”阮秋迟疑着说:“我……想去禾初罗兰星看看。” 袭渊记得这个星球,司询提过一次,可能是阮秋父亲的家乡。 “好,”他再次应下,“我陪你去。” 阮秋埋在他怀里轻轻点头。 外面的天色才刚刚亮起,他再也睡不着,过了许久才感觉终于从梦境中脱离出来。 “哥哥,我都想起来了,”阮秋抬起头,“我确实死过一次。” 他从前纠结的那些都不存在,因为他就是他自己,他从未离开过这里。 在医院里的过往,都是他拼凑出来的幻想,或者说另一个梦境。 他的精神力被陆极吸收,意识犹如魂魄,偶尔飘去陌生的地方。 而不知为何,陆极将他带回了洛伦水星,他本来应该死了,却又从水缸中苏醒。 这一次他顺利活了下来,许多事还没来得及发生。 所以漫长的一段时间以来,他梦到的是自己的记忆。 袭渊很心疼,吻着阮秋的脸颊安抚:“不要去想了。” 阮秋“嗯”了声,两人在被窝里待了很久才起床。 他要请假的消息通知了司询和学院,司询早上赶了回来。 阮秋见到他,欣喜地奔过去抱了他一下:“舅舅!” 他看起来心情还不错,司询放下心来:“起这么晚,赶紧去吃点东西。” 龙凤胎早已在饭厅里,莉罗也在。 不知怎么的,这段时间莉罗又对龙凤胎很感兴趣,总想研究他们的天赋和身体状况。 她在这里待久了,胆子也大了不少,看见司询进来,自顾自说道:“如果首席愿意的话,我也可以为您做个体检。” 司询扫了她一眼,安静坐下。 身旁的唐谦委婉道:“莉小姐,饭菜都快凉了。” — 得知阮秋想去禾初罗兰星,司询直接给他请了半个月的假。 阮秋忧心忡忡:“会不会太长了?我的功课怎么办?” 司询一点不担心:“你去就是了。” 他准备了一支联盟军,加上部分袭渊的人,还有两架能源星船,充足的物资。 到时直接开启跃迁点,回来的时候也一样,节省时间。 阮秋去了禾初罗兰星,可以在那里多住几天,沿途遇到合适的星球,去散散心也行。 但司询也有要求,他们离开星系,不能去有其他种族居住的星球,避免不必要的麻烦。 如果禾初罗兰星上有原住民,阮秋必须立即回来,之后再另做打算。 这些阮秋都一一答应,他还想跟司询一起去,可惜司询最近还很忙,抽不出时间。 他让阮秋戴上白鸟,还有龙凤胎。 莉罗也想去,她求了袭渊两天,又去求唐谦和阮秋,最终阮秋答应了。 出发当天,莉罗最为积极,第一个将自己笨重的工程箱搬进星舰。 司询亲自来送阮秋,叮嘱道:“如遇情况有变,及时回来。” 现在的禾初罗兰星,估计已经是一片废墟了。 跃迁点开启,探测星船进入,阮秋忐忑地等待。 这一次探测星船耗费的时间更多,直到传回消息,出口处是安全的虚无地带。 阮秋这才进入星舰,在两排军舰的护送下通过跃迁点。 裂缝关闭,周围是空荡荡的星空,细碎的石块缓缓飘浮着。 星舰快速往前行驶了半个小时,抵达禾初罗兰星的坐标。 观测屏中,一颗灰色的星球安静出现。 阮秋给司询发传讯,告诉他自己到了。 不出所料,禾初罗兰星早已是一颗废弃的星球。 前去查探的联盟军很快返回,确认星球上没有任何活物存在的迹象。 拍回的几张照片里,星球表面是干涸皲裂、看起来像石头的泥土,没有任何植物,也没有氧气和水。 袭渊问道:“想上去吗?” 阮秋迟疑着,点了点头。 在袭渊的命令下,一行星舰依次降落在禾初罗兰星。 下属摆好照明灯,阮秋戴好微型呼吸机,换上特质的鞋子,小心翼翼踏上这颗陌生的星球。 他茫然环顾,虽然早有预料,但心情仍旧低落。 袭渊也带上呼吸机,带着阮秋在附近走了一圈。 阮秋看着脚下的地面:“这里以前,应该很漂亮。” 他还在水缸里的时候,阮木有时会向司荧提起禾初罗兰星。 那颗星球美丽又独特,每一个诞生于此的人,死后回归泥土,不断滋养着大地,让这里永远灌满生机。 然而阮木的族人一个一个被因赛特人抓走,有的扛不住折磨,有的选择自我了断。 星球得不到养分,渐渐成了荒星。 阮秋蹲下来,伸手抚摸着干涸的地面。 莉罗跟了过来,用手中的仪器探测地表:“这里全是土,一点别的东西都没有。” 阮秋在蹲在地上,莫名想起梦里的陆极,就是这样让他离开。 他释放精神力,尝试注入泥土当中。 袭渊不知道他在干什么,也一起蹲下,默默看着他。 阮秋尝试了两分钟,地面好像没有任何变化。 他有些挫败,正想离开,莉罗恰好走到附近,手中的仪器有了动静。 “咦?”她推了推眼镜,“这里有能源。” 仪器上显示,渗入泥土的能源没有消散,而是凝聚成一团,缓慢地延展。 莉罗用工具挖了一点点泥土出来,发现包裹着能源的地方,土质有明显的变化。 她双眼发亮:“你果然是这颗星球的人。” 莉罗不知道阮秋的梦,但他的精神力能影响这颗星球。 阮秋心跳加速:“那我是不是……” 袭渊皱眉:“先回去。” 这颗星球这么大,就算真的能被阮秋改变,还不知道要耗费多少精神力,他也得告诉司询。 阮秋明白这点,乖巧点头:“好吧。” 他与袭渊一同回了星舰,莉罗不肯走,继续留在星球上探测。 晚一些的时候,司询才有空,与阮秋实时通讯。 “确定吗?就算土质得到改变,也不一定能催生植物。”司询不想打击阮秋,但还是实话实说。 禾初罗兰星现在没有氧气,要想另外培育花草,也比较麻烦。 总之他建议这件事情以后再说,阮秋毕竟还是个学生,他可以暂时不承担这项责任。 “想唤醒一颗星球,没有那么简单,”司询语气放柔,安慰阮秋,“我知道你为你的同族感到难过,但逝者已矣,过去的都过去了。” 阮秋看着投屏中的司询:“我知道了,舅舅。” 司询还有事要忙,很快切断了通讯。 最终,阮秋还是决定多留两天。 他把先前的那一小块土地当成了试验品,陆陆续续往里面注入精神力,再让莉罗探测。 可惜事实果然不如他想象中那么简单,他这些精神力还是太少了,只是让那一块泥土颜色变深了一些,仅此而已。 阮秋失落,莉罗却很兴奋。 “不用着急,”她差点想抓住阮秋的手,被袭渊拦住,“你还带着我做的手链,它一直在吸收你多余的精神力。” 阮秋取下手链交给莉罗,她打开末端的微型装置,将已经转换成功的能源射入地面。 她再用仪器检测,果然有变化。 “这颗星球只对你有反应,”莉罗解释道,“别人的精神力都不行。” 不管是阮秋的精神力,还是他的精神力转换而成的能源,都可以滋润星球的土地。 所以不用着急,他隔一段时间来一次,把手链里保存的能源释放出来。 莉罗拍着心口保证:“手链我还会继续改进,争取转换率高一点。” 这好像的确是目前最好的方法了,阮秋浅色的瞳孔微亮:“好,我相信你。” 莉罗干劲十足,马上回到星舰把自己关了起来。 之后的半天,阮秋继续逗留,星舰沿着禾初罗兰星飞了整整两圈。 他靠在袭渊肩侧:“我们回去吧。” 数架星舰原路返回,准备前往更隐蔽的地方再开启跃迁点。 沿途的夜空依然漆黑一片,偶尔看见闪烁的星点。 突然,星舰停了下来。 驾驶舱里的联盟军接通休息室通讯系统:“远处发现陌生星船,在朝我们靠近。” 他们身处外星系,最好不要轻举妄动,袭渊命令星舰全部停止前进,等待对方的下一步举动。 为首的星舰安静悬空,顶部亮起表示友好和途径的信号灯。 陌生星船缓缓驶来,也在安全距离外停下。 紧接着,驾驶舱收到了对方的电磁波。 “你们是联盟军?” 袭渊沉着脸:“他们怎么知道?” 尤其还出现在这里,他第一反应,对方是残存的因赛特人。 但他们没有主动攻击,意图不明。 不等他做决定,对方再次传来一条信息。 “你们的星舰标志很好认,我记得。你们好,我曾经来自你们的邻居,坦达星系。” 阮秋惊讶:“他们坦达星人?” 竟然能在这里遇到他们,自从当年的入侵结束后,坦达星人离开了星系,再也没有出现过。 有下属提议:“他们也和因赛特人干过一样的事,不必跟他们客气。” 紧接着,第三条电磁波传来。 “身为坦达星人,我为当年的事深感歉意。我希望能与你们进行通话,询问有关母星的情况,这是我的通讯码。” 袭渊盯着发来的通讯码,揣测对方的用意。 他们知道母星的存在,可能也发现了母星已经解体。 阮秋站在一旁,扯了扯袭渊的衣袖:“试一试吧?” 当年的入侵中,坦达星系也算半个受害者,他们也许同样痛恨着因赛特人。 袭渊这才同意:“接通。” 他还让联盟军准备好能源星船,一旦对方有过激行为,立即发动攻击,并开启跃迁点返回。 一名联盟军上前来,负责与坦达星人交流。 通讯很快连接,投屏中出现一个中年男人。 他看清联盟军的装束,竟松了口气:“果然是你们。” 联盟军问道:“你请求通话的原因是什么?” 坦达星人体格较魁梧,没有精神力,除此之外样貌正常,同样说着星系通用语。 “前段时间,我们发现因赛特人派出大量星舰,之后他们的母星被迫解体了,” 中年男人脸上的神色有些激动,“我有一些猜测,便想去各处星球看看。” 他所说的“各处星球”,是指因赛特人入侵或到达过的地方,想试着寻找线索。 禾初罗兰星也在他的目的地之中,所以他才会到这里来,碰巧撞见了联盟军。 他小心翼翼问道:“母星的解体,是因为你们吗?” 因赛特人一定失败了,没能抢回能源解救母星,而联盟军又在这里出现。 禾初罗兰星距离母星并不远,最快的星舰飞一天就能到。 联盟军转头看向袭渊和阮秋,得到确认后,点头称是。 中年男人见状,露出复杂又欣喜的表情:“终于……死在当年被入侵方的手中,也算天意了。” 联盟军语调不变:“当年的入侵方,也有坦达星系。” 中年男人有些尴尬,赶紧低头鞠躬:“抱歉,我们当年的确做了错事……” “可我们与你们一样,恨不得把那些寄生虫彻底消灭,”他几乎咬牙切齿,果真十分痛恨因赛特人,“当初是他们投放了带毒的营养剂,半数以上的坦达星人使用过,连皇室都未能幸免。” 据中年男人所说,因赛特人故意针对他们的体质,研究出能令人上瘾的药剂,想借此来操控他们。 因赛特人也的确成功了,顺利掏空坦达星系的资源,并逼迫他们入侵外族,到后来的失败,全都是他们造成的。 所以一直到现在,坦达星人从未放弃对母星的监视,想积蓄力量复仇,只不过晚了一步。 听到中年男人提起“上瘾的药剂”,阮秋骤然抓紧袭渊的手。 他抬头看向袭渊,有些惊讶,还有些不确定的茫然。 袭渊一言不发,让联盟军继续问。 “既然有药剂,为何只对你们使用?” 中年男人回答:“那是针对求偶期的……” 联盟军追问:“求偶期?” 中年男人轻咳一声:“这是坦达星人的特征之一,其余星系的种族的确没有。“ 投屏里的联盟军安静了片刻,低头似乎在看消息。 随后他抬起头,问道:“请问坦达星人对药剂产生依赖,是否会有狂躁易怒、发狂攻击的表现?” “那倒不会,虽然上瘾之后也无法控制自己,那种感觉更像是失去水的鱼。” 中年男人似乎心有余悸,叹了口气,又随口补充了一句:“您所说的那些症状,更像是坦达星人的求偶期。” 联盟军再次低头,继续询问:“那么求偶期期间,产生狂躁反应,要如果治疗?” 这个问题有些奇怪,中年男人很疑惑。 但他明显有与联盟军交好的意图,依然回答道:“不需要治疗,找个伴侣就好了。” 联盟军向他点头:“好,感谢您的配合。” 中年男人也应了几句,说以后还可以随时找他,他的通讯码一直在。 他们当初离开星系后,仅剩的族人寻找到可居住的星球,目前一切稳定。 目送坦达星人的星船离开后,阮秋拉着袭渊回到休息室。 他还处于惊讶当中:“哥哥,你刚才可以和那个人再聊一聊的。” 袭渊的病得不到根治,阮秋重生之前,也没有看到任何有用的信息。 也许他和自己一样,也是一个混血。 联盟军将与坦达星人的对话整理成报告,发送给袭渊。 袭渊坐在沙发上,一字不落地重新翻看。 莉罗后来也进了驾驶舱,她更加直接,问道:“首领,你见过你的父母吗?” 她突然就对袭渊的病不感兴趣了,天生的本能有什么好研究的,还不如给龙凤胎做体检。 袭渊垂眸:“没有。” 他从小就是个孤儿,身边没有亲人,也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。 如果今天没有遇到坦达星人的星船,他永远都不会想到“混血”这个可能性。 求偶期,找个伴侣……袭渊抬眼,阮秋坐在他身边,正安静看着他。 他那时第一眼见到阮秋,的确很喜欢他。 之后的日子里,只要阮秋在身边,他就几乎不会发病。 袭渊放下手中的显示屏,忍不住把阮秋抱了过来。 莉罗被他的视线扫过,识趣地起身离开。 阮秋被袭渊抱在怀里,银发下的耳尖微红。 “我是你的伴侣吗?”他眼含期盼,“那你的病是不是能好了?不对,是求偶期……” 袭渊牵起阮秋的手亲了亲:“回去再说。” 星舰往前行驶了一段距离,开启跃迁点。 主星上空亮起熟悉的白光,司询就在下方等待。 阮秋提前发过消息回来,他推掉了下午的事情,特意过来迎接。 阮秋走出舱门,操纵白鸟从星舰的停泊区里出来,放回原处。 他看见朝这边走来的司询,一边挥了挥手。 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 声明:本书为八零电子书(txt80.com)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,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,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。